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无法分清的那些爱与恨

教室里突然静得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

我听到了那个声音,梦境一般,他叫着我的名字:“Sara。”

在迷蒙的雾气中,那张宛若天使的面孔在我的眼前出现。

我看到了晨勋眸子深处浓浓的担忧与紧张,原来在他的怀里是如此温暖……被守护的希望。那一瞬间,我情愿就这样在他的怀里永远地……沉溺下去。

可是他却叫醒了我。

琉璃般透明的晨光里,晨勋轻轻地抱这我。他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一碰就会碎掉的玻璃娃娃。

丝毫没有嫌弃我身上的污渍,他跟我靠的那样近。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边,异常温暖。

“Sara。”他眼神清澈地盯着我,声音轻柔,“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个声音,仿佛从他的心底发出来。

我虚弱而无力地摇头,眼中的伤如同一抹缥缈寂寞的雾气。

我哑声说:“没有对不起,谢谢你此刻的出现。”

晨勋的眸子瞬间明亮起来,单纯而自信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我安静地凝视着他,默默地握住他背后的衣服,缓缓地握紧,在他笔挺的外套上留下细细的折痕。

同学们哗然,甚至忘记继续朝我身上丢柿子。

美萱不屑而冷漠地说:“以为有人保护你就能摆脱做过的坏事吗?”说着,她夺过身边一位同学手中的柿子,正要丢过来——

“美萱,你实在太过分了!”穆莎抱着一叠纸走进教室。

清晨有微微的风。

风轻轻的吹来,我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指,示意晨勋放开我。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穆莎,她的声音冷静的不带一丝温度,眼睛里写满了愤怒,而在那愤怒之下却埋藏着无边无际的悲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穆莎将那叠纸举到美萱面前。

“这些是洺羽的遗物,是在他贴身放置的包包里找到的。”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最好看看。”

“皇洺羽的东西为什么要让我看?你真是莫名其妙。”美萱挂着那抹熟悉的笑容,不屑一顾的拍开穆莎的手。

啪的一声,穆莎手中的纸业从指缝间滑落。

教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

唰唰——

雪白的纸业好像纷飞的蝴蝶,在冷清的阳光中飞散开去,一张一张的跌落到地上。晨勋拾起一张落在我和他之间的纸,视线刚落在上面,表情便瞬间僵住。

我看过去,眼底渐渐浮起空洞的白雾。

恍惚中,瞳眸里映出一幅安静而美好的画面,是皇洺羽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从画板后面偷偷的探出头来,漆黑的眼睛像极了他的哥哥,只是眼神更加柔和温润,泛着玉一样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歪着头,细心的在画板上涂抹着,慢慢的打着阴影……夕阳在他身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可爱。

……

看着晨勋手中的画,我的肩头猛地一颤。若不是爱的深刻,又怎能描绘出如此扣人心弦的作品?

仿佛每一笔每一个线条都能透露出心中的深情。

这,大概就是皇洺羽的爱吧。宛如缓缓流淌过青山的小溪,那么清澈,那么温柔,那么……不易察觉。

时间仿佛静止了。同学们都诧异的目瞪口呆。

穆莎的声音轻轻回荡在教室里:“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轻松的践踏别人?”

她说着,俯身去捡地上的画。

“我践踏谁了?不过是几张废纸,有必要宝贝成这样么?”美萱淡淡的说,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画。

“只是一眼,我以为你看了这一眼,会不一样……”穆莎把画捡起来,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起来。

晶莹的泪珠隐隐浮现在她明亮的大眼睛里:“为什么你不看看呢?”

穆莎再次把画稿递给美萱。

风很安静,阳光很安静。

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着美萱。

“你……”美萱不耐烦的再次打掉穆莎伸过来的手,“没完了是不是?”

这一次,画稿散落到地面时,周围的同学都倒抽了一口气。

“那……”

“这个……”

“不是……”

几乎铺满一地的画稿,上面的内容只有一个——

美萱。

空气中似乎有寒流经过。美萱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那些画,面无表情,嘴唇却一点点变白。

然后——

她抬起脚,毫不怜惜地踩在一张画稿上,狠狠地碾起来。

同学们都惊呆了,一时间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我怔怔地皱眉。

晨光如水晶般透明。

美萱还在疯狂地碾着地上的画稿,像疯子一般,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脸色苍白。

“够了!停止这种伤害吧!”穆莎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皇洺羽……他死了,是真的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还要如此狠心地对待他的遗物!”

“为什么?”美萱的眼底像是有东西在闪光,可是又混着困惑、挣扎和不知所措。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贯的嘲讽,大声说,“为什么我要哭?皇洺羽死了我为什么要哭呢?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暗恋我,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有什么关系?皇洺羽的死是他自作自受!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活该!”

