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40节 硝烟四起

冬天的太阳依旧抛头露面,但一天比一天苍白。巴立卓随团去了趟加拿大和美国,刚一回来,网通公司的经理马元就来拜会他。

网通、吉通这样的小运营商没有邮电的背景,叫巴立卓觉得有点来路不明似的。马元是年轻气盛、精明强干的海归派,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巫奎的亲笔批条,巴立卓接过来一看就笑了,还说:“既然我们大老板下达指示了,松河电信一定支持你们的,马上就和你们互联互通,具体的事宜你和我们分管经理研究好了。”

马元笑了,很国情化地说:“还望老大哥关照。”

巴立卓连连摆手,“老大哥可不敢当,你们念的是洋文,挣的是美元,我甘拜下风。”

说说笑笑之间,巴立卓送走了马元,回头电话告知许维新说:“通还是要通的,但是要密切关注动向,我担心乱七八糟的IP电话会极大地冲击长话业务。”

许维新心领神会,“想限制他们还不容易?我叫他们联而不通,通而不畅,时通时不通!”

巴立卓慢条斯理地说:“信息产业部很关注互联互通的问题,通信管理局的监管力度正在加大。所以你要小心。”

许维新在电话里嘿嘿笑了,“老大,你是纯技术出身的,我的那点手段还不都装在你肚子里?”

巴立卓又叮嘱几句:“采取技术手段要注意隐蔽,具体操作的人要稳妥可靠。”

积压了半个月的文件都等着巴立卓阅批,这一天他忙得昏头胀脑。看看要下班了,霍芳来电话说想见见他。巴立卓慨然应允:“你和二美既是我的老邻居,也是我的老朋友,你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找我。你现在就过来,我正好有出国回来的小礼物要送给你。”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霍芳气喘吁吁地到了。她的头发锔成了焦黄色,长发烫成了弯弯曲曲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蓬松的稻草。脸蛋描得像工笔画似的,有点类似唱戏人的脸谱。

巴立卓说:“老邻居,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就是了。”

霍芳说,“我们邮政这边的任务愁死人了,又是揽储又是报刊发行,还要我们代理保险业务,晚上睡觉都想哭。”

巴立卓笑了,“松河电信的工资都是通过邮政渠道发放啊。”

“我就直说了吧,你帮我卖点明信片吧,就是不怕多,越多越好。”

巴立卓一听乐了,他喜欢霍芳的直爽。他大发宏论说:“现在的通信手段日新月异,电话、电子邮件很大程度上取代了传统的通信模式。但收到散发着墨香的问候会让人感到别样的温暖,而且这种温暖可以长久地留存,品味。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写信了。”

霍芳莞尔一笑,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她说,“要是巴局长喜欢看信的话,我天天给你写。”

巴立卓乐不可支,说:“我愿意帮你,就说个数吧?”

霍芳使劲儿想了想,“十万个怎么样?”

巴立卓飞快地算了算,“好像有点保守。”

霍芳睁圆了眼睛,“那多少好?”

巴立卓伸出三个手指,“三十万怎么样?”

“真的?”霍芳一跃而起,心潮激荡。

巴立卓道:“你让我有了新想法,我想给市区的电话用户拜年。不用语音通知的方式,就用古老的邮政手段。”

霍芳眉开眼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巴立卓双手合十,“你先别激动,我可有个条件。你们邮政要帮助我打印明信片上的贺词,三十万户一个不少,想办法投递到户。”

霍芳有些犯难了,“这,我得请示请示。”

巴立卓急着要去开会,就说:“你们定下来,就给我来电话。”

霍芳先打电话向詹萍副局长汇报,詹萍想到三十万件贺卡还不得打碎两架打印机,抱怨说电信怎么这样啊,巴局长不是成心涮我们吧?

热脸贴到冷屁股上,霍芳急得快要哭了,一气之下就直接请示余赫。余赫局长当即批准了她的请求,说:“邮电没有分家的时候,咱们背靠电信这棵大树乘凉,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现在不行了,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由不得我们迈四方步啊。别说是打印贺卡,就是全局动员手写也要做,我们要向电信表明诚意!”

霍芳刚和余赫局长通完话,詹萍的电话打进来了,看来她反应过来了,想挽回刚才的错误,她说:“我看不必打印,可以单独印制电信的贺卡,既精美又亲切,岂不是更好。”

油墨芳香的明信片摆在了案头,巴立卓感到一阵温暖,提笔给林紫叶写道——

明晨的窗棂定然冰花如锦,可是我很想念德国的夏夜。永远爱你!

