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

比起歌天随意进出光明空间的本领,我确实自愧弗如。二十下心跳后,我才做好进入光明空间的预备功夫,正要追进光明空间去,忽生感应,异动从黑暗空间传来。

这是我第二次身处正空间而感觉到异空间能量的变动,上次看得很准,这次应该也不是错觉,哪敢犹豫,立即变换能量,潜进下一层的黑暗空间去。

所谓“上”和“下”,纯粹是对自己的一种方便,事实上三个空间平衡并存。只是宇宙这个奇怪的结构,似乎隐藏着某个秘密,我却没法勘破。

不论宇宙或生命,本身已是没法解开的谜团,存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什么意义和目的?早在候鸟儿时期,我就不住思索,那时没法相通,现在好不了多少,将来恐怕仍想不破。被誉为宇宙最有智慧的黑龙藏布可以有个肯定的答案吗?

黑暗空间一如往昔,黑暗死寂。

我开始感受到歌天追寻大帝号的失落和沮丧,亏他还可以寻寻觅觅二千万个宇宙年。

就在此时,前方光芒乍现。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光,不可以用正空间的光线去形容,而是黑暗“黯淡”下去,立即与绝对的黑暗区别开来,吸引了我的注意。

初时我看不到任何物象,但倏忽后一个鬼影般的巨物出现了,一艘如歌天形容般的巨舰,在前方缓缓行驶,我看到的虽然是个黑影,却清楚见到整艘“船”的轮廓。她在我前方横渡黑暗空间,所到处强风劲刮,吹得竖起的十张桅帆强烈颤动,最令人不敢相信是线条悠美至非任何言语能描述其一二,高起近我百个身长的船身冲起滔天的暗子巨浪,且是浪花四溅,其情景之震撼,对我心神的冲击,绝不在初见芙纪瑶和绝色的“美阿娜”时的感觉之下。

机会难逢,我岂肯错过?

能量在后方爆发,化成元子能量的我,以极速往大帝号投去。眼看可落在船上,竟然扑了个空,大帝号已消失无踪,黑暗空间回复原样。

我终于认识到宇宙摇滚的威力。

我虽然目击大帝号,可是思感神经却完全没法捕捉她,最令人困扰的是速度上的错觉,瞧来速度缓慢,事实上大帝号的航速比我的极速飞行更快。且说走就走,不费吹灰之力的从黑暗空间转移到光明空间去,其下一个落点是无从揣测的。

这是什么宇航术?我迷惑了。

我搜遍附近的正空异空,找不到大帝号不在话下,奇怪是歌天亦无影无踪,无计可施下不得不暂认失败,收拾心情,动身到隆达美亚去。

隆达美亚的阳月高挂夜空,普照阿米佩斯女神芙纪瑶的神秘殿堂和四周广阔的汪洋,天地寂静无声,只有浪涛拍案的声音从山脚隐隐传上来,黑夜是如此的美丽。我的心几乎融化了。我来到我的先祖银河男女雕像伫立的水池旁,俯身探手,掬起一口水,送到嘴边,喝了两口。清凉的水通过咽喉循食道抵达胃里,由胃壁吸收输往能量管道去,刹那间水的分子走遍全身。我生出奇异的感觉,深切体会到活着的滋味。

我似被水勾起无穷尽人类的回忆,但事实上却纯粹是一种深刻莫名的感觉,记不起任何实质的事。

我探测不到芙纪瑶,找不到大黑球的踪影,但我直觉感到,他们此刻与我位处同一星球上。

我曾思考过不同输往营救计划,可是想起芙纪瑶的神通广大,最后一一放弃。没有计划的计划可能是最佳的谋略。

我把整个头埋进池水里,长至半指便停止生长的短发在水利舞动震颤,不住吸收水的精华,我感到精神处于巅峰的状态。

我想到绝色,记起一件事,就是当她将载着我的箱子放在地上时,与地面的碰撞震得我全身疼痛。那代表什么呢?如果她真是美阿娜,知道里面装的是她的情人,怎也该小心轻放吧!但当时我的确被她迷倒了,几乎忘记了这件事,直至此刻。

芙纪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上参无念为什么肯放你回来?”

