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卷 日落长松 章二 卜易天书

蓝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脸色微红,低着头整理睡裙。徐沫影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她,便拿过衣服来干净利索的穿上,淡淡地说道:“你在这睡吧,我去找一下柳微云。”

“那我跟你一起去!”蓝灵说道,“你等一下,我回去换衣服!”

徐沫影无奈,只好对她摆了摆手。女人真是种危险的动物,他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看着蓝灵急匆匆地出了门,他也从房间里走出来,走过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如他所料,没有回应。看来卓远烟被自己气得不轻。

徐沫影轻轻地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估计是在里面反锁了。他只好低低地叫了一声:“远烟!”

“睡觉了,别烦我!”卓远烟没好气地答道。

“你误会我了,我跟蓝灵根本没在一起睡。”

“你干嘛要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小情人。”

“我只是想说明真相,怕你误会。”

“那好,我知道真相了,你走吧。”

“好吧,晚安。”徐沫影知道再多说也没用,索性不再解释,转身锁好了房门,向楼下走去。

现在不过十点多钟,宾馆大厅里依然人来人往,不少游人热情未退,还在夜色中寻山访水。柳微云不回宾馆休息也属正常,只是一声不吭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很让徐沫影为她的安全担忧。徐沫影径自出了宾馆大门,门前灯火辉煌,有几个小吃摊正吆喝着招揽来往客人,不少男女游客坐在摊前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热情交谈。举目远望,苍茫群山都披上了月光的纱衣,在夜幕下静如处子。

徐沫影在门口站了片刻,蓝灵便穿着长裙从宾馆走出来。他转过头问她:“柳微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想去哪?”

蓝灵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只是说过想去看李淳风墓。”

“她没说今晚去哪?”

“没有。”

徐沫影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周围连绵的群山。月光皎洁,星光灿烂,美则美矣,可是要找一个人,未免困难了些。他想了想,对蓝灵说道:“我们分头找吧!你走西面,我去东面。谁找到柳微云,就让朱朱给另一个人送个消息。”

“好吧!”蓝灵应了一声。

于是两人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徐沫影沿着山路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四下观察。还好月光明亮,近处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走了没多远,路边便现出一片银波荡漾的水面,似乎是个小型的人工湖。龙泉一带,大大小小的人工湖为数不少,显然这就是其中一个。

徐沫影走到湖边,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望了一眼。湖边有几对情侣,正坐在月光下说着情话,也有嬉笑打闹声传入耳中。徐沫影的眼光落在湖对岸,借着月光,他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正在岸边岩石上坐着。看那个身影,一定是个窈窕的女孩。大晚上一个人在那赏夜景,很可能是柳微云。

徐沫影踏着湖边的浅水走过去。湖水温柔地舔舐着他的脚心,让他有种想跳入湖心的冲动。水面平静时如一面镜子,照彻满天的星月,而微风徐徐吹过,水波荡漾,湖面却又变成了一面画布,而执笔作画的雅士,却是这周围的苍松翠柏、巍峨群山。

有那么一瞬间,徐沫影仰望星斗,俯看平湖,放眼青山,感觉心神俱醉。

走近那女孩时,忽然便闻到花香扑鼻,忽然便听到水声泠泠,觉得那女孩如此的熟悉。女孩挽着裤管,两只雪白的赤脚在幽幽碧水中轻轻撩拨,于是水声激荡。月光下,女孩鲜花满头,摇动间花瓣纷飞如雪,便有四散的芬芳。

徐沫影看清这一切之后,站在女孩数步之外的水中,怔怔地发呆。她当然不是柳微云,而是与徐沫影打过两次照面的神秘女孩。

她,对月倾语。她,拈花微笑。

她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原来天地虽大,两个人却可以随时随地的邂逅。难道这一切就叫做缘分?

他正胡思乱想,却听那女孩轻轻地问道:“来访的朋友,你是踏月而来,还是踏水而来?”

徐沫影嘴边様出一丝轻笑,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踏碎水中月,来访镜中花。”

女孩听了他的回答,立刻咯咯地笑起来,对他说道:“你好啊才子,想不到刚在北京见过,又在这里遇到!”

“是啊,我也正奇怪呢,竟然能在这遇到你!”徐沫影边说边又向女孩走近几步。

“我在家里闷不住了,就求师傅给我放了几天假,来这边玩几天。”女孩笑着说道,“你呢?怎么也有闲情跑这么远?”

徐沫影也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说道:“我来这也是游山玩水,顺便对这边的风水文化进行一番考察。”毕竟交往不深,因此徐沫影没说实话。

“你也一个人吗?那我们正好作伴啊!”

