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物语之真宵小蜗牛 第四章

差不多该说说寒假时的事了。

发生在寒假的事。

我被吸血鬼袭击了。

比起被袭击,更好的说法是我自己把脖子送了上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对准尖利的牙齿,自己把脖子撞了过去。反正就是,在这个科学万能,已经不存在没被照耀的阴暗角落的这个时代,我,阿良良木历,在日本的郊外的偏远乡村中,被吸血鬼袭击了。

被美丽的吸血鬼,

绝美到让血液都为之冻结的吸血鬼所袭击。

体内的血液被抽出。

结果,我变成了吸血鬼。

听起来很像开玩笑,但却是让我笑不出来的玩笑。

变成了会被太阳灼烧,讨厌十字架,害怕大蒜,在圣水中溶解,这般种种的身体。相应的,也得到了爆发般的身体能力。然后眼前等待我的是宛如地狱般的现实。从这个地狱中把我救出来的,是路过的大叔,不对,是忍野咩咩。居无定所到处流浪的废柴成年人,忍野咩咩。他很漂亮的打退了吸血鬼,干了诸多其他事。

然后,我变回了人类。

身体还稍微残留了一鳞半爪的能力——某种程度的回复能力,新陈代谢之类的,但无论是太阳十字架大蒜还是圣水都没问题了。

说起来,既不是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

是个已经解决了,结束掉的话题。还剩下的一些算是麻烦的事情,就是一个月要去被吸一次血,这时的视力之类的就会超越普通人水平这样的情况。不过,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只要赌上我的余生去面对就好。

而且我的情况还算是幸运的。

这个期间也就两个星期的长度。

而战场原就不同了。

战场原黑仪的情况。

她和螃蟹遭遇的情况。

在超过两年的时间中,她的身体都不正常。

带着妨碍大半自由的不正常度过了两年以上的地狱,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啊。

所以战场原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般,其志可嘉地对我感恩到必要程度之上,这或许也并不奇怪。身体的不正常暂且不提,光是能解除心灵上的不正常,对她来说,恐怕已经是难以取代,来之不易的成果了。

心。

精神。

是的,这种问题,这种无法与任何人商量,无人能理解的问题,也许在深锁于或深植于超越肉体的精神方面——如果是这样的话,

拿我来举例,虽然身体恢复了正常,但每天早上从窗帘缝隙中漏的阳光,还是叫我害怕。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还有一人也同样受过忍野照顾,她就是我和战场原所在班级的班长——羽川翼。她的话,时间上比我短上几天,而且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消失了。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可以说是最幸运的。话虽如此,羽川的话如果不是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可说是完全没有得救。

“这附近。”

“嗯?”

“这附近,有我曾经的家。”

“你说家……”

我按照战场原所说的,朝她所指的方向,但那里能看到的仅仅是……

“……只有道路嘛。”

“道路呢。”

很气派的道路。沥青的颜色还很新,最近才铺装上去的样子。这么说的话,也就是……

“是地皮开发?”

“一定要说话,应该是规划整理呢。”

“你知道啊?”

“不知道呀。”

“那就表现得更吃惊一点吧。”

“我一向面不改色哟。”

的确,连眉毛都一动不动。

不过,从战场原目不转睛,直盯着那个方向那个地方的表情来看,也许我看见了一丝,她心中无家可回无依无靠的感情。

“真的……完全改变了呢。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竟然变化这么大。”

“……”

“好无聊。”

难得过来一趟。

我小声嘟哝了一句。

看起来真得很无聊。

不过,这样一来,今天,与习惯新衣服并列的,特地来到这里的目标之一,就算是搞定了吧。

转过头去。

八九寺真霄藏在我的脚后面,偷偷看着战场原,警戒般沉默不语。虽然是孩子,或者说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比起我,她更能凭直觉发现战场原是个危险人物吧。从刚才起她就一直拿我当墙壁,躲避战场原。不过人类是没办法作为墙壁隐藏他人身形的,所以完全暴露了。而且因此露骨地表现出躲避战场原的意图,变成了让第三者都会觉得不舒服的状况。尽管如此,战场原那边完全没有把还是小孩子的八九寺放在眼里(“这边哦”“走这条路”之类的话都是只对我说),不过,她们算是彼此彼此吧。

