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突发命案

莫兰只比乔纳先到家一步。

她今天心情有些不好,原因很简单,她在高竞家遇见了她最不想碰到的人,高洁。

今天晚上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她为高竞做了他吵了好多天想吃的韭菜摊蛋饼,还炖了一锅浓浓的骨头黄豆汤,两人正乐滋滋地一边就着抹了辣酱的蛋饼,喝着浓浓的汤,一边商量着晚饭后的活动,房门却突然开了,高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崭新的lv行李厢。

更要命的是,高洁进来时,高竞坐在她身边,正亲亲热热地俯在她耳边轻声叫他“小妈妈”,她正在享受他的柔情,却不料被硬生生地打断了,她觉得真扫兴。而高竞更是被妹妹的突然闯入搞得措手不及。

“你怎么会来?”高竞吃惊地站起身她问道。

“哥,永胜出差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我想回来住几天。”高洁假装没看见两人的浓情蜜意,用很平常的口吻说道。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莫兰。

“姐姐,最近好吗?”她微笑地问莫兰,好像她们是多年的好朋友。

“还不错。”莫兰微笑地回答。

莫兰真佩服高洁,在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后,居然还能一直在对方面前保持高姿态出现,而且对方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因为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人家一直对你笑眯眯的,你即使心里有怨气,还真的当面说不出口,更何况人家现在还是个孕妇,那就更碰不得了。当然,她这样闯回来,她哥哥刚刚跟她定的断交盟约也就自然作废了。

“哥,我还没吃过饭呢。”高洁优雅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高竞看了一眼莫兰,仿佛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们也才开始,要不你一起吃吧。”莫兰只得说。

高竞马上转身去给妹妹拿来了一副碗筷来。

讨厌!每次回来都让哥哥伺候她,从上大学起就这样。莫兰以前对这点就非常看不惯。后来知道她的痛苦往事后,她怀疑高洁仗着哥哥自己有歉疚心理,故意这么做的。她只要甜甜地叫几声哥,她的哥哥就会为她做一切事,她心安理得地认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每次想到这些,莫兰就觉得心里非常难过,也越发觉得高竞可怜。

这顿晚饭莫兰吃得很不是滋味。

因为高洁一直在跟高竞谈自己怀孕的感受、孩子的状况、以及上次梁永胜帶她去香港玩时她的疯狂购物经历。可是,她逛了好几天,好像也没给哥哥买回什么礼物来,只因为她打了个电话问高竞,高竞说什么都不需要,结果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买,虽然这些小事高竞一点都不在意,但莫兰还是觉得心理很不舒服。

更让莫兰感到生气的是,在吃晚饭的时候,高洁居然三次作出要呕吐的模样,虽然她明知道这可能是妊娠反应,但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一会儿要吐,一会儿又要吐,感觉好像是我做的晚餐有多恶心似的,莫兰恼火地想,怀个孩子就这么了不起吗?更可恶的是,她这么一恶心,就把高竞搞得手忙脚乱,一会儿替她拿毛巾,一会儿又替她拍背,一会儿又给她倒水,看着就恼火。

“你不必送我,你还是回去照顾你妹妹吧。”他送她下楼的时候,她冷冷地说。

“你是不是生气了?”他问道。

对,我是很不高兴,但是我要是这么说,你又会觉得我小心眼了。

“不是说了不必送了吗?如果你下来这会儿,她突然要生了怎么办?”

他知道莫兰是在故意讽刺他,高洁才怀孕4个月。

“别啰唆,我送你回家。”高竞笑着说。

“你干吗老是伺候她?难道她碗筷也拿不动吗?她手断了吗?”在车上,她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以前照顾她,是因为她小,我这当哥哥的照顾她是应该的,现在这样,是因为把她当客人。我等会儿回去就给梁永胜打电话,叫他尽快把她接回去,我的确也是没能力照顾她。莫兰,你放心,我会妥善解决的。”高竞的回答让她有些吃惊,没想到他突然变成熟了,做起事来终于不再感情用事了。

“你不是跟她绝交了吗?”

