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别对我撒谎,亲爱的,只有石头能保持单纯,他是最真诚的伴侣。”

珀耳修斯,你在犹豫什么?忘记了倾国美丽的安德洛美达吗?忘记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了吗?忘记你从小的梦想和希望了吗?

杀了她。

珀耳修斯握着刀,忽然整个人一颤,单膝跪下。

盾牌上映出美杜莎的眼睛,那么那么诡异。

第二天的搜寻活动继续进行,整个学院全部停课,老师与学生们一起寻找失踪的女生。刚各自划分好搜寻范围时,米索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奇怪,珍珠怎么还没来?”

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当事人的妹妹却不见踪影。

“可能昨天太累到现在还没起床,我们去叫她吧。”简兰达说着和米索一同前往女生宿舍。

经过二楼时,正碰到露莎碧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两人便问:“早安,我哥哥没跟你们在一起?”

“默在威格教授办公室里。”

露莎碧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你们来这干什么?”

“珍珠到现在还没出现,我们去看看。”说话间到了三楼,简兰达敲门,无人应答。

“珍珠,珍珠你在里面吗?”米索皱眉说,“我去找威格教授拿钥匙。”

露莎碧问道:“如果我们始终找不到那个女孩,是不是应该报警,请警察来处理?”

“现在还不到48个小时,教授建议最好能在不得已报警之前找到水晶,因为这件事一旦曝光,殷达的声誉会受到很大的损害,到时候舆论压力会让伯爵非常为难。”

“我爹地才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呢,不过学生莫名其妙不见,始终是个大麻烦。”露莎碧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简兰达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忍不住问道:“请问……你和程沉从前就认识?”

“程沉?”露莎碧呆了一下,“你是指Medusa?她现在名字叫程沉?”

“程沉不是她的本名?”

“她本来叫……算了,无论她叫什么,都不重要。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从来没认识过她!”一说起她,露莎碧心情更差。

简兰达还想再继续问下去,米索已经拿了钥匙跑回来。

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不见珍珠的踪影,露莎碧望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说:“她昨天晚上好像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过呀,真奇怪,不会那么倒霉,继姐姐失踪后,妹妹也跟着失踪了吧?”

一句话正好说到简兰达担心的地方,他环视房间,每样东西都放在该放的地方、地面整浩,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意外发生过。

米索东看看西看看,忽然叫道:“你们快来看,桌上有本日记!”

简兰达和露莎碧一同朝书桌走过去,那本日记平摊着放在桌上,旁边还有支钢笔。

“日记这页上的日期是昨天的,说明珍珠昨天的确回来过。钢笔的笔套没有套上,看来她的日记并没有写完。”

露莎碧将日记上的内容念了一遍,说:“真奇怪,她去哪了?”

简兰达的脸变得非常严肃,缓缓说道:“看来……我们不得不报警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着两姐妹的离奇失踪,整个校园顿时陷入了恐怖的氛围之中。人人猜度着事实背后的可能性,纷纷自危。

警察在当天下午乘坐专门的轮船抵达殷达学院,一共来了五人,领头的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男子,下属们称呼他为胡森警官,刚下凯迪拉克就被威格教授请进了办公室。

“警官您请坐。”威格教授的愁眉并未因他的到来而有所舒展,“请问你们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别的什么?”

“哦,谢谢,给我来一杯咖啡,他们不需要。”胡森警官四下看了一遍,才在沙发上坐下,悠悠道,“很美丽的学校,闻名不如见面。”四个下属笔直地站在他身后,就像四座高塔。

这个时候这种恭维听在耳里,反而有点像讽刺,威格教授苦笑了一下,将冲好的咖啡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胡森警官看了对面沙发上的简兰达和米索一眼,威格教授连忙解释说:“这两位是学校自治会的成员,希望能够对您了解事情经过有所协助。”

“好的,那就先听听学生怎么说。”

威格教授在一旁为难地说:“警官,关于殷达学生失踪的这件事情,我希望……”

“你放心,我来前上头已经交代过了,此事关系到Werran伯爵的名誉,所以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我们会进行保密,不会对外公布的。”

威格教授擦了擦额头的汗,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那一切就拜托您了。”

胡森警官看向简米二人,“我现在就想听一下事情的发生经过,你们谁来说?”

