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一场盛大的婚礼

2009年9月9日曲水

清晨的村庄,清晰如画,雪山、草地、牛羊,淡淡雾霭,仿佛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

卓玛背着孩子在门口目送我,冲我挥手说:“再见,再见。平安。”我倒退着,朝她挥挥手,大声喊着:“谢谢。卓玛再见。”一饭一宿之恩,除了一声谢谢,给不出更多的回报,而今生可能不会再来此地了。背着包沿着乡村小道前行,再回首的时候,村庄渐渐远了,卓玛家小小的房子看不见了。

我漫无目地的溜达。想听点音乐什么的,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没电了。好长时间没给我的相机、MP3充电了。这些东西塞在我包里简直是个累赘。混到没钱的时候,我会毫不留情地卖了它们,连车我都卖了,想到这里颇为悲壮。不过,这些东西在这里也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连电话在这里都没什么用,我出来太久了,连电话也渐渐稀少。大部分时候又没有信号,只能当手表用。

草原上有条小小的河流,我钻过牧场的铁丝栏走过去,看着水流这么清,真诱惑。盘算是不是趁机跳进去洗个澡。但这是牧场,牦牛和马匹随时也会跳进来的,那样就不好玩了。诶,好多天都没有洗过澡了,先还觉得痒,现在连痒都不痒了,大概结壳了~~~这样走啊走啊,会不会变成一个龟仙人呢?从包里掏出牙刷牙膏,趴在河边刷牙,牙龈出血厉害,一团一团红色的泡沫,看着使人头晕,很久没有吃到过蔬菜了。我一边洗头发,一边寻思着是不是像牛羊一样爬在草地上啃点绿色植物,补充一下维生素。突然想起有一小瓶维C,还是在红原的时候买的,没吃过。翻出来连吃5颗,用手鞠河水吞下去。想想,又掏5颗出来吞下去,索性一次补个够。谁知道下次想起吃它是什么时候呢。不晓得过度缺乏维生素C会不会死人?我会得败血症吗?望着草地上一团团血红泡沫,不禁黯然神伤~~

“你,生病了吗?”

几个牧民骑马正从对岸经过,其中一人勒马冲我喊。我飞快地爬起来,可能是起身过快,眼前一阵发黑,跌坐在地上,眼冒金星。我甩甩头发,愣愣地看着他们。他们连人带马在河对岸恍惚的很。

一阵哗哗水响,他们骑马淌过河来了。那大叔翻身下马,到我跟前蹲下身子,关切地看着我,又问:“生病了吗?”我摇摇头,表情忧伤,眼神无辜地看着他。另外两个人也下马来了,团团蹲在一边,关切地研究着我。大叔又问我:“你一个人吗?哪里去?”

“一个人,不晓得要去啥子地方”我用四川话回答他们,实话说我一个人也迷迷茫茫的很,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说着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怎么了?病了吗?是一个人,旅游人吗?”大叔小心地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到他们马匹裹的花里胡哨,身上穿的也很隆重,应该是有正经事要干,不是寻常出来放牧的样子。问:“你们去哪里啊?”

“哦,亲戚结婚。”

“啊,我也要去!”我顿时来劲,嘻嘻,我还没参加过藏族婚礼呢,我立马破涕为笑,央求道:“大叔,带我一起去嘛,好不好?”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赖上他们。

几个人见我刚还伤心的很转瞬又笑得阳光灿烂,直愣愣看着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努力展开最可爱的笑容,朝他们友好地伸手出去:“你好,我叫小砚。认识你们真高兴”。我当然是真的高兴,呵呵。央求他们:“你们带我一块儿去玩吧,求求你们了,好不好?”

他们也笑了,问会骑马不?我哪能说我不会骑啊,这个时候问我会不会骑藏獒,我也会以大无畏地精神骑上去。

大叔和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说了句什么,那小伙子飞身上马离去,不一会,就又牵了匹马飞奔而至。大叔帮我把包给那个小伙子马上捆好,再返身扶我上马。我装着好像经常骑马的样子,勇敢地骑上去了。希望待会路上他们不要打马狂奔,那我就惨了。不管了,等上了路,他们不至于因为我骑术太差不带我去玩了吧。到时候再想办法赖。

幸运的是,他们一路都走得很慢,偶尔小快步跑,也不时回头关注我。看我能不能跟得上。路上陆陆续续有参加婚礼的藏人,和我们热情打招呼,好奇地看看我。一路有骑马的,有骑摩托车的,有开手扶拖拉机的,太热闹了。

