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乐章
年轻大概就是有这样的好处,这样的想法让我忽然间就觉得释怀了许多。大步流星的走下飞机,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去出租车站的那一路上,自我感觉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起来。尤其是一出门,五月的风恰到好处的迎面而来,不由得就带上墨镜,耍起"范儿"来,是的,我应该是这样的。
他没在家,门上着锁。怎么还没到中午就出去了?本来还以为他肯定正一个人在家插着门蒙头大睡呢(而我在出租车上已经计划好了要装成是查户口什么的逗他玩儿)。正在失望,忽然发现门缝里塞着一张字条,打开来一看,是给我的:
X:
也许今天你不会回来的。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等电话,想着要是你回来一定要拿着花去接你。虽然这招儿挺老的,可是我也打算豁出去了。何况你那么爱"臭美",说不定又买了好多衣服,大包小包的……要是我举着一束花站在机场的大厅里,你看见了会怎么想?
也许我应该多花点儿时间去等待。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总是让你哭,有时候真恨自己……
我在马场(忽然想骑马了)。要是回来了给我打电话:XXX。XXXX我会立刻回来!!!
真希望在我奔驰的时候,有人骑着另一匹马追上来告诉我说你来电话了。可是我又在想,我们的再见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怕你万一回来了没钥匙进来,我把它藏在老地方了。
X.
即日。
我又微笑了,这一切都说明他依然在爱着我,我还要什么呢?何况我也无法将他从心里抹去,又为什么不把该忘的都忘了呢?就好好的享受这份相爱的感觉吧,至于明天,谁又能把握呢?又为什么不勇敢的面对呢?
也许,当年我爱的,正是他的不循规蹈矩,正是他带给我的那种毫无拘绊的纯粹自然的浪漫和激情;也许,正是这一切,让那些青春的日子显得格外的鲜活而难忘,而我的心,那时候又恰恰刚刚扬起帆,正陶醉于风浪?谁说的来着:其实,我们应该感谢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因为是他们,教我们成长。
一个小时以后,当他从五月的明媚中走进来,一脸汗一身土的站在我面前,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没有再问起过她,也不想知道我离开后他们怎么样了,因为,我爱他,而且,相信他也爱我。
那年夏天,美术馆十字路口东南角一家叫"阿尔弗雷德"的酒吧,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那些个夜晚,我们总是跟一大帮朋友成群结伙的去那儿喝酒,有些聪明的甚至在那儿发展了"内线",时不时的能给打来些免费的扎啤,再不就是把这桌的帐记到别的桌上。最好玩儿的是分组打"升级",随意搭配的冲上台去即兴一段儿,或是操着"二把刀"的英文跟各国友人"侃大山"。有一次不知怎么说着说着不对付了,冲冲忽然和一个极高极壮的德国人去了门外单挑。毕竟大家是一个队伍的,感情不一样,一个跟出去的男孩儿一看要动手,怕冲冲吃亏,就赶紧回来叫人,一帮人火急火燎的跟出去,却看见身材本来就瘦小的冲冲手里拎着块儿板儿砖,又是助跑又是跳跃的想拍人家。因为身高相差实在太悬疏,既使这样板儿砖也才打到那个德国佬胸部,而那个德国佬,根本纹丝不动,就站在那儿看着他折腾,一脸的不屑。本来是来帮架的,一看这情景大家伙儿都乐了,有的甚至笑得前仰后和的摊在了地上。那大概是那年夏天"阿尔弗雷德"最著名的段子了。后来"阿尔弗雷德"的酒水单做了一次调整,数字高的吓人,再加上"内线"接二连三的离开,大家就都不去了。
玩儿饿了,就去十字路口斜对面的"川味居"吃宵夜,那家饭馆儿是那两年十分著名的一个点儿,火锅好吃得让人上瘾,老板又和这帮人特别投缘。知道这帮人都没什么钱,他老是给打很低的折,没带钱可以欠着,要是知道谁最近没什么演出,就干脆不要了。那时候好多人都快"长"在那儿了,大家还开着玩笑的给自己人凑了副对联儿,上联儿下联儿是一堆人名,横批是"天天来"。那是一个给我印象很深的老板,他似乎特别喜欢音乐,喜欢这帮人,后来他跟这圈儿里很多人都成了朋友,饭馆儿迁址的时候大家都跟着去捧场。他也的确受这帮人影响不浅,有一段儿时间,竟然也留起长发,穿起皮夹克来。所以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摇滚老板"。那年夏天大概是"川味居"最火的一段儿日子了,屋里屋外坐满了人,桌子甚至都摆到了马路对面,而其中一多半儿都是"自己人",还有一些是听说这儿老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人出没借吃饭来看"风景"的。不去"阿尔弗雷德"之后,那儿就变成了我们的"酒吧"。
