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友情客串的王子与洗衣工

不行,我不能去。

一晚上失眠,再加上一上午的精神恍惚,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前思后想,觉得如果我陪着这个危险的男人去见了他的过世的母亲就和见家长没什么两样了。那种悲哀的程度和回家相亲是等同的,于是中午一下班,我就和主管请了假,然后逃之夭夭。

一路跑出大楼。

太宇的银色宾士,横亘在我的眼前。

长吐一口气,我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向他说“不”,无论是在语言上还是从行动上。从今以后,我要让谁也不能再把韩太宇和悠悠的名字放在一起。

走上前,我敲打他驾驶室的车窗,等待他缓缓地把车窗旋下。这时,一个人突然从我的背后走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用力地拉离开了太宇的车子。

正熙。

他瞪着我,目光中充满了一种无法置信的愤怒:“悠悠,你在干什么?你要上他的车?”

“没有,我没有。”我心下一片慌乱,就像一个被逮到的小偷一样不知所措。

“喂,金正熙,放开你的手。”太宇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我仓皇回顾,发现太宇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目光冰冷地看着正熙。

“太宇,不行,你不能碰悠悠。不行,绝对不行。”正熙的手扣着我的手腕,像一只炽热的环铁。

“金正熙,我再说一遍,你放开她。我还记得你和贞淑的订婚宴,是当年汉城中最隆重的宴会。那个宴会,我曾经有幸参加,我亲眼看到你把订婚戒指套在贞淑的手上。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权利要求我不许追求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吗?那么我倒是想问问在你的心目中你把她当成什么?”

太宇话音刚落,正熙松开了拉着我的手,随后一拳打在了太宇的脸上,太宇被这一拳重重地打倒在地,嘴角溢出了鲜血。

我的头脑顿时乱成了一团,只能被动地拉扯着正熙,感受到他的整个身体上都散发着一种痉挛的怒意,“金正熙,你在干什么?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不行,你不能碰她。我不许你碰她。”正熙不理我,还在说那句话,脑门上的青筋集体跳了出来。

太宇从地上爬起来,掏出手帕按住嘴角,然后喃喃地说:“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凭什么不让她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这一句话触动了我的心,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从脸颊滑落。正熙望着我,看到我脸上倾泄而下的泪水,眼眸里闪烁的不再是愤怒,而是夹杂着一些无辜的苦痛。

我垂下头,一言不发地坐上了太宇的车。

正熙呆呆地立在原地,眉头深锁,无法置信地望着我。

正熙,让我离开你,也请你,离开我。

车子在轻轻地颠簸着,我的眼前一直泪水凄迷。太宇把手帕塞到我的手里,我没有动,任大颗大颗的泪落下,好像在下一场酝酿了五年的雨。

“别哭了。”太宇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可是下雨怎能说停就停?

“你再哭我只好把你送回那小子身边去。”他一个急刹车躲过了前面的车子,然后大声说。

“不要,”我哽咽着说,“你让我哭一会儿不行吗?大不了我给你洗车。”

他不说话了,打开了CD机,车子里边回荡起了《童话》的旋律。

韩太宇开着车子,载着我游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河,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已把我们推到了一种绝境,所以我们没有再讲话。这一个多小时,他的车子里一直播放着一首歌,《童话》。这首歌,成了太宇在我的心中最深刻的印象。那微微的弥漫着的哀伤的味道,就是太宇的味道,这是我后来慢慢地体会到的。

韩太宇带我去了墓地,做了一些祭拜的仪式后,他很郑重地把我介绍给了他的母亲,随后他说:“妈妈,您要看清楚这个女孩,因为她就是我要娶做妻子的女孩。”

我心中陡地一紧,四周很荒凉,野草凄凄,让我心中升上了一种恐怖的感觉,这个我不太了解的男人真的要娶我吗?当他拖着我的手,拉着我走近他母亲的墓碑的时候,我怕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不可以,这是对过世的先人的一种不敬。全力甩开他的手,我转身就跑,可是很快就被他捉了回来,他紧扣住我的手,让我无法挣脱:“你为什么要逃?”

