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经过数天舟车劳顿,在这日的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到了苏州。

城门口,两条长长的队伍笔直地站在那里,统一地身穿青衣,腰系红带。一个红衣少女骑着匹白马从城内飞快地奔驰而出,长发和红衣在风中飘扬,显得英姿飒爽,风采照人。

叶重重从车窗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赞道:“好漂亮的人儿!”

谁知非凡公子看见了却是轻皱了一下眉头,神色有些不悦。

“怎么了?”叶重重刚问,就见那红衣少女朝马车直奔过来,绕着车子转了几圈,在窗口停下,郎声道:“表哥你回来啦!红眉特奉姑姑之命来迎接表哥!”

非凡公子拉着叶重重的手下车,那少女红眉也跳下马,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反将叶重重挤了开去,眉开眼笑道:“表哥你回来就好了,你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姑姑想得都快病了!这次回来了,可就不许再出去东游西荡啦!”

非凡公子停住,松开她的手道:“怎么这么没有礼数,为什么不见过表嫂?”说着转身牵过叶重重,

“重重,介绍一下,她是红眉,我义母的侄女。”

“红眉,你好。”叶重重微笑着点了点头。

红眉柳眉高挑,目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叶重重心头一颤,感觉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表嫂。”一句见面语说得漫不经心,但当她看向非凡公子时,又充盈了殷殷笑意,“表哥,你的房间我亲自收拾好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我,我……”

“好了,这些过会再谈,”非凡公子扭头对叶重重道,“你累不累,上车吧,还需盏茶时间才能到程府。”

“那你呢?”

红眉抢道:“表哥骑马……”话音未落,非凡公子道:“我当然陪你一起坐车。”

叶重重嫣然一笑,拉着他一起上车,眼角却见红眉狠狠地盯着她,目光颇多嫉恨。

坐定后,非凡公子吞吞吐吐道:“抱歉,红眉她——”

“她喜欢你,是吗?”叶重重淡淡而笑。

“如果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希望你看在她是我义母惟一的侄女分上,不要和她计较。”

叶重重道:“她只是个小姑娘罢了,我不会在意的。”

“重重。”非凡公子握住她的手,“义母很宠她,所以……”

叶重重把一个手指压在他唇上,柔声道:“嘘——你不信任我吗?我不会对她有什么心结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非凡公子笑了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叶重重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然而她没有再问。

盏茶功夫后,程府大门遥遥在望,红眉的白马先他们一步而到,跳下马从门内挽着一位妇人的手走了出来。

“来,我领你去见义母。”非凡公子牵着叶重重的手走到那妇人面前,拜了一拜,“义母。”

叶重重见那妇人衣着光鲜、珠环翠绕,容貌虽算不得美丽,但气质颇为高雅祥和,叶重重当下也盈盈拜倒,“拜见婆婆。”

“快起来,我瞧瞧。”程夫人扶起她,仔细打量叶重重,赞道:“果然是天仙般的人品,怪不得非凡为你相思十载,将天底下其他的女孩儿们全都拒之门外!”

叶重重偷偷看非凡公子,非凡公子冲她嘻嘻一笑,并不脸红。

“来,跟我进屋去说话。”程夫人挽住她的手,带她朝门内走去。

红眉见姑姑很是喜欢叶重重,心中更有怨气,她转身盯着非凡公子,幽幽道:“你此次去洛城,是提亲去的,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非凡公子淡淡说道:“我的事情,不需要每件都向你禀报吧?”

“表哥你——”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非凡公子说着径自跟随程夫人而去。

红眉跺了跺脚,恰逢一个家丁上前问道:“表小姐,要不要把您的马牵进去?”

红眉反手一鞭,打在那家丁的背上,“你废话!当然是牵进去了,难道站在门外喝西北风哪?”

