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鱼,把嘴伸过来,姐姐替你擦擦。“恩彩笑着说。

武赫、恩彩、刀鱼和淑庆,围坐在饭桌边吃晚饭。恩彩看到刀鱼嘴角边粘了好几颗饭粒,便拿出纸巾替刀鱼擦掉。

武赫默默地看着,恩彩替刀鱼擦嘴角的动作,让武赫想起了自己刚从澳洲回来时,坐在路边的大排档边吃烤肉的情景——武赫看到旁边的小孩沾满酱汁的嘴巴,都是他们的妈妈替他们擦掉的。武赫也故意将酱汁抹到嘴角边——“等我找到妈妈之后,我也要让妈妈替我擦……“

武赫趁恩彩不注意,故意将酱汁涂到自己的嘴角边,涂了好大一圈。

“我也要擦!“武赫指着自己的嘴巴笑着对恩彩说。

“你看着我。“恩彩重新拿出一张纸巾,笑嘻嘻地为武赫擦着嘴角的酱汁。

“你真是的,连小孩子的醋也吃。“恩彩知道武赫嘴角边酱汁是他有意弄上去的。刚才恩彩可没看到武赫脸上粘了那么多的酱汁和饭粒。

武赫微笑着凝望着恩彩,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幸福。

在生命的尽头,车武赫,突然被一个天使般的纯粹浅笑给吸引住了,宋恩彩,那如雪莲般纯净的女孩,慢慢侵蚀进他的心底。他自己感到,多年来严峻的雕刻般的脸庞日渐柔和了,冰封的内心终于被明媚的微笑融化开。从此,那双空洞而冷峻的眼里,有了爱的色彩。

——老天爷,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我……向您允诺,宋恩彩,请求您让她陪我度过余生……如果让她在我的余生安抚我,如果您不再让我受到伤害,我愿意马上放弃一切。怨恨也罢,嫉妒也罢,不公平也罢!我愿意抛开一切,安静地离开人世……

“敏彩!这儿。“恩彩坐在一家咖啡馆的桌子旁,向刚刚进来的敏彩招手道。

“这位大姐是谁?“敏彩看着坐在恩彩旁边的淑庆,问道。

“哦,是淑庆姐,她是武赫的姐姐!“

“我觉得她有点不正常。“敏彩看到淑庆吃冰激凌、看人,和笑的样子,可真不符合一个成年人的标准。

“她小时出过意外。“

“你住她家吗?“敏彩边问,边拿出恩彩拜托她要的银行卡:“差不多有20万,不过,淑彩拿了你的卡用了不少。“

敏彩将卡递给恩彩,然后把脑袋凑到她面前,看着恩彩:“就这么喜欢崔允哥吗?“

“也不是!“恩彩说。

恩彩和淑庆姐、刀鱼,还有武赫住在一起,很开心。原以为自己离开崔允,自己会有多难过多伤心。可是,也没有预期的那样,感到日子难熬啊。失去爱情的伤心感,只有在遇到下一段爱情后,才会逐渐忘记。才会真正使心中的伤感成为往事,被记忆掩埋。

恩彩虽然还时不时地想着崔允,但是,那只是一种亲情。就像对家人思念一样。恩彩现在心里,却盛满了武赫。武赫的狂放不羁,他的野蛮和执着,都深深侵占了她的心房。虽然有时候也不肯定自己和武赫在一起,到底是同情还是爱情,但不管怎么样,恩彩心里开始有武赫了。她心里已经开始容得下他了。至少,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那样,当听到自己所爱的女人要独自离开韩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时候,抱着自己,流着眼泪哀求自己留下。

——拜托你,恩彩,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去非洲……

“算了,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敏彩死心塌地地认为恩彩是因为爱崔允哥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的。敏彩根本不知道,姐姐恩彩的心里,已经逐渐容下了那个被她称作“看上去像只狼“的男人。

“其实,我现在不是很喜欢允了。“恩彩老实地说。

“姐姐就别骗人了。你以为我不懂爱情吗?!“敏彩不以为然。

“我要尿尿了。“淑庆举着手,向恩彩作了个报告的动作。

恩彩要带淑庆去卫生间,淑庆说她自己知道卫生间在哪儿,并且骄傲地说要一个人去。恩彩也不坚持要跟着淑庆。

“以前,除了睡觉,我天天和允在一起,不论他在或者不在,我眼前总是会出现他的影子。“

“我说过,我了解你。“敏彩自信地说。

“但是,我现在会想起别人了。虽然有些时候还会有允的影子,但是,也会有他的影子。“

“是谁?“敏彩问。

“啊呀,对了,小鱼,我把小鱼忘了。“恩彩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刀鱼去学校报到的日子呢。