我从水里伸出头来,双手仍按着池边,水从发脸淌下,流到颈上,感觉非常痛快。我现在穿的虽是大公袍,但我已经在过去的十多万年里不住改良,无复原状,可称之为另一副鸟甲,是我依以前的鸟甲打制的。

我没有回头,她熟悉的香气透鼻而入,在脑神经内鲜花般盛开,我完全忘掉绝色,轻松的道:“我说过会回来,当然信守承诺。”

言罢再控制不住,转过身去。我的老天爷,她出落得更漂亮了,是扣人心魄的美丽,亦是种冰雕冷凝的美丽,是令人见之心惭、拒人于光年之外不敢接近具震慑力的美态。黑闪闪的能量盔甲骄傲的展现了她苗条修长的娇躯,对比下她晶白透明的肌肤欺霜胜雪,不容任何瑕疵破坏。她拥有可怕力量的玉手垂放两侧,乌溜溜的眸神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金色秀发随风拂舞。

忽然间,我晓得直至此刻,她对我仍没有男女的感觉,她的感情尚未解冻。

阔别逾十万年,她在进化的阶梯又登上一层,她肯定正秘密修行。

芙纪瑶以她独特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安置在空间里,串联出最动人的乐章,平静的道:“你究竟是谁?梦还怎会落在你的手上?”

我清楚她的脾性,一句逆她意的话,足可使她立即出手教训我,不慌不忙的报以微笑,道:“我是最后一头候鸟,也是最后一个银河人。五千万年前,我曾一度拥有梦还,可是在圣土保卫战中,我失去肉身和灵魂,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日,我的生命烙印在候鸟的晶苞内重生,但已失去银河人的记忆,在候鸟族的培养下成长。我是唯一一头不懂传心术的候鸟,更是唯一有物质真身的雄性候鸟。直到候鸟被灭族,我独自踏上逃往之路。族中最超卓的候鸟,在与一块魔陨石同归于尽前,凭灵奇的感应以季候飞行送我到梦还所在的穴蟾星,得到留在蟾穴里的梦还杀了穴蟾,遇上哈儿哈儿,然后在阿米佩斯星河的外缘区被魔洞部人袭击,逃进阿米佩斯星河去,最后被思古的宇鸟载着,不得不冒充韦典拿。”

在这个美丽的月夜,于此广阔无垠的宇宙某个角落,向着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希望不同种却同源的动人异性,首次吐露自己身世的秘密,是没法形容的神妙感觉。结果亦是难以预测,因为她也是宇宙最有权势的生物之一,曾间接参与毁灭银河人的战役,且我是她能否称霸宇宙的关键,只要她有一念之差,我们将会成为死敌。

她的玉容平静无波,默默聆听,眼神变得更深邃乌亮,仿如夜空最闪灿的星辰。

我向她摊手道:“我说的字字属实,宇宙可作见证。”

芙纪瑶冷冷道:“胡言乱语。”

我毫不动气,好整以暇的道:“如果我是一派胡言,女王如何解释我所拥有类似你们阿米佩斯人的人类精气?上参无念又为何冒上全面开战之险,不惜一切的要女王把我交出来?如我不是银河人,那我是什么东西?”

芙纪瑶淡淡道:“若你真的是银河人,敢回来吗?我们并不是朋友,是敌人。”

我欣然道:“表面看,我们的确是敌非友,实情却是敌友难分,就看女王是不是明白我们间微妙的关系。”

芙纪瑶的秀颜首次有点变化,黛眉轻蹙,玉额露出三道可爱的浅纹,登时令她生动活泼起来,看得我心都痒了,宇宙充盈生趣。

她不解的道:“我们有什么微妙关系?”

我心中满载豪情壮气,憋在心中十多万年的一番话,熔岩般从火山口喷发出来,侃侃而言道:“就在我于上面的宫殿内见到女王的晶玉雕像,我凭直觉感应到经过五千二百多万年的演化,女王不但成为阿米佩斯最美丽的生物,也成了新一代的银河人,到我见到女王的真身,更断定自己没有看错。如果我是银河人最后一个男人,女王就是最后一个银河女性。在庞大的阿米佩斯王国,没有一个异性能令女王心动,因为他们都不是银河人,不具备真正吸引女王的条件。女王已是我最后一个希望,我也是女王最后一个对象。记得当年我离开时说过的一句话吗?我说终有一天,女王会发觉我是宇宙里唯一能令你感到生命是有意义的生物。所以我回来了。”

芙纪瑶想也不想的轻轻道:“讨打!”

我心叫糟糕,她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