说完,美萱瞪着穆莎,狠狠地瞪着,像一头兀自挣扎的野兽。

穆莎震惊地捂住嘴。

同学们早已被惊得呆若木鸡。

此刻,教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刻发生什么。

“笨蛋!”美萱的声音再次响起,“男朋友都要被人抢走了,居然还帮着敌人说话。你千辛万苦地找来这些废纸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想想怎么保护自己的男朋友不被别人夺走!”

听到美萱的话,穆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还是大声地反驳:“你乱说。”

我不由得怔住,身体轻轻颤抖。身后的晨勋紧紧地抿着嘴唇,直到原本红润的嘴唇微微泛起青白色。

(连载中)《樱空之雪②》——by小妮子②-空葉-╰つ蓝色の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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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可思议了,平日里那么温顺的穆莎居然会打人啊!”

……

细碎的议论声灌入我的耳中,我的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感动,同时也一点点酸涩的抽紧。晨勋似乎感受到了我强烈的情绪波动,更加用力的搂紧了我。

“你……你居然敢打我!”

美萱皱起眉头,恶狠狠的盯着穆莎。

“我就是不允许你这么说sara!sara一直当你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任何坏话,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她呢?你践踏皇洺羽的感情也就算了,我绝对不能让你随便欺负sara!”

穆莎几乎是嘶吼着冲美萱喊道,她的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握成拳头,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哦?你就这么想要保护她么?”

沉默了半晌,美萱终于缓缓的开口。

她轻轻的把被穆莎打散的头发塞到耳后,微微挑起唇角,恢复一贯冷艳孤傲的神情。

“所以——穆莎,我刚才没有说错,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说完,美萱再也不看穆莎一眼,迈开修长的双腿向教室外走去。

地面上的画稿被她的高跟鞋毫不留情的踩过,仿佛折翼的蝴蝶一般,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和美好。

同学们无声的分开一条道,美萱从人群中走过,沿着走廊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转角。

我远远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微微的凉意。像有闪着寒芒的针,在一阵一阵不停的戳刺。

那个回忆里美好的美萱似乎真的一点点走远,再也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城市总是笼罩在浓浓的大雾中。

如同我心里面的哀伤,沉重的无法驱散。

我常常望着窗外朦胧的世界发呆,视线里模模糊糊的事物、深深浅浅的颜色,全部和天空连成了一片。

同学们像是隐隐明白了美萱和皇洺羽之间的事,虽然还是会对我指指点点,却再也没有像那天那样直接的攻击我。

这天,课间活动时间,我走上楼梯的时候,遇到美萱走下楼梯。

她与我擦肩而过,冷漠的仿佛我是一个陌生人,或者是根本不存在的透明人,从始至终没看我一眼。

我轻轻的叹气,心绪有一刹那的恍惚。我转身走向走廊的窗边,打开紧闭的窗户。

雾气紧随而来,带来悲伤的寒意。

几个同学经过,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肆无忌惮的议论着——

“其实是美萱吧,皇洺羽喜欢的是美萱吧?”

“那sara是怎么回事啊?”

“传说中的三角恋?”

“不像是,我亲眼看到了穆莎带来的说是遗物的东西,全部都是画,画的全是美萱,各种形态的,画得可好看了!”

“那这么说,皇洺羽喜欢的是美萱喽?”

“那他为什么要为了sara自杀?”

“事情好复杂呀……”

“嘘!嘘!美萱过来了。”

……

我站在窗边,听着那些让人不舒服的流言蜚语,远远的看见美萱再次走过来。

她的目光清澈如冷泉,衣服整洁干净,头发和妆容一丝不乱,仿佛任何非议和争议都不会影响到她分毫。

美萱似乎永远都是这样。

骄傲。美丽。自信。

当她走到我们这边时,那几个同学自发的闭上了嘴,分作鸟兽散。

走廊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上课铃适时的响起。

我关上窗,朝教室走去。

美萱亦是,走在我身前的背影,显得格外清瘦,却从始至终高昂着头。

下午,体育课。

因为天气的原因,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下棋或听音乐都可以。

由于同学们的疏离,我抱着课本来到学校的图书馆,看了一会儿书,我忽然被身边的议论声吸引。

“喂,你听说了没?”

“知道,知道,报纸上都说了。皇洺翼的父亲因为皇洺羽自杀的事情病倒了,听说病得很重,要做手术,手术成功几率很低,而他手术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看到皇洺翼和穆莎订婚。”

“所以说,皇洺翼要和穆莎订婚了?”

“是啊是啊,爆炸性新闻吧?”

……

我翻动书页的手指忽然缩了一下。

订婚……虽然是听说,却有着很强烈的真实感。

我呆呆的看着书中的文字,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无法去想,什么也想不明白,只知道在这个瞬间,我的心静寂无声,仿佛有沉重的枷锁压在了我的身上,一时之间,我竟然喘不过气来。

而那些声音却不肯罢休,仍在继续——

“你们说的是那个超帅超有钱的皇洛翼?”