“我想真正割断这份亲情大概也不可能,但是,妹妹终究只是妹妹。”他冷静地说。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怎么说话这么成熟?”她困惑地看着他。当天晚上,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就是他说的这几句话了。

“我本来就很成熟。以后你另外再给我摊次饼吧,分了一半给她,我都没吃饱。”他脸上现出遗憾的表情,“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现在只好算了。”

莫兰觉得好笑,刚说他成熟,他马上就冒出两句小孩话来。

莫兰刚进门没两分钟,就见表姐乔纳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表姐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异样表情。

“你怎么了?”莫兰问道。

“资料被郑恒松没收了。”乔纳丢下这句后,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突然叫他郑恒松,而不是腐败猪了?而且,连苹果也没吃就进房间了,一定有问题。

“你到底怎么了?”她跟着乔纳进房间问道。

“没什么。”乔纳表情严肃,跟往常很不一样。

“你晚饭吃了吗?”

“吃了。”乔纳简短地回答。

“你真的没什么?你刚刚是不是跟他见过面了?”

乔纳抬起头正视她,很正经地说:“没有。”

“你刚刚还说资料被他没收了。”

“那是在警察局里。我刚刚去外面逛了逛,现在累了,你快点出去。”乔纳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是有人死了吗?”看着表姐的脸色,莫兰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妈的,谁死了?!”

“看你这脸色,谁都会这么想。”

“快出去,我要睡觉了!”乔纳瞪了她一眼,把她推了出去。

莫兰可以肯定,当天晚上,表姐乔纳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但是她知道,如果表姐不想说,别人休想知道从她嘴里听到真相,因为表姐固执起来比石头还硬。

次日清晨,莫兰还在梦乡里,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打开一看,原来是高竞。

“什么事啊?”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莫兰,今天我不能陪你了。”高竞急促地说,“我要归队了。”

“你不是在休假吗?”

“有案子。齐海波死了。”他简短地说。

齐海波!死了!莫兰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什么?你说海波姐死了?”她觉得背脊发凉,昨天白天她们还一起骑马呢,她精神是不好,但是谁知道她会突然……

“莫兰,我先去局里报道,因为齐海波死在我负责的区域,所以这个案子我准备接下来。这样郑冰那边,我到时候就可以以合作的名义向她要资料了。”高竞说。莫兰听出来,他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所以口吻特别稳重沉着。

“她死在哪里?”她趁他挂电话前问道。

“她被勒死在自己租的公寓里。我还没去过现场,现在只知道这么多,我们晚上再联系,现在我要走了。”他急匆匆地说着挂了电话。

莫兰挂上电话后坐在床边发了好一阵呆。

随后,她赶紧穿好衣服走出自己的房间。

“爸,海波姐死了!”她在客厅抓到正在看报纸的父亲莫中医。

“施永安的儿媳齐海波死了?”莫中医很是惊讶。

“是啊,听说是死在她自己租的公寓里。”莫兰瞪大眼睛看着父亲,“爸,我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离奇了。”

“嗯,有趣。”莫中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从报纸里抬起脸,看了一眼女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对,等洗完脸,我再问你。”莫兰一边说,一边走进了盥洗室。

几分钟后,她已经梳洗完毕,换了漂亮的绿色花边裙子出现在客厅里。

“哎哟,我的女儿真漂亮!”莫中医非常喜欢莫兰穿绿色衣裙,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要夸赞一番,以前他每次这么说,女儿总会朝他甜甜一笑,可这次迎接他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顶嘴。

“少拍马屁。快点招,你跟那白丽莎到底是什么关系?”女儿泡了杯咖啡,神情严肃地坐到他对面,“还有,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为什么要阻止施伯伯跟她结婚?反正妈又去参加同学会了,今天家里就剩下我们父女俩,你就老实说吧。”

莫中医笑着仰起头说道:“这可是我的私生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告诉你妈……”

“你真的瞒着妈搞外遇?”莫兰捂住嘴惊叫道。

“谁说我搞外遇?只能说是比普通朋友更近一步的那种交往而已。”莫中医压低嗓门说。

“爸!你真是的!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不可靠?”