简兰达于是详细地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胡森警官一直皱着眉,什么话也没说

“……殷达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岛上四周设有安全雷达扫描系统,除了每周一次的采购船只,其他人无法偷偷登陆。”汇报完毕。

胡森警官喝完杯中的咖啡,站了起来,“现在请带我和我的下属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威格教授与他握了手,“辛苦了。”

胡森警官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办公室,学生们纷纷驻足观望,心里面又是好奇又是紧张。

胡森警官忽然对简兰达说道:“等下请把岛上现有人员的名单资料列一份出来给我。”

“好的,警官。”

他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刚到女生楼门口时,程沉抱着叠资料正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那么多人不禁愣了一下。

胡森警官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他盯着她手上的资料问:“这是什么?”

简兰达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依稀有“国际间谍黑纱,神秘身份曝光”等字样,当下替她回答说:“是1993年华盛顿日报的摘略。”

“你们学校还教研究这个?”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搜集这个,但是他还是为她做了隐瞒。“是的,学校非常鼓励学生们的个人兴趣爱好。”

胡森警官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程沉低着头慢慢从他身边走过,胡森警官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久久都没动。

简兰达有些奇怪,问道:“警官?警官?”

“很奇怪,我好像曾经在哪见过她……”胡森警官喃喃地说了一句,转身进门。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见过程沉?

先是默未倾,再是露莎碧,现在又有个胡森警官,好像每个人曾经都认识程沉,那个荏弱孤僻的女孩子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不为人所知的?

简兰达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

程沉低着头走了很久,直到确定盯在背上的那道视线消失了,才停了下来。手中的资料一下子变得很沉很沉,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抱得住它,她缩紧手臂,指尖因为太用力而开始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现。

是他!是那个男人!

仿佛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在她来殷达后命运再度轮转,那些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接二连三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昨夜好不容易平息了的那种悸颤再度袭来,来势汹汹,几乎连呼吸都为之窒息。手里的资料“啪”地掉到了地上,而她跪倒在那些纸张之上,开始不停地颤抖和怞搐……

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随时有人会经过这里看到她的古怪样子,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崩溃!

程沉死命地咬住下唇想爬起来,但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这种悸颤怞走,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这里不是昨夜的沙发,这里离她的房间那么远,她拿不到那个盒子,她从来都不是幸运儿。

嘴唇破了,鲜血入舌,又苦又涩。

依稀看见有个人影朝她走过来,那双黑色的皮鞋越来越近,她直觉地开始挣扎,不愿被人看见这副模样,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残疾了的右腿像一座千斤重的大山,牢牢拖住她的身体,不让她有半点逃离。

皮鞋在她面前停住了,程沉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她的目光迷惘而散乱,视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一双手臂伸过来,先是轻轻地碰了她一下,试探到她完全没有抵抗的反应后,便把她抱了起来。

这个胸膛好温暖,那么那么温暖,延伸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霍然松懈,她抓住对方的衣领,确定这个人不会凭空消失后,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隐约感觉身体在移动,混混沌沌地想:无所谓,无论这个人要带她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她抓住了他的温暖就够了,这种温暖源源不断地从对方身上传过来,如止痛药般流淌过她的四经八脉,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慢慢平息,恢复正常。

随着转动门把的声音,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味道,身体接触到柔软的丝织物,整个人好像陷到了棉花里面。

她知道,这是她的床。只有她的床才有这样的柔软,她的后脑贴着枕头,枕头下有她的救命盒子。

程沉缓缓睁开眼睛,星星点点依旧在视线里闪烁不停,然而碎影一片片地交织拼凑着,拼命想把那人看清。

那人转身想走,她连忙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拉住他,他的手湿冷,全不像胸膛那么温暖。

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走……

带着这样的信念,程沉抓紧那人的手,沉沉睡去。

那人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确定她已经睡着了,才慢慢地扳开她的手指,把手怞出来。

Medusa,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为什么要这么痛苦?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痛苦?你可知道,每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分痛苦,便是施责在我身上的一重罪孽。