被夹在中间的我,快受不了了。

不过,从刚才的观察来看,战场原并不是讨厌或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我觉得她的反应像是无法理解小孩子一样。

“卖都卖掉了,我也不觉家还会保留……但竟然变成了道路。真够郁闷的。”(译者注:原句为これはさすがに、结构ブルーだわ,ブルー在日语字典上只有蓝色的意思,但BLUE在英文里还有郁闷的意思。在郁闷与蓝天白云之间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嗯……说的也是呢。”

这里只能赞同了。

有想像的余地。

从公园到这里的路程,旧路和新路交叠在一起,和那个公园看板上的导游地图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样貌。就算是对这附近不怎么了解的我,也有种泄气的感觉。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就如人会改变一样,街道也会改变。

“叹。”

战场原长叹一声。

“因为无可奈何的事情,浪费了时间呢。走吧,阿良良木同学。”

“嗯?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这样啊。那么走吧,八九寺。”

八九寺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不定她可能是觉得要是出声的话,就会被战场原所发现吧。

战场原一个人快速迈步前行。

我和八九寺在后面追着。

“说起来,从脚上松手啊,八九寺。这样妨碍我走路啊。真是的,就像个小章鱼似的紧紧抱住我,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

“说话啊,不要不说话。”

这么强行要求后,八九寺开口道,

“我一点了也想紧紧抱着阿良良木先生那不柔软的腿。”

强行的把她扯下来。

发出噼剥噼剥的声音——是不可能的。

“好过分!我要向PTA投诉!”

“哦,向PTA啊。”

“PTA是非常了不起的组织哦!阿良良木先生这样什么权力都没有的一介未成年市民,一根小指就可以解决了!”

“一根小指啊,那还真是恐怖呢。说起来八九寺,PTA是什么的缩写啊?”

“呃?它是……”

大概不知道吧,八九寺再次陷入沉默状态。

我虽然也不知道。

嘛,在变成麻烦的争论前,先搞定了她。

“PTA是Parent-TeacherAssociation的缩写,意思是父母和教师的联合会。”

前方的战场原丢来了答案。

“虽然也有经腔血管成形术这样的医学用语缩写,但我不认为阿良良木同学是问的这个,所以这里的话父母教师联合会才是正确答案吧。”

“嗬,我隐约记得是父母的群体组织,原来教师也包含在联合会里啊。战场原,你果然博学多才呢。”

“是你才疏学浅才对,阿良良木同学。”

“虽然很押韵,但说我学浅倒没什么异议,可是才疏放在这里是不是有点……”

“是吗?那就给你换成惨悲好了。”

战场原头都不回地说到。

感觉她有点不爽呢……

普通人的话,可能会觉得平时散布毒舌的战场原与现在的战场原,没什么不同吧。但像我这样一直不断地沐浴在战场原暴言之下的人,却不由地体会到之间的差别。她的用词有些不干脆。平时,或者说战场原心情好的时候,单词那是连珠炮似的。

嗯。

为什么呢。

是因为老家修成了公路,还是我不好呢?

似乎两方面都有。

不管怎么说,虐待儿童云云先不管,和战场原的对话被中途打断是因为卷入了八九寺麻烦的关系呢……与其说顺其自然,作为被迫作陪的战场原,一般来说不会心平气和吧。

这么说的话,那就赶快把这个女孩儿八九寺真霄送去目的地,然后努力的让战场原恢复愉快的心情吧。请她吃个饭,陪她逛逛街,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就去哪里的游乐场所玩玩。对,嗯,就这么办。妹妹在家也不好回去,今天干脆就把一整日都耗在为战场原效劳吧。幸好手头上还有不少钱——咦,我怎么如此奴性啊!

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说,八九寺。”

“什么啊?阿良良木先生。”

“这个地址——”

从口袋里取出便条。

便条还没还给八九寺。

“——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啊?”

而且。

你要去干什么。

站在引路的立场上,想要问个清楚——何况是小学女生的单独行动,就更是如此了。

“哼哼,才不说。我要行使沉默权。”

“……”

还真是嚣张的小鬼哪,喂。

孩子是纯洁无瑕的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啊。

“不告诉我的话,就不带你去了哦。”

“反正又没有拜托你。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去。”

“但是你不是迷路了嘛?”