“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真的搞外遇。”莫中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后又得意洋洋地说,“其实,向你老爸抛媚眼的女人还不少,我认识三个女明星呢。”

“这些妈都知道吗?”

“我都告诉她了。”

“什么?”莫兰大吃一惊,“那妈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好笑。”莫中医瞄了一眼女儿那张目瞪口呆的脸,笑道,“因为本来就没什么?我只是跟那些人闹着玩。哪个当过真?”

不理解。莫兰就是不理解。结婚后,父亲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作为另一半的母亲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听上去,他们好像还在有滋有味地分享这些风流韵事。真是搞不懂。

“好了,好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跟白丽莎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24年前。”

果然是结婚后,那时莫兰都28岁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莫兰没好气地问。

“我认识她的前一年,她摔伤了背,我帮她看过几次。后来,她就约我出去喝茶。再后来,我就约她喝茶。再再后来,她又约我喝茶,再再再后来……”莫中医作沉思状。

“喂,你们难道只是喝茶?”

“我们当然还说了话。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吗?因为她太爱撒谎了。我不喜欢装模做样,满口谎话的女人。”

“你也没资格喜欢,你那时候已经结婚了,我都4岁了。”莫兰嚷道,她实在无法忍受婚外越轨行为,难道精神越轨就可以原谅了吗?想到以后,如果她跟高竞结婚了,他还跟别的女人出去喝茶还眉来眼去,她就禁不住火冒三丈。

“女儿,你的口气听上去像我的另一个老婆。”莫中医故作惊讶地说。

莫兰白了父亲一眼。

“她怎么爱撒谎了?”

“首先是,年龄。她一会儿说自己26岁,一会儿又说自己24岁,我后来通过朋友到公安局查了户籍,发现她其实是1957年生的,但是她对外面都说自己是1959年生。后来她说这是因为考学院的时候,怕年龄超过会被筛掉所以才故意瞒了两岁。”

“那也很正常啊。”

“既然如此,对朋友没必要撒谎吧。她一直说自己24岁,其实都26了。后来我戳穿了她,她才说自己是为了追求什么艺术理想,才逼不得已改了年龄。”莫中医轻蔑地一笑,“她撒的谎还不止这一个,她说自己父母双亡,从小是个孤儿,后来我却发现她有个弟弟,不久后,我又发现她居然还有个姐姐,她说她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后来都是她自学的,我却发现她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她说她的舞蹈基础是找一个熟人教的,但我却发现,她从小就参加了一个正式的舞蹈训练班,当然这种训练班也是收学费的,她说她不想谈恋爱,也没有男人,我却发现有不同的男人晚上进她的房间过夜……总而言之,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有着贫困生活背景的,自强不息的女人,实际上她家里的环境并不差,父母都是公务员,收入不高,但福利很好,他们从小上学都不用花什么钱,即便在所有人都很困难的时候,他们也过得不错。”

“好奇怪啊,爸。”莫兰叹息了一声。

“一点都不用奇怪,我后来认识更多的女明星后,发现她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活在自己编织的虚假世界里。她们的人生就跟她们的月经一样,大部分时候都不正常。”莫中医耸耸肩,喝了口茶。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你怎么会知道她那么多底细,爸,很明显,你那时候特别调查过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调查她?难道你真的在乎她?”莫兰皱紧眉头盯着父亲。

“女儿,你不要随便冤枉我好不好。我只不过那时候太无聊了,谁叫你妈整天围着你转,根本不关心我。”

“你还知道她什么秘密?”

