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丈夫比自己长得好,这个丁乙老早就知道,而且是她的一块心病。
按说男女性别不同,对“长得好”的要求是不同的,应该没办法比较两夫妻谁长得更好,但我们还是经常听人说某男比他妻子长得好,或者某女比她丈夫长得好,意思是某男的长相在男性当中的排名比其妻在女性当中的排名靠前,或者某女的长相在女性当中的排名比其夫在男性当中的排名要前。
刚谈恋爱那会,她采取的策略是不带他去参加她同学朋友的聚会,免得别人议论他比她长得好,也免得她的同学朋友起了抢夺之心。
相比之下,她那时宁愿去他那边玩,因为他那边的女性就是那些小护士,而她们因为从早到晚跟他在一起,知他的根,知他的底,知道他家是农村的,还知道他这人死板没情趣,抢眼一看觉得很不错,处长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一般不会来抢夺他。
一直到结婚之后,她才慢慢放松了这个政策,一是因为他已经成了她的丈夫,丈夫被抢比男朋友被抢的机会还是少多了;二是因为她很快就有了一个漂亮女儿,不带出去炫耀一下,于心不甘哪。
于是她又开始参加同学朋友的聚会,那时人们的赞扬已经从她丈夫身上转到了她女儿身上,当然免不了一箭双雕,说说“女儿漂亮像爸爸”之类。
好在她那时的心胸宽多了,可能是因为女儿在她心中的位置超过了丈夫,听见人家说她女儿漂亮可爱,她就很满足,哪怕别人点明女儿像爸爸,她也无所谓,像爸爸又怎么样呢?反正女儿是我的女儿,女儿的爸爸就是我的丈夫,他们再漂亮也是我的,不是你的。
生孩子留给她的唯一遗憾就是人长胖了,比以前重了十多斤。而这十多斤,好像都堆在最不容易减肥也最影响穿衣的地方。
比如上臂,怎么减?做俯卧撑?顶多把肥肉减掉,但跟着就长出肌肉来了,上臂还是那么粗,对于女性来说,上臂的肌肉也未必比肥肉好看。就因为这该死的上臂,她就与无袖的衣服彻底绝缘了。
还有腰围,硬是多出那么一层来,虽然还不像戴了一个游泳圈在腰间,但也比生孩子前多了不少,以前是一尺七的小蛮腰,现在都两尺一了,整整多了四寸!怎么减都减不掉,仰卧起坐也练了,按摩减肥也试了,就是减不下去。
还有屁股两边靠近腰侧的部位,无缘无故地一边长那么一块出来,那可是各种锻炼的死角,跑步跑不到它头上,仰卧起坐坐不到它头上,俯卧撑撑不到它头上,什么都奈何它不得。最糟糕的是,两边的形状还不一样,一边高,一边低,搞得她再也不敢把裙子放在上衣外面穿,也不大敢穿贴身的连衣裙。
到美国来了之后,她对自己身材的感觉好了不少,因为美国的胖女人多,像她这个重量级的,都得划在瘦子行列,大多数美国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都发胖了,她们那个胖可不是一般的胖,整个就是像吹起来的气球,胖得邪乎。
但当她开始修课的时候,她对自己身材的郁闷又上来了,因为她要转专业,得补修很多under(本科生)的课,生物方面的,统计方面的,电脑方面的,都得补。
本科阶段的美国女孩,可能是美国女性中最漂亮的一群,中学的女孩子有的还没褪掉婴儿肥,研究生以上的,又已经开始发胖,只有本科女孩子,褪掉了婴儿肥,又没发胖,非常漂亮,高胸细腰长腿,金发碧眼,粉腮长睫毛,上面穿个小背心,下面穿条牛仔短裤,脚下是白线袜白球鞋,朝气蓬勃,青春无敌,连她一个女的都爱看,更不用说男人了。
有次她把几个同学带到家里来做project(项目),男的女的都有。大白天的,丈夫上班去了,女儿上学去了,家里没别人,很适合做project(项目)。
讨论好了,留一个人在电脑上做slides(幻灯片),其他人就在她的带领下包饺子。
饺子煮好之后,每人盛上一盘,正吃得带劲,丈夫回来了,是回来拿东西的。
一群人都有点心虚,像那些父母出去旅游便在家里开party(聚会)的小毛孩一样,突然看到父母不告而回,都吓了一跳。
但丈夫做得很得体,不仅对一群人表示欢迎,还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饺子。
那天晚上,她也是很晚没睡,一直等到他从实验室回来,才逮住机会问他:“今天来的几个美国女孩漂亮吧?”