“你这样做太儿戏了。韩太宇,我们是成年人。而且我不可以和我不喜欢的人谈婚论嫁,这是最起码的常识啊。”

“帮帮我。”他突然说,眼神中增加了我看不懂的一种哀愁,“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曾经保证在这一天我会带我的爱人来见她。这就是为什么我三年多都没有来看她的原因。”

“我又不是你的爱人。”

“帮帮我。”他又说,“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爱人。”

望着一个男人乞求的目光真得让人很不好受,尤其是韩太宇这种一贯冷漠的人,可是我还是隐隐觉得事情不妥,所以我艰难地说:“对不起。”

“帮帮我。”没想到他又说,声音低柔而无奈,伴着伤感的眼神。瞬间我突然想起正熙曾握着我的后脑,低声问:“不行吗?真的不行吗?”而我一直摇头,回答他:“不行,正熙,我做不到,因为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我可以感到一柄小刀轻轻地划过我的心头。男人的乞求,竟给人如此相同的感觉,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

“帮帮我。”他又说。

我茫然地点头。于是我在他母亲的墓前默认我是韩太宇即将迎娶的新娘。

看着面前的电梯门开了又合,前方人去了又来,我只是呆呆地立在电梯间里,放任这架电梯上上下下,没有勇气走出前方的门,没有力量面对走出这扇门后即将到来的未来,这种感觉不是害怕,只是对不可知的未来的一种茫然。

我还是无法适应被一个男人用这种方式追求,就像有一根奇异的丝,将我一圈一圈的缠紧,让我即使有天大的力气也无法挣脱。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径直地走到了我的身边,然后转个身靠着我并排站着。

我恍然抬头,看到他的脸,如此的熟悉。正熙。

在心里轻轻地叹惜,我已经很累了。于是我木然地往外走,可是不想被他一把捉住了胳膊,扣留在了电梯里边。电梯间外面立了四五个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当电梯的门缓缓合拢,也把那一双双惊鄂的目光留在了电梯的外面。

他和韩太宇再这么搞下去,我真没法儿在这里呆下去了。

“干什么?”我甩开他的手。

“悠悠,你昨天为什么要上太宇的车。太宇,你根本不了解他,我不是在中伤他,可是他真的不值得你相信。我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人,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你听我的话,跟我回家。”他锁住了我的双臂,任我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

“放开我。金正熙,你抓疼我了。”

“我不放,你要我怎样做?嗯,你说要我怎样做?好,我们现在就回韩国,我要对所有的人说,包括我的家庭,我所有认识的人,还有那些不认识的人也知道,我要娶的那个人不是贞淑,而是悠悠,我爱了五年的一个中国女孩,我为了她不知对着星星许过多少愿,盼望她可以回到我的身边,就算那只是一个梦也可以让我开心很久。所以当她真的出现了,我就对我自己说,金正熙,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她离开。”

我望着眼前的正熙的脸,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绯红色的激动的光芒。他的话让我的心一片混乱。正熙,你知道吗?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会不管不顾地跳下返乡的列车。

可是,事情如果只是这样简单就好了。

“正熙,我是悠悠,我不要做第三者。”

他听了我的话,脸色迅速地灰掉了。过了许久,终于,他放开了我的手臂。

“你是个笨蛋,悠悠。我现在真是非常地讨厌你。你居然说你自己是第三者,难道你不知道,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放过其它的人。这里面,就只有你一个,师大的操场上,天使一样洁白,美丽,一尘不染的你。”

他又提起了从前,痛楚的感觉立刻在我的心头堆积。

“那是五年前的事啊,正熙,是你的过去。可是现在,你已经把结婚戒指套在了贞淑手上。你,活在现实里,应该尊重自己的承诺。”

听了我的话,一条一条的青筋从他的头上跳了出来,一种尖利的痛也从我的心头划过,慢慢地,我听到他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五年了,那个结婚戒指是因为绝望,不是承诺。”

“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和心里,还有什么比结婚戒指更能代表一种承诺?”我用尽全力抗拒着心痛的感觉,“做人的底线,就是善良。正熙,让我们还是做善良的人吧。”

这时电梯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阵风冲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让我回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想起,我们已经像两部列车,在不同的轨道上无言地错过。推开他,我冲出了电梯。

一步一步,没有间断。

可是,我的心还在那个电梯的角落里,不曾离开。

当我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悠悠,嫁给我。”竟然尤如未闻,只能傻傻地站在电梯门口,被刚才的感觉蛊惑。于是这个声音低低地又响起:“喂,我在向你求婚呢。”

“什么?”我恍然回神,看到韩太宇正站在我的身前,微笑地望着我,也会有一种光芒闪烁在他的眼中。一枚戒指在他纤长的手中,闪亮在我的眼前。

“韩太宇?”我望着他,心头泛起一种莫名的感动。邻近,有那么多眼光在注视着我,注视着他手中的那枚戒指。在这里,他太大胆了,难道他不怕我拒绝他吗?

