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谜案
一种特殊的神秘氛围中揭开了这个故事的序幕。
沉吟般的吱吱声。巨大的黑漆衙门缓缓开启。暗黑的空间渐渐透出一丝白光。白光越来越强烈竟是一个人形。英气勃发的年轻官员——宋慈身着上下无一丝杂色的白袍跨进高高的门槛。
身后的大门又隆隆关上。
宋慈蓦然回头。眼前突现奇景:衙门内三步一对五步一双对面肃立的衙役依次亮起了手中的一只只白灯笼竟没完没了就像两条白练向着无极深处延伸开去。霎时天地间的一切都消隐无踪惟见一条无尽的灯廊甬道通向幽秘的深处。
他淡然一笑沿着白灯笼组成的灯廊大步向深处走去。
长廊的尽头终于出现一个模糊的黑点渐渐清晰了竟是一口暗红色的出土棺木。
宋慈在棺前站定抬头四顾。高台上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衣着像是会审的官员们一个个神态肃然地俯视着宋慈。
宋慈脸上透着自信:“开……“却听一声:“且慢!“宋慈回头见身着黑色官服的薛庭松站在他的身后宋慈疑惑地问:“岳父大人?“薛庭松面色严峻:“贤婿你现在知难而退还来得及。““岳父大人小婿言出必行怎可半途而废?““贤婿啊你已金榜高中名列三甲。何必为一个非亲非故的死人冒此风险呢!““岳父大人是怕小婿验无其果反而毁了前程?““此案经十几!父谢罪自决别无牵挂位官员验审判的都是暴病而亡你却怀疑有谋杀之嫌。你要敢打开此棺成则一鸣惊人败则前功尽弃!若无十成胜算万不可贸然开棺啊!““不对!“洪钟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宋慈回头只见其父宋巩着一身暗红色官袍向他走来。
宋巩大声道:“慈儿刑狱之道最忌患得患失。事关人命莫道十成胜算但有三分疑问就不该轻言放弃!“宋慈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抄的录簿跪下高声道:“父亲身为推官三十七年断案无数孩儿用心收录于簿早晚研读终于悟出五字真言:人命大如天!“宋巩说:“好吾儿能悟出这番道理便可放胆开棺。“宋慈一声令下:“开棺!“棺盖隆隆开启一缕白雾袅袅腾起。
几十个脑袋围着一圈往棺内探望。
棺内一美貌女子安若熟睡之状。
又一缕白雾腾起却见女尸龇牙咧嘴呈初度腐败之状。
围在棺檐上的一圈脑袋猝然如蝇群惊独剩下头顶青天的宋慈还凝神蹙眉地审视着尸体猝然发话:“验!“他打开一个百宝箱从中取出醋瓶净手再取麻油抹在鼻子两侧又取皂角点燃以酽醋泼地“轰“的一声轻响腾起刺鼻的白雾。
一旁的众官们纷纷捂鼻后退。
宋慈坦步缓缓从白雾上跨过走向赤条条陈于草席之上的尸体。随后专注于验尸作业。
宋父语音铿锵有如铜钟:“验尸须在专一不可避臭恶……人身本赤黑色死后变作青色其痕未见……有可疑之处先将水洒湿……后将葱白拍碎令开涂痕处以醋蘸纸盖上候一时久除去以水洗其痕即见。“话音方落宋慈已按验尸要点验毕起身而立。
裸尸洁白无痕。
黑压压密麻麻却鸦雀无声的高台上“呼啦啦“一阵乱响。官员们纷纷站起几十双闪动着疑问的目光居高临下齐齐地投向宋慈急切地等待着验尸结果。
宋慈面如凝霜。
十几位身着土灰色衣衫的仵作如一群土拨鼠一拥而上脸上露着幸灾乐祸之相朝宋慈看了几眼齐声禀报:“原尸遍体未见伤痕验无他杀之嫌!““哗——“不满之声如潮掀起且呈愈演愈烈之势。
宋慈眼中忽然一亮神情专注地俯下身去朝尸体头部凝眉注目:尸体的头部黑发间似有细小白点蠕蠕而动。宋慈瞪大双眼见那小白点渐渐大了竟爬出了一条蛆虫!