这几乎是每次家里来过女客人后她都会提的问题,而他每次的答案差不多都是“鸽子大衣”之类的答非所问,但这次不同,他很认真地说:“嗯,很漂亮。”
她吃醋了,诱供说:“哪一个最漂亮?”
他居然能答出个一二来:“那个很会喝酒的最漂亮。”
她知道他说的是Nina(妮娜),个子高高的,乳沟深深的,腰肢细细的,屁股翘翘的,四肢修长,金色的头发,经常在脑后随便挽成一个疙瘩,用支铅笔对穿过,就成了一个好看的发髻。
她见他的观点跟自己一样,知道他这次是真看明白了,不由得酸水直冒:“你看得还挺清楚的呢。”
“坐一张桌子边吃饭还看不清楚?”
“那以前我们家请客的时候,你怎么没看这么清楚?”
“谁说没看这么清楚?”
“你那时看清楚了?那怎么我问你谁漂亮,你答不上来?”
“我答不上来吗?”
“你哪次答上来了?”
他想了一阵:“我不记得了。”
“你喜欢美国女孩?”
“你不喜欢?”
“我一个女的,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你请她们来家做什么?”
“做project啊。”
“哦。”
“你以为我请她们来干什么的?介绍给你的?”
“介绍给我干什么?”
“就是啊。”
他一转念:“她们可以到我实验室来做volunteer(自愿者,义工)。”
她气昏了:“她们是学biostatistics(生物统计)的,到你实验室做什么volunteer(志愿者,义工)?”
“怎么不可以做?我的实验室不就是做bio(生物)方面的研究的吗?我们做出来的数据都需要人处理,她们在我那里做volunteer,我可以给她们出证明,写推荐信,对她们今后毕业找工作有好处。”
她更生气了:“既然在你的实验室做了volunteer(志愿者,义工)对今后毕业找工作有好处,你怎么没叫我去你的实验室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呢?“
他愣了一下,说:“你还有什么必要去我那里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呢?”
“为什么我就没必要?”
“你是我媳妇嘛。”
“是你媳妇怎么啦?老了?长得不漂亮?”
“这跟漂亮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跟漂亮没关系?你不是因为那几个美国女孩漂亮才想让她们去你那里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的吗?”
“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我这不是在帮你跟同学搞好关系吗?”
“那你怎么没想着让那几个男生去你那里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
“你想跟男生搞好关系?”
她没想到被他钻了个空子,又好气又好笑,遂放过男生:“为什么你不叫我去你那里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是不是看我看厌了,想换个新面孔看看?”
“又在瞎说。”
“那你说是为什么?”
“我看你忙嘛。”
这可太让她心酸了:“我为什么忙?不都是因为你成天泡在实验室里不回家吗?”
“我——”
“现在倒好,我把你不做的家务做了,反而成了你不要我去你实验室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的借口!”
他无奈地说:“你要做就去做啰。”
她犟上了:“既然你不欢迎我去做,我去干什么?”
“那就不去啰。”
“这说明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去你那里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
“我是不希望你去做,如果你又上课又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谁照顾丁丁?”
“那倒也是,你把我困在家照顾丁丁,你找几个漂亮的美国女孩去你实验室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你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
“我哪里找了漂亮的美国女孩去我实验室了?”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那不是在跟你商量吗?你同意就问她们一下,不同意就算了。”
“啊?你让我来做恶人?”