“嗯,就是那个冷酷的帅哥。”

“我的王子不再属于我了,呜呜呜……”

“小声点,这里可是需要安静的图书馆。”

“就是说呀,你们在那边鬼哭狼嚎什么?人家皇洛翼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你好不好!”

“那……订婚对象真的是穆莎?”

“对对,就是那个娇滴滴的穆莎。”

“喂,不准你们这么说我心中的女神。穆莎可是我见过最最温柔最最善良的女生,听你这口气,好像她配不上皇洛翼?”

“没有啦,王子和公主——超绝配!好浪漫!”

……

分明是很细小的议论声,甚至还隔着一排桌子,可是我却听的那么清楚。好像有人安装了一台扩音器,无限放大了这些声音。然后这些声音就像一道道炸雷在我脑袋里炸开,轰隆隆作响,如回音一般盘旋不去。

我合上书,假装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可是当我站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我走到书架前,把《基督山伯爵》放回原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用手撺紧,然后狠狠的撕扯,引出阵阵寒寒的锐痛。

我抱紧课本,呆呆的走出图书馆,可是刚走到拐角处就不由自主德停住了脚步,整个身体僵硬地绷紧。

楼梯口。

穆莎正准备往上走,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时间仿佛放慢了,放轻了。她的每一个动作在我眼里都变得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般缓慢,缓慢得让我认为自己置身于梦境中。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穆莎抬头看到了我,立刻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我要去老师那里交习题,真巧!刚好有事找姐姐呢!”

她撒娇的嗓音甜甜的,好像涂满奶油的新鲜草莓。

我看看她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这欢愉的光芒,一瞬间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的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抱在怀中的书好像沉重了许多。

“我希望姐姐今晚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今晚?”

穆莎认真地看这个我,晶莹的眸自里居然还有一丝紧张的光芒:“难道姐姐今晚有事?”

我摇摇头:“没有。”

穆莎松了口气,唇边的微笑渐渐扩大成一种喜悦。

“那就好。姐姐答应今晚来我家吃饭好吗?放学之后,我们一起回家,我让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我有一件事想告诉姐姐。”

穆莎澄澈的眸中没有一丝杂质,干净的犹如蔚蓝色的天空。

我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我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

“好,我答应你”

傍晚的风吹过,却吹不散浓浓的雾气。

我走出校门的时候,穆莎已经等在那里,看见我,就兴奋的跳了起来,叫道“姐姐!”

她的身旁停了一辆橘黄色的的士。

我淡淡的微笑:“你等了很久吧?今天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了。”

穆莎摇摇头,说:“没有啦。”

“外面好冷,车里开着暖气呢。快上车吧。”穆莎打开车门对我说。

我坐进车里,穆莎坐到了我身旁的位置,然后示意司机开车。

车里的暖风渐渐温暖了我冰冷的手指,但是我的心却怎么也暖不起来,一如这阴晦的天气。

车内飘出音乐声。

“像千里外的星光

我们只能对望

相信爱不会说谎

只是分开收藏……”

……

的士缓缓的行驶在雨夜的车海中。

我静静的闭上眼睛。

“我等候的愿望

总是失望

像流星耀眼却会坠亡

你的爱的力量

如何飞向

遥不可及的远方……”

……

我望着车窗外被迷蒙的雾笼罩的夜空,找不到一颗星星。

音乐声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像在沉睡的梦里,悄无声息的飘进我的心中。

“遥远的星光只能凝望

你是否一样

会把爱挂在心上

满天的星光就算给我

一千个愿望

我只想换你

一直陪在我

身旁

……

陪在我身旁

……”

……

“姐姐,你是不是睡着了?”歌声的余音渐渐消失,穆莎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我的胳膊,“姐姐?”

我转头看着她,摇摇头说:“没有。”

穆莎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我还以为姐姐睡着了呢,所以只敢在到家的时候和姐姐说话。”

“到了?”我疑惑的看向车窗外,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下来了。

我和穆莎走出的士,定定的站在穆莎家的洋房门口。

家……

这里就是家。

虽然在这样的雾天里,景象都是朦胧的,但是在这里,家的气息是如此浓烈,如此亲切。我的嗓子忽然一片咸涩的哽咽,眼角泛上湿润的光芒。

门开了,司明美紧张的冲向穆莎:“怎么不多穿点衣服?也不怕被冻着!妈妈告诉你多少次了,万一感冒了就糟糕了。”

穆莎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都到家门口了,而且只是一点点小雨啦……”

司明美和穆莎进屋。

我如同石化的雕像,僵直的站在那里。

清冷的雾将我孤独的身影笼罩。我穿的也很单薄。

我怔怔的站着,身体孱弱的仿佛深秋的落叶,眼前重叠的影子淡如一团看不清的雾。很冷……很冷……冷得连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我面前。

