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美月似刀

2009年9月22日如美

路上搭到藏民的摩托车去如美。如美小镇的海拔只有2630,位于山凹的小镇,这小镇上猪异乎寻常的多。

这位藏族大哥是如美小镇的人。介绍我住一位大姐开的小客栈,住宿费10元。是位云南少数民族的大姐,哪个民族我忘记了。大姐在盖杂物间,扛着巨大的木头,压得脸膛发紫,没有看到她丈夫。孩子都上小学了,伏在桌上做作业,很乖巧,眼睛乌黑流转望着我。大姐见我来住店很热情,提了一暖瓶热水送我去房间。站门口随意聊了几句,见我没有说话的欲望就走了。草草擦洗一下,就躺下来了。精疲力竭,很饿但没有丝毫食欲,累得整个人都坍塌下去了。

房间很简陋,旁边几个床位都是空的,房间很安静。墙上许多脏的痕迹,被褥也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但一路风尘早已训练出强悍神经了。倒头便睡。依稀记得以前出差还带自己的小猫枕头,否则就挑床睡不着。

夜里醒过来,旁边床位上睡了两个人,夜色中辨不出男女,睡得呼呼啦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进来的,我从来没有睡觉睡得这么沉。有那么一瞬间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一段路上。望望窗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

喉咙火辣辣地痛,起身找水喝。一抬头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伏在枕上爬不起来,剧烈的偏头痛像龙卷风一样席卷而来。半边脑袋是空的,里面有闪电暴风雨,山石塌方轰隆碾过来。心里暗道糟糕。偏头痛的毛病是遗传的,痛起来没什么特效药能止,只能苦捱过去。我这一路都没有犯过偏头痛。今天在这人地两生的地方痛起来,也只能咬牙死撑。数数想让自己再睡死过去。头痛的人思绪模糊,没法记住数字。又执着重数……不行,这样数下去强迫症都要出来了。

山里的月亮起的晚,此刻才见在山顶,一轮新月弯刀般锋利,切破夜空。月光惶惶,第一次觉得月光也刺眼,像万千银针。太阳穴一跳一跳像过高压电,额头滚烫,干呕不止,眼睛都睁不开了。

越是头痛如山石崩塌,奇怪的是,心里却越来越安静。死,这回事,真到了绝境,其实也并不怕了,没到绝境,那更不必怕。默默算了算还剩多少钱。天亮如果不见好转,央老板娘去帮我买些散利痛或布洛芬,缓解一下。

一边忍耐,一边努力想些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沉默之中,想起许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初中时有位强壮的女同学,她深沉地说:人要拉屎,必先放屁。是那种胸腔里发出的浑厚声音。为什么而说,无从得知。还有一位龅牙的数学老师,嘴尖尖像只猛禽。他生气时那些话语蹦出来,给人带来被啄咬的感觉,尖利的高音像夏天的蝉。听说蝉要在黑暗地下生活七年,才发育良好钻出地面高歌十几天。即便如此,它还是害虫。骨折的时候,吃了好多蝉蜕。一种泥土的腥味。还有一种类似屎壳郎的黑壳虫。静寂午后,凝神静气用小木棍挑起屎里的蛆虫,养在铅笔盒里,忍耐了十二天恶臭的铅笔盒,证明了一件事情,苍蝇确实是蛆虫变的。十四岁的时候,陡然觉得生活乏味透了,想一死了之以葆青葱年华,但由于这样和那样琐碎的原因没干成这事。好在后来渐渐想通了,这事适合美少女之流。像我这样的十四岁死掉和八十四岁死,其区别意义并不大。只是处于一种古怪的心境,看什么都不顺眼,对自己更加看不顺眼。确实,是麻逑烦的生命。人说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一切摧残,想通了这点,任何事情也都能泰然处之……如此,倒也心安理得地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