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顾盼绿石榴(4)
4.
呼——
我用力地在水里挣扎着，是本能，但这样的本能却无能为力。我的挣扎似乎并没有阻止我即将往下沉的现实。
嘴里猛地灌进很多水。
会死掉吗？
会吗？
这是在我沉入水里却还有意识时唯一的想法。
北至……可是我们的冷战还没有结束……
如果，如果就这样死了……我会遗憾的……
会的……
眼睛闭上的那一秒，是幻觉吗？
我仿佛听到三个接连跳进水中的声音……
一秒……一秒……一秒……
原来，在水里是可以感觉到时间静止时的声音的，原来，静止的时间也是有声音的。
"冢爱……冢爱……"
"冢爱……"
身体被用力托出水面的时候，伴着那充足的氧气，我却只能微弱地呼吸。
咳咳……咳……
每一次用力地咳嗽，水都会从嘴里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意识在那一秒稍稍清醒了很多。
"冢爱……还好吗？冢爱……"
眼睛微微睁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倒在柏千植的怀里，而北至却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浑身湿透。
无法解释的状况就那么自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柏千植的衣服被挂烂了一大块，左肩胛骨全都露了出来。
而黑泽森的额头上却在隐隐地流着红色的液体。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冢爱，你还好吗？"柏千植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冢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看着柏千植眼神里的疼惜和焦急，有一种痛苦在身体里拼命地游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柏千植会对我如此温柔，而北至的眼神里却只有一种冷漠？
可是……
可是，就在溺水的那一秒，我的脑海里想到的仍是他，只有他，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他对我却可以这样不在乎？！
鼻腔里的酸意比溺水时更让人难受。溺水时还可以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去拼命挣扎，而这样绝望的悲伤却是没有丝毫力气再去挣扎的。
我静静地咬着嘴唇，拼命地不让眼泪掉出眼眶。就算被这样的痛苦死死折磨着，我也要倔强下去，哪怕每一次强撑的后果都是伤痕累累，我也毫不在乎。
我刻意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北至。
"美瞳，我走了。"当北至的声音响起时，我的目光仍然固执得不可挽回。
发丝上的水滴顺着脸颊滴落下去，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无声，静静地，静静地流淌着我的哀伤。
北至转身的一刹那，心脏如弦，猛地绷断。
没有鲜艳的液体流出……
只怕……身体内所有的液体早就已经流光了吧。那么多的泪都已经为北至流光了……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爱情是什么呢？
不是争执，不是堵气，也不是分手。
而是明明心里有彼此，却要固执地冷战，再冷战，直到伤痕累累，仍不放手！
"冢爱，如果心里觉得痛，就勇敢叫北至。"柏千植突然低下头，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没有人可以帮助你，除了你自己。"
放手吧……冢爱……
放手吧……
心底一直有那样的声音在轻唤着。
手指朝北至离去的方向抬起的一瞬间，又跌落下来。假如北至会回头看我一眼，只要一眼，那么我就不顾一切了。
北至……
你能听到我心底的思念吗？
每一个冷冷的夜里，我对你深刻的思念……
那样的背影如同烙印，深深地烙在我的瞳孔里。很多时候，我所需要的只是一点点鼓励，可是，直至北至的背影淹没在人群里，他仍然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手被柏千植温柔地放进他的手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快点去换衣服吧，不然大家都会感冒的。泽森的伤口也要赶快去处理一下才行。"柏千植把我从地上抱起来。
"冢爱，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藤希低着头，像个承认错误的小孩子一般。
"喂，岛藤希，你到底搞什么鬼？你知不知道冢爱是根本不识水性的？"美瞳有些生气地白了藤希一眼，"为什么你的任性总是要惹这么多麻烦呢？！"
"对不起嘛！那人家也没想过就真的会遇到危险啊！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吗？"藤希看了有些生气的美瞳一眼，"那不然这样，你替冢爱打我好了，一拳，就一拳，我不哭，也不会乱叫，好不好？好不好？"
"算了啦，北美瞳，你可不像会计较的人哦！"柏千植看了美瞳一眼，"美瞳，你快去把车开过来。"
"嗯。"美瞳迅速地转身，朝游泳馆门口跑去。
柏千植抱着我，快速朝游泳馆的门口走去。
刚走到游泳馆门口，惭惭恢复的平静又被藤希的尖叫声再次打破。
"千植，你的肩胛骨上是什么啊？"藤希突然拦在我和北至的中间，"天啊！！不会是Tatoo吧？"
"什么Tatoo？"柏千植有些慌张了起来，"你看错了。"
"我才没有看错呢！一定是Tatoo！快点给我看一下你刺的是什么，快点！！"藤希的脸上是一抹褪去了孩子气的认真。
"那个……"柏千植似乎有些为难。
顺着藤希的手，柏千植左肩胛骨上的Tatoo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24-7-tomb"。
仿佛那一秒，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空间、时间都已经不在，大家的呼吸都静止了。
当英文单词tomb清晰地印在柏千植的左肩胛骨上时，除了藤希以外，我想所有的人都明白它的意思。
那一秒，我甚至希望柏千植身上的Tatoo只是幻觉。
"24-7是什么意思啊？还有那个英文单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藤希拉住柏千植，"为什么你去刺Tatoo都不告诉我？千植，你为什么要刺Tatoo？"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刺Tatoo的心情了。"柏千植温柔地看着藤希，"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可是你现在告诉我，我一样也会明白啊！"
"藤希。"黑泽森的瞳孔里闪烁着一股无奈的神情，然后轻轻地把藤希拉到他的身边。
藤希想用力挣脱泽森的手："你快点告诉我"24-7-tomb"是什么意思！快点啊！"
淡淡的沉默。
依然是淡淡的沉默。
直到汽车的刹车声打破了这股静止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