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物语之骏河黑猴子 第四章

战场原是两年,我是两周。

羽川则是在黄金周期间。

八九寺是什么情况,目前还不清楚。

这就是我们各自接触怪物的时间,经历非凡体验的时间——吧。平常所绝不会有的,恐怖体验的,期间和时间。

就拿我阿良良木历来说吧。

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文明社会之中,以让我羞愧到如果地上有洞的话就会想要钻进去程度的古老方式被吸血鬼袭击了——在令人血液凝固的恐怖与恐慌之中,被传统而又传说的吸血鬼,将身体中全部血液吸了个干净。

一滴都没剩地被全部榨尽。

接着,我变成了吸血鬼。

成了畏惧阳光,讨厌十字架,忌讳大葱,遇到圣水就会化为灰烬,作为代价获得高于普通人类数倍甚至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的肉体能力,更大的代价是对人类的血液有着绝对的需求感——这样活跃于漫画啦,动画啦,电影中的夜行生物。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那种充满真实感的吸血鬼还真是犯规啊。因为现今吸血鬼的主流是,在大白天也照样在外行走,带着十字架的坠饰,吃着饺子喝光圣水,只有肉体能力方面得到了大幅提高。

即便如此。

既然身为吸血鬼,就不得不去吸人血,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未有改变。

吸血的鬼——吸血鬼。

然而,结果这样的我却被路过的大叔,并非什么吸血鬼猎人,也并非基督教的特殊部队,更不是同类相残的吸血鬼,只是单纯的一个路过的大叔——轻薄邋遢的忍野咩咩,被他从那样的地狱之中解救了出来,不过这两周期间发生地事情并不是就这样消失了。

鬼。

猫。

蟹。

蜗牛。

但是,即便如此,我和其他三人之间还是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决定性差异。特别是战场原黑仪情况和阿良良木历的情况,更是有着巨大的差异。

这并不是指我们的期间长短不同。

而是失去东西的多少。

战场原说了,她不打算回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必然,必要之类的话,即使战场原已经恢复了,但她依然无法回到过去那个时候的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因为战场原她……在这两年期间,拒绝与他人之间的一切互动,也没有和同学进行过任何接触——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对我之外,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化。

只有阿良良木历对战场原来说是特别的特例,除此之外,战场原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之前和之后没有差异。

只不过不再经常出入保健室而已。

只不过开始参加体育课的活动而已。

在教室的角落——静静地读书。在教室之中,通过读书这种行为,与同学之间构筑起坚固的墙壁。

她已经可以与别人交谈,却只和我一个人说话。

她已经可以与别人一起午餐,却只和我一个人吃饭。

同学们仅能感到她情绪稍微变好了,病情稍微好转了而已。如今她在班级中依旧是安静而病弱优等生形象。

身为班长的羽川,却认为这是非常大的改变,而真心地感到喜悦——然而,我却无法如此单纯而乐观的看待这些。

并不是失去了,那也许只是舍弃。

但就结果来说,是一样的。

我并没有不懂装懂的意思,而且,以后要怎样与她交往,说实话我大概是真不知道——毕竟这不是我能够多嘴的事情。

干预或者干涉,我认为都不正确。

即便如此,也不是说完全没想过。

如果,战场原……

现在的战场原,没带订书机……这已经算是进步了。如果这算是变化的话,再来个更大的变化不也不错吗?

并不是单指对我的看法。

对其他的人,如果也——

“喂,喂”

“久等了,我是羽川”

“……”

嗯,怎么说呢,就电话的接答方式来说完全正确,不过换成是手机的话,这样的台词会不会有点奇怪?