“她24岁那年怀过孕。我给她把了个喜脉,但我没告诉她,因为她说她没谈恋爱。既然如此,我干吗要戳穿她?”莫中医狡猾地一笑。

晚上9点,高竞风尘仆仆来到莫兰家楼下。

“为什么不上去?”她在楼下大门口跟他见面,发现他神情十分严峻。

“你爸妈在上面,我不上去了。”高竞好像有点怕未来的老丈人,“我只想告诉你些事。”

“是关于海波姐的吗?”莫兰马上问道,这的确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了,“你早上说她是被勒死的,是被什么勒的?”

“被一条领带。”高竞说,“领带是送给她男朋友的生日礼物。”

“她男朋友是谁?”

高惊沉吟片刻才说:

“郑恒松。”

真的是他?莫兰一惊。

“你怎么知道是他?”

“她的抽屉里放着很多写给他的情书,当然,都没寄出去。而且我们还找到了那个放领带的礼物盒子,上面写着,给我亲爱的阿松,我查过,昨天是郑恒松的生日。”

“昨天?”莫兰忽然想到昨晚表姐乔纳的不寻常表现,他们会不会见过面?

“对,就是昨天。”

她觉得高竞话里有话,决定问问清楚:“就算昨天是郑恒松的生日,又怎么样?”

“昨天晚上10点左右,有人在楼道里看见郑恒松在按齐海波家的门铃。邻居说,他们看上去很亲热。”高竞冷静地说,“有人还听见齐海波很激动地对郑恒松叫了一声,你终于来了,这说明她一直在等郑恒松,她有可能在等着他庆祝生日。”

“真的吗?”莫兰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生气,这个郑恒松,一边说爱我表姐,一边又去跟旧情人相会,果然是个脚踩两只船的腐败猪,“海波姐的情书都写了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看。有好多。”

“那你们还找到什么?有嫌疑人了吗?”

“有。”

听他的口吻,莫兰心头一紧,马上问道:

“难道是郑恒松?”

“就是他。齐海波死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封给他的情书。你知道,一般死者最后抓在手里的东西,我们初步判断都是对凶手的指认。”高竞平淡地说。

“还有什么?”

“窗户大开,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钱包和首饰不见了,现场好像是被伪造成了从窗户爬进屋的入室抢劫。”

莫兰笑了笑说:“凶手肯定不是郑恒松。”

“你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他,他有时间伪造现场,难道不会把齐海波手里指认他的情书拿走?而且,你说抽屉里有很多写给郑恒松的情书,如果他是个凶手的话,就应该把这些情书全拿走,为什么要把它们留给警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高竞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还有什么高见?”

“凶手一定也看见了齐海波手里的情书,但他为什么没拿走呢?那肯定是因为他没发现这封信对他有什么威胁,,相反他还认为这还帮助转移警方的视线,信里肯定没提到凶手的名字。我也相信这封情书肯定是对凶手的指认,但海波姐不可能直接写下凶手的名字,或者拿一件跟凶手有关的东西,因为她知道,这样的线索等于白费功夫,因为凶手肯定会毁掉她手里的证据。而她又特别想留下关于凶手的线索,那怎么办呢,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一封信,她认为在这封信里提到的某件事跟这个凶手有关。所以我认为,她手里捏的那封信,可能不是新的,而是旧的。”

“信是5年前的。”高竞笑了起来。

“而且,从凶手的反应看,他并不知道这封信里提到的事,他根本没看懂,海波姐在信里面提到的事,可能只有她和郑恒松两个人能明白。你说呢?”她扯扯他的袖子问道。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认为郑恒松不是凶手,但是现在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一切还得按程序来。”高竞笑着说,现在他看起来,的确有33岁了,每当他进入工作状态,他就会变得自信而成熟,莫兰觉得这时的他就像她的大哥哥。

“到时候把她那封情书拿来给我看看吧。”莫兰对此很感兴趣。

“我首先要拿给郑恒松看,就像你说的,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我现在还没看出来。”

“情书里写了什么?”

“主要是道歉和解释,说自己不应该抛下他自己走了,说自己非常喜欢他,希望能继续交往,等等,等等,就这些。”

有趣有趣,莫兰真想快点看看那封情书。

这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今天中午你跟郑冰一起吃午饭了吧?”她道。

“是啊。”

“她知道她哥哥的事了吗?”