寒冬蚀骨的凉意让世界忽然变得安静,穆莎无声的向我伸出手,说:“一起进来。”

我看着她的手,在凄冷的夜中,那仿佛是一簇银色的光芒,真切的在我的眼前闪烁。

像是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所在,我紧紧的握住了穆莎的手。

穆莎微笑着拉起我的手,走进温暖的家,走向餐桌。雪白的桌布上,精致的菜品已经整齐的摆放完毕,散发着美好的香气。

司明美拉开椅子,示意我和穆莎坐下,然后转身走进厨房。片刻后,她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返回。

司明美简短客气地说:“别客气,喝吧。”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却在我的心中变得无比温暖,像手中的热奶,恰到好处的热度从指间一直传递到四肢百骸。

穆莎笑嘻嘻的拿起另一杯牛奶,抿了一口,然后夸张的吐着舌头:“哇!好烫。”

“慢点喝。”司明美看了一眼撒娇的穆莎,眸子深处的爱意和满足清晰的流泻出来。

我静静的坐着,握紧了手中的牛奶杯。

穆莎放下牛奶,拿起筷子:“好饿哦,妈妈,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等牛奶不那么烫的时候再喝。”

“就是要趁热喝呀!”司明美不同意,严肃的强调,“趁热喝才会起作用。”

“可是妈妈,喝下这么一大杯热牛奶,人家就会饱了,就没办法吃妈妈做的这么美味的菜了。”穆莎开始撒娇。

明亮的餐厅里,我静默地坐着,久久地望着穆莎和司明美,感受着她们自然而亲切的对话中透出浓郁的暖意。终于,司明美妥协了,同意让穆莎先吃饭,穆莎开心的笑着说:“妈妈真好。”

说着,她夹了一块肉,放进我碗里:“妈妈煮的肉特别好吃。”

“别光顾着向别人夸耀妈妈,自己也要吃一点,刚才不是说肚子很饿么?”司明美宠溺的看了一眼穆莎,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眼神中却夹杂着一丝冰冷的质疑。

心仿佛裂开了一条缝,痛楚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笑:“谢谢。”

“妈妈。”穆莎放下筷子,郑重地说,“Sara不是别人。”

司明美愕然。

我怔住,随即对穆莎摇摇头,暗示她不要说。之前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穆莎扬起灿烂的笑脸,说:“Sara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司明美伸手宠溺地摸了摸穆莎的头发,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穆莎永远都是这样善良、单纯,只是交朋友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轻易的就说出‘最要好的朋友’这种话,我不可希望我的宝贝女儿最后后悔呢!”

胸口仿佛被一个拳头狠狠击中,我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无法顺利的倾吐出来。

身旁的穆沙急切地出声:“不会的!Sara是不会伤害我的。”

“既然如此——”司明美斜睨我,温情的目光夹杂着冰冷的质疑。“我现在诚挚的邀请Sara小姐参加我家穆莎和皇洺翼的订婚典礼,可以吗?”

参加……

不参加……

仿佛有一层白雾在我眼中凝结,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的睫毛无力地颤动着,轻声说:“我去……”

虽然声音很颤抖,却耗尽了我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我去参加穆莎和……皇洺翼的订婚典礼。”

晚餐结束后,穆莎送我到门口。

清冷的风吹来,路灯下洒下暖黄色的温柔光芒。

穆莎美丽的小脸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如如玛瑙般晶亮的眸底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情感:“姐姐,对不起。”

“嗯?”我有些不解,伸手摸着穆莎的头发。

“我知道要姐姐来参加我和洺翼的订婚仪式,对姐姐来说是件很为难甚至很过分的事情,毕竟你和洺翼曾经那么相爱。”

我的笑容变得暗淡,但随即绽放的更大:“傻瓜,你都说是过去了。”

“不,或许洺翼还一直喜欢着你呢。”穆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与慌乱。

我上前抱住她:“你真是傻瓜,不要管那么多,毕竟现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你,你就是他的一切。”

听到我的话,穆莎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天真而温暖地看着我说:“姐姐,你知道吗?因为洺羽的事,皇伯父病倒了,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洺翼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洺翼非常恨爸爸用情不专令妈妈抑郁而终,但其实伯父在伯母死后,一直希望能得到洺翼的原谅。我知道洺翼还是爱着自己的父亲的,所以才会答应伯父举行订婚仪式。”

他喜欢的人?