羽川翼。

班上的班长——优等生的典范。

仿佛是为成为班长而生的女孩。

神所选出的班长中的班长——最初我曾经开过这样的玩笑,不过在担任副班长同羽川共同工作了两个月之后,我发现这话竟然一点都没说错。虽然知识对人类来说非常重要,但可以的话,这种事我真不想知道。

“怎么了?阿良良木同学给我打电话很稀罕啊”

“啊,不——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想要问我?行啊。啊,是关于文化祭的节目的事情吗?不过,在实力测试结束之前还是不要过多的考虑文化祭的事情好吧——阿良良木同学不是很吃力吗?当然,杂务的话就全部由我来解决好了,还是说,节目要变更?不过这可是全班投票决定的事情,要想改变可是很困难的哦。啊,难道说出了什么非要变更不可的问题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必须尽快解决了”

“……你让我说句话吧”

还真是个说起话来自顾自的家伙。

非常的想当然,而且一旦说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让人很难找到插嘴的机会。

晚上八点。

从民仓庄,战场原的家中出来推着自行车走在沥青马路上。之所以是用推的,并非因为旁边有八九寺同行,也不是神原看到我又跑过来的缘故,只是因为稍微有点事情要考虑。

结果,晚上八点就结束了学习。

晚饭的时候,我想着说不定能够吃到战场原亲手做的料理而有所期待,不料那个女人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打算。等到我实在忍不下去,拐弯抹角地向她表明饥饿的感受时,“是嘛。那么今天就到这吧。虽然应该是多余的,不过这一带的路灯比较少,回去的时候路上请小心。Seeyoulater,Alligator”就这样被干脆地被打发了出来。我觉得,因为她父亲的工作经常通宵,所以实际上是一个人住的战场原黑仪应该不至于不会做菜才对……(译注:关于Seeyoulater,Alligator这句。alligator的意思是短吻鳄,用这个词是为了让整句话听起来押韵,本身的意思并不是很重要,这是英语里用来告别时的一句约定俗成的话。)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攻略难度很高的女主角啊,想吃她做的饭看来并不容易。

嘛,现在的我并不会简简单单就感到饥饿,刚才说肚子饿其实几乎等于是撒谎。

不管怎么说。

虽然说有心事,不过在辅导我的战场原眼中连取得平均分都不可能的我,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义吧,所谓的思考只不过是自我满足一样的东西。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自我满足就可以的事情以及自我满足也没用的事情,在目前的场合下应该属于后者吧。

所以,我就右手握着自行车龙头,边走边用手机给羽川打了电话。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在这样的时间给并不是很亲密的女孩子打电话到底是否合适,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羽川本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吧。认真的化身,比常人要严谨一倍的羽川的话,如果不行,她肯定会干脆地说出来的。

“嗯。可能会占用你一点时间,羽川,现在有空吗?”

“恩?可以呀。我不过是正好在轻松学习”

“……”

被神所选出的班长中的班长爽快地如此说到,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

轻松学习,是指的哪种学习啊……?

“嘛,那么,我尽量长话短说……羽川,你和战场原是同一所中学毕业的吧?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啊对了,公立清风中学对吧”

“恩,是啊”

“那么,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神原骏河的后辈?”

“啊,当然,认识的啦?话说,有不知道神原同学的人吗?不是连阿良良木同学都知道吗?篮球部的队长,学校的明星。我也曾今跟朋友一起去为她们的比赛加油过”

“不是,我说的不是现在的她——神原同学中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嗯?是这样啊?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不为什么”

“恩……不过,中学时候和现在也没有太大的不同。是篮球部的王牌,非常活跃。二年级下半学期开始和现在一样担任了球队的队长之职。有什么问题吗?”

“不,怎么说呢——”

说不出来啊。

开不了口啊。

她不会相信的。

偏偏就是那个明星,竟然会搞跟踪,而跟踪对象居然就是我。

即使我开得了口,且羽川也会相信,要坦白到什么程度还是个问题,不过,既然对方是羽川的话,一定程度的坦白也可以吧。当然了,必须隐瞒的情况,还是的隐瞒才行。

“那个神原同学和战场原,在中学的时候关系不错——这是真的吗?”

“恩?之前我应该也说过,虽然我和战场原同学读同一所中学,不过我跟她并没有太多的直接接触哦。只不过因为战场原同学是有名人,所以不起眼的我认识她而她不认识我”

“你那种谦卑的姿态总是让我感动啊,不过这次你就直接说重点吧……”

“瓦尔哈拉组合”

“哈?”

