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117章

永和六年夏,三山,高翼在王府悠闲地看着军情报表。高卉正坐在他脚边,一脸幸福地剥着鲜红的石榴,剥好的石榴籽它不吃,只顾往高翼口里塞,还神情专注地举着丝帕,将高翼嚼出的石榴汁细心擦去。

石榴又称天浆果。在中国古籍中,它也是一种能增长功力,具有伐毛洗髓作用,能令人白日飞升的道家极品仙果。中国能吃到石榴要感谢X胡石勒,但这石榴不是他从天庭偷来的,而是从家乡引种入邺城的。

邺城被冉闵占据后,种石榴的西域园艺师成了杀戮的对象。高翼依靠与冉闵的旧识,用2万石粮食将园艺师与石榴植株买了回来,并在长兴岛大面积种植。于是,石榴成为当年三山最热门的水果。

石榴籽治胃病,吃石榴要吃籽。高翼眼睛盯着情报,嚼起石榴来难免三心二意,幸亏身边有了高卉,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年的春夏两季,高翼过的很悠闲。三山连续数年高速发展,如今,在辽东闭关自守己没有问题。相反,连续的高速发展让三山内优重重,根基浅薄。在基本安全得到保障后,高翼转过身来,将注意力放在国内,潜心治国。

一直以来,高翼忙得脚不沾地,只为能在乱世求生。他坐拥20万之众后,求生不成问题,人多带来的政务不畅巫待理顺。借鉴后世的公司管理经验,高翼把国事按部门划分,责权利分明,初步形成了“五相共治”的政治格局。这反倒让他彻底闲下来,甚至有机会抄着手,每日到各大学校溜狗逗猫打孩子。

高翼手中这些情报,部分由编及全国的三山商队搜集,部分则来自辖内各级官员。

孙绰回到建康后,不知他怎么一番解说,朝廷急忙诏回了新宣慰使,也许是三山提前缴纳贡赋的做法让朝廷无话可说。但三山扫了朝廷的脸面,加上对燕国心存顾忌,让新一轮封赏迟迟未定。

反正他们今年贡赋己经缴纳,朝廷也不急安慰三山。

拿人家东西手短,朝廷收下三山当年贡赋,新一轮封赏中却独漏下了三山,于是,对于三山商人满晋朝上下跳腾,就不好意思干涉了。

朝廷不急,高翼也不急。当然,他也不是坐着不动的人。在他的怂恿下,没等晋朝反应过来,三山商人己掀起了雇佣与倾销狂潮,廉价的三山食盐、纺织品、手工制品席卷南方市场,而那些熟练工人则被三山高薪雇走……

新工人进入工场后,本国青壮纷纷进入军队,三山迅速扩大了军队规模。四艘七百吨左右的炮舰相继下水,被分别命名为虎鲨号、角鲨号、星鲨号、蓝鲨号。奈何,形成战斗力还要等到明年。

“冉闵……”,高翼拿起一份情报,含糊地嘟嚷。

三山在忙碌中发展,中原的混战也愈演愈烈。冉闵当了皇帝后,加封他的政治伙伴、乞活军首领李农为齐王,很有些“冉闵皇帝万寿无疆,李农齐王永远健康”的味道。但这番和睦融融的景象不久便窜了味。冉w旋即以谋反罪,诱杀李农。

此前,乞活军己经成为胡人残杀同胞的一把利器,褚国丈的北伐就是他们击退的,冉闵要杀胡人,这支手上沾满同胞血泪的农民起义军不情不愿。李农的被杀使乞活军立刻瓦解,开始大规模出投胡人主子,来不及投敌的五万人则筑垒自守。

三月,石抵派相国石棍率众十万伐邺,于邯郸被冉闵大败。此战之前,冉闵还对石抵的政权心有忌惮,甚至不惜曲节向东晋求援。而在此战之后,冉阌尽收畏惧之心,开始调整战略,率20万大军抢先进攻,再胜石抵。

此战结束,冉闵己然“三十余万,族旗钟鼓绵亘百余里”。单以军力而言,当世无双了。而在军队的利好下,冉闵“至自苍亭,行饮至之礼,清定九流,准才授任,儒学后门多蒙显进,于时蠢然,方之为魏晋之初。”