“因为她哥哥涉嫌谋杀,为了避嫌,她不得不退出这个案子了,现在已经由我全权手了。我再也不用费神向她套资料了,她已经全转交给我了。”高竞得意地说。

“我是问今天你们的午饭。”

“没怎么样。就是一起吃了顿套餐而已。她很为郑恒松担心,但看上去很冷静,她说请我公事公办,她绝不会插手,如果凶手真的是她哥哥,她会接受这个现实。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警察。”

莫兰斜睨了他一眼。

“今天她有没有替你擦嘴?”她问道。

“没有。”他马上着急地说,“你不要乱想,我们只是说了一会儿话而已。又没怎么样。”

她亲热地搂住他。

“你是我的,不许跟别人好,听到没有?”

“那自然。你瞎担心什么。”高竞一点都不想去回忆中午发生的事,因为吃完饭,他送她回分局,她下车的时候,打开车门出去后,又缩回来拥抱了他,这让他措手不及,虽然她说,别误会,这是友谊的拥抱,感谢你请我吃午饭。但他还是觉得她大方过了头,他也不知道友谊的拥抱跟爱情的拥抱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他很想提醒她,她自己是要结婚的人,应该注意分寸,但又怕对方笑他太保守,所以他只能一句话不说把车开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跟她单独见面了,太热情的友谊他接受不了,更何况,她这么做的时候,高洁也在车里。其实,他们是三个人一起吃的饭。他根本没想到,中午跟郑冰吃饭的时候,高洁会突然挤进来。

“对了,高洁昨晚就回家了,梁永胜原来根本没出差,他们昨天好像吵架了。”他不希望莫兰再问郑冰的事,所以改变了话题。

“他们吵架了?为什么?”

“梁永胜说,自从我跟高洁断交后,她每天都很闹,他昨天一回来还发现二楼一个房间里的东西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好像很不高兴。”

莫兰听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她也明白梁永胜不开心的原因,但她不便说明,所以只能安慰道:“别想它了,高竞,他们的问题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相信你妹妹是有能力控制局面的,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才不管呢,我以后再也不会管她的事了。”他的口气忽然变得非常生硬,莫兰觉得有些不对头,她还从来没听他用这种口气谈起他的妹妹。

“高竞,你跟高洁,昨晚没吵架吧。”她问道。

“没有。”他板着脸说。

“不对,高竞,你有事瞒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仰头看着他。

高竞沉着脸,转过头去望向别处。

“她说要装修我住的房子。”

“那,那是什么意思?”莫兰完全听不懂。

“我妈把房子留给了她。她昨天说,我妈死的前一天,留了份遗嘱,当时在场的人有我的两个阿姨,还有高洁。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昨天她才告诉我。当然,她只是提一提,也没怎么样,她只是说想装修一下那房子。”高竞的声音很压抑,但莫兰已经听出了他内心的感觉。

虽然他的母亲完全可能作这样的决定,虽然知道这个决定后,他也绝对不会去跟妹妹争,但听到妹妹提到这事,他还是感到很寒心。莫兰觉得高洁突然提起这件事,大概只是为了报复哥哥跟她提出绝交,她还不至于真的要把哥哥赶走,也许她是还想让哥哥知道,她一直隐瞒这个遗嘱说明她对哥哥有多好,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提出来了,这无异于向她哥哥宣布了房子的归属问题,莫兰完全可以想象,当时高竞听到妹妹说出这件事时的心情,他一定非常伤心和失落。

他以前也许从来没想过房子的事,但现在忽然发现自己连房子也没有,他的自卑肯定又增添了一分。

她可不希望看到他为此而消沉,所以,她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说:

“你那破房子不要也罢。别忘了我们还有100万呢,只要要求不高,我们可以自己买房子,如果不买房子,结婚后,你住到我家也行,我的房间很大,以后等我表姐出嫁了,我爸妈又回了法国,我们就可以过两人世界了,你说好吗?”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无言地抱紧了她。