我的眸中闪过一抹黯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疼痛。

“姐姐,我真的很爱洺翼。我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有妈妈的,还有你的。”穆莎微微侧头,像一个美丽的布娃娃,大大的眸中闪着透明的光芒,“我最亲爱的姐姐。”

“我?”嘴唇微微嚅动,我的喉咙里一阵灼烫一阵冰凉,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

“嗯!姐姐。”穆莎的声音清澈而舒缓,笑容甜蜜,像是沉浸在最美丽的梦里,“祝福我,好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冬末夜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混着湿润的水汽,缓缓流进肺里。我点点头,说“祝你永远幸福,我的妹妹。”

说完,我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孤独而僵冷。

春天,快到了吧?

窗外,天空灰暗阴沉。

室内,灯光温暖明亮,一架黑亮的钢琴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晨勋坐在钢琴旁,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指尖的黑白琴键,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我,幽黑的眸中落满星光。

他缓缓地说:“是G谱号,这里绝对是高音,不可能是低音。”

我安静地扬起唇角:“我记得音乐老师说,这段开始是F谱号。”

“应该是低音,高音上去的感觉很奇怪。”真央也附和道。

此时的音乐教室里只有我们三个,宁静如港湾。灯光下,晨勋再次舞动手指,每一个随着黑白琴键飘散出来的音符都仿佛带着翅膀,悠扬的漫天起舞。

一曲终了,晨勋说:“Sara该吃药了,或许我应该建议医生给你再加点治疗记性不好的药。”

然后他站起来,修长的身体斜倚着黑亮的大钢琴,戏谑地笑看着真央:“至于你,真央,该吃什么药呢?医院似乎没有治疗盲目附和的药。”

“是吗?该吃药的人应该是你吧,治疗狂妄自大的药,不晓得哪里有卖。”真央伸出手在晨勋眼前晃了晃,好心地提醒道,“你最好快点找到良药,免得传染给大家,就罪孽深重了。”

我坐到钢琴前,不死心地辩解道:“这段是要表现哀伤的感受,如果用高音的话,那样脆弱的感情似乎表达不出来。”

晨勋面对着我,优美的唇角绽放着轻柔的微笑:“要不要打电话问问音乐老师?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

“你敢打赌吗?”真央不服气,“如果我和Sara说得对,麻烦你去影楼拍几张狂野的写真照,放到校园BBS上供同学们瞻仰。”

“死人才要瞻仰。”晨勋头疼地揉揉额角,“用词不当!年纪轻轻就口齿不清,到老了可怎么办?”

“你!”真央气结。

我轻轻地笑:“如果我们赌输的话,就让真央去拍一套性感的写真照放到校园BBS上。”

“Sara!”真央顿时气得头顶冒烟,“损友。”

事实证明我健忘了,给音乐老师打电话求证后才发现,原来那段曲子真的是G谱号,而作为打赌输的一方,我被晨勋和真央拉着去影楼拍写真照,这是举手投票的结果,我想该抱怨交了“损友”的人是我才对,明明说的是真央拍写真,哪知道这两个家伙竟然意见一致地把“魔爪”伸向了我。

我几近崩溃地站在步行街的影楼前,看着橱窗里洁白美丽、仿佛沐浴着星光的婚纱……

这里分明是——

婚纱影楼。

“走错了。”我果断地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晨勋拉住手腕。

我诧异地望着他:“这是婚纱影楼。”

晨勋的眼底像水一样清澈的光芒闪过:“是婚纱影楼,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啦!在这里拍也是可以的啊!”

他的声音很轻,我突然有些不忍拒绝。

“晨勋,你是预谋好了要跟Sara拍婚纱照吧!”真央开玩笑地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黯然。

我注意到真央眼底的黯然,刚想拒绝晨勋的请求,却没想到真央已经推开店门,率先走了进去。

我也只好任由晨勋牵着我的手走进去,拱形的玫瑰花门后是一个如梦似幻的童话王国,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浪漫的甜蜜气息。

笑容可掬的婚纱店店员们纷纷向我们行礼,一个可爱的店员迎上来,“很高兴为你们服务,请问你们想拍什么风格的婚纱影集?”

“先选婚纱吧。”晨勋建议。

“婚纱都在那边。”店员立刻笑着指向前厅,浅粉色的大型展台上摆放着各种款式的婚纱,在如水晶般梦幻的射灯照耀下显得格外纯洁、唯美。

“哇!好多漂亮的婚纱啊!Sara,就让我帮你选吧!”真央的眸子一亮,跟在店员身后走向展台。

晨勋也跟着另一个店员去挑选男士礼服了。

无环顾四周,店里的客人很多,被店员们分别安置在一个个小包间里。虽然这些包间都是开放式的,只用了透明的玻璃间隔开来,却显得那么安静。

我找了一间没有人的包间坐下,立刻有店员热情地端了杯水过来。

“谢谢。”我安静地扬起唇角表示感谢,刚要伸手去接水杯,店内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好奇地望过去,弄清楚喧闹的原因后,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充满罗曼蒂克气息的婚纱店里,皇洺翼和穆莎被一众店员簇拥包围着并肩走了进来。

白色的地毯上,皇洺翼如王子一般俊雅,穆莎安静地待在他身旁。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美如图画。

他们……竟然选择这家影楼拍婚纱照!