如果冉闵能就此束手,就此以持国为上。那么或者南北朝的历史就要来一个全面的改写。但可惜的是,眼见着如此庞大的军队,冉闵开始头脑发昏。他率步骑十万攻打石抵的襄国城,临行前,任命其子太原王冉撤为“大单于、a骑大将军”。

“冉闵以杀胡令起家,在民族矛盾最尖锐的时刻,他居然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如此胡化的称呼……”,高翼对着这份情报,绝望地叹了口气。

这份情报来自邺城,辗转送抵三山,以花了一多月。情报上说:魏国光禄大夫韦搜上表劝诫,要求冉闵取消对儿子的“大单于”这个封号,言辞恳切。冉闵阅后大怒,诛杀韦搜及其子孙。

“冉闵,己不成气候了”,高翼沮丧地扔下了情报。

自此以后,因其杀胡而投靠他的文人会心灰意冷,稍有点头脑将准备后路。

“可怜了”,高翼记得那段历史。冉闵从异族豪强哪里解放二十多万汉人妇女,并帮自己的士兵找到失散的家人。当冉闵放汉族少女回家时,她们中的大多数却没有走。因为己经无家可归了,冉魏灭亡时,恶运又一次降临她们的头上。慕容鲜卑把她们尽给残忍的充作了军粮,吃下肚里。

这也是一种融合方式吗?在文人的笔下,这是!

高卉对他的烦恼不感兴趣,她只关心自己男人的嘴角是否千净。说话这功夫,鲜红的石榴汁如丝丝鲜血,自高翼嘴角溢出,她举丝帕轻轻揩了揩,然后身子稍移,欣赏地端详这张面孔,忽然发现那额头上新出现几粒汗珠,她发出一声欢呼,举帕擦拭。

“垃圾”,高翼新拿起了一份情报,扫了几眼便掷于地上。

这是石抵的告急文书,病急乱投医的石抵四处求援,而收到他的告急文书的,除了羌族的姚弋仲,氏族的符洪、拓跋鲜卑、慕容鲜卑、高句丽之外,也有字文铁弗高翼。

高翼仰脸望向天空,自问该如何应对。

所有的胡人都联合起来,想捕杀汉民的反抗力量,其中,也包括汉民的母国东晋,他们任命大名士殷浩“督扬豫徐竞青五州诸军事、假节”,并命令殷浩北伐冉闵。然而,冉闵这时却忙着诛杀同伴,只为独享绝对的权力。

殷浩是当时的隐士、清谈领袖,誉满天下,有“殷浩不出,奈苍生何”的评语。殷浩与桓温是自幼结下的仇敌,据说小时候桓温和殷浩在一块儿上学,桓温买了一个竹马,玩够了扔掉后被殷浩捡去接着玩,由此桓温就一直看不起殷浩。

殷浩能言善辩,据说桓温曾问殷浩:“你我的名气都很大,卿比我如何?”殷浩回答说:“我己经跟我自己周旋许久了,但我还是愿做本色我。”

北方胡人打乱,桓温屡次上表要求担纲北伐,但朝廷对桓温很不信任,宁愿亡国也要恶心桓温,所以就让殷浩出马,把持朝政,并排挤桓温势力。

人之愚蠢,竟至于斯。

奈何高翼现在却有心无力。

帮助冉闵吧,他必定会把高翼当作另一个争权者,对这样的人,自古以来的传统做法是杀之而后快。冉闵己经向同伴举起了屠刀,高翼不愿做下一个。

更况且,现在契丹大军与慕舆根正在夹击汉国。

四月,契丹先锋部队绕过积翠山脉,突然出现在凤城以东,五月,契丹中军五万人抵达,并开始狂攻凤城。高翼置之不理。

同月,慕舆根统领鲜卑铁骑出现在盖马山城(元宵节后改名盖平城),责问汉国在议和期间,擅自攻打燕军,夺占盖马山城的行为。高翼对之以:两国和议未定,取城以自保尔。

慕舆根认为合约既签,汉军应退出盖马山城。高翼回答:该地己封功臣,无故不好消封,慕舆根怒极,挥军攻打盖平。金道麟据城而守,慕舆根久攻不下,时间拖到了现在。

积翠山南麓地势狭窄,大军回旋不开。契丹骑兵一旦深入,高翼可以利用舰船快速调集兵力,穿插围歼深入之敌。契丹统领正是看穿了这点,故而只狂攻凤城。凤城不下,他绝不深入。