郑恒松面无表情地看着高竞。

“你说,海波死了?”他缓缓地问道,这句话好像是从他腹腔被挤出来的。

“是的。死亡时间是昨晚10点至11点之间。”高竞扫了一眼对面的郑恒松,他发现这个消息让对方受了一定打击,也没错,毕竟曾经是女朋友,突然听到对方的死讯,应该会有一些反应才对。

郑恒松扬了扬眉毛,这表情既像是自我解嘲,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你找我,是因为她?”他问道。

“是的。”高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随后用平静的口吻说,“抱歉,郑局长,你现在是我们的第一嫌疑人,所以有些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

郑恒松身子向后一靠,歪头看着他,仿佛在奚落他,我是第一嫌疑人?你没搞错吧。

但他什么也没说,马上又正色道:“你问吧。高竞,只要我知道的,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昨晚10点至11点之间在哪里?”

“我昨晚9点45分接到海波的电话,她说她要送我份礼物,让我去拿,我大约是10点左右到她家的,但我只呆了3分钟就走了,我什么也没拿。”

“为什么?”高竞问。

“因为我是去跟她断绝往来的,我没理由接受她的礼物。”郑恒松直直地注视着高竞。

“你是说分手?”

“我跟她不是情人,谈不上分手?我说的是断绝往来,也就是从此以后,不见面,不通电话,不写信,不通电子邮件,总之,彻底断绝往来。”郑恒松冷静的声音让高竞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你提出断绝往来后,她是什么反应?”

郑恒松的眼光溜到屋子的一角,说:“她目瞪口呆。”

“这么说,你的提议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其实我以前跟她说过,如果哪天我找到我要的女人,我就会跟她彻底断绝往来,我不希望她的行为会引起另一个人的误会。”郑恒松眼脸低垂,声音低了下来,“她也许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提出来。”

“你在她家只呆了3分钟?”

“顶多5分钟,我几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有人可以证明吗?”

郑恒松注视着高竞的眼睛。

“有。”

“谁?”

“就是5年前救我的那个人。”郑恒松说。高竞知道,他之所以不说出乔纳的名字是因为他们两人旁边还有一个记录员。

“她怎么能证明你的话?”高竞问道。

“我上楼的时候,她在我车里。我把车门锁了,叫她等一等,我马上下来。所以她能证明我在上面呆了多久。”

“你知道齐海波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吗?”

“她给我一个礼物盒子,我没接,所以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我只是直接对她说了我想说的话,然后就走了,我不知道车里那人会不会有耐心等我。”郑恒松说。

“能谈谈你跟齐海波以前的关系吗?”高竞冷静地问道。郑恒松觉得今天跟他谈话的高竞跟往日非常不同,好像换了个人。

“5年前我追求过她。她当时非常受欢迎,身边不止我一个男人,后来她嫁给了别人。”郑恒松说到这儿,声音再度变得很低沉,高竞判断,那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她结婚后,你们一直有来往吗?”

“她有时候会来找我。”

“她是否对你余情未了?”

“我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从没有向你表达她的想法吗?”

“说是说了,写也写了,但这又怎么样?谁能代表她说的是真的?”郑恒松冷笑一声,“她只是因为婚姻不幸想给自己找条出路罢了。”

“她婚姻不幸?她跟你说过些什么?”

“她只说她很讨厌她的老公,他们分居有两年了。”郑恒送说到这儿,又冷笑了一声,“可是,谁又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呢?”

“你好像非常不信任她,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高竞盯着郑恒松的脸问道。

郑恒松微微一笑。

“我说了不就成了我的杀人动机?”

