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二十一章 乱麻

晚,沙州学院沉浸在睡梦之中,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岸的钢琴声被湖风吹散,变成了岸边树叶的摇晃声、小虫的呢喃声。

侯卫东平时很少用浴缸,今天跟粟家林家人辩论了一天,他着实有些疲惫了,放了满满一缸子水,就钻进去舒舒服服地泡了起来。

刚钻进去,就接到了小佳的电话,侯卫东在浴缸中微微摇晃,道:“我在家里,在浴缸中泡澡。”小佳奇怪地道:“你怎么也泡起了浴缸,遇到难题了吗?”

侯卫东不太喜欢在家里谈工作上的事情,只是简单地道:“这几天事情多,烦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液体按摩。”

小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现在上海这边按摩房很多,流行三点式按摩,你不准到这些场所去。”告过后,又关心地道:“你也别太拼命了,回到家里,就别想着单位里的事情,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而身体才是你自己的。”

侯卫东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道:“放心,老婆大人,我很听话的。”他原本只是想泡澡,听到小佳说起上海的按摩房,反而弄得心里有了些欲望。

“吻你,老公。”

“吻你全身,还有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侯卫东色迷迷地道。

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是党的大政方针。却被侯卫东用来形容小佳最美好地部位,小佳脸微烫,道:“真想你啊,什么时候你又飞到上海来。”

小佳站在阳台上,面对着***辉煌的街灯,长发被风轻轻吹拂着,在上海的夜色中飘扬,她挂断电话以后,没有马上回房间,而是双手撑着阳台的栅栏旁。一个人静静地欣赏这美丽的夜景。

房间里,茂云地区园管局肖兰将用身前的麻将来搭积木,她道:“小佳,少聊两句,快点过来。”老妻无所谓了,也就是左手摸右手的关系,他们年轻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寝室里正摆了一桌麻将,小佳、周姐、茂云园管局肖兰。岭西省园管局郑丽,她们四个人关系很不错,又都喜欢打麻将。今天在外面参观回来,又聚在一起打打麻将。

等到小佳回来,麻将声就如碗豆如铁锅,清脆地响了起来,打了几圈,肖兰道:“小佳,听说益杨县委书记祝焱调到了我们茂云当副书记。你老公在益杨工作过,这个祝焱怎么样?”

周姐的老公是茂云新任的专员,她就在周兰面前很有些优越感,道:“小佳的老公以前就是祝焱地秘书,现在在益杨新管会年轻的主任。”

肖兰暗道:“这次学习还真有运气,一个新专员,一个新的副书记,都被我遇上了。”她笑脸如花,道:“大帅哥怎么不到上海来。如果地来,我这当姐姐的请他吃饭。”

周姐的老公是专员。她在这种场合里就很自信。道:“小佳,学习结束以后。干脆动员小侯调到茂云来,有我家那位和祝焱照顾,也不会委屈他,调到茂云来以后,我们又可以凑成一桌。”

小佳甜甜地笑道:“好啊,我这就动员老公,只是调过来以后,你可要关照我这个小妹妹。”

打到十一点半,她们准时散伙,趁着周姐去卫生间,小佳披了根大围巾,又来到了阳台,她直接打了座机电话,道:“老公,睡了没有?你要早点睡觉,别熬夜了,昨天我们老师才讲了,最佳睡眠时间在十一点到晚上一点。”

侯卫东一个人坐在书房,正在上网,利用赢海威的平台,与祝梅聊天,祝梅这个小女孩子,至从有了网络以后,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便向他敝开了大门,在现实生活中她说不出话,但是在网络中她却是个话包子,不时还有些妙语。

“我泡了澡,在上网,看看新闻。

小佳轻声道:“刚才打牌的时候,周姐还建议你调到茂云,你有没有兴趣,祝焱分管组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祝焱现在还有党校学习,等他正式去茂云任职以后,才能谈调动的事情,听说茂云水很深,别急着跳进去,我要先观察观察再说。”侯卫东一边说话,眼睛一边盯着电脑屏幕,祝梅打字速度极快,就在打电话的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打了十几排字了,同时还插入了三个鬼脸,三个问号和一个大大地感叹号。