巴立卓将贺卡看了又看,小心地装进大衣口袋里,想亲手送给林紫叶。巴立卓记得年轻时读过一首诗,其间有这样的句子:我是一封行动的情书。巴立卓就是一封行动的情书,一封没有邮戳的情书。

巴立卓最近一直想说服林紫叶,他担心安全套哪天会擦枪走火,想让她去医院咨询医生,采用安全可靠的节育措施。林紫叶很难为情,毕竟是未婚的女人啊,怎么好意思去见妇产科大夫?所以一直拖着,巴立卓又不好穷逼不舍。

快下班时,林紫叶来电话说计费处理系统出现了问题,她要加班可能还要熬夜。既然女人这样说了,巴立卓也就不急着回她的爱巢去了。他忽然有了新想法,就打电话叫梁菁菁来一下。梁菁菁掏出化妆盒,很仔细地补了一下妆,之后轻轻推开了巴立卓虚掩的门。

巴立卓眼皮都没抬,吩咐说:“梁主任,我要给所有职工写贺卡,你去准备准备。”

梁菁菁立即通知人力资源部提供职工的花名册,还四下找来好多人,陪老总加班。

贺词的内容由大家填写,巴立卓只需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即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要知道全地区的电信员工有九百人之多啊。一线的职工特别是偏远乡下的职工很难见到传说中的巴局长,所以巴局长亲手签署的贺卡显得弥足珍重,很多人如获至宝地将贺卡压在玻璃板下,用近乎朝圣般的心态情日日重温领导的关怀。

巴立卓忙了大半夜,又兴高采烈地和机关人员宵夜,畅谈理想与人生,直到凌晨三点多钟才散。巴立卓觉得没必要回去了,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囫囵了一觉。

次日中午,梁菁菁神神秘秘地来到他的办公室,极其温存地说:“巴局长,我给你买了件羊绒大衣。”女人打开包装,展开大衣给巴立卓看,“还好看吧?”

巴立卓知道这女人用的是公款,就批评她:“太奢侈了,我这大衣不比列宁同志的大衣还旧吧?”梁菁菁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当然知道课本中列宁大衣的故事。她极力笑成风情万种的样子,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老总的穿戴打扮就是职工的脸面,万万疏忽不得的。”

原来的旧大衣被梁菁菁随手挂到衣橱里了。

在漫天的飞雪当中,身着新大衣的巴局长出席了联通营业厅的剪彩仪式。各电信运营商齐聚,电信、移动、联通、邮政局,再加上小小的网通、吉通,一共六路人马。巴立卓和蒋对对深有同感,联通的剪彩仪式很有宣战的意味。联通新到任的老总大号赵剑,原来是省电子工业厅的处长,现在是孔萧竹的顶头上司。

鞭炮齐鸣,震耳欲聋。六路首领齐齐地伫立在营业厅的台阶上,他们的随员都跟在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巴立卓的耳朵,巴立卓侧脸回望,原来是小卢在保护他,为老总的耳膜添加了人体防震装置。巴立卓有些不自然,但他站立的姿势没变,笑容可鞠地看眼前的硝烟弥漫电光闪闪。

六路首领的酒局有些像鸿门宴。开始还客客气气,后来就冷言冷语了,极尽挖苦讥讽之能事。看来,电信业的竞争最先从口角开始,而且比想象得还要猛烈。

蒋对对公开宣称,要让联通在松河栽个大跟头。赵剑当即反击,说再弱小的嫩芽也会长成参天大树的。网通的马总一个劲儿地抱怨IP电话的接通率太低了,请巴局长高抬贵手,让我们小公司也有一碗稀粥喝吧。巴立卓装作吃惊状,说:“怎么可能呢?我可是全心全意支持你们的呀。”

其实,巴立卓每个月都在分析业务变化,对各运营商的状况了若指掌。他对网通、吉通之流深恶痛绝,认为他们是搭挂在固定电话网上的“寄生虫”,是明火执仗的偷盗者。占业务收入三分之一的长途电话,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负增长,这主要是移动电话和IP业务分流的结果。

蒋对对的豪情万丈是有依据的,在网移动用户已达十万之众,而且多为成功人士的高端客户。对于市场的后进入者,蒋对对和霍达早就严阵以待了。元旦一过,移动公司先行取消入网费并开展“优惠大放号”活动,移动营业窗口人山人海,刚刚开业的联通公司挨了一闷棍。等到联通力推“130”业务时,蒋对对又搞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推出“神州行”低价卡,短消息新业务也粉墨登场了。

巴立卓极为焦虑地观察着移动大战,暗羡移动方面的实时计费,又为己方居高不下的用户欠费而头疼。在经营分析会上,巴立卓忧心忡忡说,移动这是一石三鸟啊,标榜自己的强势,猛攻联通的弱势,引导客户消费习惯。他颇有感想:“现在真是蒋对对的黄金岁月啊,自己拼命地膨胀不说,还处心积虑为别人设置障碍。”

