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海流汇聚的所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那里没有边际，好像只是海中的一处漂浮之物，但是偏偏的，空间海流从四面八方涌入，源源不断的注入其中，就是从来没有半分会满的样子。

源源不断的海流注入的地方，既不是什么传送门，没有固定传送门用的海底与空间壁，也不是一个大窟窿、无底洞，将空间碎片时时不辍的挪移到其他的空间之中，而只是悬浮在海里面的一个……瓶子。

没错，就是瓶子！乍看起来，那就是一个包括了上、下两个古怪进口的瓶子。

只是，如果更仔细看的话……

可惜没有那时间了，杨帆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呢，空行者粘连着他，猛然又是一个加速，同时还有他的警告声响起：“站稳！我要冲了！”

一阵猛烈的震动随之传来，空间罩行经之处，依稀可以看到空间破碎的痕迹，事实上，这空间罩本身就是一个以空间异能强行凝结起来的空间碎片，只不过这块碎片的外观形状更加规整一点罢了。

空间罩骤然加速，破碎的痕迹一闪而逝，然后空行者与杨帆，便脱离了碎片横流的空间海，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全新的空间之中。

这片空间的基调是纯粹的白色，绵长的走廊里，地下、墙壁以及顶棚，都是白色方整的瓷砖铺就而成，一看就是属于上个世代的建筑风格。

“这样……这样就进来了吗？”杨帆讶然的回首，只见刚才做出空间突破的地方，蜘蛛网一般的碎裂纹路正在缓缓消逝，那应该是被空间自带的修复之力愈合着。

“那，那可是克莱因曲面啊！”杨帆心中的惊骇难以抑制，就在穿越前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楚了空间海中间的瓶子究竟是什么。

说起克莱因曲面，大家可能不明白，但如果说起麦比乌斯环，知道的人恐怕就很多了，就是那种把一条纸带扭个一百八十度，然后再把另一端粘起来的纸带，这东西也有人叫做麦比乌斯带或者麦比乌斯圈，反正都是一回事。

这种圈拥有诸多的特性，比如说，不分内外或者正反两面，只要在沿着某一个方向来划线，不须翻转就能将整条纸带都画遍，抑或者，用剪刀将其从中间剪开，就会变成一个更大的麦比乌斯圈。

用科学的说法来说，麦比乌斯环是完美的展现了二维空间中一维可以无限扩展的空间模型，在现实之中的立交桥以及某些雕塑中，经常可以看到借用麦比乌斯环的结构。

与麦比乌斯环相比，克莱因曲面则是三维空间中二维可无限扩展的空间模型，是三维世界里的怪物。

这种曲面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个瓶子一样，同时并存着两个口，可以分出内外出入来，但实际上，瓶子只是一个曲面，一个完整的而且在三维空间里无法展现，必须要四维空间才能够完美呈现出来的曲面。

那源源不绝的空间流，其实并不是向着瓶子的口流去的，因为那个口既是入口又是出口，流进去也就是流出来，流出来也就等若是流进去……

事实上，整个克莱因曲面，就是一个没有凭依、平空存在着的传送门，空间流从曲面上的任意一点流入，而支撑并且维持传着送门运作的部件，则隐藏在目视可见的三维空间之外的第四维之中。

这是只有极端机密的所在才会采用的隐蔽方式，即便是以杨帆的学识，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一些不太多的了解——

克莱因之瓶的结构，是在上个时代经过了大量的计算以及验证之后，得出的最坚固，而且也是最稳定的一种空间维度隐蔽方式，被认为是一个如果不借助仪器的话，没有哪个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将之强行破开的所在。

据说那已经超出了人体所能达到的负荷的极限，即便是最顶级的异能者也无法做到，所以克莱因之瓶经常会作为国家乃至世界级重点实验室的保护层，以保证绝对不会被暴力侵入。

可是就在刚才，亲眼看到了常理不常，看到了极限被打破的瞬间，深知上个世代论断的杨帆，又焉能不惊！

只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杨帆来惊讶，当他脚踏实地之后，空行者伸手向着某个方向一挥手，只淡淡吐出两个字：“那边。”杨帆就不得不快步跟上。