我震惊得几乎不能动弹,也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僵硬得如化石一般。惊慌失措间,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啪的一声清脆的落地声。

穆莎朝这边望了过来,皇洛翼也望了过来。

我慌忙低下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立刻打理干净。”店员歉疚地说,俯身收拾满地的碎片。

“姐姐。”穆莎发现了我,快步走到我身边坐下,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抬起头,正好迎上皇洺翼幽暗漆黑的眼眸。

我缓缓地一点点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隐隐的痛感传遍全身。店员收拾好杯子碎片之后悄悄离去了,我收拾好情绪,把目光转向穆莎:“来选婚纱?”

穆莎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是来拍婚纱照。”

“那你呢?”穆莎羞涩地反问我。

“我……”

我正要开口,真央已经将选好的婚纱拿到我面前:“Sara,我选了好久,觉得这件最适合你。”

“哇,姐姐也是来拍婚纱照的吗?”穆莎的笑容顿时像花一样盛开,“男主角是谁?”

我微微怔住,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

皇洺翼发出鄙夷的冷哼声。

我的身子一颤:“是……”

气氛安静得仿佛流淌在沉寂冰河下的水流。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我循声看去,正好和晨勋的目光撞在一起。

晨勋已经换好了礼服过来,洁白的燕尾服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灿烂的银色光芒。在他走近的瞬间,我的手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优雅的神情,眼眸中闪动着温柔的光彩:“Sara是来和我拍婚纱照的。”

真央把眼底的失落硬生生地藏起,真诚地向我们展露微笑:“很有眼光嘛,这件礼服你穿特别帅,和我帮Sara选的这件婚纱很配哦!”

一时间气氛如湖面般静谧。

皇洺翼目光冰冷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看向穆莎:“经理说昨天新来了一批法国名家设计的婚纱,已经预留出来,都是全新的,没有任何人穿过,你去挑你喜欢的试穿吧。”

穆莎甜蜜地点头,然后微笑着对我说:“姐姐跟我一起去试衣间试婚纱吧。”

我的胸口像被堵住了一样,很想拒绝,但是看到晨勋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嗯,真央给我选的婚纱很别致,我很喜欢。”

试衣间,穆莎的声音从隔间的木板后面清楚地传来。

“跟姐姐拍婚纱照的那个人叫宫晨勋吧?他看起来好紧张姐姐,他一定很喜欢姐姐吧?不,不对,他应该很爱很爱姐姐吧?”

“姐姐,他真的很爱你,你爱他吗?”

我……

爱他吗?

我看着身上的纱裙,洁白的婚纱长长地拖曳下来,细碎的白色珍珠镶嵌在裙摆上,暗纹华丽地铺满了整个裙面,轻盈的长纱温柔地笼罩在最外层,像在守护着这个纯洁而美丽的梦。

“姐姐,你真的好美。”穆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回头望去,雪白的婚纱已经穿在她的身上,细细的绢纱锦缎闪耀着柔和的光泽,将她衬得如仙子一般圣洁唯美。

阳光透明而迷离,我看着穆莎,仿佛有某种温暖的情感触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穆莎才是真的好美。”

穆莎的眼眸中盛放着澄澈的光芒,她笑了笑,说:“今天好开心,竟然和姐姐不期而遇,一起拍婚纱照……”

我的心忽地一恸,然后沉寂无声。

“姐姐,要不咱们跟摄影师说说,合拍一张婚纱照留念,好不好?”

穆莎望着我,神情有一些羞涩,还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我的心被砰地撞了一下,睫毛悄悄濡湿起来。

“好不好?”穆莎期待的眼睛里有无数星星在闪动。

许久,我轻声回答:“好。”

可是当穆莎把这个提议告诉皇洛翼和晨勋的时,他俩竟然同一刻摇头——

“不好!”

“我不同意。”

穆莎只好沮丧地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摄影师还是把我们带到了同一露天场地,让我们等待拍摄。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的目光不时地飘向皇洛翼。他穿着黑色的礼服,似乎廋了许多,隐约有些病容,肌肤苍白得如同褪色的樱花花瓣。

真央细心地将我的头发梳了一遍,说:“有点散开了,我去叫化妆师过来帮你补补妆。”

我点点头:“嗯。”

真央刚转身离开,摄影用的闪光灯架子忽然不明原因地倾斜,朝地面倒下来,而那个方向刚好是穆莎所站的位置。我不加思考地跑过去,用力推开穆莎,自己却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朝我袭来。

这时,一个黑影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怔怔地看成着他,他的眸中依然是一片幽暗的冷漠,却令我觉得无限温暖,这一刻,我多想叫他的名字,但穆莎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洺翼!”