临睡之前,他祈祷道:“但愿明天事情会好起来。”

第二天,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侯卫东刚刚来到办公室,检察院唐小伟便跟着进去了,两人热情握手,程式化地寒暄了几句。

侯卫东便坐下来,道:“唐科长,你好,怎么有空到新管会。”

侯卫东与唐小伟也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

在上青林的时候,曾经被检察院弄了进去,唐小伟还卫东。

只是风水轮流转,过了一年多,侯卫东意外地成了祝焱秘书,在益杨土产公司一案中,杨卫革在检察院突然死亡,唐小伟担着主要责任,侯卫东是祝焱派到检察院督办案件地联络员,他在祝焱面前为唐小伟讲了公道话,让其免受了牵连。

此事,唐小伟很是感激侯卫东,两人平时也有些走动,成为好朋友。

“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侯主任莫见怪。”唐小伟把门关掉,从包里拿出了一封信,道:“按照规矩,我们办案子应该是两个人过来,但是考虑到是侯主任的手下,我先过来交个底,算是私人行为。”

侯卫东看了检举信,抬起头来,直截了当地道:“粟家林老婆耳朵情况还没有司法鉴定,最多算是民事纠纷,这事,不用检察院来管吧。”

“接到检举信,柏检很重视,让我们先来了解情况。这封信既然能到检察院,也能到县委和市委。”

侯卫东自嘲道:“想起来这事令人郁闷,粟家林是非法占用新管会财产,他不仅不还,现在还很有理由了,我们的人去正常工作,被泼了尿,气不过,打了一巴掌,不料就打出了事情。”

他总结道:“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唐小伟很有感叹地道:“这就是现实社会,你想做些事情吧,总有一万只手在扯你的后腿。”他加强了语气:“虽然此事目前到不了检察院,你也要认真对待,毕竟县里局势有些微妙。”

“检察院这边有什么情况,我及时通知你。”唐小伟把事情讲完,匆匆告辞。

唐小伟来访,引起了侯卫东的高度警惕,他把张劲请到办公室,一起商量此事。

侯卫东分析道:“我原来以为这事就是一起偶然事件,可是现在变得不简单了,先是有人冒充新管会的人砸了蘑菇房,打伤了粟家瑞,如今又有人写检举信,想将游勇的事情搞大,谁在幕后搞这些事情,他们想干什么?”

张劲摸了摸唇上很特异地一圈胡须,道:“我也为这事纳闷。”

张劲原本是南部大镇吴山镇的党委书记,调到新管会是准备当一把手的,只是祝焱一直没有点头,他就只能当常务,陪了杨大金,又陪侯卫东,是新管会开国元老,前天,他与组织部长老柳吃了饭,在席间听到些传闻,此刻,他在心中暗自揣摩:“侯卫东是祝焱铁杆,祝焱一走,新管会就这么多事,看来侯卫东在新管会位置上呆不久了,不过现在下手,也未免操之过急。”

“粟家林老婆被送到了沙州医院,如果她真是被游勇打聋的,情况就不太妙,张主任农村工作经验丰富,你亲自到下面走一走,了解真实情况,顺便与粟家林接触一下,打探一下他的最真实想法。”

张劲见侯卫东有些着急,建议道:“按照工伤死亡来赔,也只有两万多元,就算她确实聋了,赔个一万多也就差不多了。”

侯卫东叮嘱道:“这事就拜托你了,只要把事情解决好,钱可以稍稍松一些,你看着办。”

张劲从工作角度提出了建议:“价钱也不能抬得太高,否则就是纵容村民继续哄闹,以后我们要想办事就是寸步难行,我的意思还是按照标准与粟家林协商,在标准基础上略高一些就行了。”

“好吧,你全权处理此事,尽量做到鸡不鸣狗不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经过一番思考,侯卫东已经意识到此事有名堂,急于解决此事。

这一连串的事情,占用了侯卫东很大的精力,原本计划的好几件正事全部被耽误了,张劲离开以后,他给庆达集团黄亦舒打了电话。

“黄总,你什么时候过来?”