这是一条普通的甬道，就好像是一座大楼的内部，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处处透着一种通常只有实验室或医院才会具备的庄严与静谧。

单纯而统一的色彩，让人行走在其中，就好像是在一座迷宫中穿行，再加上刚才穿破克莱因曲面时的错觉，杨帆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座紧贴着曲面，于不知名的维度里建造起来的建筑当中行走着。

不过，这里还真不是什么迷宫一样复杂的所在，两人向前行了也就是十余米的样子，拐过一个弯去，前方便出现了一道门户。

厚实沉重的合金机关门以及门上那个比人的身体还大的夸张锁头，无不昭示着这里比银行保险库更加坚固、更加机要的等级。

空行者把自己带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来打开这道门？杨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这个念头，可是念头未完，空行者已经轻车熟路的一拉门栓……

大门虽然看上去厚重沉实，但是相比这位实力至少达到军级以上的能力者，却实在不算得什么，悄无声息的就滑开了，竟然根本就是开着的。

“你回来了？”开门而入，空行者的脚步刚刚踏入到屋子中，一阵典型的电子合成音便传了出来。

在技术上，不是没办法把电子合成音做成更像人类的声音，只不过为了和真实人类的声音有所区别，仪器产生的声音通常会经过特殊的电子化处理。

空行者也没有做声回答，而是将杨帆引入屋中，然后又是对着某个方向伸手一指，说道：“到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看规格，倒更像是正厅之前的一个接待室，或者是办公室门前的待客走廊。

房间统共只有十几平米的样子，其中一侧的墙壁前摆着一长溜的塑料座椅，不远的地方有饮水机，有合成食品机，有垃圾筒……而另一侧是又一道大门，大门边上安了一个视频电话，刚才的问候声就是从这台电话上发出来的。

乍看起来，这里像是很普通的一个屋子，可即便以杨帆仅仅等同于宅男的观察力，在几眼扫过之后，也迅速发现了这间屋子的与众不同的地方……

第六章开门

屋子的本身应该是非常洁净的，只要想象一个规格很高的实验室或者是医院里的重症监护病房之类的地方，就能够明白。

虽然只是一间接待室，可就凭着这房间位于梦空间定鼎四足之一的风暴眼之中，就可以想象得出它的规格，至少比起医院、高级实验室之类的地方也是丝毫不差的。

但是，尽管如此，房间中的某些地方，却是布满了经年累月的大量灰垢，准确的说，那不是经年累月无人活动而蒙上的尘，而恰恰是经年累月有人使用才可能生出的垢。

比如说，在饮水机冷热出水口的几个按钮开关上，在食物合成机的速食肉类等等的选项钮上，在内门的密码锁上以及通讯器的按键上……

除此之外，在那一长溜的会客椅上面，铺陈着很脏很乱的被卧，而墙壁的四周，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杂乱划痕，好像是有人闲极无聊时的杰作，尤其是进门左手边的一个角落里，脏乱浑浊的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了其他地方，这里原本洁白干净的颜色，现在那是一丁点的都看不到了。

杨帆一开始还很疑惑，要有什么样的手段，能让这些带有自动清洁、除尘功能的建筑材料脏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当他看到，一直跟随在两人身后游曳而来的羽蛇，摇摆着身体在那团脏乱差的污秽上一盘，正好严丝合缝的将所有污迹都压在身下，然后旁若无人的酣然而睡的时候，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空，空前辈，你平时就是住在这个地方吗？”杨帆实在难掩心中的惊讶。

说实话，他以前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像空行者这种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前辈高人，平日里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过活这个问题呢。

兴许是受了上个世代的电影、小说的影响太深，让杨帆在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这种闲云野鹤一般的世外高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不需要住宿生活的地方的呢。

不过事实证明，再厉害的高人终究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在这一点上，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杨帆的问题，理所当然得到了空行者很肯定的答案，略一点头，空行者再次伸手指着房间尽头，那道紧紧关闭着的门户道：“既然你是一个卡徒，那么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将这道门户打开？”

