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深情不该辜负深情

南歌静静地伫立在窗口,电话到头有片刻的沉默,像是有些不相信电话居然被人接听了。

尴尬了几秒,那边终于又有了声音。

“沈言,你不是说好了一会来就来看我的吗,我都在我们的房子里等了你很久了,你怎么还不来呢?”刻意被压低了的声音,倒是真的有几分像苏苏呢,可怜的苏苏把那个当成是从小玩大的好姐妹,最后竟然被人利用了都还蒙在鼓里。

南歌有一种想把手机狠狠砸出去的冲动,她捏着电话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而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断响着。

这是一种怎样扭曲的心态,已经变态到如此地步,也实属不易了。南歌终于忍无可忍,她嘴角挂着的笑容越加讽刺起来。

“我说Jamay,不要再来考验我的智商了,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傻吗?”

声音戛然而止,从刚才开始就聒噪着的电话那头,总算是安静下来。急促的呼吸声萦绕在南歌耳边,她皱着眉。

其实也不过是Jamay太爱沈言而已,可是爱情就是这样不公平的,你选择了一个,就一定要辜负另一个,并不是每一份爱都可以得到相应的回保的。Jamay怎么就不明白呢,现在根本不是她肖南歌不肯放手,而是从一开始,她Jamay的手就没有跟沈言握紧过。所以现在Jamay,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进行挑衅呢。

电话那头轻轻冷笑起来,Jamay不再伪装成叔叔的声音。其实她自己的声音倒是要好听上很多的。

“肖南歌,我没想到,沈言不顾工作执意要连夜飞回A市,居然就是为了一个你,你究竟对他下了什么蛊。让他想一个吸毒者一样对你欲罢不能。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他可以这样死心塌地地留在你身边,连在G市这边重要的股东大会都放弃了。”

南歌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可能一个字都不会进到Jamay的耳内,但她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的清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沈言那样的包容心。南歌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她一直觉得自己自私,并且该无耻的时候她就绝不会装高雅。人这一生,能无耻几次?何不把这无耻用在最适合的时候呢。

“Jamay,你挺好,从来,我都没有用链子把沈言拴在我身边,你问我用了什么手段,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留不住她?我感谢你那三年在巴塞罗那对他的帮助和爱护,但是喜欢不是爱,上床也并不一定就非你不可。一个男人的爱情跟情欲是可以分开的,他也许会跟很多个女人做爱。但他的心里只会有一个女人,你可明白?”

这个道理,是在沈言离开很多天以后南歌才逐渐明白过来的。沈言不在的这几天地想了很多很多,所谓的爱情洁癖,也只不过是她为了害怕受伤而臆造出来的虚幻而已,就像她刚才自己说的,一个男人可以喝很多个女人上床,但他的心里只会有一个女人。

既然如此,那么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毕竟她不是那很多个女人里的其中一个,也不是他生命里千千万万过客里的其中一个,这种缘分,她怎么还能不珍惜?她和沈言之间,从小到大堆积起来的情谊,怎么会敌不过他和Jamay短短的三年呢。

空气中充满着冷厉的淡淡哀伤。南歌似乎开始同情起电话那头的Jamay来了,这样一个人女人,利用各种手段只为了她爱的男人能够回头,是不是太悲哀了些。

南歌握着手机的手心内已经沁满了汗水,黏黏糊糊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电话忽然咯噔一下被挂断。那头直长的嘟嘟声直传入南歌的耳朵。Jamay现在一定很恨她。她又何尝不是,她们两个,谁都对不上谁的眼,倒不如永远不见面,要干净很多。

南歌转过身的时候,目光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清澈明亮。沈言已经睁开了眼睛,光线太暗,南歌看不出沈言此刻的表情,不过她几乎可以肯定,她跟Jamay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并且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收到了,所以才那么急着赶回来。”南歌把玩着手里的金属外壳手机,懒懒地靠在落地窗边笑着。

“南歌,我只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而已,没想到是我多虑了,你看上去想收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样子。”

“明知道是假的东西,有必要去在意吗?”

