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桃花坞里桃花庵 第五十六章 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呜咽的笛声在湖面上回荡,曲调悠扬,和着那水波拍岸,风拂桃枝之声,把一曲春江花月夜演绎的如泣如诉,绕梁三日。

乐声正自悠扬,“不要吹了!”独孤鸿斥声突来,语气颇是急促。

“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牛黄心情不错,悠悠然放下长笛,一扭头,却见独孤鸿面容扭曲,鼓涨的脸皮在月光下似乎能溢出血光来,不像是开玩笑的。

“你怎么了?”牛黄骇了一跳。

独孤鸿没有答话,闭目存想,静气凝神,好半天,终于勉强消去了脸上血色,一张嘴吐出一口血块来:“走火入魔……幸好,还差一点点。”

他摸着胸口,心有余悸,这样的尝试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不由瞪牛黄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咱俩现在是敌对状态么?”

“知道啊?怎么了?”牛黄一阵奇怪,“难道你走火入魔还是我害的不成……”

“不是你害的又能是谁?”

“啥?天地孤鸿,你不要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又没碰你,吹吹笛子而已,听曲听到走火入魔,这你也来怪我?”

独孤鸿又吐一口血,这次却是气苦的:“我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下五门入门五种基本技,你都学过什么?”

“观人术、摘星步、基础毒术、毒砂掌、探云手……”牛黄拨拉指头一数,“不对啊,不是五种,还有无影刃、无影针、宁心诀呢!”

“你的门派弟子精英任务做了多少步了?”独孤鸿吃了一惊,立刻想起眼下不是吃惊的时候,不得不耐心解释起来,“普通人进入下五门,只有五种基本技,决定身属哪门才可以再学一个进阶,你的进阶都说全了,基本技却漏说了两个。”

“风门善于打探情报,两种技能是观人术、摘星步;五毒门擅毒,技能是基本毒术、毒砂掌;空空门擅偷,就以探云手盗窃,无影刃防身;至于四川那个,最擅暗器,所以除了无影针外,其实还有一门基本制器术;剩下那个,似乎以乐理见长的,宁心诀可以静心凝神,基本音术则是扰人清梦。”

“噢~~~”听了这段话,牛黄大是恍然,“我说身上怎么多出一门制器术一门音术,我还以为生活技能npc那里,一不小心操作失误学上的呢。”

“…………”

“不过,就算是门派技能又怎么了?打扰你了吗?”

独孤鸿欲哭无泪:“音乐表演的技能叫做乐技,你的门派技能是音术,高阶对应的是音杀术……”

见对方仍旧一脸迷茫,独孤鸿叹息一声:“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碧海潮生曲?什么叫做清心普善咒?什么叫做一曲肝肠断?”

“哦~~~”牛黄恍然,“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独孤鸿就觉得,这一声歉道的毫无诚意,他甚至隐隐约约感到,牛黄正狐狸一样偷笑着。

“唉!”哀叹一声,独孤鸿拍拍屁股站起了身,径自往东行去。

“嘿!去哪儿?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牛黄喊了一声。

“我知道,没怪你。只是实在没什么事做,虽然没走火入魔,系统判定我处于内息紊乱状态,一天之内不能修炼内功。左右无事,黑苗村有个古怪的任务npc,我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些新线索。”独孤鸿挥挥手。

声望进阶任务不完成,始终是他一块心病。

“站住!”

独孤鸿讶然止步。

牛黄也觉声音严厉了点,不由自主放缓了语气:“你就不能……稍微放松一下么?休息休息。总那么紧张,好像后面有人追你一样,你难道不觉得累吗?”

“你看看这月色,这湖水,这桃花,这村落,听听那水声,那风响,那虫鸣蛙叫,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已经足够让我们可以静下心来,聊聊天,赏赏月,缅怀一下古人,畅想一下未来?”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想想这美妙的诗句,听听那优美的旋律,你难道不会有一些冲动?”

“言为心声,诗与人同,想像一下,在空气还没有被污染,环境还没有被破坏的年代,可以游历千山万水,走遍五湖四海,吟诗作赋,畅谈风月,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羡慕,一点也不想学学人家?哪怕只是在一个游戏里……”

独孤鸿意外的看着牛黄,却把牛黄看的越来越理直气壮,声音也越来越大,就寸步不让的对视着,直到独孤鸿古怪笑了一笑。

“你笑什么?”牛黄停下长篇大论。

“我是笑……你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啥?”

“如果你想象力足够丰富,你同时应该能想到,在那些美丽到足以让古人品评花雪、诗酒风月的地方,若古人吃饱了喝足了,有了后两种需求,他们会怎么办?你要清楚,那时候可没想像现在这么多强征地皮盖起来的厕所。”

“人生代代无穷已,名山大川代代有人去,想象一下,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唉,幸好幸好,这是个游戏,掉落物品是会刷新的。”

牛黄嘴唇发紫脸色发青,这也难怪,心中雅事被人跟那种事联系起来,没当场发作已是他涵养惊人了。

见牛黄身体微微颤抖,独孤鸿放缓了语气:“唉,你也别急,这个上厕所,在古代其实也是雅事一件,跟书画同等待遇。真的,不是骗你,这可是有理论依据的。”

“你应该知道,最早时,字是刻在竹片上的,叫做简,有时候又用小木片计数,叫做筹,那个时候,擦屁股也用小木片片,史书上记做厕简,有时也写做厕筹,这待遇一样吧。后来,发明了纸张,结果还是那三大作用,写诗作画上厕所,所以说,都是雅事啊。”

牛黄的脸由青转红,这次活活憋出来的,他向独孤鸿伸出一根中指,言简意赅,姿势挺美:“靠!”

“谢谢夸奖。走了。”独孤鸿挥挥手,潇洒转身而去,被他那么一缠夹,牛黄气势全无,也没心情去拦他了。

远远的,就听他又道:“其实,言为心声,诗与人同,那都是胡扯。比如有这么一首诗:寒潭轻掬一抔碧,化作佳酿香随风。月下玉杯茕茕举,花间冰鉴隐隐藏。戚戚如我依如故,花月转眼已成双。对影太息难相问,夜梦可曾归故乡?”

“我就知道,那作者即没见过水潭,也没曾月下独酌,更没有思春想家,所以说,写诗跟写小说一样,都是胡诌而已,古人诗写的美,未必真见过美景,那些个地方,尽能去得,可别被我说的留下心病。”

“你才留下心病。”牛黄笑骂一声,真的大为释然,不由追问一句,“那首诗……是谁写的?”

“你猜。”

牛黄沉吟一下:“我很喜欢读诗,这首却没听过,猜不出来。不过,我却知道,就算他没有想家想情人,也肯定是在思念着某些东西,否则,不会写出那样的字句。”

此刻独孤鸿已经离开说话能够听到的范围,牛黄是通过频道说的,他就感到,对面一阵难言的沉默传来,有些悲伤,有些压抑。

牛黄不明白为什么,只好当成一阵错觉,此刻月光正好,篝火正烈,他幕着天席着地,看一会儿月,赏一会儿湖,把诗在嘴边咀嚼几番,目光却突然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