“所以呢?”

“不……八九寺,这个啊,为了将来着想,我告诉你,这种时候最好还是拜托他人哟。”

“对自己缺乏自信的阿良良木先生这种人的话,确实可以那样做。请尽情地依靠他人,直到你满意为止。但是,我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对我来说,这种程度的小事,跟日常自动贩卖机差不多。”

“嗬……定价贩卖啊。”

真是奇怪的补充。

不过,从八九寺的立场来看,这样做确实算多管闲事吧。就算是我,小学生时代也相信靠自己一个人力量什么都能做到。不需要别人的帮忙——或者不需要请别人来帮忙,对此深信不疑

什么都能做到。

这样的事。

明明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了,大小姐。拜托了,请务必告诉卑微的我,这个地址处到底有些什么吧?”

“言词里面一点都没诚意。”

还真是顽固啊。

我那那个中学生的老妹,无论哪个,用这一手都能搞定。但,八九寺看起来很精明,也就是说不能像应付笨小孩那样咯。真是的,怎么办好呢。

“……嗯。”

闪过一个绝妙主意。

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取出钱包。

钱还有挺多。

“小妹妹,给你零花钱哦。”

“哇啊!我什么都说!”

真是个笨小孩。

应该说,真得很笨……

不管怎么说,被这一手所诱拐的小孩好像一个都没有——八九寺也许是史上第一个中招的孩子,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这个地址住着一个叫纲手的人。”

“纲手?这是姓?”

“这是很气派的姓!”

八九寺有些生气似的,这么说。

虽然我能理解,听到别人这么反问自己熟人的姓氏时,会不太舒服。但也用不着那样怒吼吧。是情绪不稳呢,还是其他什么。

“嗯……与你是什么样的关系?”

“亲戚。”

“亲戚啊。”

也就是说,她是在利用星期天,一个人去熟悉的亲戚家玩耍的途中。相当放任主义的父母啊,还是说,八九寺是偷偷瞒着父母擅自跑到这里来的呢?虽然不得而知,但决心落空的小学生假日一日冒险游已经在中途失败了。

“有关系很好的表兄弟在吗?从大书包来看,是一趟相当远的远行吧。真是的,这种事应该在黄金周里去做嘛。还是说有非今天不可的理由?”

“正是如此。”

“至少母亲节在家里尽尽孝道也好啊。”

虽然那个。

由我来说不太合适。

——哥哥,就是因为你这个样。

这个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才不想被阿良良木先生说。”

“不对,你知道些什么啊!”

“直觉。”

“……”

并非有什么道理,似乎单纯地,听到我的说教,就会出现生理现象般的反感。

好过分啊。

“阿良良木先生才是,在那里干什么啊?星期天早上在公园长椅上发呆,我可不觉得是正经人会做的事。”

“没什么。只不过——”

正想说闲着无聊,但话说出口的瞬间刹住了。

对了,被问在做什么的时候,回答打发时间的话,说明那个男人没出息。真是危险。

“只是在游车哦。”

“游车啊。好帅哦。”

被表扬了。

还以为后面会跟着什么过分的言语,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八九寺也会表扬我啊……

“不过,用的是自行车。”

“这样啊。说起游车的话,果然还是要用摩托车呢。真是可惜。阿良良木先生没有驾照吗?”

“很遗憾,因为学校的校规中明文说不能考驾照。不过反正摩托车很危险呢,所以我比较喜欢汽车。”

“这样啊。但是这样的话,就变成飙车了哟。”

“……”

呜哇,这孩子对游车的拼写进行了相当有趣的改写……是帮她订正比较温柔呢,还是放着不管比较温柔呢……我无法做出判断。

顺便一说,前行的战场原毫无反应。

甚至没有插话的迹象。

也许是听不见智能低下的对话吧。

不过。

八九寺真霄第一次露出的无忧无虑的笑容,颇具魅力。无拘无束的笑颜,宛如盛开的向日葵。虽然很常见,但过了这个年龄后,绝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再次浮现了吧,正是这样的微笑。

“呼……哎呀呀。”

这又是危险关头啊。我要是萝莉控的话,对这一幕肯定会一见钟情。啊,我不是萝莉控真是太好了……

“不过,还真是麻烦啊,这附近的路。到底是怎么样的构造啊?你竟然真敢,一个人跑来这里呢。”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迷路了啊?”