“现在一说我想起来了。瓦尔哈拉组合吧,田径部的战场原同学和篮球部的神原同学被称为瓦尔哈拉组合”

“瓦尔哈拉组合……?瓦尔哈拉组合是指什么,这个单词好像有些印象。但是,为什么会被那样称呼……”

“神原的“ばる(baru)”和战场原的“はら(hara)”和“ヴルハラ(baruhara)”不是一样吗。然后,所谓瓦尔哈拉,是指北欧神话中,最高神奥丁所居住的天上宫殿,迎接战死后的英雄们的灵魂,战神圣地的意思——”

“……啊,神原的“神”和战场原的“战场”吗”

“所以才叫瓦尔哈拉组合”

“哈……”

这也太形象了吧。

不过是诨名而已,居然能起得如此巧妙……硬要挑刺的话,也就是这个名字太过完美,让听到的人唯有佩服不已,这样的反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很困扰,应该是那种专门喜欢吐槽的坏心眼家伙想出来的吧。

“嘛,既然是被叫做组合了,那么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到交恶的程度吧?战场原同学直到临毕业的时候依然坚持参加社团活动,同样是运动社团的成员,最低限程度的交往应该还是有的”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啦,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事罢了”

依旧如故的互动。

不管怎么说……嘛,感觉上好像已经了解了内幕。

但是,即便知道了内幕——又能怎么样呢。

表面上,应该怎么做。

“虽然以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不过中学时代的战场原……跟现在的她感觉完全不同是吧”

“恩,是啊。嘛,最近,战场原同学虽然多少有些变化,不过跟以前比起来还是大不相同”

“是嘛……”

是改变了啊。

但只有跟我扯上的时候。

所以——跟以前不同。

“果然,在后辈中,还是很有人气吗?”

“算是吧。在男女之间的人气都不小。不仅仅局限于后辈吧?前辈们还在的时候,前辈们也认为她很可爱,当然,同级生们对她的评价也不错——”

“也就是说男女老少通杀——啊”

“也就是前辈后辈而已,还不到老少的程度啦。不过,严格说起来,在后辈女生间的人气是最高的。大概就是这样吧?这大概才是现在阿良良木同学最想问的吧”

“……跟你说话还真是轻松”

不过她的洞察力实在太强了些。

虽然她并非忍野,不过我还是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但是,阿良良木同学跟以前的战场原同学没什么关系,而是喜欢现在的战场原同学吧?”

“……”

这家伙,思维跟小学五年级的八九寺一样啊。

顺带一提,虽然并没有向别人正式说过,我和战场原交往的事情还是众人皆知。原本就处于老老实实优等生地位,现在依旧继续保持的战场原自不必说,我也没有可以宣扬我们关系的对象,虽然没有遭到明目张胆的捉弄和过分的嘲讽,这事还是在不知不觉中传播了开来,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传言这种东西还是很恐怖的。

超越三年级和二年级之间的隔阂,传到神原的耳中再怎么说也是需要时间的……不过,考虑到战场原是有名人,再加上神原本身对战场原的事情有所在意,这已经算是比较晚了,果然跨越年级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是老生常谈了,不过要铭记保持纯洁正当的男女交往哦,阿良良木同学。希望你们不要传出什么行为不检点的传闻出来哦。不过战场原同学是一本正经的人,嘛,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往不慎的情况吧”

“哈啊……一本正经啊”

说起来,羽川还没有了解到战场原的本性……其他的同学暂且不说,在我们交往之前就已经预见到我们将要交往的奇人——羽川班长都被蒙在鼓里,战场原还真是了不起啊。这层意义上来说,战场原将她那不让任何人看到的一面单单展现在我的面前……不过,实在有些高兴不起来啊,因为这并不代表她把我视为特别的存在。

不过,我们现在的交往也就那样吧。连亲手制作料理这样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交往不慎什么的,怎么可能啊。

……

啊啊。

被拒绝了——也就是说,在中学时代,神原她,已经了解到了战场原的本性了吧。既然如此,现在她还找我交谈,也就是说神原她——

“战场原同学很难吧?”