“陪我共渡一生吧。”他又说,这句话让我心头有根细细的弦被惊动了,颤颤地无法相信。他对我点头:“相信我。”

我的心乱了,只有呆呆地站着。随后我听到轻微的金属擦响声,回头一看,只见正熙倚在电梯门上狠狠地盯着我,右手神经质地不停打着火。第一次,我为这狠狠的目光而心痛,心痛如裂。

再见,正熙。

转回头,我把我的右手伸给了韩太宇,由着他把这只戒指带在了我右手的无名指上,用这个动作向正熙说着别离。

再见,正熙。

然后,我听到了身边的尖叫和祝福声,这其中夹杂着一个人离去的脚步声,我忍不住侧头观望。

他在远去,还是一肩我熟悉的寂寞。五年的寂寞。密密叠织的寂寞。

韩太宇的眼中闪动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映得他那原本邪俊的脸也明亮了起来,他张开手臂拥抱了我,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一瞬间我的心被自己的执拗和冲动搅碎了,并且千万分地厌烦现在的自己,一个像驼鸟一样的人。

坐在写字间那一片晨光之中,我发现竟然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我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孤独迷茫的感觉。刚刚的情况有些混乱,让我只能慌乱应对,可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对于求婚这种事,作为女方应该有权力考虑一下。这个戒指,不知道可不可以先退回去呢?

一路躲躲闪闪地走到韩太宇的经理室的门前,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走进,突然听到一个很尖锐的女人声音从虚掩着的门里面传了出来:“我真是奇怪,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疯了,正熙是这样,连你也是这样,我真想知道,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好?你居然会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向她求婚。”

听声音应该是贞淑在讲话,奇怪了,她怎么会出现在太宇的办公室里,还用这种气急败坏的声音讲话。

而且,她好像是在背后讲我的坏话。

那么我这样不小心地听到她讲话也没关系吧。

“我向一个女人求婚是因为我喜欢她,想娶她,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你在干什么?冲到我的面前讲一些乱七八糟,让我听了很不爽的话。没错,我是追求过你,可是这不代表你可以终身保留吃醋的权力。”

“太宇哥,你在说什么?”

“贞淑,我不是很早以前就和你讲得很明白了吗?我们的确有一段时间是在一起过,可是,那只是在玩而已。你可能不嫁给金正熙吗?不可能。那么我可能对你认真吗?回答是也不可能。你只要做好金正熙的未婚妻就可以了,难道你想让全世界的男人都来爱你吗?”

“太宇哥,你太过分了。”贞淑气得声音都颤抖了,随即我听到那扇门“哗”地一声被拉开了,我来不及躲藏,整个人出现在了夺门欲出的贞淑的面前。

她一见是我,呆在了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

我也很尴尬,只能对着她做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假笑。

终于,她一把推开了我,跑开了。我的笑容也僵到了嘴角,讪讪地想:她这回一定要把我恨到姥姥家了。

“你怎么来了,进来啊,找我有事吗?”韩太宇看见我立在门外,就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就像贞淑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因为贞淑这一闹,我竟然忘了我是来还戒指的,就对着他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我好像有事吧,那个,什么来着。”

“正好我要去找你,我想起我们该去买房子了。”

韩太宇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从我接受他戒指的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一道狂风,带着一个迷迷糊糊的我扫荡了黄金地段所有的楼盘,然后在当天晚上九点整购买了一层楼,打开所有的灯,他把一个没精打采的我往客厅中间一放,笑了:“一切都太完美了,除了我的新娘。”

他说话还真不客气。我翻起白眼,全身所有的刺暴起:“我愿为一个完美的人留下这个位置。”他好脾气地笑着:“我又说错话了吗?对不起,我不太习惯迁就别人讲话。”他握着我的双肩,细细地在灯光下打量我:“悠悠,你真不是个美女。以前我是怀疑,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你皮肤太糟了,有豆豆。你的眼睛太大了,像要暴起来。你不要动,我在看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好像被人打过,有点儿歪。”

