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自己疯狂

1.唯一的色彩

设计院安静了,整个圣兰却沸腾了。张博弈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夏洛,他只允许她做他一个人的玩具。而这层霸道,再加上餐厅里的那个吻,被圣兰的学生们宣扬得暧昧极了。

草坪上,雷胤翔盘坐着,正沉默地听着身旁那对小情侣的交谈。他从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他听到了夏洛的名字。没有原因了,原本昏昏欲睡的神经,突然来了精神。他撑起身子,就这样听着。

那两人说得断断续续,很久,雷胤翔都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正疑惑着,就觉得眼前一黑,一双细腻光滑的手,遮住了他的视线。

雷胤翔是习惯了黑暗的人,他并没有惊慌,只是不怎么喜欢这亲昵的触碰。身体就这样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到是谁:"洛洛,别闹了。"

最近的相处中,雷胤翔总觉得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他一直安慰自己说,兴许是错过了太多年,大家都变了。确实,洛洛变了,从前的夏洛一直是很安静的,甚至除了生日那次,从来没有开口要求过他什么。

可是安洛鄢却不同,她很张扬,想要什么也会肆无忌惮地说出口。而且,她告诉自己,她遇上自己时随口用了家里女佣的名字,后来又不好意思跟雷胤翔坦白,怕他会觉得自己欺骗了他。这个理由一直让雷胤翔觉得很牵强,但又说不出为什么。而那个"女佣"夏洛,反而让雷胤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时候他常常觉得那个女佣更像当年的夏洛,只是她不会弹钢琴,也没有那段记忆。

"真不好玩,每次都能被你猜出来。"安洛鄢并没发现雷胤翔的心思,依旧自在地在他身旁坐下,"刚才在想什么?"

"本来想睡一会的,正巧听见了一些八卦,好像跟张博弈有关,就在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雷胤翔避重就轻地回答,并没有提起夏洛,不想让安洛鄢多心。

"哦,那件事啊,确实精彩,不过我也错过了。"安洛鄢很快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最近圣兰流传得沸沸扬扬,不想去理会都很难,"听说前几天,在餐厅里,张博弈吻了夏洛,然后张博弈那个魔王居然开口说,以后不准任何人欺负夏洛,所以大家就猜夏洛和张博弈谈恋爱了……"

"张博弈吻了夏洛!"雷胤翔惊讶地重复着,一失控,声音很响,惹来了不少侧目。

也让安洛鄢皱起了眉,她不喜欢他听见夏洛时,这激动的模样:"怎么了?夏洛跟你又没关系,何况她本来就是随便的女生,说不定接吻对她来说根本不代表什么。你看她最近,还不是若无其事的。"

雷胤翔向来是不喜欢理会流言蜚语的人,所以前段时间夏洛被欺负,他也一直不知道。可是现在不同,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对那些和夏洛有关的事感兴趣:"夏洛很随便吗?"

"是啊。以前在我家做女佣的时候,就常会和一些男生鬼混。上次在后巷的时候,不是还有个男人跟她纠缠不清的嘛,转眼,她居然就和张博弈也缠上了。这样的女生,难道还不算随便吗?"安洛鄢搜寻着记忆里所有的画面,不打算放过任何可以中伤夏洛的机会。

她就是要毁了夏洛,要让雷胤翔知道,夏洛是个不堪的女生,压根没法跟自己比!

安洛鄢的话,很成功地让雷胤翔记起了一些事。后巷里的纠缠,公园里的拥抱,那个男人应该是夏洛的男朋友,可是她为什么还会和张博弈接吻?也许是他错了吧,夏洛兴许真的是个随便的女生,他只是被她的特殊骗了。

因为夏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到的色彩,也因为她的名字,所以他便下意识地觉得她应该是个像当年的夏洛一样的女孩。

"不要谈她了,我们放学去逛街好不好?"