他们面面对视,有时候沈言会很痛恨南歌这种冷静地清醒。就是因为太过清醒,所以让他越加地害怕起来。他一直很清楚,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横旦着的阻碍,远不止这些而已。

沈言笑了起来,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自在些,至少在南歌面前,他不至于那么手足无措。

“南歌,等天亮了,你陪我去看看你父亲吧。”

南歌脸上的笑戛然顿住,她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沈言明明知道,父亲两个字是南歌心里的痛。可是最近他却越发地喜欢提起来了。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都已经是注定了的,沈言似乎比南歌要看得开,所以这个时候,对于沈言而言,母亲的抛弃真的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因为生父的死,已经让他感觉到生命有多么脆弱。所以他已经不想再用有限的生命去做那些没有意义事,比如明明是亲人却要相互伤害。

比如爱,却说不爱。

他不要像他父亲那样,直到死才开始后悔从前做过的事情。沈言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至少他不愿意再让自己心里的忧虑去阻碍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不过南歌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沈言带她去看她的父亲。因为在天才刚亮的时候,南歌的母亲林采风,忽然出现在她小小的公寓里。

那个时候南歌正准备两个人的早餐,沈言因为半夜才下的飞机就在自己的房间睡了过去。

她打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会是自己的母亲。

近来,母亲的病已经大好了,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但几乎都不怎么出现在自己身边,记忆里面,她主动找自己的次数,加上这次,也才不过两次而已。

南歌对她笑笑,让她进门。

从南歌懂事开始,林采风就开始不是一个好母亲了,她们两个是朝着相反的轨道行驶的,南歌想这大概就是母女之间的孽缘,但是血缘关系,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

尽管她跟母亲之间,真的已经有点相见无言的感觉了。

林采风淡淡地瞥了一眼南歌,南歌若不其事地靠在厨房门口,南歌知道,她母亲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她太了解她母亲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林采风一贯的作风,从来不变。

“南歌,你为什么要跟林沐阳分手?”林采风的声音像是极力压制着,隐隐的深沉让南歌微微怔住。

南歌想过很多种母亲来找自己的原因,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件事,她母亲难道认识林沐阳吗,还是林沐阳那小子心有不甘跑去她母亲那里诉苦?可是如果后者,林沐阳是怎么知道她母亲的?

南歌眸光微眯,她上前一步:“你认识林沐阳?”

“你甭管我认不认识,肖南歌,你给我立刻,马上去向林沐阳道歉,并且要求复合,然后你们俩给我好好过日子。”林采风有些气急败坏,她说话时候的表情像是一头失控的猛兽。其实南歌知道的,她母亲一向都是这么独断专行的,小的时候会很疼她,可是后来,却渐渐地变得一点也让她爱不起来了。

至少南歌认为自己已经爱不起她母亲了。

“妈,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您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有分辨的能力。”

其实还有一句南歌是没有说出口的,那就是不要老认为可以控制她呃思想,她最讨厌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莫名其妙的那种自以为能掌握她的自信。

她母亲是,林沐阳也是。

“南歌你不会是真爱上那个私生子了吧,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的?他只是想玩玩你而已,你不要陷进去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了,你忘了他是谁的儿子?你忘了是谁害的我们那个家不成家的,你有没有脑子?”林采风近乎咆哮起来,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要别人一不称她的心如她的意,她就会这么愤怒起来。

“妈,我今年二十六岁了,我不是十六岁,我也不是六岁,我不需要别人来教我该怎么做,我也不需要别人无故给我忠告,沈言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妈会比我还要清楚吗?”

南歌强烈压制心里的不满。她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说沈言的不是,说沈言怎么怎么不好,那毕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别人插手呢,就算是她母亲,她也一点儿都不高。

“肖南歌你现在立刻跟我去见见林沐阳,你倒是看看他现在那副消极的样子去,沈言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他现在是个老总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那个位置他还没有坐稳,你以为一个私生子有这么好命,到时候苦头吃不死你。”

林采风说着,已经开始上来拉扯南歌的衣服了。

她的力气很大,南歌的腿重重地碰上茶几,她疼了呲牙咧嘴,可她母亲不但不放手,力道反而越来越大。她母亲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像是个精神正常的人?

南歌终于忍无可忍,她一把甩开林采风的手,大声嚷道:“妈你有完没完,你别发疯了成不?”那边的林采风动作出然顿住,她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南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南歌的心里像是有一根绳子在勒着她似的,疼得厉害。

她看到母亲那副样子,想着母亲那样说沈言的话就觉得心疼得厉害,怎么什么事情都不能单纯一些呢。她就是想活得自在一些啊。可是她母亲,怎么就不谅解呢。

林采风终于动了动嘴巴。其实这样的沉默,已经带着些许的悲凉了,曾经几乎相依为命的母女,因为突变的事故,而变得渐行渐远了。她母亲不再是那个她小的嘶喊会温柔地讲故事给她听的母亲了,母亲变得尖酸,变得刻薄,变得冷漠无情,也变得不再正眼多看她一眼了。