恩彩给刀鱼联系好了学校,今天就要去学校了。恩彩要刀鱼在学校等自己,刀鱼这会儿肯定到学校了。

“小鱼?“敏彩听到从恩彩嘴里说出这个陌生的名字,好奇地问。

“啊,小鱼,糟了,我要带小鱼见老师……“恩彩拎着手袋就要走,刚转身,又想起淑庆姐,于是拜托敏彩帮忙照顾一下淑庆姐,她马上回来。

“小鱼?小鱼的老师?姐姐不会去水下宫殿吧?“敏彩看着姐姐慌忙离开的身影,好纳闷。

恩彩刚离开,妈妈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妈妈出门时晾在炉子上的衣服忘记收了,这会儿如果不收的话,可就要着火了。姐姐淑彩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妈妈打不通姐姐的电话,只好打电话叫敏彩回家。

姐姐恩彩刚刚去“水下宫殿“了,一时半会儿可回来不了。怎么办?只有,只有将这个叫什么庆的傻大姐一起带回家去了。

敏彩做完妈妈交代的事后,发现那位傻大姐不见了。

“大姐,大姐!……“敏彩围着崔允哥家的院子找遍了,也没看到那位傻大姐。敏彩真是担心死了。可怎么办啊……如果那位傻大姐出什么事,我怎么向恩彩交代?敏彩担心地哭起来。

“敏彩,这位大姐是你认识的吗?“崔允喊道。敏彩看到那位傻大姐正站在允哥的身边。

崔允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淑庆正在一个假山旁边,逗着水中的鱼儿玩。崔允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不太像正常人。所以肯定是在哪里走失了,才误进入自己家里来的。

但崔允一眼就看到,别在这位大姐头发上的那个发卡:“你怎么有这个发卡?“

“恩彩给我的。“淑庆吞吞吐吐地说。

“恩彩?你认识?恩彩回来了?现在在家吗?“

“不是啊。“淑彩说:“鱼儿,鱼儿在亲嘴呢……“

“啊,大姐,终于找到你了。“敏彩这时听到傻大姐蹦蹦跳跳地喊着“鱼儿,鱼儿“的出现在视线里,看到允哥,敏彩立刻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允哥,你也在啊。“

“你是找这位大姐的吧?!敏彩,快告诉我,恩彩去了哪儿了?“崔允看到敏彩抿紧嘴唇,不打算开口告诉他,所以用上他的杀手锏:“如果你不说,我就不准你带这位大姐走。你看着办吧。“

敏彩只得打电话告诉恩彩。但无论敏彩打了多少个电话,恩彩就是不出现。

“宋恩彩,你不能见到允,也不能让允见到你。你要,努力忘掉允。为了允的幸福,你不能去。如果你去的话,你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的。知道吗,宋恩彩。“恩彩一个人坐在淑庆家的地板上,想到天这么黑,也非常担心淑庆姐,“这么晚了,淑庆姐肯定会哭闹着要回家的……我该怎么做?“

——不要走,恩彩,不要离开……

武赫的话又在恩彩的耳边响起,“不能去,宋恩彩,如果去了,一切努力全完了。“

“我姐姐去哪儿了?“武赫担心地问。武赫刚才接到刀鱼的电话,刀鱼说妈妈不见了。

“在允家。“恩彩抱歉地说,“对不起,武赫……“

武赫一路朝崔允家跑去。可是,走到门口,发现崔允家停着一辆警车。武赫预感到姐姐肯定又出事儿了,内心感到剧烈的不安。

崔允家灯火通明。武赫刚迈进崔允家的大门,立刻明白了是什么事。只见姐姐正在接受警察的搜身……姐姐光着脚,蹲在地上,却被妈妈,不,那个女人,拉起来,对姐姐又是用手指戳又是不停地骂,还要去脱姐姐的内衣……

“快点说,你把我的钻石戒指藏在哪儿了……别以为装傻子就可以蒙混过去……“

“住手!我姐姐不会拿人家的东西的!“武赫发疯似地大声吼道,然后将姐姐拉到自己身边。

“呜……舅舅!我没偷东西,没有……“淑庆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连说话都发抖:“我要回家,舅舅……“

“姐姐,别怕,姐姐,别怕,我们回家……“武赫将姐姐搂进怀里,温柔地说。

整个屋子里的人显然被这样大的声音吓住了。半天才醒过来。

“他说什么?姐姐?这个白痴是他姐姐?“吴德希惊异地看着武赫他们。武赫背起姐姐,站在吴德希面前,他一声不吭地,仇恨地看着她。

“让别人流泪的人,自己是会流血的……姐姐,这就是我们的妈妈,那个生下我们之后又抛弃我们的亲生妈妈……“仇恨,愤怒,怨恨,嫉妒,已经将武赫的身心全部点燃。

恩彩看到武赫匆匆出门,也跟着武赫跑出来。可是,刚刚看到的一幕,让恩彩非常自责和内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疏忽大意的话,淑庆姐姐也不会遭到这样的污辱。武赫背着淑庆姐从恩彩的面前走过,恩彩就知道武赫有多么难过,淑庆姐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淑庆姐,还有武赫大叔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也就不会这么伤心难过了……