许维新和郝静波等人听了很不以为然,都觉得巴局长有些杞人忧天了。电信这边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的,更可以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至于长途业务下滑,完全可以凭借惯性来保持增长的,再怎么竞争,固话总是比手机便宜的。巴立卓掰着手指细算了几笔账,国家出台了《电信资费结构性调整方案》,降价幅度之大使增收计划遭受重创。邮电分营后,电信还要给邮政三年的补贴,而寻呼、移动两家均采取精品剥离的方式,绝大多数的债务和员工留在了中国电信,因此历史的包袱太沉重了。

事实证明许维新等人的观点是短视的,他们对竞争的残酷和血腥估计不足。多年来排队安装住宅电话的浪头忽然冰冻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移动电话井喷式的需求,固话业务增长乏力的现象骤现端倪。

省电信局专门召开了研讨会,结论是通信的移动化和宽带化是不可逆转的趋势,立即组团赴绵阳、北海等地的考察小灵通业务。围绕是否率先上马小灵通项目,松河电信局的高层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反方的意见异常尖锐,他们认为小灵通技术制式落后,信息产业部的政策不明朗,贸然投资存在非常大的风险。巴立卓去省局计划建设部跑了几趟,还专门求见巫奎总经理。巫老板一锤定音,说决定业务前景的从来都不只是技术,市场需求才是真正的原动力。你们松河是小地区,完全可以先行一步的。小灵通究竟好不好,还要靠市场来检验,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大领导发话了,巴立卓等人不再疑虑,遂把小灵通当成竞争的利器,倾力出击的重点工程。机房、电源乃至传输设备都是现成的,难点只在于基站建设。老将郝静波受命主抓基站建设,调动了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忙得天昏地暗。巴立卓专程向政府汇报,凭借老关系老感情,弄来了支持基站建设的红头文件,以此来保证郝静波的天线能够架设到居民楼上。小灵通的出现,惊得蒋对对寝食难安。恰逢此时,赵剑和孔萧竹搞了“客户测试行动”,以免费试打三个月的方式促销“130”,向社会投放一万张卡,又免费向集团客户赠送一万张卡。电信市场霎时大乱,蜂拥而至的客户又涌向了联通那边。

电信的老底子不容小窥,短短两个月光景,三百多个小灵通基站遍布城区。业务开通前需启用新号段,许维新想占用“88”字头的十万号组,巴立卓当即同意,还说小灵通的亮点在于价格低廉,所以不要怕打价格战,一步就把价格杀到脚脖子上!惟有积极进攻的策略,才能弥补其网络上的劣势。电信局果然出手不凡,推出了低价促销、集团优惠、话费包干等营销措施。小灵通号称“手机享受,固话消费”,便宜真是硬道理,走夫贩卒家庭妇女都拿着招摇过市,类同手机完全可以鱼目混珠。

蒋对对和霍达痛心低端群体的丧失,祭出一招,派人城里城外地大做广告,锋芒直指电信联通:“网络好不好,一用便知晓!”

赵剑和孔萧竹密谋,鼓捣出“金秋倾情大行动”,主攻集团客户。松河移动再度受挫,流失用户数以千计。蒋对对等人竭力反击,推出“半价卡”、“本地卡”、“校园行”等名目繁多的话费套餐。

不管如何折腾,电信这边具备天然的渠道优势,小灵通数量迅猛增长,但通话质量大幅度下降,经常出现话务拥塞。霍达编排了顺口溜并广为扩散:手拿小灵通,站在风雨中,一拨三四次,就是打不通。

电信这边用行动来反击谣言,极力鼓吹小灵通的健康时尚。闹市区的过街天桥上赫然出现了电信局的巨幅广告——打多了不心疼,打久了不头疼!

混战当中,邮政局忽然成了香饽饽。电信率先向其全体员工赠送小灵通,联通亦步亦趋按集团用户的待遇赠送充值卡。蒋对对一看急了,纡尊降贵地看望邮政老大哥,馈赠带号手机六百部。余赫和詹萍喜得心花怒放,一律照单全收。几乎在一夜之间,邮政职工的电话普及率雄居在松河各阶层之上。电话多了不愁人,给老婆孩子送亲戚朋友,原来高不可攀的手机跌落尘埃,寻常得俨如萝卜土豆大白菜。二手手机在市府广场摆摊叫卖,这卡那卡的竞相折扣。