“你刚刚说,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吧,”郑恒松瞥了高竞一眼,说道,“5年前,我被伏击的那次,她跟另一个男人去玩了,我看见她在巷口,一转身就不见了,随后看见一辆车开走,我估计是那个男人来接她。事后她告诉我,她去唱卡拉ok了。因为怕那个男人知道她跟我的关系,她没有报警。”

原来如此。高竞想,怪不得郑恒松会对深爱自己的齐海波如此不屑了。但他马上想到,这的确是个很合理的杀人动机。高竞从郑恒松的语气里听出的不仅仅是不信任,还有几分怨恨和仇恨。但是,他相信莫兰跟他自己的分析是对的,郑恒松应该不是凶手,首先是时间不够,如果按照他说的,他只在齐海波家呆了3分钟,他恐怕无法完成,1。伪造现场,2。勒死被害人,3。阅读那封情书以判断它对自己是否有害。另外,如果他是凶手,他也的确不可能眼看着齐海波手里拿着那封信而置之不理。

但是,他现在还拿不准究竟要不要给郑恒松看齐海波的那封信,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先确定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再说。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找乔纳。

“因为我去过她家,你们认为我会杀了她?”郑恒松皱着眉头问道。

“证据当然还不止这些。”高竞说着站了起来。

“还有些什么别的证据?难道她指明是我?”郑恒松帶着玩笑的口吻问道,但他忽然发现高竞的表情非常严肃,“她真的说是我?”

“从表面来看,她指的就是你。”高竞说。

郑恒松跟高竞对视了几秒钟,随后道:“希望你能尽快证明我没有杀人。”

“你放心,我会找出真相的。”高竞离开的时候,回头朝郑恒松微微一笑,“你不相信自己可以,但一定要相信我。”

咖啡馆里,高竞和莫兰在焦急地等待着表姐乔纳。

“她会不会不来?”高竞问道。

“不会的,她是守信用的人,我想肯定是临时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莫兰看了看高竞手腕上的表,已经快晚上7点半了,他们约好是7点,表姐已经迟到快30分钟了,她心里有些不安,表姐很少会这么不守时,不会出什么事吧。这时候,她忽然发现高竞手腕上的那块表仍然是原先的那块旧表,便问道,“咦,你为什么不戴我爸妈送你的新表?”

“等结婚后再戴好了。”高竞看看手腕上的表,“它现在还挺好的。”莫兰知道,他可能还有点舍不得扔掉这块旧表,这是他上班的第一年,她陪他一起去买的,价格不过300元,但他一直戴到现在,他对自己向来是非常节省的。这么一想,莫兰更加觉得高洁跟他提房子的事非常可恶。

“高洁说要装修房子,你怎么答复她的?”她忍着骂人的冲动问道。

“我没说话。”提起这事,高竞的脸就沉了下来,“第二天中午,她自己又来找我了,她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叫我尽管住,她说她想装修房子也是想让我住得舒服一点,还叫我忘记那遗嘱的事。可她都已经说出来了,我还怎么装作不知道?”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会跟她争的,如果我妈给她,那就是她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遗嘱是真的?总得拿来看一看吧。”

高竞叹了口气:“如果是假的,那就说明她真想要,那我就更不会跟她争了。”

他对妹妹总是那么好,简直叫人没话说。

莫兰一时语塞,只能问:“后来呢?”

“我说我会很快搬出去,她就哭了。她求我住下去,让我不要计较她昨晚的话。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说出那些话。”高竞摇头笑了笑,“我相信高洁不是真要赶我走,她的心还没那么坏,但是既然她已经说开了,我再住下去心里也不会舒服。我想尽快搬出来,在外面租房子住。”

“那多贵啊。”

“我租小一点的,我一个人住,只要能放张床,有地方洗澡就可以了。”高竞微笑起来,好像作了这个决定,终于让他松了口气,“等我把现在房子的费用都交了,我就可以搬了。你到时候来帮我吧。”

“你不用出去租,我们家还有套房子,里面什么都有,你可以住那里。”

“不,我宁愿自己租房子,我以后还要自己买房子,”他握着她的手,很稳重地说,“莫兰,我不希望住了好几年后,有人跟我说,这里没你的份。所以我要有我自己的家。”

他的话让莫兰感到既心酸又欣慰,她看了他许久,才笑着说:“好的,高竞,到时候我来帮你,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

两人正四目相对,却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冷不林丁的声音: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是乔纳。

两人同时回头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等了你半天了。”莫兰马上把表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出门的时候,局长找我谈话。”

“什么事?”高竞马上紧张地问。

“妈的,一言难尽哪!”乔纳烦恼地抽起一根烟。

“到底什么事?”