“……因为很久没来了。”

很脸红似的,八九寺说。

唔……也就是那个吧。觉得能做到的和实际上能做到的是不同的。想像终归是想像。这一点无论是小学生还是高中生抑或其他任何年龄层的人都一样吧。

“说起来,阿良良良木先生是——”

“良多了一个吧?!”

“失礼。咬到舌头了。”

“不要咬得这么让人不舒服呀……”

“没办法。谁都有说错的时候。还是说阿良良木先生从出生开始一次都没有咬到过舌头?”

“也不是说没有,但至少在说别人名字的时候没有哦。”

“那么,请说三遍巴士瓦斯爆炸。”

“那又不是人名。”

“不,是人名。我认识的人里面大概有三个人都带这些词。所以我觉得不如说是非常一般的名字。”

自信满满呢。

居然有这么容易看穿的小孩谎言。

已经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了。

“巴士瓦斯爆炸、巴士瓦斯爆炸、巴士瓦斯爆炸。”

说出口了。

“吞食梦的生物是什么?”

八九寺间不容发地问道。

“……枕梦貘?”

“错错。回答错误。”

八九寺得意洋洋地说。

“吞噬梦的动物,那就是……”

然后无敌一笑。

“……人类哦。”

“不要尽说漂亮话呀!”

我以必要之上的音量大声怒吼到。因为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真的说了一句很漂亮的话。

总之。

这里真是个,清静的住宅区啊。

走在路上也无人擦肩而过。要出门的人早就大清早出门了。而不出门的人一天都会待在家里,差不多是这样的地方吧。不过就这点来说,与我所居住的地方也没什么不一样,但特别之处就在于这附近有很多大得要命的宅邸吧。尽住些有钱人啊。说起来,战场原的父亲也是外资企业的头头。这里住得都是这类人吧。

外资企业啊……

不过我们这种偏僻乡村,是无法理解的词汇。

“呢,阿良良木同学。”

隔了许久,战场原开口道。

“可以再告诉我一次地址吗?”

“嗯?可是可以。是在这附近吗?”

“差不多,该怎么说呢?”

战场原的措辞很微妙。

我一头雾水地再次读了一遍便条。

唔嗯,战场原点头道。

“似乎走过头了呢。”

“呃?是这样吗?”

“好像是。”

战场原用冷静的语调说到。

“想要责备我的话就请便。”

“……不,我不会仅仅因为这点事就怪你的。”

怎么回事啊,这种突然改变的态度……

过于爽快反而让人觉得不干脆。

“是吗。”

顶着一张毫不焦躁毫不在乎的脸,战场原返回来路。为了躲避战场原,八九寺以我为中心对称移动起来。

“……你啊,为什么这么害怕战场原呢?那家伙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如说,看上去虽然很难以理解,但为你带路的不是我而是她啊?”

我只是,跟在她后面。

事实上,我没有说大话的立场。

就算因小孩子的直觉而讨厌战场原,也该有个限度的吧。就算是战场原,也不是用钢铁铸造而成,所以被那样明显避开的话,果然还是会受伤的不是吗。嘛,即便不考虑我对战场原主观上的偏袒,从道义上讲,八九寺对战场原所采取的态度,也不能算是对的。

“被你这么讲,我确实没话说……”

令人意外的,八九寺温驯地沉默了。

然后,她悄声继续说道,

“但是,阿良良木先生没有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

“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凶暴恶意。”

“……”

看来,她有一种超越直觉的东西。

无法否认这一点让我很为难。

“似乎被讨厌了……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意识在对我说,你很碍事,赶快给我闪一边去。”

“你很碍事,赶快给我闪一边去吗,不过我觉得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嗯。”

好吧。

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问问看吧。

对我来说虽然早有所料。但好歹还是确认一下吧。

“哪,战场原。”

[什么啊?”

还是一样不回过头来。

让她觉得碍事,想要人间蒸发的人,说不定也许是我呢。

明明应该互为朋友的,为什么这么的处不好呢,真是不可思议啊。

“你啊,讨厌小孩,吗?”

