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是无辜的

“你们结婚很多年了吧。”

“14年。”她昂着头,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对我的事还真好奇,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办了一个服装厂,有这么几年生意做得很红火,也赚了不少钱,本来我还想扩大经营,大干一场,结果他把一切都毁了。他找了个大屁股的外地女人,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有一次他还把那女人和孩子的照片拿给我看,他说,我不应该怪他,谁叫我只不过给他生了个女儿,这是他的原话。不过我想如果我真的给他生了儿子的话,他又会找出别的理由来。我知道他早就想离开我了。”陈剑蓉神情落寞地微笑着。

“这么说你们离婚还有别的原因?”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跟陈剑河有关吗?”

“我想是的,他受不了他。”她的眼神有些呆滞。

“为什么?”他看着她。

她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性格问题吧。”她随口说道。

“你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聪明能干,性格开朗,口才也很好,无论什么事他总有办法说得我心服口服,包括离婚在内。”陈剑蓉停顿了一下后,说:“另外他也乐于助人。”

“听上去是个蛮不错的人。”

“不过小剑讨厌他,简直讨厌死他了。”

“他们一直就合不来吗?”

“其实,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们处得还不错,我丈夫对小剑也一直很照顾。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剑读高中开始,他就突然开始讨厌起我丈夫来,他处处跟我丈夫作对,简直都快把他气疯了。”她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仿佛又看见了当年丈夫气急败坏的模样。

“讨厌一个人总该有原因吧。是不是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简东平问道。

“没有,我不记得了。”她茫然地摇摇头,“我曾经问过小剑,你为什么这么对你姐夫,但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我前夫,只要一提到我弟弟就破口大骂,他骂他是个吃白食的废物。这样他们两个的关系就越变越糟,到出事的前两年,他们已经彼此不说话。”

“你没有尝试让他们和好吗?”

“怎么没有?我试过好多次,但都失败了。我前夫甚至明确告诉我,叫我不要白费功夫,他不会让步,也不打算原谅我弟弟。他说小剑忘恩负义,辜负了他的养育之恩,在这点上,他也并非在胡诌。”陈剑蓉吐出一个烟圈。

“那么陈剑河怎么说?他没有反驳吗?”

“这是事实。”

“所以你至今都不知道他们不和的原因?”简东平直视她的眼睛。

陈剑蓉避开了他的目光:“不。”

“你难道没有猜测过吗?也许他不喜欢你前夫,只是因为讨厌他说话的方式,也许他跟你丈夫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但你却不知情。”

简东平发现她拿着烟的手在微微颤抖,可见她的镇定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她沉默了片刻,随后说:“我猜我前夫八成早就对我不忠了,我弟弟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只是他没有跟我说。所以他才那么讨厌他。”

“那么去年年初,他搬出去住大概也是因为跟你前夫不和吧。”

陈剑蓉点点头:“我丈夫一直想让我弟弟搬出去住,为这跟我吵过很多次。”

“他们争吵过吗?陈剑河跟你前夫?”

她摇头:“没有。多数时候都是我丈夫对他破口大骂,他一言不发。他不是那种会吵架的人。”

“那你丈夫为什么要骂他?”

“恶作剧。”不知怎的,她看上去微微有些得意,好像她很欣赏弟弟对她丈夫所做的一切,“他经常戏弄我丈夫,比如偷偷往我丈夫的鞋里灌沙子,偷偷往我丈夫的牛奶里加辣椒酱,或者有时候,他还会把我丈夫刚买的袜子中的一个偷偷藏起来,他就专玩这些小儿科把戏,他就是个小孩子。”

“他们有没有打过架?”

“没有。他不会跟我丈夫正面冲突。如果看到情况不对,他就会想办法马上溜走。他知道自己在打架方面根本就不是我丈夫的对手,所以他总是尽量避免跟他发生正面冲突。但是他又忍不住老是去惹他,有几次还真的把我丈夫惹毛了,但是只要有我在,他们不可能打起来。”

“为什么?”

“可能是他们两个都对我有所顾忌吧。也可能是,我丈夫生怕事情闹得太僵,会把他的秘密抖出来,毕竟那时候他还没打算跟我离婚,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她变换了一下坐姿,以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的服装厂呢?”

“我们把服装厂也分了,他买下了服装厂一半的股份,所以我就打包袱走人了。我实在不想再留在那个伤心地。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得到我应得的钱,我就已经心满意足。”陈剑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他现在还在经营那家厂吗。”简东平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兴趣,他想如果请这个人谈谈陈剑河的话,准会有截然不同的说法。

“对,他仍然是老板。至于那个女人,她原本是车间女工,现在却成了老板娘。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料。”她不无感叹地说。

“你有他的电话吗?我是说你前夫。”

陈剑蓉忽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你要去找他?”

“我想找他聊聊。”简东平朝她微微一笑。

陈剑蓉无所谓地笑着耸耸肩。

“没问题。你当然可以去找他。我正巴不得有人给他找点麻烦呢,现在他的日子过得也未免太舒心了。”她一边说,一边把她前夫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给了简东平,“他叫宋景江,服装厂的名字叫红雁,不过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名字。”

简东平把陈剑蓉写下的便笺塞进包内。

“你会问他什么?”陈剑蓉感兴趣地看着他,低声问道。

“所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他说的未必是实话,你要小心。”她神情严肃地提醒他。

为什么她好像有点害怕?

“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没联系。我已经很久没跟他见面了。我也不想见他,他是个混蛋!自从我弟弟出事后,他每天都逼着跟我离婚,他说,他早就知道我弟弟会干出这种事,他早就看出我弟弟不是好人……这个混蛋!”说到这里,陈剑蓉的脸突然胀得通红,她愤愤不平地把吸了大半的烟戳灭在烟灰缸里。

“所以你才想证明你弟弟是无辜的。”简东平注视着她。

“是的。”陈剑蓉冷冷扫了他一眼,镇定自若地说,“不过我敢肯定,他的确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