他顿然大悟:“不!此人死于谋杀!“如潮的喧哗戛然而止验尸场霎时又静如死谷。
静待良久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一声苍老而清晰的问话:“何以见得?“立即引起几十个声音的同声响应:“何以见得?“宋慈面向众官员侃侃而论:“方才宋某验遍该尸头上七孔无血身上四肢完好;项背无痕胸腹无疮与原案所验并无二致。然而在尸者发间却爬出了这条小小的蛆虫这正是原判尸检的一大疏漏!“他以一枚钢针扎着蛆虫高高举着:“诸位大人请看这可不是一般的蛆虫肉体之上长此蛆虫必然是因为苍蝇聚叮所致。“
一官员问:“何以见得?“宋慈说:“苍蝇嗜血聚于死者发间说明死者发丛之内必有血腥。“一协理仵作反诘道:“死者若是被钝器击中头部而亡必有大量流血原审仵作何以未见?“宋慈说:“凶手杀人用的并非钝器而是火烧铁钉用火烧铁钉钉入脑颅虽有腥味却无血流出。宋某断言死者是被人用火烧铁钉钉入顶门穴致死!“一根烧得通红的长钉对准人的顶门穴“当“地一锤……
考生宋慈从睡梦中惊醒“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顶门穴才醒悟刚才那惊险奇特的一幕原来是自己的梦境。
同室考生们都围在他的床前吃惊地看着他。
宋慈人虽醒刚才梦中之境似乎还未消失忽然跳下床满室乱找一气。
考生们笑道:“梦游!还在梦游呢。“与宋慈关系最密的好友孟良臣连连对大家做着手势:“别叫他别惊醒他。“众人就都退到一边看宋慈在房内找什么。
宋慈忽然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箱子打开从箱内拿出什么往桌上“砰“地一放竟是个白骨骷髅把同室胆小的吓得直躲。
宋慈手举蜡烛目光慢慢从骷髅的前额移向顶门穴一个钉子大小的洞穴赫然而见。他一怔忽然得意地大笑起来:“宋某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一个谜竟在梦中解开了。“同室诸考生大多对他似梦似醒的怪异举动感到毛骨悚然。
孟良臣上前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这家伙做梦都在验尸验伤释疑破谜。
其实惠父兄你又何必来赶什么京试子承父业去当个断狱推官岂不是好?“宋慈自负地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宋某的志向可不是一个小小的衙门推官而是堂堂大宋提刑官!““口气真大!““非我莫属!““中不中还不知道呢就放大话。““就当它是梦话听吧。“有考生从角落里扔过这么一句话来。
宋慈找到那角落走到刚才放话那考生面前故作神秘地说:“嗳有人给我暗通了消息啦。天一亮不就要放榜了吗?宋某榜上有名!“考生们闻言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是谁给你通的消息?有我吗?“宋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谁给我通的消息是刚才有人在梦中给宋某通的消息……“
天亮后放榜宋慈果然高中第四名。好友孟良臣也榜上有名。两位好友高高兴兴地在皇城临安最繁华的闹市清河坊游玩。宋慈从一肉串摊前买了几串肉串分一半递给了孟良臣:“来你我兄弟同登金榜以此庆贺。“孟良臣说:“嗳奇怪了你怎么梦什么好事还真来什么好事?“宋慈笑道:“这才叫梦想成真!““找个小酒店去喝两盅去小弟还有正事和仁兄商量呢。““我知道有一僻静之处走。“二人正想离开街头忽然骚动起来有人高喊救命二人不禁驻足观望。