"嗯……"之后的聊天,雷胤翔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纵然知道夏洛的随便。可他的脑中还是久久挥不去她的名字,她温暖的笑脸,新生报道时那道轻快的明黄色身影。

以及……夏洛和张博弈可能谈恋爱了,这让他心底泛酸的消息。

晴朗了好久的天,突然下雨了,跟着气温也有些转凉了。深秋的雨连绵的,阴阴的,滴得人心也跟着潮湿。最近的圣兰,就像失去了生机般。最近的夏洛,也过得患得患失,常常会莫明其妙地恍神。

就像今天,早晨出来时,明明一直提醒自己要带伞的,可是最后夏洛还是忘带了。她迷惘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圣兰,雨丝越来越密,夏洛已经湿透了,也就不想再躲了。

远远地,张博弈就瞧见了那道身影。还是像个笨蛋一样,那么大的雨,她居然以散步才会有的速度在走路,慢得跟个乌龟似的,连个伞也不带。

"夏洛!"不忍心看她这失了魂的模样,张博弈也不理会身旁匆匆路过的那些大嘴巴的女生,索性大喊了声。

夏洛闻声后,顿了顿,连头都没回,就从这熟悉的声音里分辨出了是张博弈,那个她拼命想躲的人。终于,她加快了步伐,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叫唤,只顾低着头往前面冲。

显然,夏洛又一次很成功地挑起了张博弈的怒气。他宁愿她像上次那样打他,或者像那些女生一样又哭又闹,偏偏就是受不了她的漠视。好像自己在她面前就是空气一样,不对,是空气都不如。

他倒宁愿做空气,虽然透明,至少还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可是张博弈只觉得,在夏洛眼中,他比那些他用来折磨她的昆虫更可怕。

"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一生气,他就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一把抢过她的书包。

面对夏洛时,张博弈已经习惯性地不去思考自己那么多莫明其妙的动作究竟是为什么。反正看见她,他就会失控,也不需要理由了。最好的理由就是,她是夏洛!

"把书包给我!"夏洛很受不了他,他就一定要像个长不大孩子一样,一次次地这样惹她吗?

她不想迟到,只好停下脚步,试图从张博弈手中夺过自己的书包。

可是身高的悬殊,力量的悬殊,让夏洛看起来就像是在被张博弈逗着玩的小丑。她努力踮起脚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就是够不到。

2.爆发的放纵

张博弈玩上瘾了,他难得看见夏洛急躁的表情,终于正视了他的存在。又怎么肯那么轻易放过她,牢牢地抱住她的书包后,他快步往前面走去。

无可奈何下,夏洛只好追上去,他的脚步跨得很大,夏洛只有小跑步才能勉强追上。

"跟我道歉,你欠了我太多次道歉。为什么总是对我视而不见?说对不起,我就把书包还你。"连张博弈都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可是他在夏洛面前,就是这样的手足无措。

"凭什么,该道歉的是你!是你小心眼的为了一桶水,就欺负我;是你莫明其妙抢我书包;是你……"刚才还说得很顺畅,夏洛突然红了脸,止住了话,她想到了那个把她羞辱得体无完肤的吻,让她成为全圣兰笑柄的吻。

一眼就看明白她想说什么,张博弈也红了脸,天知道那也是他第一次吻女生。可他却觉得这样脸颊绯红的夏洛美极了,更不舍得罢手了:"我怎么了?说呀,说了就给你。"

"你笨蛋!"夏洛恼羞成怒了,她真的受够了,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张博弈什么。

"你才是笨蛋!"张博弈也受够了,他觉得对待这个不识好歹的女生,只能用这种莫明其妙的方式。

"我再笨那也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嫌我碍眼你就消失啊,干吗一次次地在我面前晃,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厌?"

"我讨人厌,你瞎了是不是?我再怎么不好,总比那个阴阳怪气的雷胤翔好!"

"张博弈,你要是敢再说雷胤翔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这两人就这样浑然忘我地站在雨中吵开了。夏洛忍了太久了,终究不是个圣人,她也有软弱的时候,也有歇斯底里想发泄的时候。现在,她只想借着这雨,借着眼前这个总是不讲理的男孩,狠狠地放纵一回。

夏洛的话,让张博弈又一次失了理智。他冷哼了一声,随手一挥,就扔了夏洛的书包,也让里面的书散落了一地。

雨帘错落而下,校园长廊的路早就积了一片片的水洼。那些书就这样跌落在地上,不需片刻就湿透了。夏洛早知道自己流年不利,却没想到会那么倒霉,就在她想抢救自己的书时,偏偏还一个不稳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片刻,静了。只有"刷刷"的雨声仍在继续,无情地逼得人清醒。张博弈看向夏洛,她正低着头,可是他仍是分辨出,她的脸上除了雨水还有泪。他觉得自己该庆幸的,不是一直就想看见她哭吗?