“还是你们先说你们找我什么事,而且不在家里,还约在外面。到底是什么狗屁事?”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跟郑恒松在一起?”莫兰抢在高竞之前问道。

乔纳的金鱼眼瞪得好大。

“真她妈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好吧,我是跟他在一起了,怎么啦?”

“那天晚上,你从什么开始跟他呆在一起?”高竞冷静地问道,同时拿出笔记本和笔,准备作记录。

“我8点左右在桂林米粉店碰到他。然后跟他一直呆到10多他送我回家。”乔纳抽着烟,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你们一定会问我,我跟他一起那么久在干吗,告诉你们也没关系。他叫我跟他结婚。”

“真的吗?他真的这么说?”莫兰兴奋地拉拉乔纳的衣服,“你怎么说的?”

“我叫他滚蛋!”乔纳狠狠地说,从她脸上,莫兰没看出她对郑恒松有一丝爱意。

“为什么?他有什么不好?”

“你是不是跟他的车到过什么地方?”高竞继续问道。

“我跟他说着话,他的手机响了,是齐海波那个女人打来的,他跟我说了他跟齐海波的关系,他说他要去跟她断绝关系,然后他就把车开到她楼下,他叫我在车里等他,其实是他把我锁在车里,妈的,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幸好他下来得快,不然,我就要砸窗跑了,我凭什么在车里等他?他跟那女人的事,关我屁事!”乔纳气呼呼地说着,但莫兰也没听出她有多愤慨,她知道,表姐只是在用她惯有的方式说话。

“他上去多久,你计算过时间吗?”

“他说我顶多6分钟就下来,如果我过了6分钟不下来,随便你怎么做。所以,我就看了表,结果他只用了5分钟不到就下来了。动作倒挺快。”乔纳耸了耸肩,过了一会儿,她问,“听说齐海波死了,他成嫌疑犯了?”

“是的。你的证词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高竞谨慎地说。

“我不会为他作证。我今天说的事,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如果公开出去,我跟你们没完!”乔纳冷冷地说。

“为什么?”莫兰问。

“难道你没听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说出去,对我们双方的名声都不好。再说,这混蛋也应该给他点教训!”乔纳说到这儿大笑起来,“想到他现在被整,我就高兴!妈的,老天对我真好,没几天就给我报了仇!”

莫兰白了她一眼:“干吗那么幸灾乐祸,他对你做了什么?是强吻你了还是怎么的?”

乔纳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坐在车里的时候,除了注意时间,有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高竞问道。

乔纳眯着眼抽烟,片刻之后才说:

“我看见有辆车停在对面便利店的门口。”

“一辆车?它有什么特别?你为什么会注意它?”莫兰马上问。

“因为那辆车跟那死猪的车几乎一模一样。连车牌都一样。”

“那你们的车停在哪里?”高竞问。

“树荫下。”

“也就是说,你们的车比对方停得隐蔽,便利店门口既有灯光,又人来人往的,所以看到那辆车的人会更多。”莫兰猜测道。

“你跟郑恒松提起过这事吗?”高竞问道。

“妈的,我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老婆。我干吗要说。这混蛋把我锁在车里,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乔纳粗声嚷道。

“你有没有看见那辆车里的动静?”

“没看见,车里没开灯。”乔纳没好气地回答,却发现莫兰在旁边撑着下巴朝她咪咪笑,“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莫兰其实想说,你真是口是心非,如果你真的不想帮他,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这事你不说,根本没人会知道。所以,说到底,你还是想帮他。那天晚上,他一定做了什么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