我已因你而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眸光黯淡,那个人的声音又低又哑:“我不能留在这里。如果你清醒了发觉是我抱你回来,你会更加恨我。”

皮鞋向门口移动,房门被轻轻地合上。

由于警方接管了这宗失踪案,并以不耽误学生学业为理由要求学校恢复正常运作,因此恐慌暂时被强行遏止下去,如此一来简兰达等自治会成员反而变得无事可做。于是这天晚上7点,他抱着洛比如约来到了美夕子的画室。

美夕子开门,见到是他有点意外,她围着围裙,双手都是石膏,“对不起,我正在做石膏模型,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去洗个手就回来。”

“好。”简兰达打量这个六七十平米大小的画室,。真看不出来,外表看来那么清新干净的美夕子,她的房间竟是这么凌乱。他把沙发上的画板纸张挪开,才勉强找到位置坐。

沙发左手边的小几上堆着大袋零食,五颜六色的袋子中间露出相框的一角,他伸手将那个相框拿出来,里面的照片上美夕子和一大帮人站在一起笑得非常灿烂,背景似乎是某次柔道比赛,除了她外其他人都身穿柔道服。

美夕子端了茶出来,看见他在看那张相片便微微一笑,“去年秋天拍的,那时候还是短发,和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差蛮多的?”

“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简兰达将照片放回小几上,随口问了一句。

“他们都是日本深村柔道协会的会员……你喜欢喝绿茶,对不对?”美夕子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一时间茶香扑鼻。

简兰达深吸了几口,惊讶地说:“好香,这是什么茶?”

“这是日本非常有名的玉露茶,希望你会喜欢。”

在简兰达喝茶的时候,美夕子已架起画板决定了画幅尺寸和类型。她落笔极快,线条源源不断地自她笔下流淌下来,一个小时后素描已经渐成模型。

“看上去很不错。”虽然不是很懂,但依旧可以看得出美夕子把洛比眼睛里的依赖和他自己脸上温柔表情画得很到位。

“这将会是我画得最好的水彩画。”美夕子拉过一层白布轻轻盖住初稿,“谢谢你,学长,今天就到这吧。”

“好的,再见。”简兰达抱起洛比准备走人。

美夕子唤住他:“等一下,我们一起走吧。”她脱掉身上的白围裙,锁好画室的门,同他一起下楼。

“我要送洛比回凯恩先生那里。”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我陪你一起去吧。”

就这样,两人先是送洛比回狗屋,再由简兰达送美夕子回宿舍,等他终于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快九点了。

推开门,发现露莎碧坐在沙发上,第一感觉是——他是不是走错了门?退出去看看门牌号,205,没错啊!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露莎碧嘻嘻一笑,放下手中的报纸走到他面前,歪着脑袋说:“听说你对女孩子的邀请从来不会拒绝对不对?”

简兰达怔了一下,露莎碧又说:“我刚才亲眼看见你和那个日本女孩在约会。”

“那不是约会……”他刚想辩解,露莎碧打断了他:“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既然你不会拒绝她,那就不会拒绝我了?明天一起吃午饭,就这么说定了。”

也不等他有所反应,便径自绕过他走出门去,门外三米处,默未倾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看着他们,目光中露出几分玩味。

露莎碧朝他抛了个飞吻,“晚安,亲爱的默哥哥。”说完“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简兰达为难地看向默未倾,说道;“默,你的妹妹她……”

“放心,没事的。”默未倾走进他的房间拍拍他的肩,不以为然地说,“她很容易就喜欢上一样东西,但通常不会喜欢太久。”

“可是……”

“你只要不拒绝她,她要约你吃饭你就吃饭,她约你玩你就玩,我保证,没几次后她就会对你热情消失,从此不再打搅你。”默未倾声音里加了几分警告,“露莎碧不会成为你的困扰的,倒是那个美夕子,我认为你应该当心。”

“我和她没什么,我只是当她的模特而已。”

“那种女孩子很聪明,她们捕捉猎物的手法从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等猎物发现中了圈套时,已经太晚了。”

简兰达微微一笑,“可是感情不是捕猎游戏,并不是只要你设下圈套套到猎物就能获得。如果我始终无法对她产生爱情,那么无论她做些什么都没有用。不是吗?”

