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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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回荡着缓慢而庄严的乐曲声,使者们环顾四周,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截止目前,没有一丝有趣的迹象。不过是一场该死而无聊的会议罢了,在这个濒临来灭亡的星球上,连歌舞女郎也没有。会议开始得很突然,根本不像正常的会议那样,总要给入会人员熟悉会议焦点的时间。似乎要讨论什么紧急事态,但是到现在为止也不过看了几个参战方的口角。音乐却不合时宜地回响在每个代表的耳边,棒极了,仿佛来自宫廷,而不是这无聊的会场。代表们逐渐平静下来,决心看看到底能不能一直这样不去。
一个身材魁伟的人走进来了。他约有六项尺半高,光着膀子,扎一根大红腰带,黄皮肤,光头。(这是一个蒙古种人,来自中国附近)他本人倒没有什么奇特之外。可是,他发达的肌肉憋足了劲儿抗着他头顶上的某样东西,这东西肯定不轻。怪的是,哪怕人们使劲看,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他的胳膊和抓紧的双手,再就是他绷紧的背部和双臂的肌肉。尽管他的脚步和着音乐的拍子,人们还是看出他的腿微微有些抖。东西一定很沉,可是人们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人走到会议桌前,谨慎地把东西放了下来,使者们都听见“砰”的一声(这是一张透明的隐形电子桌,塞库洛人用它显示物体的全方位形象。在制造过程中,它的边与角统统标准尺寸锯好,保证各个角度的光线都能百分之百地空透进去,而不发生一丝折射或反射。)他把这件人们根本就看不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安放好。
使者们都伸长脖子往前看,一阵混乱。人们又是好奇又是好笑。担任会议主持的联络员对那人说:“你们已发誓不允许任何有毒物品进入会场。”
几个使者笑了,里是荒唐,明明什么也没有,偏偏又要誓说这东西不会有毒,大笑话。
不过,又有别的动静了。高大换魁伟的蒙古人退下去后,伴着庄严的乐曲声,两名绚丽、表情淡然的中国童子沿过道走过来,每个手捧金黄流苏的大红缎子枕垫,枕垫上各放一本大书。他们庄严地逐个走近主持者。主持者把两本书从枕垫上依次取下,放在仍然什么也看不见的桌子上,书脊上的书名朝着听众。
这么说会议桌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一张人们无法看见的桌子。又是一阵骚乱。那些眼尖的人可以看清书脊上的名字:一本叫作《塞库洛语词典》,另一本是《强国条约之星系关系法》。
可是史雷姆爵士根本就不想用他的那双托尔标普糟眼读什么书名。他紧张地往后缩了一下。耍什么花招!好,等着瞧吧。他一定要把这个耍花招的家伙逼进死角,用毒辣牙咬死他!去他妈的吧,他们休想对付他。那两个童子庄严地退了下去,带走了搁书的枕垫。
音乐声嘎然而止。
随后是一阵击鼓声。
主持者站身来,他那洪亮有力的声音盖过了鼓声,宣布道:“各位来自不同行星的先生们!十六星系诸强国的代表们!请允许我介绍尊贵的乔尼老爷!他是地球精神的化身。”
嘹亮的号角响起,几乎了鼓点。清脆、刺耳的乐曲声回荡在空中。
乔尼从过道上走来。他走得缓慢、凝重,像一个体重一千磅的人。他一身银黑相间的穿着,手持一根银色魔杖。不,这权杖不是银色的,只是像银色。轻微一动,它立即放射出彩虹般眩目的色彩。
他走到台前,踱上台,站在会议桌后,转过身来。
这是,门上的一盏聚光灯突然亮了。站在台上的乔尼,银黑的服饰闪耀火焰般的光辉。
他没有讲话。他双脚分开站立着,两脚间的距离很宽。会议桌一边一只,他双手紧握权杖,用严厉的或者不如说是轻蔑的表情打量着人们,不可一世。
对使者们,这已足够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了。虽然他们见惯了大世面,决不会大惊小怪,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该使他们肃然起敬,似乎事情不没完,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头盔上的那头兽,它活生生的!这莫测的灯光,神秘闪烁的银色金属,眼睛似燃烧着的煤块,一切都是这么活生生的。难道他真的在头盔上戴了一头生了双翼的活兽?
史雷姆本来对此一无所知。不幸的是,碰巧一个小把戏刚好玩到他头上。在塞库洛语中,一个单词要是有几种意思,必须稍微高速一下发音才能把不同的语义表达出来。“sprit”(精神)在塞库洛语里也可以表示“思想”、“天使”、“魔鬼”,虽然主侍者使用的是“sprit”(精神)的正确的音调,史雷姆偏用另一种转音。
这个托尔奈普人像被遭了当头一击,“阁下们,各位显赫的使者们,”他带着尖酸的嘶嘶声说道,“我对这位魔鬼讲话的权利提出质疑!他无法证明——”
“先生,”乔尼说道,“我没有听清楚你的话,你说什么的来着?”
史雷姆朝他呼呼作响,狂怒道:“我说——”
“噢,是的,是的,是的,”乔尼说,挥了挥魔杖,“请原谅,阁下。是你陌生的托尔奈普口音妨碍我听懂你的话,太不好意思。你们各位听懂他的话了吗?”
他们全都笑起来。史雷姆说话时的确带地方口音,可能主要是因为他长着毒牙,不行不一直发出嘶嘶声。托尔奈普的确偏远,他们只有一颗行星,高大宇宙的中心还远得很呢。
“你这个魔鬼!”史雷姆嘶嘶叫道。
“啊,啊,”乔尼制止道,“我们的会议上不允许暴力行为发生。我敢说与会的各位代表和我一样,都非常希望你远离暴力。”
乔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轻轻的一侧头,不让人们看见他笑了。光柱消失了。
史雷姆向脚下看去。他需要欠一下身子,因为他的肚子圆鼓鼓的。这个坏蛋看见了什么?
史雷姆爵士看到了。他的皮鞋他没有穿那双锃亮的绿色皮鞋。那双鞋子合脚,得体,而他现在脚上的这双鞋又破又脏,而且是蓝色的!他的男仆!他那该死的邋遢男仆,光顾着打发他走,忙乱中竟给他穿错了皮鞋!哼,等他回家,走着瞧吧……等他回家,他就叫人把这个傻瓜揍扁!不,把他拖到大街上,叫小孩子们咬死他。
可是乔尼在继续发言,“我必须向诸位道歉。我敬请各位原谅我的失礼,我来得晚了些。可你们如果知道我迟到的原因,我深信你们会理解我的。我在找一条法律。”他恭敬、友好地凝视着众人,把魔伏放在那张隐形的案桌上,轻轻拍着律书的封页说。
他接下去说,“各位尊贵的使者历经如此艰辛的跋涉,这是始料不及的;各位也不愿听说在如此偏僻的星球上集会,仅仅是为了解决几点星际分歧。”
使者们纷纷坐正,这才是那么回事儿。他们一直也在这么想呢听,听吧”!
罗伯特先生坐不信了。这小伙子到底想说什么?战争无所谓?他们捍卫的一切都不重要?他们的牺牲无足挂齿?他看看这两位矮小的灰人。他们俩微笑地端坐在那里,有点茫然,却真诚地微笑着。起先他们可没有笑,罗伯特先生也知道,乔尼根本没有同他们交谈过,因此他们知道的并不经自己多。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朝人们大喊。这正是一场重要的战争,情况是这样的:这些穿金戴银的星际代表们,尽管形貌各异,纷纷点头称是;你们坐稳了,同真正的会议没有什么两样。
乔尼继续说道:不,就连召集阁下一起驱逐海盗,也是对各位的侮辱!”
史雷姆不由自主地在椅子里滑动了一下。他想把这个该死的家伙哄下台去,他想逼他改口;正在这时,他又看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皮鞋上。但制止史雷姆的学不是这个。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该死的家伙终会掉进自掘的陷阱。要证实那艘进行袭击的托尔奈普飞船合法否再容易不过了。让这霉鬼暂且挖下去吧。他要慢慢地弄他。哼,他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对手!