高潮的一幕出现在5.17世界电信日那一天,各电信运营商都张灯结彩披红戴花,大气球半空飘荡,七彩旗迎风招展。电信局集中了近百台车辆,警车开道,吹吹打打,浩浩荡荡驶过大街小巷。移动公司的新楼门前,别出心裁地搭起了T台,长胳膊细腿儿的性感小妞登台亮相,提臀摆胯走起了猫步,引来围观者阵阵叫好。最搞笑的还是联通公司,弄来了一伙二人转演员,打情骂俏地唱起了九腔十八调,手中的扇子如蝴蝶翻飞,手帕甩得风车样滴溜溜飞转。在高音喇叭的鼓动下,过往市民哄抢纪念品:纸兜雨伞钥匙包瓶启子。花花绿绿的宣传单被扯得七零八落,或随风滚动或被踩在了脚下,有老头老太成捆成卷地收集起来,拿回家估计哄孙子玩正好。

“巡洋舰”像一尾来历不明的热带鱼,混在出租车、三轮车组构的车流之中。巴立卓去各营业点转了转,他站在人头攒动的街边,默然地看着混乱不堪的场景,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分局长发觉巴立卓来了,都会激动地跑过来,立功邀赏地汇报战况。巴立卓不置可否地微笑着,有一个无奈的声音在心里响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初夏的阳光泼洒下一片稠稠的金黄,满耳都是车水马龙的声音,巴立卓感觉自己正站在时间的岔路口上,未来变得像谜语一样迷茫,如喧嚣的街路一直伸向不可确知的远方。

松河电信局正式更名为电信分公司了,上边说是政企分开,实行公司化运作。揭牌仪式那天,市五大班子的领导应邀出席,各运营商再度聚首庆贺。热热闹闹中,市领导搞不清楚邮电局到底分成了几伙,一遍又一遍地去问巴总经理。巴立卓耐心地复述邮电分营、寻呼剥离、电信重组和公司化的来龙去脉,还介绍了卖电话卡的网通、吉通公司。市里的领导听得似懂非懂,一头雾水,有人很武断地一口咬定:“反正中国电信最大,你还是他们的头儿。”

巴立卓频频摇头,指着蒋对对说:“中国移动像大款!”

蒋对对拍拍临座赵剑,说:“人家联通才是全业务公司呢。”

赵剑声称:“我来自电子工业,是你们邮电战线的新兵。”

巴立卓很通俗地解释说:“反正都是一个娘的孩子,只是现在分开过日子了。时间长了会变得生疏,但愿不会反目为仇。”

市政府陈秘书长并无顾忌,说话直来直去:“本来就是一锅肉,分灶吃饭而已。相同业务大家办,只是互相比着赚,原来一个局长的位置,现在可以有六七个总经理了,皆大欢喜嘛。”

巴立卓断言:“真刀真抢的竞争,注定大打出手,注定头破血流。”

陈秘书长的见解很有理论高度:“原来的大家族被瓜分得七零八落。但打破垄断才有危机感,才能提升服务质量,才能挖掘市场潜力和经济效益。”

巴立卓说:“我想或许有一天,富的要撑死,穷的要饿死。”

蒋对对否认:“你巴总经理兵强马壮的,何必忧心忡忡呢。”

赵剑也说:“中国电信还是巨无霸,主导运营商。”

蒋对对嘴黑,“别以为你的小灵通是刹手锏,你来打我们,也有人要打你了。我刚刚在网上得到消息,铁道部正争取介入电信市场呢,估计专营固定电话!”

巴立卓朗然一笑:“这个时代充满了变数,变化是必然的,无法抗拒的。”

电信公司挂牌后的第一次司务会上,巴总经理说,技术进步才是改革的基石,光通信和程控交换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的成长才促成了电信业多家经营的局面。巴立卓还借用了一位电影导演的名言来抒发情感,也以此来正告他的部下:“成长,无论是个人的,还是民族的,在当时都感觉不到,而只是岁月流过。在一个激变的大时代里,个人的生离死别,变得那样天经地义不可选择,就像江河水滚滚东流!”

但是,独处中的巴立卓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痛苦,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他在无法排解的困扰中思考,觉得当年邮电拼命扩张是多么的可笑,种种艰辛的努力转眼就付之了东流。急转直下的形势让人觉得很陌生,还有几分虚幻的感受。这虚幻,使巴立卓对这个世界陡生了无可奈何的怀疑。

在林紫叶温馨的爱巢里面,巴立卓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这宁静只是浮在表面,虽然与肌肤和喘息离得很近,他却时刻担心它们会悄悄地溜掉。夜深人静的时候,火车穿过市区,若隐若现的铿锵声萦绕在巴立卓的梦境里,他常感到自己孤身行走在空旷的荒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