那家丁挨了打,不敢吱声,连忙牵着白马往马厩走去。两旁的迎宾队伍见了,都垂下头装作没看见,没有一个敢为他出头。

红眉的马鞭在空中虚劈一记,眼中露出恶毒的目光,沉声道:“居然先斩后奏,以为事先不让我知道就行了?好啊,新娘子你是娶回来了,可我看你能有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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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程夫人都拉着叶重重的手问东问西,临别时还让下人们送了一大堆见面礼给她。非凡公子在程府内的住处叫风清憩,楼如其名,极是静幽绝俗,周围种满了竹子,楼前还有个小湖,现在是深秋时分,荷花已残,浮萍却依旧碧绿如翠,将窗打开,凉风缕缕轻袭,夜色怡人。毕竟是江南水乡,气候比之洛城温暖了许多。

“怎么样,喜欢这吗?”非凡公子见叶重重长时间地站在窗口凝望着外面的湖水,便取了件披风为她披上。

“江南真的好美,一路上的风景已经够美了,这程府园林更是美绝人寰,仿若仙境。”

“你喜欢这里就好,看得出来义母她老人家很喜欢你,我很高兴。”

叶重重轻笑,“是啊,就连你娶亲那么大的事事先没有知会她一声,她都没有半句怨言,看得出她很疼你。”

她转过身,看着非凡公子,道:“娶我很见不得光吗?为什么要瞒着她?江湖部传遍了,她身为你的母亲居然最后一个听说,不合情理啊!”

非凡公子叹了口气,“的确是很对不起她老人家。”

“是因为你那个娇纵的表妹吗?”叶重重调侃道。

没想到非凡公子一本正经地点头,“是。”

叶重重惊讶,“为什么?我不明白,你要娶亲,干她什么事?就算她喜欢你,也无权干涉的啊!为什么因为要瞒着她而连程夫人也一起瞒住呢?”

“因为我欠她一个交代。”非凡公子的脸色越发凝重,他转过身,缓缓走到桌旁坐下。

叶重重跟过去坐到他对面,露出询问的目光。

非凡公子犹豫片刻,终于道:“红眉是孤儿,从小寄养在义母家:有个算命先生说她命犯煞星,此生需要潜心修佛才能活下来。我们自然是不信的,谁知在她十五岁时,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大病,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那算命先生又来,要带她剃度出家,红眉拉住了义母的手死活都不肯去,哭得义母心软了,就间那相士可还有其他解救之法。相士忽然看见了我,就道办法是有,但是要我配合。红眉是义母的心肝宝贝,而我为了报答义母的栽培自然是有求必应,便答应了。谁知道……”

“知道什么?是什么法子?”

“相士要我的三滴血,混在水中给红眉喝下,并烧了一纸文书,说冥界中与她是同命夫妻,借我的祥光庇佑她的残生。我当时觉得这方法荒谬之极,但是一时间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照办,说也奇怪.第二天起红眉的病就慢慢地好丁。义母知道我心早有所属,再加上那时只是为了救命,而且也不是真个娶她,因此后来就没再提此事,但是红眉她却认为既然冥界里已许了我了,这一辈子就认定我,说是非我不嫁……”非凡公子说得很是艰难,抬头看了叶重重一眼,叶重重似笑非笑,于是他更紧张,接下去的话就说得更不清楚了。

叶重重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从袖中取出块手绢擦去非凡公子额头上的冷汗,笑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神情好像个背不出书而担心夫子拿戒尺来打手板的小学童。”

非凡公子抓住了她的手,“重重,我——”

叶重重止住笑,柔声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去,过去的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但是过去了毕竟就过去了,再去斤斤计较没有任何意义。你没有因为我眷恋随园和萧离而放弃我,我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红眉而责怪你呢?何况你又不喜欢她。”

她把头靠到非凡公子怀中,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特别有信心,你一定不会背叛我,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非凡公子凝视着她,感慨万千,“你听到我义母对你说的第一句话了,这十年来,我心中一直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其他女子从来没有人过我的眼睛。重重,我几乎以为自己和你无缘,没想到最终还能在一起。我向来不信命运,但这次也不禁要感谢上天,成全了我积压那么多年的心事。”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

“因为我想功成名就时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曾经那么痴迷萧离,而我要让你嫁给我,说什么也不能比他差啊。”

叶重重心中一阵激荡——她知道他是个有心人,但是没想到,他为她所做的远远比她见到的更多!一个女子能嫁给这样一个丈夫,夫复何求?