春节以后,在政府增长内需政策拉动之下,各地加大了基础设施投入,庆达集团业务量比去年增加不少,庆达集团黄亦舒在岭西省内奔来跑去,被累得够呛,通远机械厂项目是已经谈好地项目,而且他对新管会很信任,便道:“我明天就不过来了,通远机械厂的新基在五月一日正式开基,没有问题吧?”

听到黄亦舒不过来看厂房,侯卫东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五月一日,我们准时恭候张总和黄总。”

放下电话,没容他喘气,杨柳急急忙忙又走了进来,道:“章主任说,两位晚报记者是公事公办地架式,他们采访了新管会,就要去采访粟家林,看样子要将这事捅出去,他问是不是请宣传部帮忙,把稿子压下来。”

说又是粟家林的事情,侯卫东嘀咕道:“还真是没完

杨柳见侯卫东的茶杯见了底,主动为他继了水,道:“侯主任,我觉得这事有人在背后策划,半夜去砸蘑菇房,就是想把小事变成大事,随后又有人写信四处告状,还把记者弄来了,粟家林就小学文化,他懂这些招数吗?”

侯卫东没有立刻回答,他习惯性地抽出一枝烟,从桌上取过了打火机,啪地点燃了,桌上的烟灰缸里已有六、七个烟头,其中两人还未完全燃尽,冒着两缕细烟,在桌上绕来绕去。

杨柳伸手将侯卫东手中烟抽了出来,道:“你少抽一枝,看你手指,全都熏黄了,这可是老烟鬼的象征。”

侯卫东征了一下,杨柳这个动作显得很亲切,却很自然,他用不经意的目光瞟了一眼杨柳,笑道:“没有想到你还会吵架,那天你把粟家林唬得没有了语言。”

“多数女孩子天生都会吵架,结了婚的男人就知道历害。”杨柳难得地开了句玩笑,笑起之时,脸上有三分不自然。

侯卫东知道杨柳就快结婚了,他可不愿意当第三者,如今段英、李晶两个女子,已经让他对小佳心生愧疚,却又割舍不了,他连忙转心思转到工作之上,道:“这件事情暂时不让宣传部知道,王辉是岭西日报资深记者,应该和沙州报社这边很熟悉。我请他帮忙打个招呼。”

打王辉地手机,总是占着线,再打办公室电话,却又无人接听。这时,章湘渝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有些急切地道:“这两个晚报记者成心找事,他们坚持要去采访粟家林,我拦不住了。”

侯卫东道:“你把记者先稳住,我再想想办法。”他在心里默想了一遍段英的电话号码,对杨柳道:“找不到王辉。我联系一下段记者,看她有没有办法。”

前一次段英跟着王辉到新管会,杨柳负责接待工作,与段英打过交道,杨柳道:“段记者以前在益杨工作过,应该有些关系,可以试一试。”

他平时很少主动给段英打电话,更别说在上班时间了,所以,当段英接到侯卫东的电话。有些吃惊又很高兴,笑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侯卫东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段英道:“我以前在晚报工作过一段时间,现在也经常和沙州日报打交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太大问题,你打听一下那两位记者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门的,我再找熟人跟他们打招呼。”

段英在岭西日报社人缘很好,帮着沙州日报办了不少事情,所以。她把事情给副总编说了,副总编爽快地道:“段英发了话,我肯定要给面子,你放心吧,我给他们打招呼,将这事放一放。”