“讨厌呢。最讨厌了,一个不留的全部死掉就好了。”

毫不留情啊。

八九寺“嗖”地一下缩起身子。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们。中学时代的事了吧。去商场买东西的时候,我被七岁小孩撞到了。”

“啊,然后他哭了之类的?”

“不,并非如此呢。我那时对那个七岁小孩这么说的哦。‘没事吗?受伤了吗?对不起,不好意思。’”

“……”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孩,心慌失措。可是,就算这样,我竟然会那么失态……这令我非常震惊……那之后,我铭记于心,只要是被称为小孩的东西,不管那是人还是其他什么,我都会恶意相向。”

接近于破碗破摔吧。

道理上明白了,但心情上还是理解不了。

“对了,阿良良木同学。”

“怎么了?”

“好像又走过头了。”

“哈啊?”

走过头是在说住址吧?

咦?第二次了哦,喂。

如果是陌生土地的话,住址和实际地图不吻合是常有的事。但战场原明明直到不久前都还在这片区域里生活。

“想要责备我的话就请便。”

“……不,我不会仅仅这点事就责备你的……咦?战场原,好像跟刚才的台词微妙的没什么变化?”

“哎呀,是这样吗。不过我没注意到。”

“什么嘛。啊,我知道了。你有说过规划整理什么的吧。这么一想,你家也变成道路了嘛。这里的面貌已经和你知道的有几分不同也是理所当然的啰。”

“不。并非如此。”

战场原确认了周围的情况后说道,

“虽然道路增加了,我家消失了又或者修建了新路,但旧路并不是完全没有……所以从整体构造上来说是迷不了路的哦。”

“嗯……?”

但是,实际上现在不正是迷路了嘛,所以我才认为是因为那些事情的原因。只能这样想了吧。难道说战场原是不想承认自己无意中犯下的失误?战场原就是战场原,相当的逞强呢……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战场原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一幅好像很有意见的表情呢,阿良良木同学。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个清楚如何?一点都不像男人。要不然,向你裸体伏地谢罪也行。”

“你啊,想让我变成最差劲的男人吗……?”

在这种住宅街里,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我可没有那种兴趣。

“如果能让阿良良木历这个名字作为最差劲男人而闻名于世的话,那么要我裸体伏地谢罪,算是很便宜的代价呢。”

“便宜的是你的自尊吧。”

你啊,真不知道你的属性是自大呢,还是自卑呢。

“不过,袜子我还是会穿的。”

“就算你说靠这个作为收场噱头的捏他,但我可没那种奇妙的属性呀。”

“袜子准确说是网状紧身裤哟。”

“不,你再狂热地逼我也……”

啊,不过。

虽然说是没有那种兴趣,不过如果对象是战场原的话,她穿网状紧身裤的打扮也不是不想看——不不,不是裸体也行,如果穿着长筒袜的话……

“一副在考虑很猥琐之事的表情,阿良良木同学。”

“怎可能。以纯洁无瑕为宗旨的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人格低劣的家伙吗?被战场原你这么说,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哎呀,有依据也好没依据也罢,我一直都是这么评价阿良良木同学的。仅限于这次,你既没吐槽也没说其他的,而是特别进行了否定,真可疑。”

“呃……”

“这么说来光是裸体伏地谢罪还不满足,还想在我的肉体上,在全身上下,用油性笔写上种种下流话吗。”

“不要想得这么离谱啊!”

“那么,要想到哪里为止呢?”

“比起这种事,那个,八九寺。”

我强行转移话题。

这方面的技巧还得跟战场原多学学。

“不好意思,稍微会花点时间的样子。不过,既然在这附近的话-”

“不——”

八九寺以令我吃惊的冷静声调——宛如在无感情的叙述已经掌握的算式答案一样,非常机械的声调,说道,

“——我想大概不可能。”

“咦?大概?”

“如果对大概这个词不满的话,那就绝对。”

“……”

不可能对大概这个词感到不满。

也不可能对绝对这个词感到满意。

但是——就算这样

面对她的语气。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就算再走几次,也到不了的。”

八九寺说。

“到不了的。”

八九寺重复说道。

“到不了母亲的地方。”

仿佛一盘不停重复的破唱片,

又如一盘尚未破损,却终曲难奏的唱片。

“因为我是——迷路的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