分明是故意找茬吗,“喂,韩太宇,你以为你长得就很好吗?你的皮肤太好了,小心不要被泰国人妖集团相中。你的眼睛是很漂亮,不过好像该生在女人的脸上。我承认你的鼻子很挺拔,可是好可惜,它生错面孔了,该像维纳斯的双手,被砍掉。”

他笑不出来了,“喂,悠悠,你讲话很不客气。”

“我对着什么人就说什么话。你这个人不配我恭敬。”

他瞪我:“你不会结婚后还天天和我吵架吧。”

“会啊,会啊,我一定会啊。”我拼命向他点头,盼望着他收回他发的戒指。没想到他竟然又笑了,喃喃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会被人那么喜欢了。悠悠啊,别想逃出我的手心,就算天天吵架,我也一定要和你结婚。因为你让我有强烈的成家的愿望。”

他放开我,在地板上仰头倒下,那一头长发飘洒在深柚色的地板上,看起来他很开心。我在他身侧坐下,心头有一种很强烈的虚无感:“韩太宇,我们真得要结婚吗?”

“当然。我不喜欢未婚同居。”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居然会想这个,我呸。“我的意思是你条件太好了,应该再挑个三年五载的,多些选择。”

“你想说什么?”他抬眼望着我。

“我的意思是,那个,我们再想想好不好?”一丝郁闷结于心头,我忍不住大叫:“啊呀,我被你这个人搞得乱死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分钟前好像还很讨厌一个人,可是一分钟后就可以向这个人说喜欢。你是在玩对不对?”

“喂,悠悠。”他坐起来,冷冷地打断我的话:“接受戒指的是你,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同意嫁我的人也是你,你不要想反悔,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在玩,结婚后我会看着你到老死。希望你也没有在玩,否则,我保证你是在玩火。”

他站起来,走出了房间,留下我一个人回味着他说的话,然后再一次对那个傻呼呼的接受了他戒指的我深恶痛绝。

第二天,我们开始购物,往那栋新买的房子里面添东西。本来以为韩太宇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新人类,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买东西的时候他也会像个八婆一样挑三捡四,然后对着买到的东西沾沾自喜。

那个酷到掉碴儿的韩太宇越来越像个人了,是我庸俗了他,还是他自甘庸俗呢?

我随在他的身后,对他进行的构建家庭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买床的时候,他在百余张床铺中穿梭,而我就像幅画一样把自己贴在离大门最近的墙壁上,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服务员弄不清我的身份,一直疑惑地看着我。你看好了,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就这样连逛了三天,我学会了怎样更好地做一幅画,第四天,当他又载着我到了一个地方,我的心已经波澜不惊,下了车,我的心呈半睡眠状态。

可是眼前的世界唤醒了我的心,这里是婚纱店啊。我要试婚纱吗?

“希望穿婚纱后你会真得漂亮点。”韩太宇望着我,似笑非笑的说。

我真的要试婚纱吗?一丝酸楚飞快地袭击了我的心,扭过头去,我说:“不用试,随便拿一套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婚纱是你穿给我看的,选得不好,我怕结婚那天我会把你从礼堂里扔出去。”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了婚纱店。

望着镜中的我,平凡的一张脸被罩在朦朦胧胧的白色中,竟也有些天使的味道,我盯着自己的脸看,然后看到了自己的泪。

正熙,如果这件婚纱是为你而穿该多好。突然,我有一种冲动,想穿着这套美丽的婚纱飞奔过十数条街,出现在正熙的面前,然后不管不顾地拥抱他,把我的心坦白地敞开在他的眼前。可是我终于没有动,然后,我感到一双手从身后握住了我的腰。

“原来女人穿婚纱会这样漂亮。”韩太宇赞叹着,眼中流露的光彩是真实的。

挣开他的手,我回答:“我是悠悠,我让美丽贬值了。韩太宇,如果觉得委曲的话,求你别不好意思说。”看着镜中的两个人,是友情客串的王子和洗衣工,真为韩太宇不值。

他笑着,把下巴放在我的头上,“你是悠悠,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为你这张平凡的脸神魂颠倒了,你很亲切,让人会感到很舒服,是一种闭上眼睛也会感到的美丽。别选了,就这件吧。其实,你不需要挑衣服,无论穿上什么衣服,你都在为美丽贬值,然后,为你自己增值。”