得知事情办成了,侯卫东道:“段记者,欢迎你到新管会视察,什么时候再给新管会写一篇稿子。”由于杨柳在场。他说的就完全是场面话。

段英听到侯卫东说得一本正经,意识到他说话不方便。就压低声音道:“能帮忙为你做些事情。我很高兴了。”每次与侯卫东疯狂之后,段英心里总是充满了对小佳的愧疚。数次下定决心要与侯卫东彻底分手,可是相见难分手亦难,她心里充满着矛盾。

此时,帮着侯卫东解决了一个问题,让她心里很愉快,哼着“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开始看着手里的稿子。

段英办公室里有三个人,一个老大姐,为人极好,就是业务能力差些,最喜欢为同事们介绍对象,段英调来以后,她立刻将其婚姻大事当成自己的主要工作,热心地张罗了好几次。

与此同时,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办公室那位离异男同事的不轨意图。

这名男同事在八十年代曾是朦胧诗派地诗人,当时他的前妻还是大学生,朦胧诗人的桂冠对她有极强的杀伤力,于是义无所顾地嫁给了朦胧诗人,十年以后,诗歌死了,两人的婚姻也就自然终结了,她的前妻嫁给了一位出租车司机,据说日子过得很甜美。

自从段英调到了他们办公室,这位男同事就将再婚的目标锁定在段英身上,他似乎焕发了第二春,写了十来首朦胧诗,偷偷地放在段英桌上,结果段英不动声色地全部扔进了垃圾篓子,她对办公室这位同事很不感冒,除了这位同事年龄偏大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个男同事的气质、相貌与刘坤有三分相似,都属于较为阴柔的那一类人,这一点她极不喜欢。

当段英罕见地哼起歌来,这位男同事心中酸酸地想到:“不知是哪个臭男人打电话过来,看她高兴的样子。”

段英并没有理会男同事地心思,她哼着歌进了卫生间,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卫东,情况如何?”

“谢谢,两位记者已经转变态度,我安排章主任与他们吃饭,安排了两个小红包。”

“这样就行了,晚报副总编打了招呼的,他们不会乱来。”

解决了晚报记者的问题,侯卫东心里松了一口气,眼见着到了午饭时间,给季海洋

话,季海洋道:“我在等黄子堤,中午在水库吃饭,看一看,一定要有河鲜,下午看情况,黄秘书长喜欢打麻将,我们找个安静地方。”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季海洋叮嘱道:“黄子堤是昌全书记身边地人,说话是有作用的,今天有空过到益杨来,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要高度重视。”

侯卫东接受任务以后。便直奔张家水库。

他已经成了张家水库地常客,刚下车,老板就热情地迎了上来,道:“侯主任,按照你的意见,我在水边修了两个大台子,很不错的。”

这是一个伸进水库约五米的简易楼阁,坐在楼阁里,可以品茶,可以钓鱼。还可以吃饭,这种楼阁在岭西郊区很常见,但是在益杨还是头一家。

老板将侯卫东带进了厨房,他用网兜舀了一条大黄鳝,道:“这是青鳝,八十块钱一斤,沙州大餐厅里最流行吃这个玩意。”他又用网兜在水缸里搅了一会,又舀出来几条灵动地小鱼,道:“这是水米子,正宗的长江鱼。”

侯卫东道:“东西不错。就不知你的手艺如何?”老板将胸脯拍得直响,道:“侯主任就放一万个心,我专门学过这几样菜。”

陪着老板聊了一会。听见公路边传来几声喇叭声音,侯卫东就快走几步,还没有走上公路,就见到季海洋陪着黄子堤走了过来。

季海洋和侯卫东一左一右簇拥着黄子堤,来到了平台上,老板早就将鱼杆弄好,鱼钩上活蹦乱跳的蚯蚓。黄子堤笑道:“连蚯蚓都挂上了,这是钓老爷鱼,显不出我的水平。”他还是接过了鱼杆,很娴熟地一抛,鱼线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水中,激起了一圈涟漪。