羽川,唐突地冒出了一句话。

说起来——羽川以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想起来了。当然,既然是羽川所说的,大概不是指战场原黑仪的攻略难度吧。

“正因如此,我并不是不懂装懂的意思,不过,战场原同学她应该算是制造了一条易守难攻的自我保护线吧”

“……”

“阿良良木同学也一样啊。先不谈你们之间的强弱,自我保护本身是个人隐私,任何人都会有的,不过战场原同学和阿良良木同学在这方面特别强罢了,就像是在守城池一样。这样的人大多会对与人交往这件事本身有所反感。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你是再说我?还是说战场原呢?”

“两者都有”

“嘛,算是吧”

说的也对。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

“不过啊,阿良良木同学。讨厌与人交往和讨厌别人,这两者是不同的哦?”

“什么嘛。这不是一回事吗?”

““尘世之间正因有人纷扰吵杂””

羽川以镇定的、静静的声音说道,

““话虽如此非你之错”……就算阿良良木同学对国语再怎么棘手,这种程度还是能够理解的吧?那么,也应该能够明白我想说的意思了吧?”

“……我明白了”

只能这样回答。

竟然把我当小孩,真是让人恼火。

即便这样——除了道谢外我想不到其他。

“三Q。抱歉了,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耽误了你的时间”

“并不是莫名其妙的事哦。想要了解重要的女朋友,是很普通的啦”

羽川这样说。没事一般说出了这样叫人脸红的话。

真不愧是班长中的班长啊。

“不过,还是不要过多地追寻恋人的过去比较好哦,不要让交往变成半兴趣,半有趣的状态哦,这个度要严守啊,阿良良木同学”

最后还叮嘱了一番后,接着说了声拜拜,就没有声音了。

说了拜拜却没有挂掉电话的举动不禁让我有些摸不着头绪,对了,在寒假的时候我好像听她说过,电话这种东西,应该由拨打方主动挂断才是礼貌。

真是,让人感到恐怖程度的礼貌狂人啊……

这样想着,“那么,明天学校再见”这样说着,我按下了通话终了键。然后合上手机,放到了屁股上的口袋里。

接下来,怎么办呢。

作为曾经同样领教过战场原的言词和她的态度,站在相似的立场,拥有类似经历的我来说,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就我而言,对神原多少有些同情。

我想——可能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

想要让战场原,取回曾经失去的东西。

想要让战场原,拾起曾经丢弃的东西。

就算这是热心照顾也好,就算是多管闲事也好,就算给她造成困扰也好——虽然,战场原曾经向我展示过她那种把温柔视为敌对行为的脱离常轨的哲学思想,不过这次的,甚至不能算是温柔。

毕竟其中包含着我姑息性质的算计,那是我怕说出来,甚至怕想到的自以为是的用心。

但是,我不由得还是会这么希望。

因为。

那对于我来说,是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只有这件事情,就算找忍野商谈也解决不了……那个爽朗的笨蛋,不适合善后或者事后处理之类的事吧。嘛,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哎,啊呀”

如果说有将非常重要的事情忘掉后,突然之间因为某个契机而想起来的话,现在就是这个瞬间。我打开背在肩上的背包拉链,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其实也不用特地去检查就已经知道了,怎么说呢,像是恶劣的玩笑般。原本——从战场原那里接过的信封,并不在背包中。

里面放置着交给忍野的报酬的,那个信封。

“好像是放在坐垫边上忘掉了……啊——啊,怎么办呢”

虽然是关系到金钱方面的事情,最好尽快解决,不过也并非什么特别急的大事,只要跟她说明天带到学校里交给我就好了……要怎么办呢?虽然认为可能性不大,不过也有可能是原本放在了衣服口袋中,再同羽川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丢失了,为防万一,最好还是打个电话跟战场原确认一下比较好……不。