不是说宁愿她像正常女孩一样,又哭又闹吗?夏洛闹了,现在也哭了,可是张博弈却终于明白自己错了,他不要看见她的眼泪,如果可以,这辈子他都不希望看见她流泪。他喜欢她的笑,像那次不经意相撞时,她转头,脸上带着的那种笑容,暖暖的,柔柔的,瞬间让圣兰的秋天整个活了过来般。

"给你。"张博弈不想再闹她了,他走上前,原本是想安慰她的。伸出手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压根就安慰不来人,他不想在夏洛面前展现自己的拙劣。

只好乖乖地把书包塞进她怀里,无奈地叹了句:"不要哭,我帮你去捡书,你等着……"

"不要!"夏洛突然抬手,用力地冲着他喊道,"不用你帮我捡,我只要你消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夏洛,我……"这次,张博弈看得很清楚,她仰着头,任凭雨丝滴落在脸上。那双从来只有倔强和骄傲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泪水,比她的话更让他心疼的泪水,"夏洛,不哭,算我错了……"

"走开!"或许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但是这么一开口,就让夏洛忍了多日的委屈全都涌上来。

夏洛不哭……夏洛拼命地喊着,她不想听这四个字,更不想由张博弈来说这四个字。三年了,她撑了三年,等的是"夏洛不哭"。张博弈给不了,除了雷胤翔谁都给不了。

看着这样的夏洛,张博弈不敢再去伤害她了,她要他走,他就走。就算担心,他也不想让她伤心。无奈下,他只好低下头,硬生生地转身离开。张博弈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他对她的特殊,难道她都感觉不到吗?

为什么夏洛可以为了雷胤翔不顾一切,就不能为了他?他不明白雷胤翔有什么好,除了沉默,偶尔的温柔,长得帅了些,会弹钢琴……张博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雷胤翔有,而他没有的。

何况,那个雷胤翔不是已经天天和安洛鄢出双入对了吗?

胤翔天天和安洛鄢出双入对……张博弈不知道,他的疑问正是夏洛有苦难言的根源。总是咬牙,总是不服输,夏洛坚持了很久,她以为自己什么苦都受过了,没有承受不了的了,却还是错了。

当看见那两个相偕的身影,看到雷胤翔脸上刺目的笑容,那个从前只会为她展现的,温柔至极的笑容,夏洛觉得自己垮了,她累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夏洛好想回到小时候,跌倒了,有爸爸温柔地扶她起来,有妈妈悉心地照料她的伤口。可是回不去了,再也没有爸爸和妈妈了,夏洛心里的伤口越积越深,越扯越裂。那是从十六岁,所有的美梦清醒时,就开始一点一滴累积下的伤口。

妈妈不会再替她打理了,现在的夏洛,只能这样关起房门,安静地、沉默地一道道舔自己的伤。直到来了圣兰,她曾经梦想的学府,也成了她噩梦开始的地方。从前那些总算愈合的伤,在遇见了安洛鄢他们后,又一次迸裂了。

迸裂了,夏洛也无力了,她缝补不起来了。她抬起头,试图让眼泪倒流回去,可是一旦心里那道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垮了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水。夏洛久违的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她也不再勉强了,任由自己任性放纵,在这雨中放声地大哭。

放肆地去想妈妈,想爸爸,想雷胤翔。

3.用眼神牵手

夏洛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好冷好冷。那种感觉,就像滞留在冬季最寒冷的那一天,地球突然忘记了旋转,再也盼不到四季轮回。任凭她怎么努力挣扎,都逃不出这寒冷的诅咒了。

可是她却怎么也止不住泪,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再努力地撑着自己站起来。

直到,夏洛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包纸巾。突然到就在她最狼狈不堪,最无助的时候,这洁白的纸巾,就像天使雪白的羽翼一样,在她面前扑闪着,抚慰着。