在厨房,老板手脚麻利地开始杀青鳝和水米子,过了一会。淡淡地香味便飘在空中。

很快,青鳝、水米子以及土生草鱼、鲫鱼。摆了满满一桌。季海洋地司机又从车里拿过来两瓶茅台酒。

黄子堤呵呵笑道:“这个青鳝,恐怕不是水库的特产吧。”季海洋道:“秘书长到了益杨。光弄点草鱼,我们心里可是过意不去,青鳝和水米子都是专门派车送过来的。”黄子堤是个洒脱之人,他道:“美食美酒,也是人生一大享受,老季,我可不是那种老古董,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品尝了细嫩地青鳝和鲜美的水米子,黄子堤吩咐道:“青鳝一般,水米子地汤味真是鲜。”

季海洋道:“小侯还为秘书长准备了几斤,等一会放在尾箱里。”黄子堤道:“小侯不错,新管会很有成绩,昌全书记还夸奖老祝会用人。”提起了祝焱,他感慨地道:“老祝没有当成副市长,却当了茂云地区地副书记,说不定再等一、两年,他就成为茂云地区专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季海洋是多年的县委办公室主会,而黄子堤是市委秘书长,两人有多年地业务来往,关系很不错,季海洋就问了一个敏感问题,道:“秘书长,益杨下一步格局如何,县委书记是老杨还是老马?”

“这个嘛,昌全书记一直没有下决心,两人都有资格当县委书记,各有千秋,各有缺点啊。”黄子堤对这个问题说得很含糊。

季海洋是益杨副书记,按理来说,他也可以当副书记,只是他的资历不如马有财,排序上又位于杨森林之后,所以此次他没有参加县委书记地角逐,而是沿着祝焱的足迹,通过黄子堤的关系,慢慢与市委书记周昌全同志接近。

喝了几杯酒,黄子堤略有酒意,道:“市委对益杨县委书记地人选很慎重,特别是对杨森林的争议很大,有领导对他很不满。”

侯卫东暗道:“秘书长口中的领导,也就是市委书记、市长、市委副书记等几个人,马有财与刘兵市长关系很好,估计是刘兵对杨森林有意见。”

季海洋是县委副书记,地位不低,跟黄子堤说话也就随便许多,道:“听说市里、省里都收到不少检举信,针对马有财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县里把这事传得纷纷扬扬。”

“市里已经有结论了,这封检举信纯属诬告,没有这回事,写信之人也是昏了头,越是在关键时期,用这种方式来竞争,就越让人反感,这人啊,真是利令智昏。”

杨森林初到市委办公厅时,黄子堤还是副秘书长,两人因为工作原因争吵过多次,黄子堤成为秘书长以后,曾经想挤走杨森林,试了两次,杨森林却岿然不动,,反而升为综合处副处长,黄子堤他这才明白其背后还站有大人物,两人于是和平相处,但是,黄子堤心中的疙瘩始终没有解开。

侯卫东听了黄子堤此言,心中一惊,暗道:“杨森林锐气太足,看来以前得罪过黄子堤,他要转正恐怕有些危险了。”“如果马有财当上了县委书记,我应该怎么办?”

马有财认真地清理了自己的财产,工作二十多年,前十几年级别低、工资低,他家基本上没有什么积蓄,九十年代以后,他当上了副县级、县级领导,收入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家中这才有了积蓄。

他将床下的箱子拉出来打开,取出四个存折,一张是岭西的,二张沙州的,还有一张是益杨的,益杨的存折里有十一万块钱,这是夫妻俩存的工资,当了县长以后,有县长基金,他的工资向来分文不用,全部交给老婆存了起来。

岭西的存折有三十来万,这是各部门发的过年钱,沙州的两张存折有近七十万,这是他们过生日、生病之时,朋友们送的红包。

这几张存折,有灰色收入,但是不至于有牢狱之灾。

这个箱子里除了存折外,还有两百万现金,这是易中岭当益杨土产公司总经理之时,分三次送给他的,他一直没有存进银行,就是因为这两百万现金,让马有财想起就如坐针毡。

这两百万现金绿油油一片,就如会吐出氧气的森林,马有财拿起一叠钱,在手里拍了拍,钱币发出哗哗声音,格外清脆悦耳。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两百万解决掉,否则自己必然会被易中岭所拖累。