因为只是推着自行车前进,所以实际上并没有走出多远,骑车回去的话很快就能到达民仓庄。那么,现在回去取回信封才是最正确的方法。虽然时间并不怎么好,最差的情况下有可能碰到战场原的父亲,不过据说战场原的父亲非常忙,考虑到这点,碰到他的几率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打个电话也可以解决问题,不过既然是能够名正言顺地和战场原见面的机会,又怎么能放过。

虽然不知道恋爱时该怎么表现。

不过至少让我尝尝恋爱的滋味吧。

“那么,走吧”

坐上坐垫,掉转自行车的方向——

我还以为是下雨了。

并不是有雨滴滴到脸上什么的,只是因为当我调转车头的时候发现——有个仿佛一直跟随在我背后,近在眼前的某个“人物”的装扮,闯入了我的视野。

那个“人物”。

一身雨衣。

整个脸都藏在宽大的兜帽中。

黑色的长靴……两手带着橡胶手套。

如果是雨天的话,这应该算是完善的装备……不过,即使把手伸出来试探,依旧连一滴雨都感觉不到。

天空,月朗星稀。

在这边远城市,甚至可以说是乡下地方的夜空中——遮断月光,占领夜空的就只有一些碎云。

“……咦”

啊——……

很奇怪……这样的场面,很奇怪……我知道的,我非常清楚这种场面。这是在寒假期间体验到让我腻味的场面……

我对于这样的状况实在太过相似而想要摆出苦笑的表情,却没能露出来。一方面是出于现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氛……黄金周的时候,和羽川一起的经验同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和寒假时有所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是什么不死之身,而对方也不是吸血鬼吧。

虽然现在并非能够冷静的状况……“这个”,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想要搞清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不可。也就是说,在这数月间,我已经对这种数次经历的场面稍有适应了——

面对“妖怪”。

……如果像是母亲节,也就是八九寺那个时候的蜗牛一样,在物理程度上人畜无害的话,当然是万幸的……不过,我的本能告诉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并非我的本能,而是在我身体中某处植根的,虽然只有残渣却确实存在的,传说中的吸血鬼本能——

为了将自行车再次掉转,经过瞬间的判断,我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虽然这个判断是正确的——然而作为代价,我却永远失去了重要的山地车。雨衣以肉眼所无法捕捉的速度飞跃过来,左手成拳,打在了我险险退后之后留在原地的山地车的座椅部位——山地车就像是被激烈的龙卷风刮起的纸屑一般,扭曲,飞起。直到撞在电柱上才停下,那刚刚还以山地车形状存在的物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形状。

如果没有避开的话——我大概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大概。

仅仅是拳击所卷起的风压,已经足以撕裂外衣。

当然的,背包的吊带被切断,咕咚一下从我的肩上脱落,掉在了脚边。

“……差、差距太大了吧”

苦笑——也只能这样了。

并非直击,只不过是被残风卷到,就有这样惊人的压力……虽然还不及传说中的吸血鬼,却能让人作出这样联想……伴随着物理恐怖的妖怪。

这根本不是母亲节那个时候所能相提并论的。

简直就像是,寒假的时候。

自行车挂掉了。

既然如此,还有逃跑的可能吗?

既然已经见识到了雨衣刚才的行动能力……不,准确的说并没有看到,那是快到看不到程度的神速,因此,想靠双脚跑掉是不可能的。

而且。

就算是为了逃跑,我也不愿意向这个怪物,露出自己的后背——将后背暴露给这个雨衣,使其不在自己的视野范围,这比任何事情都要可怕。那是一种无法从躯体中剥夺的,出自根源的恐惧。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前言撤回。

怎么可能适应,这种感觉。

不管多少次踏入这样的场面。

就算是回想,都不愿想起。

紧接着,雨衣朝着这边转过来。因为带着兜帽的原因,看不出里面的表情——但是,比起表情什么的,那里,那个部分就像是无底洞一样。漆黑,漆黑——完全无法窥视。

仿佛坠入了世界底部一般。

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接着,雨衣,转向了我这边。

左拳

虽然这不是反射神经就能避开的速度——但是,就跟刚才山地自行车被破坏的时候一样,因为是完全直线的攻击,因为在动作之初,就有了觉悟的意志而做出反应,又一次险险避过——被避过的左拳,直接地,理所当然地,将我背后的砖墙贯穿。就像是被火箭筒打到了一样。