“非凡——”叶重重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天上的云朵飘过来,羞答答地遮住了明月,竹枝摇啊摇,荡过了温柔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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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谁都不知道,在程府的另一处厢房里,一个红衣女子对着桌上的小册发出了阵阵诡异的笑声。风轻轻吹过,将小册子翻到了第一页,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叶重重,女,笑客山庄庄主叶得添的独生女儿。十岁时母亡,十三岁时学武有小成,十六岁时跟随当初被誉为‘武林四大公子’之一的随园世子萧离闯荡江湖,后入住随园,人人以:随园小公主,之号称之。据人言伊与萧离关系暧昧,然未久,随园即遭灭门之灾,一场大火将千倾之园尽数烧尽,且一千三百六十二位随园武土全部丧生,独伊与萧离二人逃生。自那后萧离全身武功尽废,不知所踪,而叶重重流浪数载后为其父接回笑客山庄……”

关于叶重重的身世历程密密麻麻地写了十几页,红眉将小册子卷起来放到蜡烛上点燃了,纸张蜷曲着烧成灰烬,零落于地,她在灰上踩了几脚,缓缓道:

“随园公主叶重重?世上哪个女子能及得上她的风光……呵呵,我就看看你能风光到几时,那个萧离还在人世是吧?很好,我会让你再见到他的,我保证你会再见到他……呵呵呵呵呵呵……”

烛火摇曳,映得她的脸时明时暗,诡异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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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一段幸福寸光,叶重重从来没想过,她还可以那样快乐地生活,每天都过得多彩多姿,没有眼泪、没有伤痕,没有痛楚,没有萧离,没有一切一切往事的阴影。在她面前只有风景如画的江南,只有慈祥温和的婆婆,只有非凡公子那双深情注视的眼睛。

如果说惟一还有点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碧落——她实在太吵了。

“小姐,你爬那么高,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当叶重电爬上墙头去攀折那枝最美的海棠花时,她那么叫。

“天啊,小姐你吃那么多啊!其他下人们看见会笑话的!”当叶重重胃口大开地品尝江南各色小吃时,她那么叫。

“小姐不行啦,你怎么可以穿男人的衣服,不能穿这样的衣服上街啊,不能啊!”当叶重重穿着非凡公子的衣服打扮成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出门时,她那么叫。

“不要啊小姐姑爷,不要啊,不要……”每当她开始尖叫着指责叶重重这样那样的率性举动时,叶重重和非凡公子就会互相使个眼色,然后一齐朝碧落走过去,一人一根手指,分别点了她的哑穴和静穴,然后手拉手地继续去干那些大不韪的事情。

碧落就维持着当时的姿势一直等到他们做完坏事回来想起来了时才帮她解开穴道。然后她就会边揉发酸的四肢边委屈道:“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夫妻,小姐的性格来了大转变也就罢了,连姑爷也跟着她一起闹,要是被田嫂知道了……”

“碧落!这里是苏州不是洛城,没有田嫂,不过我看你也快变成第二个田嫂了,哕嗦——”叶重重随手拿了块糕点塞住她的嘴巴。可怜的小丫环只能咿咿呀呀忙不迭地把糕点吞下去,或是吐出来,再也没法说话……

有一天,非凡公子问叶重重:“你快乐吗?”

她当时正在画一幅海棠花,边画边答道:“当然。为我的画配首诗,怎么样?”

非凡公子自她身后搂住她,握住她的手在画旁落笔:“借尽东风映红妆,淮人怜镜贴花黄,此中蜜意教谁说,惟将春心付海棠。”

叶重重格地笑了出来,非凡公子瞥了她一眼,

“难道不是吗?”