夏洛茫然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那包纸巾往上移,然后她的眼泪戛然而止。她看到了雷胤翔,他弯下身,不发一言,只是温柔地将纸巾递给她,淡淡地扯开一抹笑容。

这不经意的笑容,对于夏洛来说,却像被皑皑白雪覆盖了一整个冬季的花儿,迎着初春第一道暖阳,竭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将积蓄了许久的温暖全都释放出来般,融融地化开了她的心,还是记忆中的笑,怎么看都温煦的笑。

夏洛愣了片刻,才伸手接过纸巾。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像是随时要蹦离心房般。她的视线一直都没舍得从雷胤翔身上移开,在圣兰他们不期然地遇见过很多次,可是却是第一次那么的接近。

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雨丝落下,沾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晶莹得像是露珠。

见夏洛接过了纸巾,雷胤翔才直起身子,抿住唇。看着眼前这个不同于以往的夏洛,她的泪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前世遗落在他心间的那滴恩露,让他不自觉地想亲手替她擦去。

还有夏洛的眼神,那样的炯炯闪亮,仿佛迫切地想说很多话。雷胤翔没有避开,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慢慢舒展开的笑容,破涕为笑。

这笑容,像是早该属于他,却在百转千回中错过了很久。

"你今天穿的衣服,是紫色的吗?"半晌后,雷胤翔开口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不见任何色彩,却唯独只见到雨中的那抹紫色,孤单的紫色。

夏洛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怔怔地点头。然后她看见雷胤翔很费解地皱起眉,默默地离开了,就像他出现时一样的安静,在夏洛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就这样消失了。

在雨中淋了那么久,夏洛病了,发烧发得昏天暗地,可她每天还是撑着去上学,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也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一直到一个星期后,她的病才算好些了。

紧紧抱着画板,夏洛刚在花园里画了好久的画,贪恋了片刻的太阳。正打算回去上自习课,她很庆幸自己生病的那段时间,张博弈没有再出现过,她终于可以放肆地呼吸,安静地养病。

这一个星期难得的清闲,让夏洛恢复了些许的活力。她笑着,转头看向窗外,匆忙的一瞥后,她又迅速地调转回视线,再次透过窗户,看了过去。

花园里,就在她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上,她见到雷胤翔。他似乎正在书包里翻找什么东西,夏洛立刻转过身,往楼下奔去,她想跟他说声"谢谢"。只是这样就好,哪怕只说一句话,只得到他一个淡漠的微笑,夏洛都会觉得足够了,她穿梭在人群中,用最快的速度向花园奔去。

可是当她终于到了花园,却怎么也寻不到雷胤翔的身影。夏洛站在原地,不停地转着身子,四下寻找着。眼神已经把整个花园翻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她颓败地叹了一声,认命地往教室走去。夏洛没有勇气去找他,只能借着巧遇,偶尔任性片刻。也只是"偶尔"和"片刻",一时的冲动罢了,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如果真的面对面了,是否还有勇气开口。

这天的自习课上,夏洛画了无数张钢琴,钢琴前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坐着。模糊到,连她自己都辨认不清,那是刻意的,夏洛不想画得太清晰,怕自己又失控了。

"夏洛,有人找。"

夏洛画得太入神,也就忘了时间,直到有人在教室外,不耐烦地喊了声,她才意识到,都已经下课放学了。

"吓死我了,都下课了,怎么还不出来。快走吧,不然打工要迟到了。"一见到夏洛,糖糖就唠叨了起来。

"吓什么,难道我还会凭空消失吗?"受了糖糖的感染,夏洛也开起了玩笑。

也许是一起打工的关系,最近的夏洛和糖糖比以前更依赖彼此了。糖糖听到夏洛的话,没多说什么,只是拉起夏洛的手,快步往校门外走去。她很想说,怕夏洛又像上次那样失魂落魄,犹豫了会,还是把话吞了,不想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糖糖是开着唐俊宇的摩托车来接夏洛的,因为怕迟到,车速很快。夏洛悠闲地坐在后座,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她没想到,会那么快又遇见他!