前年祝焱追查益杨土产公司。易中岭被逼得紧了,曾经向他发出过威胁,这一事情以后,他对易中岭深有戒心。

而这一次,易中岭极为热心极为主动地帮着自己夺权,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马有财将一叠钱往箱子里一丢,道:“想要控制我,没有这么容易。”

马有财老婆端着茶杯走了进来,道:“我就不相信其他县长就这么清白。你这一辈子,又赚得到几个两百万,等到退休以后,看谁来理睬你。”

“这钱咬手,现在不想办法处理了,只怕以后要毁在这监狱里”马有财取出一张纸条,道:“明天,你到沙州去,将这钱寄到甘肃去,捐给贫困地区办希望小学。我这里有地址,记住汇款条子一定要收好,这或许是保命地条子。”

马有财老婆极不情愿。道:“你真是胆小如鼠,我就不相信祝焱是这么清白,他一边拿钱一边升官。”

马有财脸一沉,道:“你少啰嗦,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为了这两百万,把你老公送进监狱。到时你就是劳改犯家属,出去抬不了头。”他见老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缓和了语气道:“你别贪这些钱,我再当十年领导,过年的奖金、工资,加上过生收的钱,拢在一起,至少还有三百万吧,这钱够我们晚年生活了。而且这钱来得理直气壮,晚上睡得着。家里也平安。”

马有财老婆看着箱子里的钱。道:“我也是穷怕了,才结婚时。我们俩就是一条破被子,连双开门柜子都打不起。”她和马有财都是下乡的知青,回城以后都在县里的企业,她一直在企业工作,直到破产,而马有财从工交政治部的一般工作人员,一步步走到了县长的工作岗位,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就随关马有财位置的改变而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易中岭自然不知道马有财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晚上,他将易中成约到了别墅,两兄弟整了几个热菜,边喝酒边谈。

易中岭抿了一口酒,开始诱导易中成,道:“杨柳有什么才能,就凭着几分姿色,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侯卫东把你弄到研究室,就是为了给杨柳腾位置,只要侯卫东还在新管会,你只能走下坡路,绝对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易中成闷着头想了一会,道:“侯卫东这人品行不怎么样,但是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比杨大金和张劲都要强,新管会发展势头极好,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易中岭生气地道:“你真是书生意气,菩萨心肠,侯卫东将你拿下的时候,没有想到你的好处,你这个研究室主任,一点权力也没有,有屁个意思。”

“可是,侯卫东没有什么大问题。”

“什么叫做没有大问题,他和杨柳就是有私情,这一次游勇将农民耳朵打聋了,他作为新管会一把手,是不是也应该负上领导责任,另外,新管会卖了这么多土地,我就不相信他屁股是干净的。”

易中岭又道:“游勇打人事件的总根子就在杨森林身上,他初到益杨,没有调查研究,就当起了钦差大臣,工作作风粗暴,不实行民主集中制,不经过集体研究,就将四个利税大户厂赶走了,结果留下了无数后遗症,你是文化人,又在县政府工作过,如何给杨森林和侯卫东上眼药水,应该比我内行。”

易中岭这是一石两鸟之计,即搞了杨森林,顺手也将斩于马下。

易中成是教师出身,虽然已经身在官场,可是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良心上似乎也觉得过。

易中岭看出了易中成的犹豫,鄙视地道:“难怪毛主席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官场商场都如战场,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被易中岭激了数次,易中成终于接受了堂兄地观点,他道:“我虽然离开了办公室,但是对侯卫东做的事情还是很清楚,要编一封检举信还是轻而易举,这种信要七分真话三分假话,这三分假话就是最具杀伤力,比如杨柳的事情,我就可以说见过两人关起门在屋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这事弄出去,侯卫东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且越洗越黑。”