“各位显赫的使者们──如果我有不周之处,请指正──各位济济一堂,应当探讨的是星际律的实质内容,因为阁下们精于此道。”乔尼接着讲道。
听好,听啊。的确不错。此话有理。请讲下去吧Z!除了交战的各方,代表们给纷称是,他们坐直了。而交战各方的代表们不安起来,只有史雷姆反倒摆出有信心的样子──这个该死的家伙就要为自己掘出一个大坑了。史雷姆有一便之处:每次这个该死的乔尼一动,钮扣便光芒四射,托尔奈普只好用滤光镜把光线变成变通的可见光;于是每次钮扣一闪,滤镜费力启动的刹那,都会一阵头疼。他想把朝这个该死的乔尼打开的那只聚光灯关掉。
乔尼滔滔不绝地讲,“关键的问题在于把‘海盗’一诩作为‘部队’的反义诩来定义。我认为,哪怕是最精良的部队中也不时会有海军的某些官兵,商量发动暴乱,迷途变为海盗的情形。”
嗯,那是的。很多先例。就在这些的日子里,上月的奥森塔卜的几艘宇宙飞船便发动过起义。历史上这样的事多的是,不算新闻,代表们纷纷点头,这们的故事书里也不少。讲下去吧。
“因而,”乔尼接着讲下去,“为你们所代表的国家,”(除了交战方,代表的脸上有了喜色)“为处理某些真正的海盗行为,必须划清界限。而这一切,只有请诸位共同探讨决定。
高见。对。不错。交战方的代表都垂头丧气。只有一人这次更信该死的乔尼很快便会引火自焚。
乔尼打开塞库洛字典,翻到标注的一页,“各位都知道,塞库洛语是多种语言的混合体,其中甚至包含各位的母语。它并不是完全由塞库洛人独创的。这也是它使用广泛的原因所在。”
实在不错,有。真知灼见。塞库洛人喜欢东挪西凑,边语言也不例外。就不该叫“塞库洛语”,代表们小声地议论道。
“可以依据这本字典吗?”乔尼把那本字典起来,问众人。是的,他们同意。乔尼把字典放好,读起来:“海盗:指未经国家或星际政府许可,擅自掠夺商队、居民地或星球的船只、宇航器或船队者,或指该类人船只上的首领或部下。”
没错,没错。这就是海盗。但史雷姆很得意。他是胜券在握。他知道该怎么办了。把这臭依据咬成碎片,一一对付,这个该死的混蛋很快就会替讲话的。真是易如反掌。看他怎么过这一关吧。每艘托尔奈普船都受政府的直接管辖,完全合法。
乔尼把书翻到有关星法的那一部分,“不过,根据星际法的条文,海盗的定义完全不同。我读出来请诸位赐教:第23435678条,根据塞库洛同哈文在布朗签署的协约以塞库洛同开姆去德在塞库洛签署的协约,海盗是指那些恶意盗取矿藏的人。”乔尼用手轻轻指点着律法书笑了起来。“我想,诸位已经很清楚到底是谁,为何错误地定义了海盗一词。”
大家都笑了。没有喜欢塞库洛。一个塞库洛人为保护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
“因而,”乔尼说到,“与会的诸位使者,我提议,应就‘海盗’和‘海盗行为进行探讨,制定具体细则,形诸于法,杜绝海盗行为的理一步发生。
罗伯特先生叹息一声,他们的地球正遭受蹂躏,行凶者显然是受指于眼前这个托尔奈普恶魔。他还在用电继续指挥那些残暴的罪行;乔尼这小子却提议把几天的功夫白白花在讨论什么条文。但是众人的赞同声淹没了他的叹息。
乔尼合上书,他取过魔杖,轻轻敲敲掌心,他说。“我冒昧地提议,诸位马上投入讨论,以便对托尔奈普军舰迅速作出判决,他们空间是海盗还是正规部队。”
史雷姆咆哮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别说了!”他环顾了一下别的参战方代表。他们坐在他身后,什么出没有说,只是吓呆了。他猛地意识到这个该死的家伙刚才说的是“托尔奈普”而不是“联合部队”,他一下子毒气冲天,这混帐太过分了!史雷姆刹那间想扒塌他的屋子,可是他暂时不能这么做。
“你恶语影射我们伟大的托尔奈普部队!”史雷姆狂怒地叫道,“这是造摇,这是中伤!会议应马上解决这一恶作剧!还有许多别的参战者!我要求马上停止使用这些造谣攻击托尔奈普星际部队的卑鄙言辞!”
乔尼平静地朝他笑笑,从他的那双托尔奈普皮鞋看到他那张长着毒牙的脸,“过分的行为纠正不了任何错误。你的做法侮辱了各位尊贵的使者。请注意你自己的形象。”
“我要求你作出回答!”史雷姆道。
乔尼克制地叹了一口气,“很好,你很快就会得到回答的。我个认为哈文人,布尔巴德人,德劳肯人,简必洲人和哈克纳人都是近于压力才同托尔奈普联合的。当然,我的判断可能有误。但是,这都是依据你的话。你说你们的船只比他们的多许多。你又说是你们托尔奈普人统领这批部队,在头一个被杀后又是一个托尔奈普接替了他的职位。很显然,别的参战方都是近于托尔奈普的武力威胁才同你们联播的。因此我们也不能指责其余的那些人或部队,这样一来也不能在会议上控告他们。依我看,他们都是些牺牲品,按任何标准都不能称他们是海盗。”
是时候了!此时不举,更待何时!史雷姆一下子就瞅准了时机。他要把这个混帐置于死地而后快。他吱溜溜地就直了,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架式。
“你这个混帐,你的话前后矛盾!托尔奈普舰队司令和各位舰长,托尔奈普的每艘军舰和军舰上的全体官官兵,一切行动都听从托尔奈普中央政府的直接指挥。别再演什么‘海盗’的把戏了。让我们回到投降这一正题上好啦!”
大获全胜的味道同同托尔奈普口中的毒液一样甜美。过不了几分钟,这一切就会结束的。
罗伯特又叹息了一声。
他看到那两个小灰人低下头去,这下感到紧张了,还是后悔他们帮助筹划了这次会议?
2
乔尼凝视着这个托尔奈普人。
他悲哀地摇摇头。
他又看了看与会者。他们身子靠后,显然对眼前的一切不感兴趣。刚才,他们还热烈地期待着引人注目的事情呢。
乔尼说道:“诸位,请原谅刚才的一幕。这个……这个托尔奈普人要求立刻停止讨论对和平星球的袭击问题。各位不介意,我想把这一问题解决一下。”
是的,好。往下讲吧。虽然,现在还没有头绪,还是快点进行吧。这个托尔奈普会不停地打断会议的,讲下去吧。
乔尼叹了一口气,“多谢各位,尊贵的使者们。你们太忍让了。”然后,他转向史雷姆。乔尼坚定地站立着。他拿起魔杖,又在掌心上敲了几下。
“史雷姆先生,”乔尼说,“我想他们是这么称呼你的吧。请你展示你们的国家授予海军司令和官员的命令。”
史雷姆笑出声来。“你再清楚不过了,一个代表根本无法携带全部军事文件。再说,你尽管是个野蛮鬼,还是该知道托尔奈普将领有权自决是否出征等事宜的。”
“正如我所怀疑的一样,”乔尼说道,“根本就没有合法的命令。”
“我可没这么说!”史雷姆嘶嘶地辩解道。
“你说了。”乔尼回答道,“你阻碍了会议的正常进行,我别无选择只好进行下去。”乔尼把魔杖两度放在掌上,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枪膛里射出的子弹。
突然,两位穿制服的技师推着矿车从走廊里冲了出来。车镀了金。看上去漂亮极了。车上放了一只部分镀金的投影机。这是一只专司背景屏幕投影的放映机,主要用于给矿井和坑道投影。
两位技师把它安放在乔尼左侧的大片空地上。他们把一只多用插座连接到离乔尼双手很近的隐形桌上,然后转身走了。
他们来如影去如风,史雷姆根本无暇表示反对。他这才驳道,“我要抗议这公然的欺骗行为。我不许你继续耍弄与会的诸位了!”