在被这种恶劣玩笑般的破坏力惊呆之时,本来想趁着雨衣从砖墙中抽出左手的空隙调整姿势,也就是,在对方陷于类似于猴子想把手从瓶子中抽出的时候,我原以为雨衣会花上数秒钟的时间,不过看来这样的计算实在太天真了。砖墙以雨衣的左拳贯穿部分为中心,如决堤似的,在周围数厘米范围,夸张地崩坏了。

令人怀念的画面。、

破绽什么的连一瞬间都不到。

仿佛绷紧全身一般,左拳紧接着又向我挥来——这次连准备动作啦预兆之类的都没有,就以刚才的姿势直接朝着我的身体,奋力殴打过来。、

火箭筒。

别说回避了,就连防御都来不及。

甚至连什么地方被打中也不知道。

视野在瞬间转了一圈、两圈三圈四圈,思考回路如同被用力晃动一般,在激烈的重力加速中前后左右摇摆,整个世界扭曲了起来,接着,我的身体重重落在沥青路面上。

全身上下品尝到了与地面摩擦的滋味。

就像是在磨萝卜丝一样。

但是——很痛。

还有痛觉也就是说,还活着。

虽然全身都痛,不过最痛的还是腹部——大概被直击到的就是这个部位吧。急急忙忙想要站起来,双腿在发出了几声可怕的声响后,好不容易从狗吃屎的窘境中摆脱出来。

雨衣的身姿,在很远的地方。很远的感觉。一瞬间以为是错觉——却并非如此,真的很远。看来,只不过是一击,我就被击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名副其实的火箭筒。

腹部——感觉非常糟糕。

这种类型的痛楚也……有印象。

不是骨头。

大概,有数个内脏破裂了吧。

但是,即便内脏受到了伤害,如果硬要说的话,我的五官形体,还算是没什太大的外伤。啊原来如此,自行车和人类,在构造上还是有区别的,就算同样是被重击,却不会同样像纸屑一样啊……Nice关节,Viva肌肉。(译注:Viva,意大利语,万岁之意)

虽说如此……

受了这样的伤,一时半会恐怕是动不了了。

然而,雨衣却仍在向我接近——这是用眼睛能够明确看到的,悠闲地,缓慢的速度。再有一击,不行的话最多两、三击的话,我大概就要扑街了吧——所以根本没有必要着急。

嘛,就是这样,正确的判断。

但是……为什么?

这个,仿佛杀人魔一样的“怪物”……从击毁自行车,打破砖墙这些程度的威力看来,从不管怎么宽松的标准看来,那都已经不能算是“人”,这点我早就知道了,但是——这个“怪物”,为什么会来袭击我?

既然是怪物,就有着与其相对应的理由。

不可能完全意义不明。

合理主义——合情合理。

这就是我从忍野那里学来的,也是与那个美丽女吸血鬼的相遇之中学到的,最大的收获——既然如此,理所当然的,这个怪物,也必然有其理由存在,不过那却是我完全无法想到的——

原因到底是什么。

回想一下今天所遇到的事情。

回想一下今天所碰到的人物。

八九寺真宵。

战场原黑仪。

羽川翼——

两个妹妹、班主任教师、连脸都记不住的同学们,还有——

以不同顺序在头脑中列举出这些名字。

最后,我想起了神原骏河这个名字。

“……!”

这个时候,雨衣的方向改变了。

那个,人形的身体,完全掉转。

不管可不可以,瞬间就飞跃了出去——

很快就从视野中消失了。

以令人呆滞的,唐突地动作。

“咦……咦咦?”

为什么,突然之间……?