徐沫影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我有几个朋友一起过来。”

“真好!”女孩不无羡慕地说道,“你们是雁群,而我却是一只孤鸟。”

徐沫影本想说“那孤鸟正好可以回归雁群”,但想到自己深陷“雁群”中的苦恼,又对这只“孤雁”没有多少了解,便把话又咽进了肚子里。他笑了笑说道:“孤鸟有孤鸟的好处,可以自由自在地飞。”

女孩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问道:“如果孤鸟遇见了野猫,恐怕就没有那么自由自在了。”说着,她示意性地向他努努嘴,眼光转向不远处的山道上。

徐沫影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在月光照耀的山道上,有两个小东西正在追追打打。一只羽毛颜色很深的鸟儿,似乎翅膀受了伤,扑扑楞楞地却飞不高。另一只看起来像一只猫,紧紧跟着鸟儿的后面,不断地扑击。

虽然看不清颜色,但看那鸟儿的样子,很像柳微云的火灵鸟朱朱。他赶紧站起来,跳过几个岩石,爬上了山道。

这时,鸟儿似乎也发现了他,对着徐沫影的方向“啾啾”鸣叫了两声,似乎在求救。徐沫影更加肯定那就是朱朱!他撒开腿跑向那一鸟一兽。然而就在他离朱朱还有两步远的时候,那野猫突然一个纵跃将朱朱扑中,张嘴叼起它,转身窜入了林中。

徐沫影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身后的女孩,一低头,也跟着钻进了林子。

这是柳微云钟爱的火灵鸟,徐沫影绝不容许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野兽吃掉。他钻进树林,借着枝叶间投下的星星点点的月光,追寻着逃窜的野猫。然而无论是靠视力,靠听觉,还是靠奔跑速度,作为一个普通人,徐沫影都无法在夜色掩映下的天然丛林中与野兽抗衡。但是他依靠的并不是这些。他是占卜者,他有自己的预测手段可以作为感知世界的媒介。

一个熟知预测术的人,一个把易学占卜作为生活本能的人,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不断地开动大脑对下一刻进行预测。当他双脚在丛林中奔跑,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进行着八卦图的切换,虽然他的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真切,但他却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只小兽的前进方向,甚至能看到它每一个微小的转向,看到它深深浅浅每一个脚印。

在追踪中不断地切换时间,从而不断地进行下一刻再下一刻的推算。徐沫影以前从未尝试过这种算法,而现在,为了救那只被小兽叼在嘴里时刻都有生命危险的火灵鸟,他不得不尽其所能地施展自己的本领。他相信,即使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也能一清二楚地映出整片树林。他现在终于彻底的明白了,为什么易学诅咒要以剥夺人的五感为代价之一,因为只要你不吝惜自己的脑力,你就可以用预测术了解到周围世界的方方面面。

然而,人在山林中的行动速度还是比野兽差了一截,小兽越跑越远,而徐沫影凭借他的预测只能遥遥地锁定它的位置。一人一兽的追逐游戏,最终以小兽的停步结尾。徐沫影发现小东西在某个山坳里停了下来。难道它要开始享受美餐了吗?徐沫影不由得一阵担心,脚下便加快了速度,穿花绕树,闪转腾跃。越是接近那小兽,他便越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那附近有什么东西。过没多久,他钻出树林,进入了一片墓地。在林立的墓碑中间,他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正倚着一块墓碑,静静地坐在月亮地下,而那只小兽,却似乎正趴在他的怀中。

“你这鬼东西,下手也太狠了点儿,怎么能把它的翅膀扑断呢?算啦算啦,还是我来给它治伤吧!”

徐沫影听到这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禁一愣。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很熟悉很熟悉。当他又走了几步能望见那人的衣衫的时候,他禁不住停下来,一颗心“怦怦”直跳。

那身黑底白花的寿衣,正对这片月光下的墓地标明着主人的身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错,他就是尸灵子,就是那个徐沫影耗尽心血也算不出找不到的尸灵子!