“史雷姆!”乔尼严肃地说道,“知道证据对你不利便试图掩盖,对你是没好处的。”
使者席中传出低语声。坐下,史雷姆。安静些。刚刚有点意思了。快住嘴,史雷姆。
乔尼打开两只。大厅门上的聚光灯熄灭了,同时在那里出现了一幅画面,是一幅三维立体画面,画面上非常清晰地显示出卢福阿瑟勃格的特写镜头。在代表们看来,他似乎站在一处空阔的地方,没有声音。可他们从未见过采矿用的背景投影机,因为塞库洛人从不出售这类供消遣的小玩意,再说这只是采矿时使用的设备。
卢福阿瑟勃格的脸上长满了疮,他的毒牙发黑,其中的一只有豁口。他穿的衣服像是从贫民窟的垃圾堆里捡来的。这是从坡哥杜娃河上空拍摄的多幅画面中的一幅,画面用无线电照像机拍成。
乔尼问道,“这个人是你们的一个政府官员吧?史雷姆,请你好好回答。他是不是你们的某位部长或军事长官?”
有几位使者窃笑起来。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家伙要真是托尔奈普政府官员,那可就……
史雷姆被马蜂叮了一下似的。他又看了看画面。多恶心的东西!恶心死了!从乔尼身上射出的光线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胡乱抓了抓滤镜又仔细地看着。这画上的人莫非真的有些眼熟?
他辨认的费力劲儿就说明托尔奈普政府真有这样的痞子官员。有几位使者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得了,史雷姆气急败坏地喊道:“当然不是!托尔奈普政府可没有这么恶心的形象,你在侮辱我,你在侮辱托尔奈普!你这样贬低我们托尔奈普政府和星球完全是别有用心。我必须抗议──”
“安静点儿,”乔尼用劝解的语调说,“你看下去吧。刚才你说他可不是你们政府的什么人,对吧?”
“那当然!要是你以为──”
“那儿,”乔尼道,“他又怎么能给战区上将斯诺特发号施令吧?”
他按动了另一个电钮。静止的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活动的场面。“俘获”号驾驶台出现在荧屏上,同时出现的还不剑和钻石,即托尔奈普的国徽;战区上将斯诺莱特面向卢福阿瑟勃格,也出现在画面中。
乔尼又按下了另一只开关,这时,渐渐有了声音。从一只巨形的宇宙飞船的驾驶台玻璃内清楚地传出了卢福阿瑟勃格的讲话声。
“斯诺莱特,你必须自己做主!这是你发家的最佳时机!我要你马上占领那处基地,宣布归你所有!一旦你将这座星球置于掌心之中,你就喝令一切人都滚蛋!占领那里,抓住那里的人,统统地把他们卖掉!我来掩护你,不要打退堂鼓,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我是同无上的!让我们分胜利吧!你明白没有?”
斯诺莱特笑了。他手握军帽行了一个军礼:“遵命,长官!”
乔尼又压下一只按钮。镜头拉长,坡哥杜娃河的上空出现了大批联合部队。声音慢慢消失了。
“这便是你们的指挥官和舰队。”乔尼敲打了一排按钮,画南随之消失了,聚光灯又停了。使者们都着迷了。他们以前从未见过投曩机。就像身临其境一样。没错,那正是托尔奈普舰队,那正是战区上将,史雷姆的态度清楚地表明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史雷姆发作起来,“编排过的画面!编排过的配音!什所谓的证据,不过是——”
“别这样,史雷姆,”乔尼道,“夸大其辞和歇斯底里都改变不了真情。画面这样真实,你所说的编排反倒是不真实了。”
他转向各位代表,“阁下请看,托尔奈普舰队官并没有执行其政府的命令,他执行的是某个人的命令,纯是谋以个人私利,置托尔奈普星球的利益不顾。安静些,史雷姆,坏脾气掩盖不了真实的证据。我请求诸位谅解他的做法,他的处境尚可同情顺利提一句,这位战区上将斯诺莱特正是准上尉斯诺尔的叔叔,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是被他的侄子拉下水的。这是家族勾结的罪行,侄子显然继承了海盗行径。”
关于那些与主题无关的画面,乔尼谈得很少。但卢福阿瑟勃格一手遮天的事实已铁证如山。
乔尼说道,“你们看,海盗罪名成立。这里有一支由托尔奈普政府官员指挥的舰队。如果诸位肯赏光,我愿征求史雷姆的建议,劝降那些船只。这样,我们便可以正式商讨海盗和条约事宜。史雷姆,你是否愿意告知舰队现任长官,让他率船到我指定的一处地方——”
“你疯了!”史雷姆厉声叫道,“我们的舰队遍布你们的领空,你却想叫我们——”
“携手结束一起海盗事故。”乔尼接过他的话头说,“诸位请原谅,这位史雷姆还要占用大家的一些宝贵时光。如果知位不介意,我们将结束这一不愉快的插曲。”
行呢。好吧。怎么样都行。可以等会儿商讨协约的事儿。他们表示同意。参战国的两位代表面面相觑,真有点害怕的样子。他们卷入的到底是什么场面啊?!
这两个小灰人态度和缓多了。
但罗伯特爵士及了解史雷姆了,他一眼就看出他决不会善罢甘休,此刻他正对无线电发出嘶嘶声,这是在发令,大意是要求舰队发起自杀性攻击,大概是塞库洛语在作怪,反正他的样子有点怪异。
罗伯特爵士对大家施大礼,走到指挥室,命令部队严阵以待。
小灰人也走上前来,命令他人的飞船打亮两只红灯,并把无线电电波调改为:“注意!注意!本地区正召开星系际会议。任何进入该地区的飞船俱视为星系战犯,其政府或船主将无条件接受一切惩罚。注意!注意!本区正在召开——”
3
史雷姆其实一点儿也没有怕。他完全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正在运用一条外交格言,格言是,一旦外交手段失灵,立即诉诸武力。
刚才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了坚持最初的抵赖方针,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改变了策略。
这是一道难关。他知道那个小灰人的壁垒垮了,一去不复返了。既然这们,来自小灰人那里的威胁也就无足轻重了。而这不过是一年来第一次召开系代表大会,他完全知道代表们和星际联合政府的权力对托尔奈普政府不会构成真正威胁。
他刚刚给准上尉——不,今天起该尔舰长的的斯诺尔——发去了很详细的命令。了使用了一套只有旗微标识的官员才能破译的文字密码。使用某一套文字,在这套密码中含义迥然不同。另外,他使用的无线电波段也是超级无导向性的,只有佩旗标识的托尔奈普巨形战船的驾驶台上传递,一旦遇有紧急情况,传送频率将立刻自动转换。
史雷姆刚授权斯诺尔把别的参战舰遣往由小地球人防守的军事要塞;命他集合全体托尔奈普部队,全速开赴会议地点。他已告知斯诺尔根本不必在意小灰人发出的任何保护会议的警告。
大批托尔斯奈普舰船集结在新加坡,距会议地点约5500英里处(这点路算不了什么),这样一来,他们两小时后便可赶到。
在史雷斯姆所持节杖的一端,与无线电发报机相对的部队,有一只麻痹波束装置。他只需轻轻一推,听力所及范围内的任何人或生命刹那间就会全被麻痹而死;他事先只要在耳朵上拍一下,自己就可以保持清醒。他便可以一手操纵会议上的一切了。下面他只需随便编个理由,把全部人员弄到大院,引来全部哨兵后,一旦听到托尔奈普舰队赶到,立刻拍一下自己的耳朵,就推一下节杖的那一端。
代表托尔奈普的外交人员个个智勇双全。万一告急,他马上就端起武器,一路扫射,向防护电缆切换处冲击,关掉电缆,为他的军舰打开大门。