“南歌,你刚才说什么,连你都觉得我是疯了?”林采风,的嘴唇抖动,全身发起颤来,“南歌,是谁把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是谁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的,是谁跟你相依为命的?难道是哪个私生子吗?你现在居然为了那个私生子就不要你妈了是吗,你现在是要站在他那边站在他那狐狸精妈的身边,而来跟你亲生母亲作对了是吗。好,好,真是我林采风生出来的好女儿,真是好女儿。”

林采风声泪俱下,声声控诉着南歌的无情。南歌皱眉揉着自己膝盖,那里已经被碰出一大块皮来了。这场面,在沈言不在的这三年里发生得太多太多次了,多到南歌几乎都已经麻木了。每次见到林采风,她都这样给南歌施加压力。可偏偏,南歌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自责,想着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母亲。到后来南歌才发现,那只是母亲心里对沈言以及沈言母亲深刻的怨恨而已,那种怨恨像毒品一样在一点一点侵蚀着她母亲仅存的那一些理智,那是嫉妒与仇恨的结合。

所以以至于到了箱子,这样的场面已经不下十次,南歌也终于看清,她母亲的病,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治得好。

南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带母亲去看心理医生,一边起身,就在这个时候她母亲掩面哭着飞速地跑出了南歌的公寓。

南歌怔怔地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她皱着眉,思忖着她母亲跟林沐阳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会为了一个林沐阳特地跑来找她,实在是一件太奇怪的事情了。她记得,好像母亲家那边的亲戚已经好久都没有联系过了,自从他们家破人散之后,爱面子的母亲就不再跟娘家人联系了,那这个林沐阳到底是什么来头?

“咳咳咳——”清脆的咳嗽声忽然打断了南歌的思路。

南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沈言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却透露着淡淡的欣喜,她怔住,弯着腰一动不动。

她没有想到沈言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其实也对,刚才她们的声音答道连隔壁都能听到的程度了,更何况是1在一个房子里的沈言呢。

那么他,应该是什么都听到了吧?一声声的私生子,是不是打碎他的心?南歌无措起来,顺势往沙发上一坐。

沈言在南歌身边坐下,抓过南歌的手认真地看向她的膝盖,白皙的皮肤上一片淤青,很大,可见刚才林采风的力道之大已经不再南歌的承受范围之内了。

“你们经常这样?”沈言不经意地问,用药酒轻轻地在南歌膝盖上擦了起来。

“不经常这样,也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而已。”

“你妈的病……”

“我妈的病犯起来谁都阻止不了,所以你不用介意她刚才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她连我都骂,习惯了就好了。”南歌抢过沈言的话,她冲沈言俏皮地笑笑。

其实,只怕声音说出让她难过的话而已。沈言不会生气,她知道。可是并不代表她就不会为他感到难过。声音的脾气一直都很好,也不代表他就可以随便被人讥笑,私生子又怎么样呢,这个社会,难道已经连一个私生子都容不下了吗。

刚巧是周末,下午的时候苏玲约了南歌去逛街。沈言也说要去看看他母亲,所以就各自散开了。自从南歌知道沈言的身世以后,沈言在她面前也不显得扭捏了,他会很自然地说他要去看看他的母亲,但是从前,沈言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南歌现在才知道沈言为了自己,忍了多少,他因为害怕她会生气,会知道他是沈青竹的儿子而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所以一直以来都忍耐着那一份儿子第母亲的想念。

其实沈言,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谁的。并且,他对她母亲的怨恨也远远没有内心的那份渴望多。

南歌漫不经心地陪苏玲走遍了整个商场。苏玲无一例外光顾了所有的婴儿用品店和婴儿服装店。那副仔细挑选东西的模样,倒是真的挺像一个贤妻良母的。可是南歌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苏玲着厮,明明是以逛街的名义拉她出来的,自己却一个劲地在那挑宝宝的东西,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我说苏玲,你一个人也能逛得这么起劲,干吗非要把我拉起,大热天的你也不嫌累。”

“这你就不懂了南歌,我这不是需要你给我提点意见吗,你知道我一买起来就收不住了,我怕会把Gent的卡刷爆。”

“啧啧啧。”南歌摇了摇头,“这还没结婚呢,就先刷起卡来了,也就是Gent是个好男人才会这么纵容你,要是换了别的男人,看谁受得了你。”

苏玲放下手里的奶瓶,对着南歌正色道:“亲爱的,我知道你是嫉妒,不过你放心,你们家小布丁现在不已经是沈总了吗,将来有的是卡给你刷,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南歌正准备反唇相讥,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沈言打来的电话。

苏玲看见了,又是一阵挖苦,“瞧瞧瞧瞧,才说到他他就来电话了,你俩是那什么,心里有条链子拴在一起了。”

“我又不是狗,拴什么拴。”南歌笑着,接起沈言的电话。

可是下一刻,她面部愁云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