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乱世 第171章——第172章
◆ⅲ第171章混入军营
“喂,黄大,你确定我们真要穿这种东西进去?”李爽扯住自己披风的领角,这是一件“迷彩”披风,当然不是染色的效果,而是靠打补丁做出的效果。
“啊,这是自然!难道你不觉得很拉风吗。”黄翎羽回答。
岳徽冷哼一声,似乎觉得品位如此低劣的服饰还进不了自己的眼。
此刻,黄翎羽与慕容泊涯共骑一乘,两根手杖都放在慕容炽焰那匹马上,琴瑟和琵琶两个杂碎都给梁小小、李爽各自保管。程平与岳徽的坐骑上驮的是众人的食粮。众人各自都牵了一匹空马。
至于重对象莫灿,被点了穴,五花大绑地,让秋弱水保管。
可怜的琴瑟和琵琶还被“改头换面”——这是必然的,因为梁小小用了琵琶的面貌,李爽改扮成了琴瑟。
话说慕容炽焰这鹏组前任老大的化装手法也不是赖的,扮作了一名相貌平平的弱男子。他的化装手法一路上得到众人的大加褒扬。慕容炽焰只是不解地问:“改扮自然要装得像,梁小小也扮得很惟妙惟肖,再说,难道手法熟练不是应该的吗?”
李爽大力拍他,哈哈大笑:“你也真风趣,以前见过的人也不少吧,难道没见过扮得不像的么?一个也没有?你确定?”
慕容炽焰垂头回忆半,然后疑惑地说:“我原来以为那是他们的爱好,喜欢别出心裁什么的,原来是手法不到家啊!”
众人齐倒。
两个“囚犯”蔫头蔫脑的,纯洁善良的他们,一个被梁小小和岳徽合作整了,另一个虽然让程平出师不利,最后却败落在黄翎羽的嫣然一笑和寥寥数语下——他们,都被欺骗得很惨。
进入黑羽旗的营区已经有一段时间,南韩众兵丁都以或惊怪或好笑的目光注视他们,遇到几拨核查身份的关卡,都按照琴瑟和琵琶的法,声称自己是离营执行特殊任务的,所以不知道新近更改的口令,只能拿旧口令和号牌来给他们看。顺便推了莫灿过来作见证。
李爽扮成的假琴瑟还得意地直嚷嚷:“怎样,咱们几兄弟连这白发魔女都抓了来,弟兄们若是有兴趣,给你们玩几日也行。”
几个哨兵连连摇手:“兄弟莫要害我们,莫金老谋不让我们奸淫妇,就算我们瞎了眼睛,作为一个正常男子也是绝对不会去碰这个又丑又毒的女人的。”
慕容泊涯埋头在黄翎羽肩膀上,自己的肩膀直发抖。黄翎羽压低声音问:“你笑什么呢。”
“‘金老谋’……”
“还有人在眼前,给我适可而止一点。”黄翎羽无奈,想来在泊涯而言就是英雄形象典范的阎非璜,忽然冒出个老谋深算的诨名外号,也是个成长中的惊喜了吧。也是,该体谅着,泊涯这男人,现在正值连跌倒都要狂笑三刻的时候。
一番对话下来,秋弱水连连拿眼神去警告莫灿,只因为她全身剧震,几乎有口吐白沫之势。偏偏李爽还不失时机地说:“你这女人还如此好面子,明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你一妖女。真该好好拜谢父母将你生得如此,否则还不遭了奇耻大辱。”
慕容炽焰听闻此言,露出不忍瞩睹的表情偏过头去。好在有泊涯安慰地拍他,顺便递给他几颗糖渍青梅——这是炽焰在途中又发现的一大爱好。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对新奇食物的爱好盖过了对莫灿尽存的一点良心。
虽然对于自己良心只值几颗梅子感到有些惊心,可是炽焰很快就将这点歉仄都抛诸脑后了。只觉得这种没了禁锢的生活无忧无虑,莫莫灿如今没有什么危害性,若是她何时要来对付他的兄长、来对付黄翎羽,或是对付他新结交的几个小朋友,都是断断不能答应的。
等李爽登记完再看莫灿时,那女人脸都呈现出“月白”之色了,用黄翎羽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来说,典型“蓝血人”交配后的产物。(注:没忘吧,大家没忘记“月白的脸庞”的笑话吧。)
临离开时,李爽不忘向哨兵多问一句:“兄弟脑袋上这发型如何?身上的披挂如何?”原来南韩和大燕子民生活习惯大不相同,若是成年子,都要剃了金钱鼠尾的发型,从前面看过去根本就是一个秃瓢。可是黄翎羽怎舍得让自己一群学生为了见个阎非璜就遭了毁容之灾,便留着发型不理。
“正想说你呢,出去几年就得意了,幸好金老谋最近让一些兵员开始蓄发,免得被敌军一眼看穿我们的身份。否则还不说你是卖国贼。”
“至于这披挂……前不久有从班尼尔加洼国前来的使节赠送了几条斑点猎犬给金王爷,你们这衣服,虽然色彩杂乱,但单从意思上看,还是和那些斑点够有些子亲戚关系的。”
黄翎羽回头叫他:“还在这里罗嗦什么,不快走就迟到了,难道还想挨绕营裸奔的处罚么。”
哨兵哈哈大笑,深觉很有共同语言。