“写得不好!”叶重重佯嗔道。

“我明白了,肯定是最后一句写得不好,应该改一改,改成‘惟将春心付君郎’就好了。”

叶重重脸红了,啐了他一口,“好不要脸,胡说八道!”

非凡公子提起毛笔对准她的脸道:“是是是,我不要脸,夫人要脸就好了,待我在你脸上画上一画,必定更美……”

“啊!不要!”叶重重连忙跑开,四下闪避,但还是被他捉住了。那毛笔眼看就要往她脸上画时,房门忽然被推开,红眉边走进来边道:“表哥,姑姑请你们去大厅说话!”一抬头,看见两人如此亲昵,眼中怒色顿现。

非凡公子放下毛笔,冷冷道:“进来不懂得先敲门的吗?”

叶重重笑了一笑,缓和气氛道:“表妹不是外人,就不需要那么多礼节了吧。既然婆婆相找,我们还是快去吧,不要让她老人家久候。”

“嗯。”非凡公子拉着她的手走出去,竟未向红眉多看一眼。叶重重知道他这样一幅冷淡的样子是故意表现给红眉看的,想让她对他死心,但是她不认为那有多大作用,只会令红眉更恨她罢了。

然而,恨就恨罢,这一辈子的恩恩怨怨、爱爱恨恨的纠缠,还怕经历得少了吗?讨好人太累,也素来不是她叶重重的作风。所以对于红眉,她也从不放在心上。

到得大厅,拜见过程夫人,程夫人笑眯眯地把她扶起来道:“这次找你们来,主要是为了慈云庵一年一度的法事。”

“法事?”叶重重好奇道。

非凡公子在她耳边轻语:“义母每年十月初都要挑一天去慈云庵做法事,祭悼仙逝了的义父。”

叶重重点了点头,但依旧不明白此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程夫人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是他去世二十周年的祭日了……所以今年想办得更隆重些,重重虽不冠程姓,但好歹也算是半个媳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随我同去,也好让先夫看看非凡娶了个怎样的妻子。”

叶重重还未答话,红眉已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挽住她的手笑道:“去去去,表嫂当然要去的啦!不但她去,我也去,我们两个陪姑姑你一起去!”

程夫人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非凡,你呢?”

红眉道:“表哥很多事忙的,就别去了,反正有表嫂去,一样的!”

程夫人点头道:“也好,那就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去吧,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

对于红眉突如其来的友好表示,叶重重心中暗皱了下眉,但见程夫人好像很高兴,便没有拒绝,与非凡公子回房时她轻轻道:“你的表妹好奇怪,好像很乐意我跟着去拜祭,我还没说话她就擅自替我答应了。”

非凡公子笑了笑,道:“你担心什么?如果只是你去她不去,你倒应该担心一下,可是她也随你同去了,你还怕我被人勾走吗?”

“什么和什么嘛!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和你说了!”叶重重一甩长发,急急地跑了。

非凡公子连忙追上去道:“对不起夫人,是我的错,我又乱说话惹你生气了,你想怎么罚都可以,只是不要不理我。”

“真的罚什么都可以?”叶重重的眼睛闪闪发亮。

虽然心里有点发毛,但非凡公子还是很大方地道:“是啊,什么都可以。”

“好,我随婆婆离家三日,这三日内,你要做十件事情。”

“哪十件?”

“一、练首新的洞箫曲,我回来后吹给我听;二、画幅月影菊花图,我回来查收;三,我要京城“华祥斋”的极品七色胭脂;四、听说天山雪貂活泼可爱,我也要一只……”

“不会吧?天山雪貂三天内我怎么弄得到?而且天山的动物拿到江南来养,你认为它活得了?”非凡公子为难道。

“那我可不管,你答应了就要做到,不要打岔,还有六件呢!五、我还是喜欢原本自己房间床上的紫色流苏,你把风清憩里黄色的那个换掉:六、我想念那几盆素菊了,你派人去山庄取来给我;七、我想吃恭王府的名厨贾七三儿的拿手好菜神仙鸭,我一回来就要看见;八……”

叶重重想了想,好像想要的东西都说完了,便道:“还有三样先欠着,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你。”

“那我不是欠债累累?”