“对不起……对不起……“恩彩泪流满面。可武赫既不搭理,也不回头。

崔允虽然认为妈妈那样对待淑庆姐姐有些过分,而且,还叫来警察,未免太大张旗鼓了。可是,妈妈执意认为淑庆拿了钻戒,崔允也没办法。因为淑庆确实进了妈妈的卧室,将妈妈首饰盒里的珠宝弄得满地都是……崔允也帮着妈妈寻遍了卧室里所有的地方,沙发、床底,桌椅……项链,耳环,手链,所有的东西都在,就是没有找到妈妈最爱的那颗昂贵的钻戒。

钻石、珠宝、名牌之类的东西,可是妈妈的最爱。而且,还是好几克拉的名贵钻戒,妈妈怎么不心疼呢?

崔允因为这件事,也感到非常难过。如果,妈妈真的冤枉了淑庆姐姐,不,武赫哥的姐姐,那该怎么办啊?武赫哥可怎么想啊?

崔允听到恩彩的叫喊声,一眼看到了恩彩。恩彩正朝着武赫离去的方向追去。

“宋恩彩!“崔允追上恩彩,激动而惊喜地拉着恩彩的手,不让恩彩走。

“放手!放手!“恩彩挣脱崔允的手,继续朝武赫追去,呜咽地叫喊着:“武赫!——“可是,武赫背着姐姐已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啊,你一直呆在武赫哥家吗?“崔允站在恩彩面前,用责备的语气说:“你一直和武赫在一起?!你疯了吗?“

“别冲我吼!“恩彩擦了擦眼泪,狠狠地瞪着崔允,没好气地大声叫道,然后,转身就从崔允面前走过去。

“恩彩!“崔允继续追上去,挡在恩彩的面前。

“凭什么吼我?你凭什么吼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凭什么吼我?而且,我也没疯,我很好,允。“恩彩流着泪看着允说。

“你怎么啦?这太不像我们的恩彩了!“崔允听到恩彩这样说话,一时不知所措:“这丫头到底怎么啦?吃火药了吗?才几天没见,就变成这样了?以前她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我大吼大叫?她难道不知道,这些天最担心她的人是谁吗?比她父母还要担心一百倍的人是谁吗?我为她,甘愿忍受她妈妈的风凉话,连吃饭、睡觉都不安……哼!真是没良心的家伙。“

“今天你做错了!对淑庆姐姐,对武赫,你大错特错了。“恩彩的表情和语言,好凛冽啊,接着她又冷冷地说:“崔允,你,真是没救了。“

崔允望着恩彩的背影,大喊道:“难道,这都是我的错吗?都是我的错吗?为什么要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那傻子是武赫的姐姐?怎么回事?她分明是个小偷啊。“吴德希不相信地问恩彩的爸爸,她还在为她的戒指而伤心欲绝:“啊,我的戒指!我的戒指长脚了还是长翅膀了?“她双手按在胸口,动作表情十二万分的夸张,“啊,啊!我的血压……我的戒指……“

“小姐,您不要这样,休息吧……“宋大川毕恭毕敬地说。

宋大川一直垂着肩站在吴德希的旁边,劝慰她,守护她——作为小姐几十年的司机,宋大川可对她太了解了。

不过,今天令宋大川感到了不安。其实,自从车武赫来到这里后,那种不安的感觉就一直伴随着他。但到底是什么不安,他却说不出来。

“这个……又不像戒指又不像是项链的……“敏彩手里拿着一个用黑绳子系着的戒指,吞吞吐吐地说。

宋大川转过头去,一眼就认出了那条项链。他立刻拿过项链,拿在眼前反复的看来看去。没错,这就是自己27年前托人打制的两条项链之中的一条。这后面刻上去的字,也一模一样。自己亲自拜托工匠刻戒指后面的字,他太熟悉了……难道……?

那种不安一下子变成了一种透彻的清醒,宋大川的潜意识突然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突然明白——面前的武赫和武赫的姐姐,就是27年前,被他抛弃在孤儿院门前的那对双胞胎。

宋大川握着手中这个似是而非的项链,呆呆地沉浸在往事当中……

“哥,这是什么?“吴德希问。

“哦,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姐!“宋大川仿佛从梦中被惊醒一样,赶紧收起项链。

“我的戒指……“吴德希还在为她昂贵的戒指呜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