上一次见面是在北京城的无人公车上,现在却又神秘地出现在巴山蜀水之间。

徐沫影站在一块墓碑后面,屏息静气,看他做些什么。只见尸灵子左手托起受伤的火灵鸟,右手在空中随意地一抓,便在他手心的上方浮起了一团赤红却又恍若透明的火焰。随着尸灵子手势推动,那火焰慢慢地一片一片飞进了火灵鸟的身体。最后一片火焰消失之后,鸟儿便扑啦啦地飞离了尸灵子的手掌心,绕着尸灵子来回转了几圈。

月光下,脏兮兮的老头仰起脸,看着飞来飞去的鸟儿,笑得满脸褶子。

不多时,火灵鸟“啾啾”地连叫了几声,便转过去一头扎进了山林之内,寻找自己的主人去了。

徐沫影被这番奇妙的景象惊呆了,在那傻傻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老人叫了一声:“小伙子,出来吧!”徐沫影这才醒悟过来,从石碑后面跳了出去。

“老前辈,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徐沫影走到尸灵子面前,一面抖落衣服上的尘土一面说道。

老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只野猫似的小兽,仰起脸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笑道:“不错不错,能追上这小东西说明你的本事已经不小了。”

“呵,谢谢前辈夸奖,您的本事才是出神入化。不过,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您要用易学去杀人呢?”

尸灵子一愣,问道:“哦?我杀人了吗?”

徐沫影黯然地说道:“那个司机已经死了,我也差点死掉。在我遇到劫难的时候,我的女朋友也为了救我而死。这两条人命,可以说都是您害死的。”

既然是尸灵子设下的死劫,那么不管人的死因是什么,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尸灵子听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来找我算帐的。照你这么说,我手里已经欠下了几十条人命,这命运的账恐怕是算不清了。”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找您算帐,但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尸灵子缓缓地说道:“有人会死,必然有死的理由。你能活下来,也有你活下来的原因。小伙子,你还是不要多问啦。至于你的女朋友,若命运要她死,那也是注定的事,嘿嘿,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徐沫影听得一头雾水,怔怔地问道:“我不明白,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人死?”

“杀人!这算不算?”老人的神色突然变得很严肃。

徐沫影惊讶地问道:“那司机杀人了?”

老人点了点头:“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十年前,他开车撞伤了一个七岁的孩子,但是为了逃避事故,他又把车倒回去将孩子轧死,然后扬长而去。”

徐沫影默然无语。这种人,的确可以去死了。

平心而论,苏浅月的死确实跟尸灵子没什么关系。他们没见过面,死劫也不会作用到浅月身上。她的死,只能解释为先天的命运,也就是说,即使徐沫影不会出事故,浅月也免不了车祸身亡。虽然明白这一节,但徐沫影还是免不了对尸灵子有几分怨愤。

想了想,徐沫影又问道:“我还想知道,您给我的预言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人摇了摇头:“叫你自己去悟,却又跑来问我!”

“我做过一个梦,梦中竟然出现画中的孩子,这是不是跟您有关?”

老人笑道:“我这阵子一直在墓地里睡觉,哪有心思去管你的事情。”

徐沫影不禁哑然。这时候,老人怀里那只小东西突然跳下来,绕着徐沫影打了两个转,然后两只前爪离地,用两只后爪立起来,嘴里发出“唧唧”“吱吱”的声音。

听这声音,竟然像一只老鼠。他不管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尸灵子答道:“一只猫。”

徐沫影更加奇怪:“可是它的叫声?”

“嘿嘿,它喜欢这么叫。”老人伸手把小东西抓过来,用手指头戳了两下它的小脑袋,责怪地说道:“说过你多少次了,你是只猫,不是老鼠,为什么总是改不了?乖,你以后要这么叫,‘喵呜’‘喵呜’。”

那小东西用爪子挠了挠头皮,一动不动地看着尸灵子,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叫道:“唧唧,吱吱!”

这分明就是个介于猫鼠之间的小怪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尸灵子似乎也有些无奈,把小东西放到地上,看了看满脸疑惑地徐沫影,问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化气之术吗?”

徐沫影点了点头:“记得。”

“所谓化气,就是把五行之气凝聚成灵。从某种意义上说,化气就是化灵。生命死亡之后,灵就会走失,慢慢消散。魂虽然跟随着自己身体,但也会慢慢消失掉。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雪堆里发现了一只小野猫的尸体,灵魂都已经没有了,但身体完好。我一时寂寞无聊,便用雪水化了一个灵给它,又从周围抓了一只游荡的小老鼠的魂魄,一起装进尸体里面,嘿嘿,这小东西也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尸灵子言语间甚是得意,徐沫影却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化气之术竟可以让小东西起死回生。化气就是化灵?徐沫影想起来,柳微云曾经说过,灵就是由五行之气形成的主管人命运的机体,若化气之术可以直接作用于灵,是不是说,就可以轻易地改变人的命运?

想到这,徐沫影赶忙问道:“化气可以改变灵体的五行气脉,进而改变人的命运吗?”

尸灵子点点头说道:“没错没错,化气之术最大的作用就在这里,看来你还是有一点悟性的!”