他不吭声了。
她最终也没去他那里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一是女儿在家她走不开,再一个她也不喜欢跟他一起泡实验室,他这个人,在家里没什么情趣,在实验室更没情趣,她还怕别人说他徇私舞弊,照顾自己的老婆,又怕别人说她把老公盯这么紧。
她的那几个美国女同学当然也没去他的实验室做volunteer(志愿者,义工),因为她根本没对她们提这事,也没再邀请班上的女同学上家里来,要做project了,就去别人家,或者找个空教室做。
她跟那帮美国孩子一起上课,反倒没有年龄的压力,因为他们对年龄好像不那么敏感,看不出她的年龄,也不打听,有时见到她跟女儿在一起,都以为是她的妹妹,真把她开心死了。
但在华人圈子里,就不同了。你多大年纪,人家都看得出来。即便看不出来,问也要问出来。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也管她叫“大姐”;有些年轻的,都上大学了,也管叫她“阿姨”;还有几个从国内出来读研究生的人,都管她叫“阿姨”,搞得她义愤填膺:叫什么阿姨啊!我才三十多岁,你们也都二十好几了,我生得出你们这么大的孩子来吗?
还是美国人简单,彼此之间不怎么拉亲戚关系,不管你多大一把年纪,他们都用名字称呼你。她在国内是学英语的,那时就有个英语名字,叫Diana(戴安娜),出来后还是用这个英语名字。同学当中没谁叫她“sister(大姐)”或者“aunt(阿姨)”,都是叫她Diana,让她感觉很好,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读大学时的心态。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突然看到丈夫进来了,没穿衣服,只在腰间裹了个浴巾。
她对他努努嘴:“把门拴上。”
他立即转身把门拴上,然后走到床前,貌似不在乎地揭开浴巾,露出赤裸的躯体,但还没等她看全,他就飞一般地钻进了她的被子。
他在被子里摸索着脱她的衣服,略带抱怨地说:“怎么还穿着衣服呢?”
“我哪里知道你今天会回来?”
“我不回来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
“我天天都回来了。”
“但你哪天不是搞到半夜三更才回来?”
“你今天打电话了嘛,我肯定会早回来。”
“你这还算早?”
他没再说话,脱掉了她的睡衣和内裤,把手伸到她两腿间:“没什么水嘛,不是说排卵期间水很多吗?你没测错吧?”
她有点不快:“测错了又怎么样?难道不排卵就不能做爱?”
“不是你说的吗,少做几次才容易生男孩——”
“我还说过要有高潮才容易生男孩呢。”
他不吭声了,大概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她做到高潮。
她觉得像这样有计划有安排地做爱,很难达到高潮,总有点不自然的感觉。如果他不经事先安排,突然搂住她,吻她,脱她的衣服,她反而容易达到高潮。但她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而且说出来又变成事先安排了。
他上上下下抚摸她,但她总觉得他的抚摸有点公事公办,像搞科研一样,只想看到结果,并没将自己投入进去。
抚摸了一阵,他问:“快了没有?”
“什么快了没有?”
“高潮啊。”
“这样就能弄来高潮?”
“那要怎么才能弄来你的高潮?”
她敏感地问:“弄来我的高潮?你是不是用这个方法弄来过别人的高潮?”
他一愣:“你瞎说些什么呀!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不是那样的人,我怎么知道?”
他答非所问:“可惜没把神器带美国来。”
“你还在想着神器的事?”
“不是你说的吗,神器的功能可能就是帮助你达到高潮吗?”
“但我没说‘只有’神器才能帮我达到——那个。”
他好像受到了启发,把手指伸进了她体内。她一抖,呻吟起来。
他耐心地活动了一阵,问:“是不是快来了?”
她感觉很舒服,但离高潮好像还有一段,便摇了摇头。
他有点失去耐心了:“怎么你的高潮这么难弄来?”
她正在兴头上,心情本来是很好的,也不想打岔,但他这句话实在太刺耳了,让她没法不计较:“什么叫我的高潮这么难弄来?你的意思是别人的高潮不难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