李爽心中乐得抽筋,因为“绕营裸跑”这样的惩罚,是专属于阎非璜的亲卫才会遭受的。据是要防止有的人地位高了就沾沾自喜,偶尔也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坦诚相见”,以防止骄傲自大的心理滋生。
这里和他们的六芒楼,怎么看怎么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也就只有他们才扮得出阎非璜亲卫的气质,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
阎非璜曾经坚信,这个奇异的世界有它奇异的规则,每代的转世之人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他转世于此,就明还会再有一人转世于此。
而前世,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只有黄翎羽一人。
所以他坚信,他没有从地穴中带出来的黄翎羽早已降生于此,或许过得一两天,也许是一两个月,黄翎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时间一年年过去,他获得了保护那个人的能力、势力,黄翎羽却音讯全无。
信仰终究有崩溃的一日,何况是如此虚无的痴念。谁他转世于此,黄翎羽也必定能有此幸运?他开始慢慢想通,他们之间的遗憾已经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做错了就要承担做错的责任,自己幸福的机会随着黄翎羽的远逝而消失。
他还是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他所执著的那个人在那边的世界尚还没有死去,被路过的什么人从古墓中挖出得救,安然地度过一年又一年。然后在老去的时候,幸福地永眠在儿孙的环绕中。也许到那时候,老死的黄翎羽终于能够想起还有他这个人,灵魂能够到此还他的夙愿。
突然有一日,阎非璜发现自己已经过了血气方刚的青年时节,他抱着西戗族里新生的孩子,被周围环绕的小辈称作“阎叔叔”。
即使黄翎羽来了这里,他也比他年长了二十岁有余,还怎么与他相伴。终有一天,他会先他而去。既然是如此不完美的恋情,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于是他消失在众人的眼前。莫灿的追杀,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
他憎恶那个女人的纠缠,厌恶她数次口不择言诋毁他对那人的爱意。所以他在莫灿的追逐中遁死。让悔恨纠缠那女人一生,就像悔恨纠缠自己一生。
阎非璜喝了一夜的酒,浅斟慢酌,有的不用当值的喝得酩酊,他还是脸上含笑,从容不迫的样子。金王爷频频拿欲言又止的目光看他,结果他什么都没有对他。金王爷也知道,如果过去的事情已经是很沉重的包袱,那么就不是随便找个人而能减轻负担的。
人生就是如此。悠长的道路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轨迹。遇到了,离开了,得到了,失去了,是苦是甜只有自己能知。阎非璜曾经为了重新得到一个人而活,现在他为了能把那个人撇开而活。
如果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走得久了,走得远了,终将把这些愁绪统统忘掉。
◆ⅲ第172章早晚一刀
黄翎羽等一行人到得第五层防哨时,一个伍长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说:“诸位兄弟外出执行任务还真是辛苦了,今日营中欢庆克下了丹州城,金军师大约也去庆功宴上,众位是在帐中等待军师还是到宴上参见王爷?”
黄翎羽引马上前:“我等皆有要事在身,且又擒回敌军要人,还是先回营帐等候军师归来。”
伍长头道:“既然如此,众位请随我来。”
他临走时还回头叮嘱几个值守兵丁要好生防备,便牵起黄翎羽和慕容泊涯的那匹马,将一行人往中军帐围子附近引。这时候四周已经有喝得心血沸腾的士兵回来,高歌的声音、打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黄翎羽忽然问:“你弃了宫廷画师的职位,进来两个月,就混得个伍长的职位,有没有觉得后悔?”
慕容泊涯有些惊奇,继而就释然了,心中也是庆幸,黄翎羽的自保能力看来很强,部署都能渗透到这里来。
前面那伍长头也不回地,说:“树大招风,猪肥挨宰,我不过是从小兵做起,被训了半月上战场,拼杀两场升了伍长,经过这一仗,大约还能升成‘百副’。”
“百副?”