徐沫影二话不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尸灵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恳切地说道:“晚辈徐沫影,恳请前辈您教我化气之术!”

知命容易,改命难。命运的枷锁已经把徐沫影困得太久,他急切地想要挣脱牢笼。而化气之术,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尸灵子见他跪倒恳求,突然仰头向天哈哈大笑,这笑声激扬豪放,在月光下的墓地里却显得如此诡异。笑声从累累青冢间穿过,划过没膝深的青草,投入墓园外葱郁的果树林。树林里栖息的鸟儿,被这笑声惊醒,惊慌中“扑啦啦”拍动翅膀在林间乱飞乱撞。那只非猫非鼠的小东西也举起两只前爪,用后爪撑在地面上跳着叫着。

他在笑什么?究竟在笑什么?

这荒野里的笑声让他毛骨悚然。徐沫影越发觉得老人性情古怪。这时天色剧变,地上白花花的月光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徐沫影诧异地抬起头,见高远的天空中乌云正迅速聚拢,已然吞没了悬挂在远山的月亮。风乍起,墓间青草乱摇枝叶横飞,黑漆漆的夜色骤然降临。

眼看就要下雨。天气变化得这么剧烈,让徐沫影不禁暗暗吃惊。尸灵子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他望着徐沫影问道:“你学化气之术要用来做什么?”

“为善人化福,为恶人化凶。”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是善人还是恶人?”

徐沫影没想到老人会这么问,呆了一呆,答道:“算是善人吧。”

“这么自信?”

“我相信自己能明辨是非。”

“有善心未必能做好事,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尸灵子叹息一声,随即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对徐沫影晃了两晃,说道:“这本书你也应该听说过了,《卜易天书》。”

徐沫影惊讶地看着那本不起眼的小册子,那么薄薄的一本,比市面上卖的那些所谓易学大师的研究著作薄了不少,怎么可能是古今易学的集大成之作《卜易天书》?

尸灵子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不相信吗?嘿嘿!世界再纷乱繁杂,却都归于一个‘易’字,最基本的原理就只有这么简单的一条。抓住易的本质,才可以真正的认识它,掌握它,进而运用它,改造它!”

尸灵子说着,把小册子哗啦啦地翻了翻,然后出乎意料的,竟然用双手抓住书页一阵乱扯,在徐沫影面前将那本《卜易天书》撕得稀巴烂。

徐沫影跪在那里,根本来不及阻止,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一本绝世奇书化成一把纸屑,在眼前纷扬飘落,撒满一地。他禁不住喊道:“为什么您要把书毁掉?”

尸灵子把手中最后一片纸屑抛飞,黯然地说道:“要说杀人,我可用这本书杀了不少人啊!早该毁了它啦!”

那只非猫非鼠的小东西在碎纸屑上跳来跳去,手舞足蹈地“吱吱”叫着,似乎也在为一本奇书的毁灭而焦急。

尸灵子对小东西呵斥道:“叫什么叫!书是我的,我乐意撕了它就撕了它,乐意烧了它就烧了它。”

小东西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两只前爪抱在一起,仰起头,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尸灵子。

尸灵子叹了一口气,柔和地说道:“你以后也不要跟着我了,跟着这个年轻人走吧,总有一天,会派上自己的用场。”

尸灵子说到最后,声音里竟然有了几分哽咽。他站起身来,又对徐沫影说道,“小伙子,起来吧!天书我不能交给你,但是这只小猫你可以带走!”

《卜易天书》跟这只古怪的猫,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徐沫影心中极度的失望,但老人已经将书撕毁了,他知道再请求也没有用。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问道:“那您,想要去哪?”

尸灵子转过身背对着他,对他摆了摆手,缓缓向墓场深处走去:“不要再想着找我啦,你已经是三十年来,唯一跟我说过两次话的人。我已经打破了自己的诺言,以后却再也不想见你了。天要下雨了,快回去吧!”

这时候,天空总乌云四合,遮住了最后一点星光。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没入累累荒冢之间,不见了踪影。那只小猫“吱吱”地叫了两声,便也跟着窜进了长长的荒草中,再也找寻不见。

人也去了猫也走了,只留下一地的碎纸屑,徐沫影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一把地上的纸屑,怅然若失地看着。

雷声隆隆滚落天边,在群山间起伏回荡。刹那间电光闪烁,他觉得手背忽然一凉,一滴雨点打落了下来。徐沫影不由一怔,凝神细听,雨点滴答落在草叶上的声音由疏到密由缓到急。大雨在刹那间倾盆而下。

感受到丝丝凉意,徐沫影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发现头上似乎多了一把雨伞,只是夜色深沉,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