就在路边,来往的人群中,夏洛一眼就认出了雷胤翔。他正低着头,应该是正打算回家。

"糖糖,停车!"夏洛来不及思忖,搂住糖糖腰的手肘紧了紧。

"怎么了?"虽然困惑,糖糖还是很听话地停下了车,摘下安全帽,不解地看向夏洛。

"没什么,看见了熟人,等我。"夏洛匆忙地把安全帽扔给糖糖,往刚才的那条街奔去。

糖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来不及多问,只好安静地待在原地等夏洛。很久之后,夏洛低着头回来了,比起刚才的兴奋激动,现在的她就像泄了气的气球。

夏洛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这样,茫茫人海中,她想他的时候,他总能出现,她追过去的时候,他总是消失了。

一次次,遇见,错过……

"走吧,别迟到了。"糖糖有些担心她,可惜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询问,只好随便说了句。

"迟到了,早就迟到了。"

夏洛怔怔地接过安全帽,戴上,悠悠自语了句。是啊,她迟到了,就因为那个最后的约定,夏洛迟到了,仿佛老天就惩罚了她,让她在雷胤翔的世界里,不断地错过……

4.缘分转了弯

这个冬天来得很悄无声息,仿佛只是一夜间的事,夏洛抱着画板,站在湖边,仰头看着干枯了的树枝。夏洛记得上一次这样静静抬头看它们的时候,还是郁郁葱葱的,现在却孤单得可怕。

就像……上一次他在她最伤心无助的时候出现,她的世界还是那么的绚烂璀璨,没有烦恼。可是这一次,他们之间隔了好多好多东西,似乎是注定的。

每次当夏洛巧合地遇见他,一次次鼓起勇气,追上去想说出一切的时候,他就消失了。直到现在,夏洛的勇气消失殆尽了,她什么都不敢说了。

现在的夏洛,只敢在一个人的时候放肆地去回忆,去思念他,然后用画笔画下无数个雷胤翔。温柔的他,微笑的他,安静的他,弹钢琴时的他……

"为什么那么冷的天,你穿那么少衣服!"

张博弈忘了自己来湖边干嘛的了,当看见树下的那个身影时,他的心就乱了。欣喜,慌乱,愤怒……乱七八糟的情绪就这样交错地涌了上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有十八天零四个小时没见过她了。

明明就在同一个校园里,就因为她一句"走开",张博弈就再也不敢靠近了。他拼命地告诉自己,没有她的生活,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可是当听说夏洛生病时,张博弈觉得自己抓狂了,他忍受不了不欺负她的日子,空洞得让他无所事事。

可是每当想起那天夏洛的眼泪,他就退缩了,到底还是没敢再去找她。

"你别靠近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夏洛第一直觉就是她的噩运来了,下意识地她往后退了一大步,逃避着张博弈。

她是真的害怕他,这个男人总有办法把她往死里折磨。夏洛只想好好地生活,她不要大起大落,不要轰轰烈烈,更不要成为张博弈的玩具。不过是想平静而已,可是每次张博弈一出现,就象征着所有美好都离她而去了。

"我偏要靠近你!"张博弈很好奇,为什么夏洛每次都能那么轻易地就把他的怒气挑起。看着她眼里的恐慌,他气极了,故意跨了一大步,拼命地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可是没料到,夏洛的逃避越来越明显,她索性想转身直接离开,张博弈来不及思考,猛地拉住她,"笨蛋!你再逃试试看,我一定天天死缠着你,继续折磨你。"

"张博弈,我认输了,我跟你道歉,说多少次对不起都行。求你,别再出现了好不好?"夏洛用力地甩开他的钳制,眼里的神采是乞求。

她的生活已经够乱了,夏洛承受不起太多了。想到前段时间,那么多人联合起来欺负自己,夏洛一再告诉自己不要低头。但是她撑得好累,她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打垮。她不能垮下,不能在安洛鄢面前垮下。

"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一瞬间,张博弈泄了气,无力地问了句。夏洛的眼神伤了他,这一刻他觉得连说话都好累。

张博弈想起第一次遇见夏洛时,他动用一切力量去欺负她,原来以为是想看这个女孩认输。他早发现自己错了,他想看她笑,对着他一个人笑。可是为什么她总是一次又一次,那么无情地拒绝他,丝毫都不考虑他的感受?