“百人长的副手。”伍长淡淡地陈述,根本对升职不感兴趣,补充一句,“本来是想到战线上找素材的,没想到都是腿毛成团的泥脚汉,真无聊。”
“以后这里没什么好呆的了,你回我身边来,让其他人负责这里。”
“好的。”伍长回答。
梁小小听“伍长”被黄翎羽免了职,才骑马靠上来,说道:“你不是进来做医官的么?怎么变成伍长了。”
“看吧,这就是你窝在后方的坏处——孤陋寡闻。金老谋觉得把医官用其他方法来编制很麻烦,就全部都是按照战斗队伍的编制配属了。我底下管理的都是医官,伍长的地位相当于普通战队的百人长。”
“切,就你臭美吧。”
慕容炽焰的注意力被一番话吸引过来,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高莞同学啊。”梁小小,同是特工班的,高莞擅长绘画,所以曾在白庞的指导下精研人体解剖之术,入了医官的队伍料理些皮肉之伤也不在话下。
“不过你怎么认出我们来的?”李爽问。
“就你那西北口音,一开口话都穿帮了。以后让梁小小来对口令。”
“你就是那个高……”慕容泊涯咽下了“丸”的发音,换上崇敬的神情,“我曾得拜读大人的《九阳图录》,深感拜服,对其中那个九人连环式的操作方式有些疑问,什么时候想请大人赐教。”
“《九阳图录》?”高莞眼睛亮了亮,回头向慕容泊涯上下打量,因为易容的关系没得见到真颜,略感失望。但是还是狐疑地仔细观察,果见慕容泊涯一只手还揽在黄翎羽的腰上,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那本《九阳图录》,是我专为黄大绘制的那种图,既然你能得见,想来和黄大的关系匪浅。赐教不敢当,只能是互相赠广见闻了,只要阁下愿意,在下随时随地恭候大驾。”
慕容炽焰听到此处,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悦地插入:“那本图录我也看过。”
高莞惊异之极,暗自道:“想不到黄大有玩三劈的爱好,我原本以为黄大挺正经的,莫不成是看走了眼。”
黄翎羽倒抽凉气,瞪向炽焰:“你什么时候看的。”
“我是你‘夫人’,平时自然要替你打扫营帐。就是那时候看到的。”
听到此处,李爽岳徽等男人都暗笑,原来黄大也有这方面的需求,以至于连行军都要带上黄书解渴。
高莞看那黄大所谓的“夫人”,只见骨骼匀称,四肢修长,因长发厚密无法扎成书生髻,就松松散散地斜绾成一团,垂了发尾下来。虽然不知道真实相貌如何,但凭他“阅尸无数”的经验,断定绝不会低于中下之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要记在脑中,以作来日绘******图之参考。
“前面就是‘金老谋’的住地,”他说,“防卫虽然更加松散,但高人不少,大家能不说话都不说话。要说也用隐语。”
“嗯,知道了。”
◆·◆
更鼓敲过三响,正是夜深的时候,防务换班,众将也意犹未尽地各自回帐。阎非璜负手站在帐前,看那兵卒收拾欢庆过后的满地狼藉。
金王爷来到他背后,站在璀璨营火之外,微有好奇地驻足观看。“看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酒终人散……”阎非璜久久感叹,而后垂下头自失地摇摇,转身走了,独留金王爷一人在当地好奇他有什么好感叹的。
阎非璜回到自己营帐附近,发现较之以往有些许不同。营地里安安静静,没有欢庆的声音,而且围子里还多了十数匹不知打哪里来的马匹。
他心中凛然,掏出一枚解毒丹运气服了,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进入围子里。这时终于发现不论是岗哨还是亲卫,都东倒西歪。一眼看上去像是喝多了,但阎非璜知道他们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身后传来人的气息。阎非璜拉下脸,沉声道:“不知今日何方贵客光临鄙处。”
慕容泊涯和慕容炽焰一左一右出现在他前方,泊涯躬身道:“阎老师,很久不见。”
阎非璜几乎要倒退数步,好在及时稳住身子,但额上已经渗出汗来。
泊涯却道:“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你不来见我所以我就过来找你——这是那个人的原话,阎老师见还是不见,此时已经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阎非璜心念电转下,积蓄内力就想拔足狂奔,哪知道泊涯又先发制人地说:“你若是不见他,这里的人全部都没活路。”
秋弱水披散长发,她此时已经解开补丁披风,恢复了暗黑系的打扮,手舞长蛇站了出来。
阎非璜还在抵死逞强地辩解:“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
“‘通读史书且深得要领的人,是最阴险狠毒的人’——这也是老师的原话。”秋弱水阴森森地,“老师既然能容忍我饲养此等毒物,也绝非心慈手软的人物。你若是不想部下做我毒物的饲料,就进去见他。”说完,揭开一顶帐篷的帘子,那恰好正是阎非璜所居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