至于这只无距传物控制台,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要是毁掉它,托尔奈普的日子会好过得多——一个以奴隶制为经济支柱的国家总免不了受威胁。的确,这只远距传物控制台非但没有帮他们的忙,反而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他一飞就可以到家。其余的参战代表要么俯首贴耳,要么掉脑袋。至于虽国的代表,要是他们还梦想回家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他史雷姆可管不了那么多。已经送命的人可不会开口讲话,要是把死人葬掉,就更干净了。
他当然要做做样了,玩弄玩弄这混帐乔尼,要设法搞到他的远距传物装置的图纸。哪怕把他给玩弄死了,也无关紧要。
但这出戏最精彩的部分却在于:万一有什么差错,他还可以用这混帐的那一套逻辑来保护自己。他会说是斯诺尔叛变了,斯诺尔对抗他,他跑到会场来完全是非法举动。他知道把斯诺尔干掉并不妨碍他继续挥托尔奈普舰队。斯诺尔完全只充当一头替罪羊——为托尔奈普的理想而献身。
要是被逼无奈,史雷姆还会干掉别的那些使用托尔普舰队的好战分子。
这计划再周密不过了。
他现在必须解决的唯一难题便是把全部与会者赶进大院里去。
他对自己的计划信心百倍,几乎连乔尼在做什么也是枉费心机,白搭。
只雷姆克制住自己,坐回位子上,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大会的动静。
外交手腕真是一门绝纱的艺术。但万一有变,取而代之的总是武力。
他摸了摸节杖的一端。
他留心地倾听着空中的传来他的舰队的到达的声响。
4
一名机师给空气交换机换能量盒的当儿,会场上安静了一阵子。
代表们看到乔尼又要讲话,纷纷坐好。
“各位先生,”乔尼说道,“鄙人不胜荣幸,承蒙赐机了结这起扫兴的托尔奈普事件。诸位的耐心实在感人。我向各位保证,我们很快便可继续行使大会的权力,商讨立法一事。”
“乔尼在矿用聚光灯下高大伟岸,他的钮扣闪闪发光,当他转向史雷姆的时候,头盔上的神龙栩栩如生。
“托尔奈普,”乔尼说到,话中含有轻蔑和渺视,“我这里还有我们正在会场中核实证据拍下的一场面。我想要你替我辨认几样东西。”
史雷姆从容地靠椅而坐,比开始镇定多了。“可以,混帐。”他逍遥地说道。
乔尼紧紧地盯住他。他为什么实然变得这么平静?表明他具有高超的外交自控能力?不管怎么说,史雷姆算得上一名训练不素的快脑筋政客。
他熟练地打开开关,矿用聚光灯熄灭了,又出现了画面。这次的画面充斥乔尼左侧的全部空间。拍得真棒?代表们调整坐姿,非常着迷地盯住画面。
就像从一处宇航船港看到的一样清晰,放映机放出的三维立体画面上显示出落在第九环的托尔奈普星系。两颗星结合成一只巨大的合成太阳,一些小行星环绕其轨道运行。太阳射出双重光线,照耀着这小行星和小行星的月亮们。该系统在塞库洛天体座标书中被称作“巴塔弗”,在古时候的人类星座图表中则被叫作“塞瑞也斯”,也就是“狗星”的意思。
“这是巴塔弗?”乔尼问史雷姆。
这个托尔奈普人笑了,“真是你们拍的话,问我做什么?”
乔尼用他的魔杖指了一下坐在第二排的哈文人。“也许哈文星的尊贵客人能代为指点迷津。那么,这里也是巴塔弗星系吗?”
这个哈文人早就后悔当初不该卷入托尔奈普引发的战争。他们哈文人有史以来便与托尔奈普人有隙;在过去的许多年,托尔奈普人的奴隶掠夺战使哈文人倍受煎熬。他已经考虑到要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补偿。这位“地球的精灵”似乎一直把他们同托尔奈普人区别对待,他已经隐约地看到某种希望,希望不因自己的参入而遭受审判。还是拿出点行动来,这样没坏处。
他起身走上前来。托尼把手中的魔杖递给他,魔杖的指示光束已经打开。
哈文人把魔杖在整个星系上来回一指,“我看出并给大家作证,这就是巴塔弗星系,这是老式的塞库洛叫法。我们哈文人把这个双星太阳叫‘特文诺’,意思就是母与子。”
他指着最靠近太阳的行星圈,“这颗星叫宙波,由于高温和强引为迄今无人居住。”他又迅速地指了一下第二、三、四、五只行星圈,“这些都是意义不大的地方,不用介绍它们的名字了。它们都极易发生地震,火山爆发等危险,不适合居住。”他指了一下第六只行星圈,那里的行星几乎被双星挡住了。“这颗星叫陶修特,是托尔奈普的采矿星!从前这里有人居住,如今却全被杀光了。”
哈文人和探询的目光看着哈克纳人的代表,问道:“先生,你不介意我讲下去吧?”
哈克纳人耸了耸肩,勉强地笑道,“你都讲到这儿了,亲爱的兄弟,告诉他们这里属于哈克纳人就是了!”
“很好,”哈文人继续说到,“第七颗行星是哈洛班,归属哈克纳联邦。第八颗星叫巴勒,属于我们哈文人。”
他移动着光束指示棒,看着史雷姆。可史雷姆只是耸耸肩说,“你的这堂天文课讲行很精彩嘛!哈文人哪,你虽然漏掉了各行星上的动植物部分,可是不妨接着讲下去呀。”
哈文人指着第九颗行星图,“这里就是托尔奈普,我可以给各位作证,”他又细细瞅了瞅,“没错,环绕它的小点点是五只月亮,有一只月亮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由于这些月亮的特殊构成,它们反射光的时候有些特别。双星太阳发出的光倒是没什么两样,可是一经这些月亮反射,立刻改变了性质。托尔奈普自古就有白天休息晚上工作的习惯。据说他们不是——”
“哎,放过我们吧,别说了,”史雷姆说道,“下次你会讲托尔奈普人的卵生方式吧!别扯那么远啦——”
有几个冷眼旁观的使者大笑的起。
哈文人接着讲下去,“第十颗行星,是塞库洛的采矿行星,唐。在塞库洛尚未占据此星以前一度有人居住,后被托尔奈普人清除干净。第十一颗——”
乔尼打怕了他,“谢谢你,可敬的哈文人,你可帮了我们的大忙。”
哈文人走下台去;他准备以椅子那里,乔尼却止住了他。乔尼按了一下按钮。
突然间,一座城市的全貌清晰地呈现在人们面前。太不可思议了,比魔术还神奇,仿佛有人早就把那座城市搬到天空中,就等着放下来一样。
“还是克利斯城。”哈文说道,“托尔奈普的首都,再清楚不过了。”他重返台前,拿过指挥棒(还是那根魔杖),“这是劫掠议院,他们的立法中心,看这里的各部分纵横交错,托尔奈普人的建筑到哪儿也能认得出。这里是格拉斯,既是他们的公园,又是奴隶拍卖中心。这座满是洞穴的石山──”
“谢谢你,”乔尼说道,“这正是我需要你讲的地方。”他按下一个按钮,画面变了。代表们觉得就像在太空中自由滑落一样,公园倒是没变,可周围的物体纷纷向两旁弯曲,直至消失,公园有一阵儿看上去就像一只碗或一处盆地。画面定格后,只保留了公园。
人们看得见长长的奴隶拍卖栏,买主可坐的舒适椅子和垫子,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在山边放置的一只巨形钟面。
“大钟。”乔尼说道。
“嗯,是大钟。”哈文人叹了口气说完后,看了一下史雷姆,但这位大人物坐在那里,眼镜下有一缕笑意掠过嘴边,摸弄着他的节杖。“据说,这只大钟是用奴隶的骨头制成的。透过窗子可看到一只只转动的巨轮,数不清的奴隶骨头做成了轮子。据说,光是边缘部分就用去了58000个女奴的头骨,请看──”
“我想知道具体时间,”乔尼说,“托尔奈普的文字中记载了时间,我想你大概能读懂。”
“嗯,”哈文人很高兴丢开刚才那个话题,他还是怕史雷姆抓他的把柄。“具体时间和日期。嘿,我还真懂托尔奈普的数字。这是两小时左右以前的事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准确地说,是一小时五十一分以前。触目惊心!是不是就在今天。照片是用那边的远距传物装置来拍的吧?”他盯了两眼那玩艺儿,“肯定是它。”
“真心谢谢你。”乔尼从哈文人手里接过魔杖,哈文人走下台去,恐惧的目光落在史雷姆身上。
乔尼又打开一只按钮。托尔奈普行星和它的五只月亮闪现在众人面前,极为清楚。
“史雷姆,”乔尼道,“这是托尔奈普和它的五只月亮吗?”