因为"阿尔弗雷德"的缘故,窦唯一时被勾起了学英文的兴趣。我多少上过几天大学,这方面比他强一点儿,不免有点儿得意。可是在他面前还多少能应付得来,一到那帮老外那儿,就经常听不懂了,而且经常明明是一个很熟的单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让我多少对自己当年的学习态度产生了一丝悔意。于是两个人象模象样的跑去买了套书,在家里叽哩咕噜的学了起来。为了提高效率,我们还制定了一项规定,就是在家里的日常对话会用英文的一定要用英文说,实在不会了才可以说中文。窦唯的妹妹也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进来,这可把窦唯的妈妈烦坏了。不久窦唯又想出了一招儿,就是拿英文歌词学,他说这样记单词肯定印象深刻。我觉得有理,于是我们又翻出那些半懂不懂的英文歌查起字典来。这一下我们又发现了另外一个乐趣,就是研究那些歌词,赋予它准确的翻译和揣摸原创者真正的用意。这件工作让我们一起体会了不少无比美好的思维,而至今印象最深的就是翻译"DeepOcean"里的"AStrangeKindofLove"。那首歌的歌词特别长,而当我们终于自认为已经对自己的工作比较满意时,天就要亮了。那首歌我们实在太爱了,正好两个人又都还不困,于是就并肩挤在单人沙发里,分带着一副耳机,用小walkman反复的听它。黎明柔和的光线从沙发后面的窗口进入到我们的小屋,在那样的光线里,桌上随意摊放着的纸笔,唱片,书籍,打火机,甚至那半包Camel……每一样小物件都似乎在聆听,凝神屏息;用按钉钉在对面里屋窗棂上的那些照片上,有我,有他,还有我们,一张张年轻的脸上,笑容是那么灿烂;墙上贴满了海报,那是他从前和现在喜欢过的乐队,个人:PinkFloyd,TheDoors,Guns&Roses,BonJovi,GeogerMichael,Sting,Prince……直至PeterMurphy。他总是有办法搜罗来这些,每次找回来一张新的,都要登墙上桌的折腾一番,如今,小屋的四处,甚至房顶都被贴满了。慢慢的,因为他的原故,那些也一一成为了我喜欢的。而此刻,大师们的目光就在朦胧的晨色里由四面八方注视着我们,耐人寻味。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离开,我会舍不得的。",他忽然说。"你指什么?","不知道,或许这个家,或许我们,或许这个世界。""真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
……后来我离开了;再后来,听说他也搬走了。记得他曾经说:如果有一天离开,一定会舍不得,那是我们的第四个春天。
那天早晨我哭了,第一次待得好好的就哭了,大概是因为他的那句话吧,我静静的依偎着他,想着他话里的无奈,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那年七月,窦唯的妈妈找了个新老伴儿搬走了,他的妹妹也随妈妈去了新家,小院儿里的两间平房成了名符其实的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日子过得很简单,我又回到原来的歌厅去唱歌,他每星期有三个下午排练,其余的时间,我们就一起去寻找属于我们的欢乐。那些日子,我们真象是一对刚开始住家过日子的小夫妻,恩恩爱爱的,手拉着手去采购,商量着下一顿吃什么。我做饭的时候,他准站在旁边,他说特别喜欢看我笨手笨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准是个新媳妇。”,“估计你这辈子也练不出我妈那样的手艺了!”有时候他会这么挤兑我,看我不高兴了,又赶紧找补上一句:“不过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嘛!”。于是我又被逗笑了。当然他也帮忙,象模象样的在旁边打下手。有一次,他忽然拉住我,很认真的说:“要是我们就做个普通人,一辈子都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的?”让我怎么回答他呢,我知道他那样问,是因为他心里不确定。那时候他好象总是在想那个问题:幸福到底是什么?他老是问我:“要是我不做音乐了,干脆就在胡同口开一家小杂货店,或者,去一个小学当音乐老师。你还会爱我吗?还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幸福吗?”“可是,那样我会觉得可惜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想,那时候已经有两家唱片公司在对他新乐队的东西感兴趣,可他却一直拖着不跟人家谈,“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初选择做音乐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出唱片,被好多人捧着,盯着?那样幸福吗?”,“可你舍得放弃吗?那样你就会觉得幸福了吗?”,“要是有一天我做的音乐一钱不值,再没有人说它们好,你会怎么想?会失望吗?”,“不会的!我相信你!”,“所以说,这是条‘贼船’,上去就很难下来了。”,“连你都这么想:‘不会的!’。的确,我是舍不得放弃,我已经‘中毒’太深了。可是我却觉得,我的幸福也都被它毁了。我不知道我在对谁负责?谁又能对我负责?”