"是,讨厌到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夏洛鼓起勇气吼道。这不是赌气,而是她真正想说的话。没有张博弈出现的日子,她过得很平静,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想念雷胤翔。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抑制不住地,张博弈用力推了她一下。他不明白,难道夏洛就丝毫感觉不到自己为她做出的改变吗?那么明显的变化,明显到他自己都害怕。

推的力气并不大,可是偏偏夏洛站的位置太不凑巧。一个不稳,她就往后跌了步,可惜后面再也没有路,还是碧绿的人工湖。夏洛摇晃着双手,胡乱地想抓住些东西,维持住平衡。

张博弈也急了,用力拉住夏洛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拉她,或许只是因为天太冷,湖水更冷,他不想害她又生病吧……短短片刻,张博弈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做了无数的注解。

没想到眼前这个魔王会出手帮忙,让自己现在平安地站着,没有掉进湖里。夏洛吐出憋着的气,一放松,手里的画板却掉落了。一张张画稿就这样铺展在了张博弈眼前。他低下头,原本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但只是一眼,就让他积压了十八天零四个小时的怒气,全都爆发了。

那每一张画稿上出现的主题都是雷胤翔,满地的雷胤翔,他却寻找不到一张属于他的。张博弈转过头,目光森冷地瞪视着夏洛,他懂了,这个女生不是笨,是压根就没有心。一气之下,他也忘了夏洛的处境。

"夏洛,你给我等着瞧!我一定要你好看!"抛下话后,他就这么一松手,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所有的心思全盘踞在那些画稿上,以至于他压根就没听见夏洛的惊叫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落水声。

湖水不算太深,却冰冷刺骨。夏洛不懂水性,跌落的刹那,她拼命地挣扎着,吃了好几口水。湖水淹过她头顶的时候,她见到了他。感受到了那股温暖,男孩如同从前的每一次,奇迹般的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的湖中,将夏洛救上了岸。

"印象……"躲在那个温暖的怀中,夏洛冷得全身都在颤抖,她觉得头好沉,再也撑不住了。闭上眼昏睡过去的时候,她沉沉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雷胤翔猛地一震,他低下头审视着怀中的夏洛,她叫他"印象"!夏洛……夏洛!无数的猜想在雷胤翔的心底炸开了,汹涌而来,他摇着头有些模糊了。也许如果再细想一下的话会有结果,可是夏洛的情况让他不敢耽搁。

他匆忙地抱起她,往医务室走去。

远远的,看着雷胤翔抱着夏洛离开,安洛鄢本能地想追上去,转念一想,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往商学院奔去了。

5.交错的伤害

听到安洛鄢的叙述后,张博弈很想不去理会,她落水关他什么事,有雷胤翔在照顾她不是很好吗?这应该是夏洛梦寐以求的吧。

张博弈很想毅然地转身,从此后,再也不要去想那个没心没肺的夏洛。

"你要是转身,不去管她,夏洛就是雷胤翔的人了!"……偏偏安洛鄢准确地掌握了他的弱点,一句话,就让张博弈迅速地往医务室奔去了。

他不要她成为别人的人,夏洛只可以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能欺负她,雷胤翔休想!

当张博弈踢开医务室大门的时候,他愣了片刻,眼前的画面让他有些恍惚。夏洛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香,她的嘴角有笑,那笑容甜美得让张博弈移不开视线。雷胤翔就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们俩就像本来就该待在一起般,那么的契合。这种和谐让张博弈觉得很不舒服,他紧锁眉心,尽量保持住风度,走上前:"我来照顾她就好。"

"是你推她下水的!"雷胤翔并没有起身,依旧坐着,微微转过头,轻声地说了句。

他不想离开,他有太多话想问夏洛。为什么叫他"印象",为什么要画他……

张博弈努力地装作不在意,慢慢地靠近夏洛,注视着睡梦中的她:"不过是情人间的吵架,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情人?"这句话,成功地让雷胤翔无言以对了。他想起了先前的那些流言,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夏洛真的和张博弈在一起了。他站起身,离去前依旧觉得不甘心,"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就该好好对她,不然你配不上她。"