史雷姆笑起来,“我要说不是不会有什么好处,是吧?没错,我们的朋友哈文人刚才指出的没错,这正是托尔奈普和它的月亮。”他轻松地笑笑说。
“很好,”乔尼接道,“那么,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托尔奈普人,你一定喜欢它的那些月亮。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最喜欢哪颗月亮呢?”
这样跑题的问话使史雷姆一时警惕起来。刚才他只是不太留心地听着。他正在琢磨,舰队过不了一会儿就要到了,也有可能先派一艘侦察舰来。他扫了自己的表一眼,摸了摸节杖的底端。他反复思量着如何将这些代表弄到厅外,这样他只要一拧节杖,就可以把他们同卫兵一网打尽。
“行了,”史雷姆说,“在家里谁有闲功夫老盯着这些月亮?”
乔尼笑了。他头盔上的神龙在他转身的刹那闪动了一下,跟活的一样。
“既然史雷姆先生一视同仁,”乔尼说着,伸出光束指挥棒,“就让我们选这一颗。阿萨特!”他指了指这颗月亮,“请留心这些特别的环形山,这只月亮与众不同。”
史雷姆浑身一颤。阿萨特!在这颗月亮的表面下,隐蔽了托尔奈普全海军的供应库的飞机库。各地货机把零件运抵这里,然后重新装配到一起。强大的托尔奈普宇宙飞船不可以在普通的行星地面起飞;每当运送材料或航天人员去那儿时,整个天域都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中。每当发射航天战船,托尔奈普间谍飞机立即施行监视。阿萨特一直是绝对保密重地。这个混蛋从哪里搞到的消息?还是说,这仅仅是个巧合?史雷姆一阵痉挛,他不安了。
然而顷刻间,他的忧虑烟消云散。这个头盔上有只神龙的混帐说:“请诸位都到外面去吗?椅子已经放好。我想下一个场面你们一定喜欢。”
他根本不知道他竟帮了史雷姆的大忙!
5
史雷姆必须确保最后一名离开会议厅。他想要人人都出去。他留意到屋子有一只带锁的门。只要最后一名离开,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关上门,锁上锁。他必须看好这扇门,确保没有人溜进这间隔音的屋里观察动静或跳出来吓他。
代表们依次离开了屋里。史雷姆坐在最里头,他最后一个离开也很自然。混蛋乔尼跟在代表们后面出动了,两个小灰人也离去了。
可是这个该死的东道主!这个穿着华丽的神州服装的上了年纪的人,他似乎还要收集起堆放在椅边的地上的大堆文件。肯定是客人名单啦。有一张可能掉到椅子后面去了,他正费劲地找。终于找到后又站在那儿浏览了一遍,大概是练着念几个拗口的名字。史雷姆只好假装找不到东西,站在原位掏口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有点儿紧张不安。可是东道主似乎没有注意到史雷姆。他只是站在那里,翻阅着那些名单,口中念念有词。他怎么选了这功夫排练?史雷姆悻悻地想。再过一会儿,他还蹭着不走就会漏马脚的。可是他必须确保这是一间空房子,一个人也不能有。太隔音了!还可能有监视器吧?──他向四周看了看。在一个角落的上方有一个机关,是监视器?难说。光线太糟。放映机肯定也可以监视。不行,他还是见机行事吧。恐怕有人观察。
啊,东道主终于出去了,他就像一只帆船一样从走廊飘过,到了门跟前,口中还是念念有词。史雷姆随后也离开了。
这个托尔奈普人刚要伸手关门,东道主突然停下了。
史雷姆已经过了门槛,目光还停在门上的当口儿,两名不知从哪冒出的技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还是那两名管放映机的技师。他们是急火火赶来运走放映机的。
他们一下子便猛地和史雷姆撞到一起。
节杖从史雷姆手里飞了出去。
一名技师一眼看见他面前的毒牙随即抬起了拳头,用力过猛,技师的袖子一下子让史雷姆的毒牙给扯住了。
托尔奈普人的反应只有一种,用嘴咬!他猛咬,再咬,气急败坏,嘶嘶作响。
技师喊了一声抽出身来,他战战惊惊地退了两步,用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胳膊,紧紧贴在胸前,夺门而逃。
另一名技师用他听不懂的什么语一个劲儿地道歉。中国话?他俯下身,从地板上捡起一样金闪闪的东西,把它递给史雷姆。
史雷姆一把抓住它。他摸到上端的齿孔和下端的圆环。他扶了扶眼镜,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节杖没问题就好。
东道主也在起劲地道歉,他不耐烦地给那名技师打了个手势,技师这才恍然大悟,进屋把放映机推了出来。
史雷姆又想多捱一会儿,一副受委屈的模样;等屋里总算空了,也没等东道主发话,他便关上门锁好。史雷姆还装着一拐一拐的,对东道主说:不要紧。这才走到众人那里。
在医院里,埃伦医生检查了技师的胳膊,他用塞库洛语说:“这伤可不轻呀,要用皮线缝一下。程万你真勇敢。”
程万并不理会他的夸奖,他把一把很薄的小刀和一只霹雳枪扔出来,“他的脖子后面还有一把刀,靴子里还放了一把枪。我觉得最好能把它们也弄出来。”
“你敢肯定他身上再没有别的武器了?”埃伦医生问,“我可不想让乔尼带着更多的伤口来看我。”
“什么也没有了,就这些。”程万说,“只是他不用那根棍敲别人的脑袋就没事。”
“真要打起来,乔尼肯定挺得住。”埃伦医生说,“这个史雷姆是个危险的家伙。”他凑近放着程万受伤的胳膊的大罐子,对护士说:“往里加些抗毒素。”
6
伊万上校躺在黑暗中,一只火炮架在他面前堆积的沙袋上。他的位置是迷宫般的地下通道的头一个拐弯处。他身后隔不多远就有一堆防御沙袋,沙袋后都有士兵在坚守。
他的胡须蓬乱,手上满是血疱。
在他前面五十英尺远的地方,是钢铁大门,由于连遭轰击,已开始发热了。过不了几秒,便有一阵猛烈的枪弹打在门上。
他已经把飞机拖了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昨天?飞机燃料用尽了,弹药用尽了,放在外面也没啥用。飞行员已投入了壕沟的战斗。
他的无线电天线不灵了。也是昨天的事吗?却像半年那么遥远。
他们开采的每座矿井都被引爆了。有一千只矿井吧?虽然他们前仆后继,将士们还是没有打退敌人的袭击。
前面的大门越来越烫,有几处已经由红变蓝了。他们还能挺多久?他还能挺多久?
他想知道乔尼元帅在做什么。
克兰费格斯族长用没有受伤的一侧躺在那里,望着岩石的表面。没有退路。在他的身后,隧道已塌落了。
他们只有最后一支能开火的高射炮。他们已经不用它来朝天上射击了;他们把它架在最后一道卡上,只等敌人从这里打进来时再用。
夹杂在枪炮中经久不绝的巨响,是爱丁堡熊熊燃烧的声音。那些古老的大楼能烧多久?
他们原以为打到现在这时候早都把敌人牵制住了。但他们错了。又有一艘新的飞船高高地停在空中,它是刚飞过来的,正在一架接一架向下空投飞机。
现在他们只剩下丹那迪恩的飞机还能飞了。他刚从康思沃的方向加油回来。
他们当初真该听麦克泰勒的话,把每个人都塞进康思沃的废矿井?想想爱丁堡。哎,爱丁堡现在只能是一片废墟吧?