快到村子的时候,听到藏歌,音乐嘹亮,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眉开眼笑。大叔友善地回头问我:“高兴吗?”我使劲地点头“嗯!高兴,大叔你真好,谢谢你带我去玩。”

大叔他们肯定是担心我害怕,所以一路都尽量慢慢走。到了村子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了,路上碰见的那些人都已经到了。村子里好多人,热闹的很,都穿着藏族传统服饰,小孩子们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大叔他们上去给新人献哈达,又给新人父母献哈达。说着祝福的话,新郎新娘给他们敬酒。我站在一旁看,司仪(不知道藏族叫什么,婚礼上捧着哈达的人)捧着托盘,上面堆满了洁白的哈达,示意我上前献哈达。我学他们,也上前去献哈达,先献给新人,大声祝福他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他们也许听不懂,笑着给我敬酒,说谢谢。我一饮而尽,貌似豪爽。我以为是青稞酒,竟然是白酒,辣的我直咳嗽,大家看着我哈哈大笑。

我退下来,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好多人看我,我乐呵呵地报以微笑。新郎新娘身上的服饰很华丽,新郎挂着一把镶嵌宝石的腰刀,以绿松石,红玛瑙那些点缀其中,新娘的配饰就更繁多,卸下来估计十来公斤,看起来价值不菲,华丽丽的一场婚礼,华丽丽的一对新人。看得我羡慕不已。好贵好贵的婚礼哦~~~女人的梦想。

一轮一轮的敬酒,一轮一轮的唱歌。面前的杯子空了,马上就被注满。我喝的晕乎乎。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叫平措,他坐在我旁边,很滑稽地背着我的小登山包,和他那身华丽丽的藏袍实在不搭调。我让他放下包,他很老实地说不累。我直接动手给他卸下来,放一边。要平措和我猜拳,教他剪刀石头布,他一直输一直输,都不记得他喝了多少酒了。每次他输,我都得意地呵呵笑。他也开心一笑,问:“高兴吗?”我用力点头,笑。然后再开始。他输的高兴,我赢的高兴。

终于等到我盼望良久的锅庄开始了,大家来到门前的空坝子上,由新娘新郎领先跳舞,大家牵手围在四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跳一会大家又去喝酒,这次换缸了,坝子上摆着几只缸,缸里插着青稞杆子,大家吸几口酒又来跳舞。我也去喝,是青稞酒,唯一小纠结的是这杆子上可能有很多人的口水。喝了太多酒,晕的很,阳光灿烂,晃的眼睛看不清楚,有时候是平措拉着我的手在跳舞,有时候是陌生人。到处都是洁白的哈达和艳丽的服饰,随着锅庄舞曲旋转飘扬。

另一边草坝子上马嘶人语,赛马的骑手们纷纷准备起来。

我已经晕的不行了,坐在地上,人直往一边倾斜。努力地在赛马的人里面找大叔和平措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醒我,是平措。他们的赛马都结束了,我竟然在草地上睡着了。他给我端了一杯热腾腾的酥油茶,让我喝下去。问我:“醉了吗?”我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喝醉,是太高兴了。他也笑了,说高兴吗?我再点点头。他小心地问:“那你今天为什么哭了?”我想了想,摇摇头,一脸无辜地问:“我哭过吗?”他点点头:“你为什么伤心了?”我摇摇头,笑,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今天很高兴。”他想了想没有再问,看着我把一碗茶喝完。

该走了,我请平措帮我找找有没有顺路的车,带我去公路的方向。过了一会,他竟然牵了匹马过来,我摇头说我真的不能骑马了,我头晕。他说他带我骑。

告别大叔,平措拉我上了马。两个人骑的马没有勒马鞍,铺了层毡子,平措让我踏着脚蹬,背着我的包在后面揽着我。马走的很稳,千篇一律的草原,蓝天白云,阳光耀眼。我一路瞌睡得歪歪倒倒。终于在平措怀里沉沉睡去。没有梦,很踏实,很幸福。平措的样子我至今想不清晰,只记得他的声音,他问我,为什么哭了?他问我,高兴吗?还有马背上,他的亲吻,炙热狂野。带着淡淡酒气,淡淡酥油味道。

再回到公路,我一个人行走的时候,我想起来又觉得那仿佛是我做的一个梦,不真实。也许真的是一个梦。谁知道呢?我们有时候生活在虚幻之中。有时候在虚幻中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