“你知道欠债累累就赶紧想法子还啊,从今天开始准备也可以哦。”叶重重眨眨眼睛,抿嘴笑着回房间去了。

非凡公子望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但仍是微笑着。他的妻子真的很麻烦,但是,却是个甜蜜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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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很好的天气,谁知到第二天却下起了雨。叶重重在雨中和非凡公子告别,随程夫人上了马车,她趴在车窗上冲非凡公子挥手,马车渐行渐远,他的身形也越来越模糊,最终为雨幕所遮掩,不复可见。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和婆婆离开三天,很短暂的一个别离,却竟然难舍如斯。叶重重被自己的心事吓到了。

程夫人笑道:“看你们两感情那么好,我真欣慰。”

叶重重回过身,腼腆地笑了笑。

程夫人又道:“重重,你知道吗?在没有见到你前,我已经听非凡说起过你很多次了。”

“他……怎么说我的?”

“他说喜欢你,但又怕配不上你,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努力。也许很多人认为非凡能有今天的成就是靠了我的关系,其实根本不是,一切都是靠他自己。他底子不好,十六岁前没渎过什么书,认我为义母后才开始有机会学习。那几年,你不知道他有多拼,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疼。幸好他有天赋,再加上勤奋,才短短几年就抵过人家几十年所学,然后他开始出去闯荡江湖,渐渐地名声四起。这孩子生得俊美,惹得很多姑娘喜欢他,可他从来只是礼遇有加,不见对哪个姑娘特别钟意的。我开始还以为他脸皮

薄,怕羞,后来说要给他说门亲事时才知道,原来他十年以前,就有心上人了。”

叶重重垂下头,默然道:“他真的为我做了很多……”她想起白羽令牌,七珠连环、随园曲谱、中秋之夜……哪一样不是费尽心思?若非他那么坚持,也许他们真的就那样错过了吧?

“重重。”程夫人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声音慈和如水,“非凡是个很可怜的孩子,曾经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现在虽说是苦尽甘来,可没有一个知己,也寂寞得很。你是他最重视的人,可莫要辜负了他啊。”

叶重重的脸红了一红——婆婆为什么忽然说这话?难道她也知道她曾经爱过别的男人?就当她那么想时,马车忽然重重一顿,停了下来。

程夫人惊道:“什么事?”

红眉披着蓑衣骑马走到窗边道:“姑姑,前面有个乞丐躺在路中间挡路呢!我去赶他走。”

叶重重掀起门帘往外看去,只见街道中间真的横躺着个人,虽说是早上,但是因为下大雨的缘故,天色很阴沉,隔着层层雨幕瞧不清楚那人的样子,只知道衣衫褴褛得不成样子了。

红眉一鞭朝那人抽了下去,喝道:“喂,快让开,没见到你挡了我们的去路厂吗?”

鞭子落到那乞丐身上,他似乎呻吟了一声,但只是蜷缩了一下身子,没有起来。

“喂!我说话你没听见哪?你再不让开我可就从你身上踩过去了!”

程夫人叫道:“红眉,不得无礼,好好跟人家说。”

“姑姑,跟这种叫花子有什么好说的,他躺着摆明了是想要钱嘛!喏,给你钱,快让路!”红眉抛了几个铜板给他,那乞丐却不捡:

红眉长眉一挑,眼看就要发火,叶重重连忙撑伞走了出去道:“表妹不要生气了,让我来和他说说吧。”

“好,你来,”红眉让了开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叶重重走到那人面前.弯腰道:“这位朋友,如此大雨你为何躺在地上?起来好吗?挡了我们的路,又自个着了凉,何苦呢?”

那乞丐听得她的声音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叶重重一见之下,手中的伞顿时跌到了地上!

萧离!

竟然是萧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