支配全身的疼痛,从迟钝转向敏锐的过程中,我抬起头看向天空——果然还是月朗星稀,月亮美丽地映照在那里。从身体的这里那里所散发出的味道,血的气味相当煞风景。

嘴中也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果然,内脏还是受伤了……感觉胆汁和其他液体在体内混杂在了一起。但是,嘛,这种程度的话,大概还死不了吧……而且也不是非去医院不可的程度。虽说已经不是什么不死身了,不过某种程度的治愈能力还是保留了下来,只要静养一晚上的话,就可以恢复的七七八八……也就是刚刚好保住性命的程度……

但是……

被殴打之前瞬间的记忆,突然,没有任何理由的苏醒了。

雨衣的左拳,对准了我——只有那个拳头,露出了部分。不知道是在击打自行车,或者是在贯穿墙壁的时候弄破了,那个橡胶手套,从指根附近开始露出了四个洞穴——果然是跟兜帽内侧一样的漆黑洞穴,就像是消失了也像是沉底了一般,但是。

那个左拳之中。

有着不知什么样的,怪物的——

“阿良良木同学”

从头顶上传来了声音。

如冰点以下般冻结的,平坦的声音。

看过去,同样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眸,正俯视着我——是战场原黑仪。

“……呦,好久不见”

“恩,好久不见”

才一个小时不到的好久不见。

“我把你忘掉的东西送过来了”

说着,战场原右手拿着信封,在我的眼前晃悠了一下。就算不放在这么近的地方我也知道,那个,是放着战场原付给忍野得十万元报酬的那个信封。

“将我拜托的东西理直气壮地忘掉,真该处以极刑呢,阿良良木同学”

“啊……对不起”

“就算道歉也不会原谅。所以本来打算追上来之后狠狠揍你一顿的,没想到你已经在自我惩罚了,阿良良木同学还真是有着值得赞扬的忠诚心啊”

“我会有自我惩罚的兴趣吗……”

“不必掩饰。为了这样的忠诚心,我给你一半的原谅”

“……”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啊。

看来战场原法院的执法力度非常严格。

“玩笑就到此为止吧”

战场原说道,

“难道被汽车撞到了吗?那边,阿良良木同学非常珍视的山地车几乎被全毁地仍着。与其说全毁,不如说是插进了电灯柱上。如果不是被护航舰撞到,应该不会变成那样吧”

“嗯——……”

“车牌号记得吧。我来替你讨回公道。从完全粉碎汽车,到跪着请你用自行车碾死自己,我会让司机生不如死”

说出这样危险发言的就是战场原黑仪。

不过她的一如既往反倒让我安心不少。从战场原的毒舌中找到活着的真实感,怎么说,既有些奇怪又有些可笑的感觉……

“……不是啦,只是我自己一个人骑着罢了。没注意前面……因为边打电话边骑的缘故,踩踏板的时候滑了一下……狠狠,撞在了电线柱上……”

“是嘛。那么,这样吧,至少把电线柱毁掉好了?”

要遭报应的。

连不当的怨恨都算不上。

“会给周围居民带来麻烦的,还是算了吧……”

“是吗……不过,看上去还蛮结实的砖墙都破坏成这个样子,却只受了这种程度的伤,阿良良木同学的身体意外地很柔韧啊。让人佩服。这样的身体,迟早会派上用场的。那么,救护车……大概也不需要了吧?”

“啊啊……”

难道说,战场原也是因为有点想要与我见面,而特地亲自动身,将信封带来给我的吗?是打算要乘坐巴士,一直送到我家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行为在我看来,虽然还谈不上是傲骄的程度,不过,还是让我有些感觉轻飘飘的呢……

不管怎么说,我因此而得救了。

因为。

雨衣大概是由于捕捉到了战场原的身影——才会离去的。

“只要休息一下,很快就能动了”

“是嘛。那么,给这样的阿良良木同学大杀必死”

忽然——

战场原跨在了仰天倒在地上的我的头上。顺带一提,战场原今天穿的是先前也见过的长裙。修长的腿上没穿丝袜,完全裸露在外——而且,对于我现在的位置来说,裙子的长短根本不是问题。

“直到你能站起来为止,都处在幸福的气氛中吧”

“……”

说实话,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嘛,不过目前稍微有点事情要考虑。虽然我考虑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总之。

总之,战场原的事情。

还有明天的事情,思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