“说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一个男人,至少他应该能确定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爱他的。可是,我却不能确定你爱的是我还是音乐。如果那天,我只是台下的一个听者,你还会注意到我吗?”,“你怎么会这么想?做音乐的多了,我怎么没爱上别人?”,我有点儿生气了,“对,我是在那一刻爱上你的。可是,那是因为在那一刻我发现你就是我要找的那种男人!这有什么不对吗?”,“可是,在那一刻还是有它存在,而不只是我。是它为我蒙上了一层面纱,才让你没有看清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是不可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生气了,“你是在说服我离开吗?可是,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他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别生气。
相信我,我说这些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爱上一个做音乐的男人是危险的,因为我们会把生活当成音乐,而音乐,是让人难以平静的。所以我说,它毁了我的幸福。”,他停了一会儿,松开我的手,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极圆极大的烟圈儿,我们就那样静静的一起看着那个圆渐渐模糊,飘散,融入空气里,“有时候我觉得,当初也许不该让你也做这一行,我不该把你也拉下水,我总觉得,是我把你的幸福毁了,它把我们的幸福都毁了。”,“可是,我觉得很幸福,有你,有音乐。我只想要这些,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是吗?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我从来不后悔!”“有一天,你会想起这些的。你会再想起我们说过的这些话……你也许会恨我的”,“不会的!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别人无关。”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他低着头,显得若有所思。然后,他忽然把剩下的一段儿烟掐了:“好!那让我们试试,看看能不能创造奇迹!”,“什么奇迹?”,“得到幸福啊!”这样类似的谈话在那一段时间总是在重复,有时候,他似乎想通了,很坚定的样子;有时候,他却好久好久的呆愣在那儿,不发一言。我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从前那个充满自信,从不犹疑的他变得疑虑重重,起伏难定,我有点儿担心。
他忽然热衷于研究星座,血型什么的了,那是他一向不屑的,可是现在,他却翻出我从前买过的几本书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这就是天枰座的我必须承受的痛苦!是我心里的那杆秤在作怪!”有时候他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我知道为什么你比我坚定了。你们这个星座的人,一旦做出了选择是不会后悔的。”我有记日记的习惯,他那次去香港回来,曾经送给我一个很特别的日记薄,厚得象《百年孤独》,白色的封皮上,用占据整面的黑字写着:LOVEISTHEOCEAN。记得在把它给我的时候他说:这是我们两的,两个人的日记。果真,后来他会隔三差五的在我的日记后面写下一段儿他的想法,还有些时候,他会在里面画一些奇怪的符号或者很有趣的漫画。他的漫画总是购思奇特,有一幅最有趣的,名字叫:Punk与Metal的大战。那是一组连环画,开始是一个Punk在厕所蹲坑儿,有一块儿板儿砖从窗外飞进来,Punk急忙提上裤子往外跑,出去一看,一帮Metal抄着家伙儿正在那儿堵他,Punk勇敢的冲了上去,正在寡不敌众,一帮Punk赶来了,于是,Punk与Metal混战起来,那本“书”已经“写”了一半儿了,现在,他又在中间那几页白纸上抄下他从那些书里查到的关于我们各自星座血型的解析;还有一页,他并列的写下两个名字,一一计算了我们各自的天格地格人格总格,并在后边一一记录了同样是从书里查来的对于那些数字的解析。最后,他写了一句话:名字里面有秘密!那本“书”没有写完,在我决定彻底忘记的时候,因为舍不得烧掉它,就把它收进抽屉深处并且开始了一本新日记。那时候我已经决定开始一份新的感情,那是后来的他送给我的。很奇怪,他和他的字体很象,他在那个本子的开头写着:NewDay2toNewWay2我再一次被感动了(也许你会觉得我碰到的男人有些相象吧)。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再翻起它,因为已经决定了要开始新的生活,不想再回忆。我做到了。几年以后,很偶然的又翻出它,我才忽然发现原来他曾经在那个本子的最后一页上写了一段儿话:
当你写到这一页,如果我们还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就让我们一起用爱去填满;
如果在你翻开这一页的时候我们分开了,那我想告诉你:爱已成歌。
那段话的后面既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而且,他把那页纸和前一页的边角用浆糊很细心的粘上了,不留心是很难发现的。那段话给我们的故事划上了一个温暖的句号,我庆幸我没有烧掉它。从那以后,我决定不再做任何类似的蠢事:我们可以毁掉那些与记忆有关的物件,可是,我们能抹去从前的故事吗?那样的逃避是不是有点儿自欺欺人呢?何况,又有什么可逃避的呢?我们曾经一起体验过那么多真真实实时的欢乐,的确,日记也许应该是绝对私人空间的,可是说实话,我觉得他当年的想法不错。只是真正做到这一点,太难了!那时候我们都太天真了,老以为我们能创造奇迹,可是我们的确努力过,也相信过。那个本子就是证据。而曾经的天真和努力,大概就是那些日子值得去记录的原因吧。
没人管了,自由了,一切也就都由着性子来了。窦唯的妈妈在的时候我们至少还会起来吃午饭,现在这一日三餐不仅缩减为"一日两餐",并且都改在了晚上:晚饭和宵夜。这样的习惯对于我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延续至今。特殊情况除外,宵夜一般是由我负责打包的。
每天快下班的时候我都会往家里打一个电话,问好他想吃什么,然后去打包。那天也同往常一样。电话占线,我等了几分钟,再打过去,还是占线。已经下班了,大家都在等着用化妆间里的电话,我就直接去了歌厅对面的小饭馆儿,随便点了点儿平时两个人都爱吃的东西,然后一边儿等着打包一边儿霸着柜台上的电话继续往家里拨,饭菜都装好了,临出门的时候最后又拨了一次,居然始终在占线。奇怪,这么晚了,在跟谁"煲粥"啊?他打电话几乎都是速战速决的,何况知道这时候我会打电话回来?
拎着一包饭菜赶回家,推开门一看,他依然抱着电话。"跟谁聊呢?这么久!我!","嘘——",夜已经很静了,我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大,他急忙示意我小声点儿,又对电话里说:"她回来了。对不起,请等一下。"他站起来接过我手里的饭菜放下,然后拉住我:"小声点儿,别吵着邻居!来,先坐。","谁呀?干吗那么神神秘秘的?!",他的神情举动有点儿反常,我又开始有了那种不祥的预感。我依旧没有放低嗓门:"跟谁聊呢?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人家一直在打电话?!我都快急死了!",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很怜惜。他抬起手似乎要去捋我的头发,我歪了一下头,闪开了:"是谁?",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象是做了决定:"是她,王菲!"怎么又是她?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我以为已经过去了(也宁愿这样相信),象从前的那些一样。我一时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心在不断的下沉,他拿起电话:"喂?你还在吗?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们不能再聊了!我想我已经都说清楚了。我不想再让她伤心了。","你觉得呢?我们在一起很久了。说实话,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真的,我不想骗你,这不是第一次!每一次我们分开,我都会觉得很想她,很不放心她,然后我就又得花好大的力气再把她找回来。你觉得这是爱吗?",我坐下了,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只能说对不起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真的!你会碰到一个比我好得多得多的男人,对不起!其实,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那,我只能说非常遗憾了。","谢谢!再见!"他挂掉电话,盯着它出了一会儿神,"有时候我觉得电话是个讨厌的东西,它带来了方便也带来了困扰。"他转向我:"她说祝福我们!她不会再打搅了。","谢谢!"我完全出自机械反应的答了一句,根本没过脑子,也没想想在我面前的是他而不是她。"都听见了?这回该放心了吧?""我想其实我最应该说对不起的是你,真的,对不起,总是让你哭。",我看着他,依旧不知该说什么好,"别恨她。",他继续说:"你们都没错,是我不好。","我没有!我根本不恨她!"说实话那句话是违心的,那样说只是出于争强好胜罢了。那时候我恨她,特别恨,恨所有"入侵"过我的生活的她,因为爱他而恨她们,因为没有办法恨他。那会儿我很片面,完全不能够体会他人的心情,也看了太多纯情得一塌糊涂的爱情故事了。"还相信我吗?",我看着他,点了点头。但愿吧!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