敌兵潮水般涌过来,准备向他们坚守的大门发动再一次猛攻。他盼望丹那迪恩能坚持到现在。只要有一名苏格兰人活着,他就需要丹那迪恩的援助。克兰费格斯觉得自己挺不下去了,他的一侧流血太多。
他想知道麦克泰勒这会儿在干什么。
“压低枪口,”他命令士兵说,“只要有弹药,就要坚持射击,坚持到底也是胜利。”
在新加坡,这个苏格兰军官转向战火熏黑的传令员,放下他受伤的胳膊,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托尔奈普用大炮把北边的大气防护电缆打穿了一个洞,他们为了这个洞损失了十二辆坦克。
苏格兰将领以为敌人再次发动攻势后,他们中有些人会到电源室切断全部电源,使他们陷入一片瘫痪。
但敌人突然撤离了。
在最后的二十分钟里,敌兵把伤员,各种武器设备统统搜罗到飞船上;登上飞船上的飞机。
这会儿,他们已一溜烟地飞到够不着的地方啦。
托尔奈普飞机正在空中盘旋。几分钟前,他们的人报告说几架非托尔奈普飞机已经撤离,一架驶往爱丁堡,另三架驶往俄国。
现在只剩了托尔奈普的飞船。
“他们已经撤离了!”这名苏格兰军官说。好的,新加坡的矿区已经成了牵制敌人火力的地点。只一会儿,他们便能以很小的代价使敌人伤亡惨重。
在他观察的时候,他们自己的最后一架飞机撤了回来,他们的飞机没有装配可以到外层空间作战的密封门。
他们的飞机正在降落,最后一架也到了。飞机的马达停止了运转,持续的巨大的轰史鸣声也随之停止,耳朵反倒无法忍受死掉的寂静。只听见防护电缆的声音。
通往东部和南部的方向,古老的新加坡废墟上烟雾缭绕。
“那些飞船正向西驶去”他们的监控人员向他报告说。
“速度?”这个指挥官问道。
“他们还在加速。等等,我算一下。沿着这条航线,他们是要驶往加里巴矿区。他们的速度是一秒种两英里,他们将于……三十七或三十八分钟抵达加里巴。”
苏格兰指挥官对传令员说:“马上通报加里巴地区,我们立刻赶到!”
那只小型舰队搞得这里一片狼藉。要是没有防护电缆,他们自己的人将损失至少在十倍以上。
这名苏格兰指挥官想知道这会儿乔尼在干什么。不管他在做什么,他们最好还是开赴加里巴。上帝,他真累啊。那些托尔奈普人玩的是危险游戏!如果他们不是碰巧撤了出来,新加坡地区的全体将士,装备不用二十分钟就全完了。对,他们最好亲自赶往加里巴。
7
全体代表等了一会儿才在外面坐好。有人要更换呼吸罩;有一两个要吃点东西;还有人只是瞎转悠,有点好奇却很友好地看看盆地中的情形,其中一个人走得稍远些,到了难民村同那里的一名中国人为买一只狗讨价还价呢。他以前从未见过狗;那只狗朝他汪汪一叫,他觉得它漂亮极了,要买下来。他听不懂那个中国人的话,他说的不是塞库洛语,不肯卖。五千元可太昂贵了,要在他自己的星球斯布兰多夫上,可以买下下幢带庄园的住宅。
可现在他们都就坐了。史雷姆离开的时间那么长,而这会儿也用节杖较圆的一端托住下巴坐在位子上。
夜已来临,台上亮起一盏矿灯。代表们分别坐在围成半环形的板凳或椅子上。有些人还在讲话,却也不时留心着会议的动静。
史雷姆顿时紧张起来。他突然想到他可以用新的办法保证自己取胜。他的行李中还有一只备用的手枪和一只备用的摄像机。他刚在靴子里摸了摸,没有找到随身带的武器。该死的男仆!哈文奴隶一点用也没有。
“我那儿有一只摄像机。”
“去取来吧。”乔尼说道。
史雷姆冲向自己的住处,他在行囊里乱翻一气。啊!他不仅找到了一支备用的枪,还找到了一根备用的节杖。节杖的底端还藏有一只麻醉光速器。他可以把其中的一只藏在会场上的椅子里,用另一只出去切断电源。哈哈!三枚燃烧手榴弹。等他打开麻醉光束,他就先往屋里投一颗,用另外两颗对付冲进屋来的人。太妙了!他不用折磨那个哈文奴隶了。真是个好家伙,想得也够周到了。
史雷姆把全部行囊抱进会场,放在自己的椅边。他小心翼翼地当着众人的面把摄像机取出来,又不让他们发现其余的东西。他的摄像机牌子,型号都和别人的不同,可也能放磁盘。
他走到发射平台前,把摄像机放进旋转盒里,关上盒子,在外面封好印后,才走下台去。
他把摄像机发射出去,又收了回来。反冲一停,史雷姆立刻跑上前去,检查了封印。封印完好无损。
他走近投影机;把它彻头彻尾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纰漏;这才在磁盘上加了句“史雷姆在讲话”!,把它放进投影机里。
史雷姆以为磁盘上决不会有金刚石和剑的标识显示。只有托尔奈普人的双眼才能看到这标识,只有经托尔奈普人改造的摄像机才能把它拍摄下来。他可以利用这一时机引开大家的注意。
是的,空中传来了呜呜声。战舰很快就要来临了。算得挺准,自己多聪明啊。但是他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滑头外交家,也许该称作不好啃的外交家。
他走到椅子跟前,尽量靠近行囊。他向后扫了一眼与会的代表们。他们都在紧张地伸着脖子,等着放磁盘呢──完全疏于防范。他看清混帐乔尼就站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史雷姆摸了摸节杖底部的圆环。
“快放放你那只假模型的最新照片吧。”史雷姆取笑地说。
乔尼打开开关,聚光灯熄灭了,阿萨特的立体形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次的形象取自一个全新的角度,不仅显示了其正面,也显示了其背部。滤光作用使画面微微发蓝,但绝对是阿萨特。它在众人的面前漂浮着,不小呢。
史雷姆瞠目结舌了。真的,真的是阿萨特。
剑的一端指向一处飞机库的大门。就在大家看着的时候,大门已经洞开了。托尔奈普人制造的这只血盆大口似的巨洞打开了。
这只月亮漂得离他们远了点。就像一只蓝色的气球,它的一端塌陷了进去,凹进去的一块正在越来越快地变大。一团黑气样的东西打着漩儿,在这一巨大的凹处转悠。
接着,从打开的战舰库里,一下子弹射出一艘战舰。虽然它的速度惊人,但由于它太大了,看上去笨笨的倒显得慢了。这艘至少重三万吨的托尔奈普军舰正在向太空开进。
但是太迟了。它已经被阿萨特的大凹洞扯住了,整个尾部顷刻便消失在黑气团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只巨大的太空战舰从头到尾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它那巨大的金属体化为一团烟雾。
其余的战舰库大门相继打开。
但是画面到此为止。那艘巨型战舰的最后一缕黑烟也要消失的时刻,传出史雷姆录下的声音“史雷姆在说话”。
史雷姆尖叫了一声,接着便下手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耳塞,跳将起来,用力拧动了节杖的底端,就像使用机枪那样迅速地从左右朝众人扫射起来。
“麻醉”史雷姆尖叫着,“等死吧!该死的,等死吧!”