“般云药厂是侯卫东地朋友蒋大力带来的,我就说他在中间拿了好处费,出卖了新管会的利益。”

“还有,我听人说,侯卫东在青林山上开有碎石场,他还卖得有私车,还是一辆好车,我就说这些是受赌所得。”

易中岭很高兴,道:“中成,你到底是读过书的。脑袋瓜子就是灵活。前一段时间,我派了人天天盯着杨森林,发现杨森林也有一部私车,他经常开到沙州去,这部车也应该是受赌得来的,七分真三分假,哈,他百口难辩。”

易中成说干就干,晚上他写了两封信,一封是检举侯卫东。列举了六条罪状,另一封是检举杨森林,列举了四条罪状。他是用左手写的宋体,也就是用红岩英雄陈然的方法,这样做,其他人就查不出笔迹。

辛苦一晚上,弄出两封信,第二天,他坐公共汽车到了沙州。在沙州复印了数十份,把信发到了省、市、县地重要部门,从沙州回到了益杨,下了高速路,他一眼就见到耸立起了十来幢高楼,六幢是步高公司的,七幢是精工集团的,除了高楼,还是宽敞地大街。进出了货车,一派兴旺发达的景象。

看到这一切。他用手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易中成,你真卑鄙。”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他头中突然涌出了北岛的两句诗,当年这一首“我不相信”,让易中成为之激动不已,如今十来年时间,他就成为了一个自已瞧不起的“卑鄙者”。

回到新管会,就见到侯卫东、张劲等人陪着庆达集团黄亦舒副总经理从楼上下来,侯卫东穿着一件休闲夹克,正在跟黄亦舒说着什么。

易中成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等到侯卫东与黄亦舒都上了车,他才走进了自己地办公室。

侯卫东坐车走出了新管会大门的时候,也看见在门口地易中成,还在车里朝着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到了基酸厂,占据厂里地农民们全部搬了出去,所有厂房都打扫得很干净,加上树木地绿叶刚刚发出来,看上去颇有生气,与前些天满院地凌乱、破败相比,已是一个天下,一个地上。

黄亦舒将四个厂全部走完,他很满意厂里的情况,道:“前些天听老陈说,厂里被农民占据了,我还有些不放心,侯主任真是守信,如今在岭西省,官员们可不太守信用,即使签了合同也是说变就变,这在美国是不可想象地事情,只有同侯主任合作,我最放心。”

听到黄亦舒的夸奖,侯卫东道:“清理场地本身就是新管会的责任,应该做的,不值一提。”

他又道:“如果真觉得新管会不错,我希望多承接庆达集团的工厂,黄总在工商界朋友多,可以介绍一些朋友过来,新管会虽然是县级开发区,从水、电、气、交通以及政策服务上,都不比地级开发区差。”

黄亦舒道:“庆达集团前一阶段,扩张很快,收购了九个资不抵债的工业企业,这些企业都是千人左右的规模,产品、技术基本同质,问题很多,集团准备将这些企业重新整合,组成一个机械总公司,扩大规模,形成核心竞争力,这样才能在市场上立足,总部嘛,就准备设在新管会,”

这其实也是张木山地意图,他收购的这些企业大多数是县属或地属企业,均位于城中心,腾出这些厂子,原来的地盘用来搞房地产,这将是庆达集团未来最大的利润增长点。

庆达集团将机械总公司设在新管会,对于新管会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侯卫东当即热烈欢迎,“黄总,你放心,我代表新管会欢迎机械总公司入驻,优惠条件同以前一样,更为关键的是,新管会有一个信誉良好、作风过硬的团队,这才是我们同其他开发区相比最大的优势。”

他自信地道:“美国以前有个门户开放政策,我这里搞一个最优惠政策,全省十六个开发区,他们有的优惠政策,我们新管会都有。”

见到黄亦舒满意的笑容,侯卫东暗道:“幸好解决了粟家林地事情,否则就会错失一个大好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