"不管我是怎么样的人,那也是夏洛自己选择的。"张博弈的视线依旧没有舍得离开夏洛,他撒了谎。向来直言直语的他,居然撒谎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希望有天可以理直气壮地这么说。

可以真的成为夏洛选择的那个人,可以让她在每天的午后,闲来无事时把他的模样画下来,然后珍藏着,一直放在她紧紧抱着的画板里。

雷胤翔闻言后,默默地看了眼张博弈,他跟张博弈算不上熟悉,但是对于他霸道的行径,在圣兰恐怕是人人皆知的。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男孩眼中看见柔情,他看夏洛的眼神真的很温柔。

即使明白张博弈说的没错,可是一直不喜欢跟人争辩的雷胤翔,这次却反常了。关上医务室的大门时,他用很响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个愚蠢的选择。"

张博弈一直拼命地把风度维持着,他不想让自己在雷胤翔面前丢脸。直到雷胤翔扔下这么一句话,消失在医务室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像个疯子般不停地在医务室里徘徊着,气得涨红了脸。

嘴里若有似无地爆出咒骂声:"这该死的男人!选择你才算愚蠢……我再不好,起码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起码我只欺负夏洛……"

等到夏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微微睁开眼,脑袋还是沉沉的。转过头,她只看到窗外金灿灿的霞云。窗台上,有个男孩正翘起腿坐着。医务室里没有开灯,夏洛看不清他是谁。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夏洛醒了,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目光似乎很专注。片刻后,他像是有些累了,略微挪动了下身体,疲倦地把头靠在了窗上。外面寒冷的空气,医务室里却暖融融的,让窗户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夏洛看见那个男孩突然伸出手,在窗户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两个字……夏洛。

她觉得心头猛地一震,一股酸意涌了上来,没来得及有太多思考,夏洛迫切地想确认他的身份:"胤翔?"

夕阳的照耀下,男孩的身影僵硬住了。很久,夏洛都没看见他转过头,也没听见他说话。她揪着心,在心里准备了无数的话想对他说,刚想开口时,男孩终于说话了。

"我一直忘了跟你介绍我自己,我叫张博弈,弓长张,博学的博,对弈的弈。"

话音刚起,夏洛就绝望地闭上了眼。她很想告诉他,她叫夏洛,吓一跳的"吓",落花流水的"落",却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张博弈的出现是真的把她吓得落花流水了。之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夏洛不明白,为什么雷胤翔不在了,难道就连守候她片刻,等到她醒,他都不愿意吗?

"起来!跟我说话!"张博弈的安静只维持了片刻,见夏洛听到他的声音后,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他就又暴躁了起来。冲动地走到床边,把夏洛拉了起来。

偏偏夏洛就像失了魂,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他再一次吼开了:"说话啊,随便什么都行,吵架也行。"

这次,夏洛如他所愿了,她像突然来了精神一样,用力地推开张博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是雷胤翔?为什么你要莫明其妙一句话都不说地坐在那?你就不能像个男人吗?我都说了不想见到你,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还要出现……既然出现了,为什么又记不起我了,我才是夏洛啊!那个在你最无助时陪着你,鼓励你的人是我。你说过等你眼睛好了,会回来看我的。为什么结果却在我面前和别人出双入对了……难道只要有那场记忆的人,你都爱吗?"说着说着,夏洛的记忆交错了,原来她并不是那么讨厌张博弈,只不过他每次都给了她宣泄出来的机会。

所以,每次他们遇见,夏洛总是那么的难以控制。她压抑得太累了,真的好想就这样喊出来,不需要谁来听,只是想把一切痛苦说出来。

"你在说什么?"张博弈不解地伸出手,探了探夏洛的额头,误以为她大概是着凉发烧了,烧坏了脑子。

"我说我喜欢雷胤翔,夏洛喜欢胤翔!喜欢了整整三年!越是想忘记越是喜欢!"

张博弈逃了,在夏洛不顾一切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不顾一切地用力甩上医务室的门,逃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留下去,一定会又伤害了她,他不舍得再伤害夏洛了。可是也无法安静地听她发泄对别人的爱,那会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