但是他的速度还不够快。使者们飞速散开了。
他从行李抓起另一根节杖。他拧动底部的圆圈,朝众人扫过去。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史雷姆俯冲到包裹那边,抓起三颗手榴弹。他使出全身的气力把其中的一颗扔进敞着门的指挥室,把另一颗扔进圆形会场,最后一颗乔尼掷过去。
手榴弹还没有落下,史雷姆又从包里取出手枪,瞄准三十英尺以外乔尼的脸部射击。他欢喜地抠动了扳机。
枪并没有响。
多姆先生,一个来自于多液体世界的圆乎乎的人,跳起来扑向史雷姆。
史雷姆高举手枪,准备以压顶之势毙了多姆。托尔奈普人的劲头足以把所有的人都消灭掉。
一只离了弦的箭一样的东西飞向史雷姆,那是乔尼的圆头棒,圆头一端不偏不倚地砸到史雷姆的滤镜上,滤镜粉碎了。
布劳尔先生,就是刚才坐在史雷姆身后的那个像树一样的代表,用他那直径一英尺的双臂像老虎钳一般地紧紧抱住了他。
“抱紧,别让他动!”富州泮代表喊道。他飞也似地拾起一把鸟嘴样的尖刀朝史雷姆逼去。
托尔奈普人拼命挣扎,但那两只巨臂毫不放松。富州泮人那双珠子似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托尔奈普人钢铁似的脖子,“啊,”他最后说,“还有没愈合的刀伤!”他说着便出刀切开史雷姆的刀口。托尔奈普人灰色的血液从刀口处淌了出来。富州泮人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把一个软软的透明胶囊拨弄出来。它完好无损。
“他用来自杀的胶囊。”富州泮人说,“他只需敲一下脖子就会死去。”他不满地看着乔尼说,“你刚才要是用那根棒子砸到他这里,我们的被告就会没命的。”
乔尼头一次感到事情没有按计划发展,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富州泮人转向围拢来的代表们。他用小女人般的嗓门喊道:“大会有权逮捕代表并审讯他吗?”
人们想了又想,面面相觑。有人说了句“援引第三十二条。”
乔尼觉得该就此打住,立即结束战争。难道这些使者们不知道有人正在洒血献身吗?至于史雷姆,难道他们没有看到他想把他们全都干掉吗?但他曾经同政府和法庭那种蠢行交过锋。空中的呜呜声越来越响了,他们面临着更大威胁。
“我提议对他进行公审。”后面的某位代表喊道。
“大家同意吗?”另一位高声问道。
末参战方代表纷纷说:“行。”参战方则说:“不行。”
“我就此宣布,”富州泮人说,“托尔奈普代表因向大会人员施用暴力,成为本次大会的罪犯,届时将依第三十二条进行公审!”
天空中的呜呜声更响了。乔尼挤进人群,他站在这个托尔奈普人的面前,他用节杖点了点他的脸。
“史雷姆,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吧?这是那根真的。那两根都是我们仿做的,你的枪和手榴弹也是我们仿做的,开不了火。”
史雷姆还在挣扎着,尖叫着。“给我找副镣铐。”富州泮人喊道。
乔尼凑近这张托尔奈普的脸;而富州泮人则在史雷姆的牙齿中细细地察看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吞服的胶囊。看着他找完了,乔尼又说话了。
“史雷姆!命令开过来的你方飞船撤离!否则的话,我就把这只无线电从你嗓子里捣进去”
多姆想把乔尼推走,“他是大会的罪犯!不经审判,任何人无权同他讲话。第五十一条──”
乔尼竭力克制住自己,“多姆先生,大会此刻正面临被炸毁的危险!为大会的安全考虑,我强烈要求──”
“强烈要求?”富州泮人说,“在这种场合,这是过分的言词!我们必须遵守有关的法律。因此大会正式宣布你私自向代表施加压力。大会──”
“还是设法挽救性命吧!”乔尼大声说,他指着多姆,“这个富州泮人差点儿把他的脑袋打开花!”
“那么说,你在行使大会的武装行为主席的权力?我记不起你们委托你──”
乔尼咽了一下口水,他飞快地想着,“我行使的权力,是东道主星球保护受邀代表的生命的权力。”他其实并不知道有无这类的法律。
“噢,”多姆说,“他援引的是第四十一条,东道主星球对集会代表的职权法案。
“噢,”富州泮人说,“那么你就不会被指控了。镣铐呢?”
一名中国士兵拿过一根采矿吊车用铁索,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驾驶员也抱来一堆绳索。
“根据第四十一条,”乔尼几乎绝望地说,“我必须强烈要求该罪犯马上命令他的侵略部队投降。”
多姆看着富州泮人,富州泮人摇摇头,“我们现在唯一有权做的,便是根据第十九条,如果大会安全受到战争威胁,暂缓敌对行为。”
“好!”乔尼说,他知道他在冒险,这些代表不似以前那么友好。但是为了挽救生命,他只得顺水推舟。多少生命面临危险?不仅是他们这些人的,还有爱丁堡的幸存者们的。他把无线电推到史雷姆的嘴边。“史雷姆,宣布暂缓侵略行为!告诉空中的军官马上撤离。”
史雷姆根本不理这些话。
他们这会儿已经把他五花大绑了。有人在他的包里找到一只务用的滤镜,把他眼上那只碎镜换下来,这样他又看见东西了。他们把他放在地上,看上去就是一堆乱糟糟的吊车铁索,现在只能看清他的脸,他咬着牙,一个劲儿只是嘶嘶作响,并不说话。
乔尼尚未开口,多姆说话了。“史雷姆,”多姆说,“我想你现在命令军队撤离,对你届时的审判会很有利。”
史雷姆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他要拼死一拼。“在这个前提下,如果空中的舰队将领愿意中断海盗行为并听从我的号令。把无线电给我。”
乔尼猛地把无线电推到他的嘴边,他真想用它砸掉这个托尔奈普人的毒牙!“不要用密码!只准说,我宣布暂时延缓侵略行动,以及你们立刻撤到远离战区域的轨道上!”
史雷姆望着众人的脸。当乔尼打开讲话开关时,史雷姆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乔尼要他讲的那些话,这倒使大家都吃惊不小。这个托尔奈普人嘴边浮起一丝微笑吗?
在空中,托尔奈普人的舰队一定做了一些调整。斯诺尔的声音从节杖里传出来,“我有权了解托尔奈普使者是否遭到恫吓或威胁。”
代表们面面相觑。显然托尔奈普军队章程中包括这类奇怪的程序。
从下巴到脚上缠满了铁索的史雷姆笑了,“我可以再同他讲一次话吗?”
“告诉他立刻服从命令。”乔尼说道。他不想在此时此地这一群人中公开地对托尔奈普星球进行威胁。
这一次,史雷姆还是照着乔尼的话一字不差地对无线电讲了。
斯诺尔的声音又传来了,“除非你们保证托尔奈普代表的人身安全不受到伤害,并答应将他安全地交给托尔奈普政府,我们才能够服从命令。”
富州泮对多姆先生说,“这只能妨碍公审的进行。”
“根据第四十二条,”布劳尔说,“审判仍可进行,这很正常。我提议我们可以从个人的角度考虑保证这位代表的安全。大家赞同吗?”
这次大家都说“行”,无一例外。
富州泮人四下里找了找,“那个呢?那个……?”
小灰人出现了。他从乔尼手里拿过节杖,环视了各位代表一圈,一看大家点点头,他便对着麦克风讲起话来。他起先用一种余音带婆娑的代码,听起来好像是他灰西装翻领里发出来的。然后他说:“斯诺尔舰长,托尔奈普代表保证会被安全送回,不会有误。”
又传来斯诺尔的声音:“谢谢,阁下。请转告各位,我马上安排暂缓敌对行为并撤到远离此处和所有交战区的轨道上去。结束。”
乔尼指着其他参战方的代表们,是他们毁了爱丁堡和俄国!“富州泮使者,“乔尼说道,“我保证暂缓敌对行为包括各参战方,不仅仅是托尔奈普!”
“嗯。”富州泮人答道。他想了想,“没有人敢说空中只有托尔奈普的部队。要是有,那些部队不同意暂缓也讲不通。”
但是布尔巴德、德劳肯、哈文和别的参战国代表纷纷看着指挥室外的罗伯特。
“我们同意!”罗伯特爵士对其迟疑态度很不满,愤然答道。
参战方代表开始四下里寻找联络设备。一大群带着麦克风的联络员冲进来,几乎要把他们撞翻了。
“好家伙!”乔尼想,有多少人正在死去,他们却这副模样。情况仍然很紧急。暂缓,暂缓能确保敌对行为从此结束吗?不;而谁又能保证暂缓后的敌对行为不比刚才更凶猛呢?
这个胆敢给他们施加压力的小灰人是谁?他躲在哪里?他究竟是谁?他还要怎么样?他从中有什么所取?另一种威胁?