瞬间,我的喉咙里像是卡着了什么东西,难受得发不出声。

当!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我感觉到皇洛翼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左手,将闪光灯加子推到一旁,与此同时松开了我,目光中含着不明的探询意味:“你没事吧?”

他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我身后的穆莎?

我凝视着皇洺翼,想从他的眸中找到答案,可是他幽深的黑瞳清清冷冷,仿佛是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我什么都发现不了。

只是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红色的淤痕清晰可见。

“一定很痛吧?”穆莎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疼惜地问。

工作人员迅速赶了过来,一边对我们表示歉意,一边清理现场。

“没事。”皇洺翼收回手,目光一闪,视线落在我身上瞬间,瞳孔中射出如针尖一般刺人的光芒,“一个意外而已。”说着,他冷冷地一笑,十分不屑和轻蔑,“我只是想过去救你,但是有人比我早了一步,我就顺手帮帮她罢了。”

我一怔,脸上的表情全部凝固。皇洺翼的话让我失神,我安静地瞅着他那充满冷漠和不屑的眼睛,心疼得再没有任何感觉。

“Sara。”

就在我以为我可以痛得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的时候,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优雅得仿佛阳光下的泉水。他轻唤:“Sara。”

这个声音竟在一瞬间让我的心变得柔软。我的脸上浮现起淡笑,声音平静无澜:“晨勋。你放心,我没事。”

“真的?哪里痛要说出来,不要总是强忍着,让我帮你分担,可以吗?”晨勋的眼眸中有一丝落寞。

阳光射进他的眼底,他微微地眯起眼睛,轻柔的声音如同飘落的花瓣,在清澈的泉水上徐徐晃动。

“我不会顺手救你,我会全力以赴保护你。”

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点点充盈我的胸腔,我暗哑地说:“晨勋……”

“Sara,虽然我的保护迟了些,但我的这份保护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说话间,晨勋迎着阳光紧紧地抱住了我,然后趁我还在愣怔的瞬间,他的吻如一阵温柔的风,在我嘴唇上轻轻地掠过。

“Sara,嫁给我,好吗?”

银白色的裙纱在微风中静静地飞扬。阳光在白色的台阶上反射着灿烂温暖的光芒。晨勋满怀期待地注视着我,白色的礼服闪着脆弱的光。

“Sara,嫁给我好吗?等你病好以后,我们就结婚,好吗?”

轻柔的语气让我的心微微地一动。方才宛若蜻蜓点水般的那个吻,很温暖,好像可以盛放下我所有的绝望和哀伤。

默然地凝视着晨勋,在我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也他的样子。他祈求的眼神,仿佛是隐在我眼底的一粒沙,让我感觉一阵酸涩的疼。

我缓缓地摇头,声音一点点地低了下去。

“不能,我不能。”

晨勋微微地一笑,笑容中有着显面易见的哀伤。他的声音轻轻发颤,说:“Sara,请不要拒绝我好吗?”

“就是啊,姐姐。”温暖甜蜜的微笑在穆莎的嘴边晕开,她道:“答应吧。这样咱们可以一起举行订婚仪式哦。”

订婚……仪式:……

一起……我的眼眸中像是注入了深冬的寒气,刺冷的冰晶在我的眼中绽放成花,呼吸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那个一……

他要订婚了……

和我的亲妹妹……

今天是他们一起拍婚纱照的日子,很快他们就会结婚,然后……应该很幸福吧。

我静静地站立着,静静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冰冻,但我的痛苦不可以明显,不可以。哪怕是再做掩饰。这样地警告自己,我握紧了手指,喉咙哑下来,说:“好。”

晨勋的眼睛顿时闪亮。

穆莎用手捂住嘴,惊喜的笑容浮现在她清秀的脸颊上:“恭喜姐姐。”

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美好。

这样也好,不是吗?所有人都很开心,得到想要的。那么小小的我的感觉,就可以变得不重要。

忽然,“咣当”一声巨响,打破了此刻的安宁和美好。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望去——

皇洺翼一脚踢翻了身边的座椅。金属的椅子飞到一边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第一次见到皇洺翼的脸上出现这样愤怒的表情,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下颔的肌肉也紧绷着,整个身体散发着逼人的魄力。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和晨勋。

然后,他看也没看被吓得呆立在一边的穆莎,甚至没有换掉身上的礼服,就这么转身朝出口走去。

“洺翼……”

穆莎显然被这样的皇洺翼吓坏了。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雪白的婚纱上,被白色的缎面布料吸干,变成一颗圆圆的水渍。她呆呆的,无助地呢喃着皇洺翼的名字。

“洺翼……洺翼……”

我突然有些愤怒,提起裙摆向门外跑去。

“Sara!”

