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说反了

风裹着雨珠刺骨的冷。

理绘的泪水和雨水混着流过下巴,滴在湿润的空间里。她跑得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家拉面馆以后,才放缓脚步,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慢慢地走。

她在雨水中扬起脸笑:“苏理绘你这个白痴。”

真是个自作多情的白痴。

她笑得呛到,忽然想起身上的外套还是新买的,走之前店主交代过不能碰水,只能干洗。

理绘大声咒骂着脱下外套,抖掉外面的水叠起来往包里塞。就在这时,一件男生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她赫然抬头,穿过雨帘看到的是殴亦骏那张眉目俊朗的脸。

“你——?!”理绘惊愕地往后一跳,披在肩上的外套落到了地上。

殴亦骏将它捡起来,拍打掉污迹又披到了她的肩上。

“我送你回去。”

倾盆大雨中,他的眼睛藏在湿透的刘海下,看不见一丝表情。她的手忽然被他牵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跟着那股拉她的力道朝前跑。

他们奔跑着溅起一地的水花,被路灯渲染成金色,在空间里闪耀。

这过程中理绘都是呆掉的,脑子一片空白像只失去思维的木偶。等她回神过来,他和她都坐在了公交车上。

已是夜晚十点,最后一趟公交车上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司机,殴亦骏和她。

他们并坐在最后一排位置,她的手还被他牵着,搭在他的膝上,手背可以感受到他手心烫人的热度……大雨冲刷着街道、房屋和树木,公交车玻璃被雨雾模糊着,将他们完全隔离到另一个安静的世界。

好久,理绘才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我们……现在去哪?”

“你家。”

“埃?你知道我家坐几路公车?”

“嗯。”

“怎么知道的?”

“那只猫……带过路”

“你放它回来那次?”

“嗯。”

理绘心中一紧,转过头看着挂在旁边在滴水的雨伞,继续问:“为什么追上来了?”

沉默。

似乎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她听到他闷声的回答:“有句话,我说反了。”

“什么?”

“出来买东西,顺便……那句。”

天空突然炸响了一道闷雷,更多的雨线前赴后继地落下,洗礼掉浮华。

理绘的世界也同时炸响了闷雷,她在磅礴的雨声中回头,看到殴亦骏陷在光影间轮廓分明的脸。他也看着她,眼睛漆黑发亮,就像尘世间最美的宝石。

理绘的眼瞳因为惊愕扩大,却猛然噗哧一笑:“你从哪学的油嘴滑舌。殴亦骏,这一点也不适合你,你说这种话,小心我会当真的噢。”

“嗯。”

“我真的要当真的?”

“嗯。”

理绘收起笑容,脸色越来越正经,因为她看到殴亦骏毫不动摇的郑重表情:“你完了,我已经当真了。”

“嗯。”

沉默……

空间诡异的沉寂。

“那么……”好久,她尽量以轻松的口吻问,“我可以理解为,你来看我,是因为你也想我了吗?”

殴亦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都淋湿了。”

“反正都淋湿了。”理绘嘟囔,“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挺喜欢我骚扰你的?”

“……”

“那再换个问题,还想不想跟我保持联系?”

“嗯……”很简单的一个字,他憋了好久就算了,而且脸迅速别向窗外。

“欧先生,原来你这么想我啊!”

理绘咯咯笑着,将手机放到他眼前晃:“呐,想我就把你的手机号输进去呗。”

殴亦骏猛然回头过来,神情带了丝怒气。

理绘耸耸肩,表示无辜:“删了呀。我说过本来决定放过你,不再联系的。可你这只羊羔真的好笨,怎么拼命要往我手里钻呢。”

殴亦骏接过手机,低着头摁键的时候,像是不经意地说道:“苏理绘。”

“什么?”

“没什么。”

“什么啊,直说吧,你想说什么?”

“没有。”

“骗人,你突然叫我肯定有事。”

“没有,我就叫叫你。”他把手机还给她,在心里补充道——因为有无数漫长而寂寞的时光都没有人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