……这里现在貌似是你的家吧？怎么还要我来帮你开门？难道是出门的时候把钥匙忘在家里了？杨帆心中纳罕。

不过看样子空行者也不像是在说谎，且不说别的，单只是这个房间里的各种痕迹，不是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生活于此，也不可能留下……

这般想着，杨帆的脑海中猛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难道说，空行者生活在这里，就一直只是呆在这间接待室里，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开通向更内里的前方这道大门，如此历经数十年而坚持不懈……

很快，杨帆就不用再乱猜了，因为空行者自己已经把答案说了出来，他的手轻轻抚过那扇巨大而平整的门户，一脸的凝重：

“想当年，为了辟出属于自己的世界，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压迫的社会，大统领带领着他的信徒和手下的精英们一同来到这个地方，希望能够借助传说中的空间神器的力量。”

“因为我的年纪最小，实力也是最弱，他们没有让我进去，只是安排我在外面，看守着这道门户。结果，几十个人，进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一个……直到今天，算起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了很久，才终于可以穿破外围的空间封锁，进入到这个地方，可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前进半步。”

“我也曾经尝试过很多种法子，强行突破，我的攻击力根本不够，流营镇里以攻击力著称的人我也曾带进来过，可是同样的，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扇门上留下半点痕迹。”

“突破空间，这原本是我的强项，可这里面的空间比起外面的空间封锁来，似乎更加的坚韧，无论我怎样努力也都无济于事……”

噢，对了，还差点忘了这件事了呢，听了空行者的叙述，杨帆心中暗道。

其实在上个世代，有一个称得上是常识的异能空间穿梭公式，在屏蔽了维度的空间中，穿越空间所需要的能量，大略等于（总维度数除以剩余维度数）的平方再乘以空间屏障强度。

也就是说，同样的一片空间，维度越少，其穿越的难度也就越大，至于空间屏障的强度，自然也就是刚才冲破克莱因曲面的那种强度。

所以，要想在消除了三维的克莱因曲面的隐藏空间里自由穿梭，所需要的能量至少也得是冲破曲面壁障的十六倍以上。

如果不是空行者提到，杨帆几乎都忘了，克莱因曲面最强悍之处还不在于它的隐蔽性和封闭性，曲面内部空间的坚实度，才是它会被当作世界级实验室通用防护层的最主要原因所在啊！

“除了这两种做法，那就只剩下当年大统领所用的法子了，输入正确的密码！”空行者走到杨帆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那意思，大概就是示意他也要在此努力吧。

“大统领就跟你一样，也曾经是个卡徒，所以我想，这件事也许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能够做得到了。”

听完了空行者的话，杨帆心中唯有苦笑，在这个世代的人眼中，恐怕很少能有人搞清楚，卡徒也是分成很多种类的吧，正所谓隔行如隔山，而两个不同领域的卡徒之间，其所能进行的作业，跟隔行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而且，就算同样是解密类型的卡徒，对于这种密码锁，也不是说解就能解开那么简单，除非是只有在上个世纪才会出现的，那种以解密为专长的能力者们。

但是，现在空行者既然向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了，杨帆也就只能照着办，他抽出手机数据线，接上密码锁的插口，似模似样的忙碌了起来，其实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相比带有密码的卡片，传送门上的密码保密等级就要高出很多了；相比民用的传送门，军用传送门密码的复杂程度又要高出不少；而相比军用传送门，眼前这座世界级实验室的保密措施，毫无疑问还要再上一个档次。

不要说杨帆了，就是上个世代专家级的解密者来，而且能力方面还有所专长，面对着这种等级的保密系统，八成也会束手无措吧？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杨帆自己的猜测而已，当数据接口链接好，信号传输成功，所回馈来的第一条信息，一下子就让杨帆呆住了。

没有！没有密码！所谓的封锁，只不过是门上开关按钮的功能被禁止了，只消像自己这样的，将数据线直接插入插槽当中，再使用一个最常见的命令就能够将这扇门户打开！

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