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库莫奚人。库莫奚人别的本事没有,被誉为“中国小矮人”的奚人,凿岩挖石的技巧中国第一。他们能在花岗岩上凿出精美绝伦的建筑群,得到三山的混凝土工艺后,这帮奚人建设的老窝,雄峻程度要自谦“中国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

凤城处于群山之间,与大东港、安东构成三角防御纵深,庄河位于其后的冲积平原正中。凤城以北,群山之中还有一座高翼的藏军坞一一本溪。库莫奚人躲在这座安全的石头窝里,左右是一大堆保驾者,心情愉快工作积极。契丹铁骑狂攻不止,奚人则悠闲地靠在石墙上,用本族语言跟爬墙的契丹人聊天。

当然,等那些契丹人累得像狗一样爬上20米高的城墙,奚人也没忘抽走契丹人的梯子。马背上的民族爬墙不专业,坏心眼的奚人看到契丹人的拙劣,忘了他们是被攻击者,不停催促契丹人快点爬。面对巍峨的坚城,契丹人郁闷的要吐血。狠下心来四面围困吧,那些奚人己把凤城地下挖得跟蛛网一般,契丹人稍不留神,他们就来本族的营地串门,临走不忘进行烧烤。

契丹人组织观念不强,数个小部落混杂在一起,营中士兵互不相识的现象太普通了。可恶的库莫奚人与他们本属同族,生活习性彼此了解。契丹人日惊夜惊,到最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同屋,生怕他也是奚人冒充的。

契丹人不堪奚人的折磨,他们很纳闷,软弱的奚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幽默?连奚人到在铁弗高这里混了不久都如此坚韧,安东、大东港的居民就更不能指望了一一尤其是这两地靠近海岸,那铁弗高可以随时逆袭。

眺望三山腹地,契丹人号陶大哭,他们不敢想象深入三山后是个什么情形。随后,五万契丹铁骑开始了静坐战争。他们不战不和不退,像狗皮膏一般赖在凤城以东。

他们不敢离山太近,怕奚人挖洞串门;不敢离河太近,怕高翼找他们聊天;不敢离林太近,怕人纵火行凶。在三山的每一天对他们都是煎熬,他们就盼早日脱离苦海。高翼却对他们不理不睬。

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契丹人只好苦捱下去,幽怨得像个小媳妇一样,在荒郊野外苦捱,那个铁弗高,他怎么还不理我们啊?神啊,莎士比亚、阿基米德啊,救救我们!

这时的高翼己无心吃石榴,他正抱着娇小的高卉,舒服的直哼哼。

“你知道么,石榴可是好东西,石榴汁补血养颜乌发,用石榴汁酿成的美酒,稠得像蜜,亮得像宝石,波斯石榴酒与人参酒、鹿茸酒并列为人间三大补酒……”高翼嘴里说着话,手上不老实,弄的高卉面红耳赤一一可她喜欢。

地球上所有酒类中,石榴酒的黄酮含量最高。黄酮是高水平抗氧化剂,有延寿与防止动脉粥样硬化、减缓癌变作用。高翼知道他说多了别人也不懂,只泛泛而谈。但就这样,还是露馅了。

“嗤,人参,那是妖草呀,三大补酒,谁说的?”高卉媚的双眼快要滴出水来,她轻轻用牙噬着高翼的耳垂,软软地反驳他。

嗯,好像在《隋书》中人参确属妖草,谁碰上要倒霉。唐时只当作茶叶一样的时尚饮品,宋人也只将之看做干果一样的送礼之物。认为人参包治百病等观念,到明朝后期才兴起。

失败,我竟然给晋朝人说人参。“哈,古人,知识浅啊”,高翼手伸入高卉衣内,揉搓起来。

“去,别欺负古人”,高卉有气无力地反驳。

“那我欺负你,行嘛”,高翼轻轻地说。

“大白天的……”高卉呢喃道。

远处,码头上船来几声钟鸣,高翼停下手来,诧异地问:“警钟?码头上?这世界谁敢跑三山耍船?凯撒也不行!来人,问问警钟为何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