“你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就祝你好运。”懒懒地将身子转个方向,看样子准备走人了,简兰达忽然叫住他:“默,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吗?”

黑眸里的金瞳仁闪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很好奇。”

默未倾沉默了很久,才回答:“眼睛。”

“眼睛?”

默未倾的视线开始变得很悠远——

长长的铺着波斯地毯的楼梯,那个女孩从楼下走上来,走到他面前,低下眼睛,轻轻地说:“对不起,请让一下。”

她有夜莺一样婉转柔美的声音,和落花一样轻盈优雅的脚步。

她看着他,眼睛像是一湖静水,以最迅疾的姿态瞬间包拢了他,却不自觉。

她垂下眼睛说:“对不起,请让一下。”

镜头定格在这一秒,然后旋转着飞散。

那一瞬间,即成永恒。

要消除一条新闻对人们的影响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另一条新闻来替代它。更何况,被誉为殷达第一美少年的简学长与一年新生露莎碧共进午餐是铁一样的事实,起码有四十双眼睛看到他们双双出现在餐厅里,吃饭时有说有笑的,最后露莎碧还挽着简兰达的胳膊离开,神态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因此,至晚上止,校园里被讨论最多的事情已经不是水晶姐妹的神秘失踪,而是简学长终于恋爱了。

人类是善于遗忘的,从另一角度来说,他们乐见美好的事情发生,而把悲剧掩埋起来,假装不存在。

胡森警官的调查工作看来进展得并不顺利,几次在校园里见到他来去匆匆,都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警察们搜取了水晶姐妹房间里的指纹和足印带往纽约进行化验,然而默未倾认为这招根本没用。

“你说凶手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学?”晚上十一点半,米索和简兰达依旧留连在默未倾房间里,迟迟不肯离去,因为——默在做宵夜。

“现在最好不要下这样的结论,会引起大家的恐慌。”他熟练地将平底锅里的煎饼往上一抛,翻了个面掉下来,随着“滋——”的爆油声,一股香味直朝米简二人飘来。

米索吞了吞口水,还不忘损简兰达一笔,“那是,否则我们的NO.1美少年中午所做的牺牲就浪费了。”

简兰达失笑,“拜托,正经一点。”

米索睁大眼睛故作惊奇地说:“这还不够正经啊?为了转移同学们的注意力,你不惜牺牲自己的色相去陪高贵的露莎碧小姐吃饭,制造你恋爱了的烟雾弹来模糊水晶姐妹的失踪案,多么伟大的情躁啊……”

简兰达眨了眨眼睛,无言以对。没办法,还真被这家伙猜中了,他心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然,还要谢谢默未倾昨天晚上对他所做的暗示,否则他也想不到这点。如此一来,反而有些怀疑,他转过头,问料理台后的默未倾:“默,是不是你暗示露莎碧来和我演这出戏转移众人的视线的?”

默未倾淡淡地回答:“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简兰达顿时红了脸,米索吃吃地笑。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阵猛拍,米索过去开门,一个四年级名叫提娜的女生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急声说:“学长,不好了!女生楼那边出事了……”

三人顿时面色一正,简兰达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我们过去瞧瞧。”

默未倾立刻熄火,边走边脱围裙,在走出门口七步后,手往后一扔,围裙准确无误地落在门里的沙发上。

米索问道:“出什么事了?”

提娜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饶是如此,还得拼命跑才跟得上他们的速度,“我们都睡下了,突然听见露莎碧房里传来一声尖叫,当我们连忙跑出去看时,就见她穿着睡衣光着脚从房里冲了出来,披头散发样子可怕极了,嘴里不停地喊救命……”

她才说到这儿,三人已冲进女生宿舍大门,一楼站了好多人,女生们各个身穿睡衣表情紧张地盯着一扇门。

“出了什么事?”米索走过去,女生回头看见学长来了,纷纷让出路来。

那扇门,正是最西边的107室——程沉的房间。

简兰达脸色顿变,默未倾的眼中金光一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米索好奇地问了出来:“你们看这个干吗?露莎碧呢?”