背后像是传来晨勋的呼唤声,但我却全然没有理会。清冷的空气扑上我的眼帘,口中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冰冷。

眼前的影象变得模糊,一块块好像碎裂的彩色拼图。

只有一个身影,在几步之遥的前方。

漆黑的,明亮的。

永远那么坚定,那么清晰。

那是——

皇洺翼……

我努力朝他跑去。

“你!”

终于在店门口,我追上了正要打开车门离去的皇洺翼。

忍住颤抖的身体,我紧紧咬住嘴唇:“你怎么可以……”

我话还没说完,手臂忽然被拉扯进车里,用力地摔上了门。

“开车。”

皇洺翼依然隐隐含着愤怒的声音冷冷地命令驾驶座位上的牧彬。牧彬不发一言地踩下油门,黑色的轿车划开清冷的空气,箭一般地驶了出去。

车内弥漫着窒息的气氛。

皇洺翼忽然扣住我的手腕,我的心中一阵恐惧。

“为什么?明明是你害死我的弟弟,我竟然……”

皇洺翼没有继续把话说完,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指灼烫似火,我的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

“你这身婚纱十分美丽,别致……”皇洺翼将身体靠近我。

我僵住,他高大的身体低低地伏在我的面前。

依然是那张冷酷的脸,英挺的眉毛轻轻地拧着,漆黑的眼睛深处,愤怒的红色火焰在灼灼地燃烧。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牵连起下颚的线条更加紧致而锐利。

我呆呆地看着皇洺翼愈加逼近的脸,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他宽阔的胸膛下。

皇洺翼的愤怒……

铺天卷地地袭来。

我不禁有些颤抖。

他想……干什么?

“撕拉——”一声脆响,肩膀上突然感觉到冰冷的凉意。

皇洺翼一把握住我的衣领,毫不留情地用力,一下撕开了我的领口。

“但是,在我眼里,这婚纱非常刺眼。”他的眼神倔强,有种不顾一切的神情。

我愕然,使劲摇头,嘴唇苍白:“不……不要……”

我用力扭动身体挣扎,白色的婚纱摩擦着皇洺翼黑色的礼服发出刷刷的声响。

皇洺翼依然沉默着,全然不理会我的挣扎。

我用力的推拒着皇洺翼坚实的胸膛,扭动着在后座挣扎,想要逃开这可怕的愤怒。

然而,皇洺翼毫不容情地更加逼近。

雪白的婚纱,美丽的蕾丝,被他毫不吝啬的撕扯开,细线串成的珍珠绷散开去,霹雳啪啦地掉了一地。

原本象征着纯洁与甜蜜的婚纱礼服,此刻却狼狈不堪地变成了皇洺翼愤怒的牺牲品。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模糊晃动的都是皇洺翼愤怒的脸。

绝望地抬起头,后视镜里,牧彬的眼睛一闪而过。

那双眼睛里,藏着那么深、那么深的歉疚。

那么浓、那么浓的焦虑。

“少爷……您不能……”牧彬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颤抖,断断续续的出言阻止着。

但皇洺翼却似乎根本听不到牧彬的劝阻,依旧是满眼怒火地盯着我,继续手里的动作。

“少爷……”

牧彬侧过头来继续出声想要阻止,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喇叭声,牧彬赶紧回头,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猛地停下,巨大的冲击力让皇洺翼的手松了一下,我失去平衡,“膨”的一声撞上右边的

车窗,眼前一片金光四射。

晕眩的头脑,模糊的视眼,我本能的缩紧身体,把自己小心地团成一团,用力拉扯着身上破碎的婚纱,想要皇洺翼远一点……再远一点……

刚才的撞击让皇洺翼暂时离开了我的身边。他倒在一边的座椅上,此刻正慢慢地坐起来。

他的眼睛,浓重的愤怒因为刚刚的撞击似乎消散了许多,一丝丝疑惑涌进了他的眼里,他长久的看着我,然后伸出手,慢慢的向我这边探来,然后抚上我的脸颊。

我想要躲开,然而被突然撞得头晕得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睁着眼睛无力地看着他。

皇洺翼皱起英挺的眉毛,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懊恼。

“Sara……”

皇洺翼呢喃着我的名字。

很轻很轻,就像清晨初期的淡淡薄雾,含着浓郁的水汽被微风吹到我的面前。

“……似乎我总是让你受伤……”

他呢喃不清的说:“可是为什么我那么恨那么恨……”

他的声音,那么冷,又那么热。

那么温柔,又那么悲凉。

最后,他低声地说:“这……是恨吗?”

我的身体僵住。

皇洺翼脱下西装外套,轻轻地盖在我的身上,然后对牧彬淡淡地命令:“送她回去。”接着,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车窗外笔直站立的身影,眼睛里有夜雾一般的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