他的手轻轻地抬起,划过我的脖颈,就像变戏法一样,在我的脖子上挂上了一条细白镶钻的项练,项练上还悬着一只银白色的小星星,冰冰地坠在我的胸口,阳光下,散发着银亮亮的光芒。

“看见没有,星星我帮你摘下来了。你只能对我以身相许了。”

原来他还记得那晚我随口说出来的话,抚摸着星星项坠,我心中漾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你喜欢的那颗星,我已经帮你摘下来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向天上看了。”

这样的话真是从韩太宇的嘴里说出来的吗?看着他走开,我的心迷乱了,有种强烈的预感,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受伤。

夜深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返回那个家,做搬运工的第四天,悠悠快被前面这个男人似是而非的感情打倒了。他真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喜欢这个平凡的我到想要守住我的程度吗?

站在电梯前,我们等着乘坐电梯,他突然用手肘捅了捅我,“你,以后要叫我OA。”

“噢爸,”我听得一头雾水,“我是和你结婚,又不是认你当干爸爸,为什么要叫你爸。”

“是OA,不是噢爸,我们韩国人都是这样叫的,你叫就对了,怎么那么多的问题。”

“那你是不是也要叫我噢妈。”我的联想推理能力一直很好。

他立刻瞪圆了眼,“胡说八道,你以为称呼是可以乱叫的吗?”

我撇撇嘴,心想难怪韩国的夫权比较严重,看来都是叫噢爸叫的。

走进电梯,我靠着墙壁发呆,他捅我:“还不按楼层。”我不爱动,懒懒地回答:“又不是我一个人长手。你不会去按。”他无可奈何地伸手按电钮,然后说:“我发现你很懒啊,我要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什么?悔婚吗?我赞成。”

他一下把我从这边墙推到那边墙:“你再提悔婚的事,我会翻脸。我是要考虑一下怎么让你变得勤劳一些,我们韩国的媳妇都是很勤劳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韩国媳妇?”

结果我又被推回原位:“悠悠,我真会翻脸。喂,你通知你家里我们要结婚的事了吗?”

没有,我摇头。我连自己都没有说通,怎么会去惊动我妈?

“没有?那我们怎么得到亲友的祝福呢。你赶快给我通知,来多少人都无所谓,交通费我负责。”

斜睨他,我突然发现他虽然外表前卫但是骨子里还是很传统。亲友的祝福?好温馨的话啊,我忍不住再次好心地建议:“韩太宇,既然你这么重视婚姻,对结婚的对象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这次我被推到了电梯门上。

奇怪啊,电梯好像好久没动了,一丝恐惧升上我的心头,“韩太宇,电梯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都不动?”他也发觉了,上前一直按着警报。

突然,电梯里的灯灭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像一只困在黑匣子里的猫,我拼命控制住想尖叫的冲动,只是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感受到了四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悠悠,悠悠。”韩太宇在唤我。我两耳已经开始嗡嗡作响,这是眩晕的前兆。虽然表面上很坚强,可是我是个会怕血,会畏高,会对被困产生恐惧的人,谁来救救我?

一点火花在我眼前亮起,静静地向我移来,然后,我看到了火花后面的韩太宇的眼。光明让我感到舒服多了:“谢谢。”

他无言地在我身边坐下,将打火机举得很高。

“刚才,你怎么不回答我?”

“不知道,我有些绝望。”

“绝望?哼,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你知道?”

“我知道,绝望就是看着最爱的人离去。记得我妈死的时候,我心里就是那个感觉。从此你要一个人过。带着快乐和不快乐,仇恨和思念,就一个人过。”

他望向我,突然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脸,“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希望吗?希望就是从现在开始,不再一个人过。”

打火机的光芒让这个封闭的世界变得非常朦胧,有那么一刻,我为韩太宇而心动,因为他说希望不再孤独,我,好像也孤独了很久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安全地走出了电梯。在走廊里走着,我靠着他很近,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第一次,我也会满脑子都在想一些关于希望的事。可是,我的希望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我看到了正熙。

像雕塑一般,正熙靠在房间的门上。他立在那里很久了,因为我看到了他眼眉的中深锁的困乏和疲倦。

我的心泛起一丝难耐的绞痛,因为看来我要再一次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