话音刚落,女主角便出现了。

房门“砰”地打开,露莎碧拖着程沉的一只胳膊往外拉,嘴里说道:“你出来!你有胆做没胆承认!我就知道是你,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到哪里,哪里就没好事发生!你给我出来!”

程沉被她硬是拖了出来,另一只胳膊里死死抱着那个黑木小盒,本来就很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惨淡。

“你们在这干什么!”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胡森警官带领他的四个手下也隆重登场。

露莎碧松开程沉的手冲到他面前,急声说:“警官,是她!她是凶手!就是她杀死了水晶和珍珠,她刚才还想杀我,是她,就是她!”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所有目光都齐齐地盯在了程沉身上。只见她咬着下唇,依旧低垂着眼睛,抱着盒子站在门边一声不哼。

胡森看了程沉几眼,沉声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是她干的?”

“警官,我刚才在睡觉,有个人偷偷进了我的房间,其实我那时没有睡着,我看见一个黑影朝我俯下身来,我想也没想就把身边的芭比娃娃抵在身上,然后开始大叫。那人用绳子本来想套我的,结果套中了我的娃娃,听见我大喊她就跑了。我连忙开灯下床跑出去……”

“你说你看见的是个黑影?这么说你并没有看见对方的样子?”

“这个不是重点,反正我就知道是她!”

“你没看清楚对方,怎么能肯定是这个小姑娘干的?她那么瘦小,而且还腿有残疾,能在短短几秒内逃离你的房间回到她自己的房间,这不太可能做到吧?”

露莎碧呆了一下,刚才一头冲动,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凭着直觉第一个就想到是她要害她。一转头看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好像挺下不了台的,脑袋里又“轰”的一声炸开了。想也没想地,她朝程沉扑过去,叫道:“她不一样,她是个怪物!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程沉往旁边侧了测,露莎碧没扑中她的身子,但却重重撞到了她的手臂,在她向后跌倒的同时,手里的盒子飞了出去,撞上对面的墙壁又飞回来,最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盒盖碎开,盒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女生们顿时发出了一阵尖叫,那盒子里装的竟然是——

指甲!

一共是十个指甲,上面残存着斑驳的血迹,血迹已经变成浓近于黑的暗红色,折射出闪闪的光泽,在凌晨12点看见这样的东西,真是说不出的恐怖。

这是从谁身上拔下来的?水晶?还是珍珠?

女生们惊恐地望着程沉,早就觉得她很古怪,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变态,以收藏指甲为爱好!

露莎碧也愣住了,很久以前她就想知道这个盒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以至于那个怪物把它看得那么重要,到今天终于知道了,却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指甲!还是这么恐怖的染血指甲!

她浑身发抖,连忙转身一把抱住默未倾“哇”地哭了出来,“哥哥,好可怕!我就说她是个疯子,她很危险,她竟然每天都抱着这么一盒子指甲睡觉!”

女生纷纷向后退了几步,远离那个可怕的疯子。

简兰达望着程沉,她跌坐在地上,似乎想了很久后,才慢慢地爬过去,把掉在地上的指甲一个个地捡起来,把碎了的盒子也捡起来。

他看着她做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开始一片模糊,有水气升到眼睛里来,又酸又苦。

在他眼睛噙泪的时候,默未倾突然轻轻推开露莎碧,接着他做了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走到程沉面前,突然蹲下去按住她的手,表情非常非常痛苦,似乎在他面前的是他最最至爱却又亲手打碎了的瓷器。悔恨、怜惜、不忍、伤感……全都汇集在了一起,再不复校园第一酷哥的姿态。

程沉慢慢抬起头凝视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抬起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美丽到令周遭一切都顿时为之黯然的眼睛!

纯黑,剔透,没有一丝杂色,如水晶般明净,如钻石般璀璨,再折映出水般的润泽,迷惑了众人。

警官望着这双眼睛,忽然回想到一件事情,他愕然他指着程沉,吃惊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曾在哪见过你了!你是那个小女孩,你是黑纱的女儿!”

惊讶的声音“呲”的一声撕开记忆的口子,前尘往事飞旋着回到脑海中来,无论多么多么不愿意,这一刻,还是异常鲜明地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