8
罗伯特爵士的佛教徒信息传递员约翰急匆匆地跑进来,代表们正张罗着把史雷姆拽出会议室。约翰对乔尼耳语道:
“罗伯特爵士要我告诉你马上会有大撤离,不要慌张。这是刚才半小时他们在指挥室研究的方案,命令马上发布。成千上万的人在爱丁堡遭到围困,密集的炮火轰塌了矿井隧道,伤亡数字不详。罗伯特先生时刻准备赴爱丁堡,他要你在此坚守;如此地有变,他随时赶回。”
乔尼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抓了一把。克瑞茜和帕蒂如果还活着,也会被困在那里。
“我要去!”乔尼说。
“不,不!”约翰说,“罗伯特先生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乔尼先生。”约翰还是个孩子,“他说他们会尽量努力的,他要我告诉你,这里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下子大乱起来。罗伯特爵士冲出指挥室,他已经换上作战服,跑起来呼呼生风。
“再见,乔尼先生。”约翰说完也跑开了。
罗伯特爵士跑到走廊上,使劲挥舞着胳膊喊:“集合!集合!”
麦克肯瑞科和埃伦医生从病房里飞快地跑出来,边跑边打背包。埃伦回头朝护士们喊了几句话,继续朝走廊跑去。
但凡能走的伤员都一瘸一拐地出了病房,也往走廊这边来。
四个飞行员也跑来了。
一直监视史雷姆的几名卫兵彼此招呼了几句,一名战士拿了几只背包冲进来,他们迅速人手一只往肩上一挎,也跑了。一群军官和联络员纷纷冲出指挥室,朝走廊这边跑来。
猛然间,乔尼看到中国人的难民营那也一阵骚乱。母亲把孩子塞给半大的姑娘们,匆忙嘱咐几句,朝走廊跑来。男人们抓起武器,草草地把孩子们弄到稍大点的姑娘那里,你催我,我催你,急急地赶到走廊这边。他们的那些狗,都胡乱塞给了男孩子;人跑狗叫,仿佛是在抱怨不能跟着主人去。
第一架飞机发动了,第二架也发动了。
三名苏格兰飞行员从指挥室跑出来,边跑边往身上套飞行服,手里还紧紧攥着地图。
这期间罗伯特爵士一直在走廊入口处高喊:“快集合,快集合!”
指挥室的门开着,里面传来斯道麦朗的声音,“维多利亚?维多利亚?该死的,谁在监听?维多利亚?带上所有的矿泵,水管和水泵。明白了?好。”一名女联络员接上了头,她开始用巴利语发话。
“快点,快!”罗伯特爵士催促着少娄几个落后的人,“快,爱丁堡着火了!”
罗伯特爵士说完立刻登上飞机,飞机起飞了。接着第二架,第三架……都开走了。
多姆朝乔尼走来,一张液体似的大脸上露出些许不安的神情,他问:“怎么回事?你们要放弃这里吗?但你知道,在暂缓敌对行为期间,任何一方都无权利用该时机调整原军事状态。我提醒──”
乔尼接口道:“他们要去营救上百名废墟中的人员。多姆先生,我认为你提到的规则对非战方并不合适。就算他们真的违反了规定,我看你也挡不住这些苏格兰人,他们一心要挽救危难中的苏格兰民族。”
乔尼走进指挥室,这里一片狼藉,人们走得太匆忙。只有斯道麦朗和说巴利语的佛教女联络员还在,她已经传达完毕,实在累极了。这几天他们片刻也没有放松警惕,好不容易这会儿暂闲下来。她靠在椅背上歇口气儿。
“俄国情况如何?”乔尼问斯道麦朗。
“半小时前我已下令新加坡分队的人马全部赶到那里。他们飞过喜玛拉雅山,再过两三个钟头便到了。不知道他们会碰上什么情况,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收到俄国方面的报告了。”
“爱丁堡呢?”乔尼接着问。
“没有最新战况。”
“我听见你命令维多利亚的人马尽快赶赴苏格兰?”乔尼道,“那边的犯人们情况如何?”
“噢,他们给科尔弄了杆霹雳枪。”他看着乔尼,“科尔说只要他们胆敢动一动,他立刻把他们的脑袋炸掉。他们留下从月亮山上来的老妇人为他们做厨娘,你──”他还没说完,发现多姆先生站在门口看他,打住了。
多姆说:“我不想可还是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话,你们莫非要放弃这会议区,甚至这地球?”
乔尼耸耸肩,指着斯道麦朗道,“还有他和我在呢。”
多姆闻听此言,吓了一跳,他一阵哆嗦。
斯道麦朗笑着说:“嗨,比刚才还两倍哩!那会儿,只有他一个人!”他指指乔尼。
多姆先生眨眨眼,看了看乔尼,乔尼从容镇定,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多姆先生离开了指挥室,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的各位同仁,代表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一致决定监视乔尼。
9
乔尼站在指挥室外环顾四周。真安静哪!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稍大点儿的中国孩子哄着小些的上床睡觉,那些狗叫累了,这会儿一丝儿声音也听不到;代表们有的回屋歇着了,有的留下来看住史雷姆;看不见岗哨。天色还早,这里却像子夜一样沉寂。
乔尼从小在无语的群山环抱中长大,他喜爱此刻这宁静的氛围。
这是狂风巨浪过后的平静,仿佛可以持续到永远,可乔尼的心中转眼又起波澜。
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多少事!他实在难以平静。谁知道代表们公审的结果呢?乔尼不信任这些代表。“暂缓战争”过后等候他们的是什么?爱丁堡的现况如何?俄国呢?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在这两个地方上用心太多,他怕自己会忧虑过头的。
他读过这么一本书──书中说,一心不可二用;建议倒是不错。
塞库洛!塞库洛带来的难题是乔尼的心病。他们还要干什么?还击?还是他太多心呢?
哈!他一直盼望的一刻来临了。他有一套传载装置。这会儿空中没有飞机,没有马达,他只去看看,塞库洛的难题马上就能解决了。
他大步走到控制台上,差点把安格斯撞倒。安格斯坐在一群灯泡中间,手脚不停地压压这根杆,推推那只轮子。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乔尼。
安格斯说,“你们和史雷姆较量的时候,我往托尔奈普的一座山峰上发射了一只摄像机,用它监控那只月亮。”
“安格斯,”乔尼说,“让我们看看塞库洛到底怎么啦。我们有条件,有装备也有时间。”
“再给我半个钟头。”安格斯说。
乔尼看他不用帮忙,不想站在这儿等。
他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经过医院的时候向里看了一。医院里只还有一名护士,她是一位年龄较大的苏格兰人,对他们偏偏只叫她留下来愤愤不平。乔尼不由自主地走进来时,护士从一名病人的伤口上抬起头来,“快服磺胺,我要给你注射了。”她的语气带着威胁。乔尼后悔刚才不该进来,他进来是想看看伤员们都在干嘛。
两位伤了头骨的伤员躺在床上,病情倒没有异样。可身为苏格兰人,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不能挺身而出,乔尼的表情有些悻悻的。两名烧伤的高射炮手的伤势也有好转,可爱丁堡正是一片火海之中,他们这些苏格兰人根本无心疗伤。
“把上衣脱掉!”护士催乔尼,然后,从乔尼的胳膊上麻利地解开绷带,瞧了瞧伤口,“嘿!”她叫道,“连个伤疤也没留。”似乎很失望。
她让乔尼用水口服一些磺胺粉,然后把一只足有一英寸的大针猛地扎到乔尼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上;接着测体温,数脉搏。“你彻底没事了!”她最后说,听来却是警告他的调子。
乔尼为留下的人们感到难过,他不得不想点计策安抚他们。他手时握着头盔,胳膊上搭着上衣,边走边说:“我非常高兴各位能留下来,让我们肩负起保卫这里的神圣使命!”
这话出人意料,转眼众人都明白了,太好了!把任务交给我们就是了!他离开医院的时候,众人摩拳擦掌,个个露出笑脸,连护士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