只见一瘦弱的小个男子拼命奔跑边跑边喊:“抢劫啦杀人啦!救命啊!“一个体壮如牛、手持尖刀的屠夫紧追不舍边追边喊:“站住!“二人在十字路口转着圈追逐一阵还是瘦小男人不胜体力扑倒在地直呼救命:“救命啊救命啊抢钱呀……“屠夫一跃而至黑铁塔般立在瘦小男人面前:“你小子敢偷本大爷的钱一定是活腻了!“说着把手上尖刀一扬。
孟良臣挺身而出“住手!光天化日你敢行凶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屠夫放下手中尖刀“什么行凶杀人是这小子从我肉铺里偷了钱。“瘦小男人叫屈道:“天地良心呀!小的老母病在床上这二十缗钱是去药房给老母抓药的呀。“孟良臣对屠夫说:“看他这样子借他八个胆也不敢偷你的钱呀。我看明明是你恃强凌弱。“屠夫恼了“你想为他打抱不平?那我问你既然他拿这二十缗钱说是去给老娘抓药他不去药房却到我那肉铺前干什么去了?“孟良臣一时词穷回头看宋慈。宋慈却只顾吃着手中的肉串似乎对这一切全无兴趣。他就问那瘦小男人:“嗳你到肉铺干什么了?从实说来。“瘦小男人哭坐在地上“乡亲们啊我三岁死了父亲家母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又得了肺痨。我娘为抚养儿子不到五十的人竟一病不起没几天活头了。刚才我去药铺给老娘抓药想起老母最爱吃猪腰子了正好路过肉铺想买一对猪腰子回去孝敬老母。谁想这位大爷非说这钱是我偷了他的。乡亲们看看我是个肺痨病人呀干得了这种偷鸡摸狗的活吗?呜……“孟良臣责问屠夫:“我问你你说这钱是他从你柜中偷的可还有旁的目击证人?别无佐证旁人对吗?“屠夫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孟良臣得意地责问:“既然肉铺前围着一大堆人他从你的柜中偷走二十缗钱除了你自己却别无一人看见你这谎话说得圆吗?“
屠夫张口结舌:“这……“一旁冷眼旁观的宋慈接过话茬:“这二十缗铜钱究竟是谁的场中恐怕只有三个人心里清楚除了当事的你和他另一个就是在下。“屠夫说:“敢请先生主持个公道?“宋慈问瘦小男人:“你说拿这二十缗钱去药铺给老母抓药?既然是抓药城西涌金门外就有全城最大的药房你为何跑到城南来了?“瘦小男人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涌金门外?“宋慈笑道:“你没去过涌金门或不是从那儿来何来这满脚的西湖淤泥?
这两天有三百浚湖兵在浚疏西湖涌金门外早已淤泥满街了。“瘦小男人支吾道:“这……我是从那儿来因为涌金门药铺缺了一味药我才到清河坊来的谁不知道清河坊有三家药铺?“宋慈又问:“你刚才说你有肺痨?“瘦小男人捋起上衣露出胸腹间根根肋骨:“看看我这瘦弱的身子就该知道小的确有肺痨病呀。“宋慈微微一笑:“在下对岐黄之道略知一二。肺痨者必是面黄而肌瘦气喘而多痰干不了体力活行不了半里路。你虽形容消瘦却脸色红润。更何况刚才众人都目睹你与这位体格强你十倍的大汉这场追逐脚力丝毫不落下风。一个肺痨患者不可能跑得那么远、那么快可见得阁下干此营生绝非一日之功说你是个神偷惯盗丝毫不为过!“瘦小男人顿时呼天抢地:“啊冤枉啊冤枉啊!“宋慈说:“你要觉得冤枉了你敢不敢将这二十缗钱交在下一验?“瘦小男人一怔:“怎么验?“宋慈对围观者中一卖水郎说:“小哥买一桶清水以检验可好?“卖水郎兴致勃勃地说:“何用买?小的分文不要用就是了。“宋慈对瘦小男人说:“你把这二十缗钱投入清水之中稍时就会有此钱主人的名字浮出水面。“瘦小男人有些犯难迟迟未敢投下去。
卖水郎一把夺下瘦小男人的二十缗钱:“这铜钱真是你的怕个鸟呀!“说着将钱投进了水桶。
围观者呼啦一下围向水桶无数双眼睛盯着桶中的水面。铜钱沉入水底水面复于平静。瘦小男人得意地叫着:“没有!水里没名字什么字也没有!“宋慈微笑道:“可这水面上却漂浮着一层油花。不是你从肉铺里偷的这铜钱从哪里沾来了油脂?“水面上果然漂浮着点点油花。瘦小男人面色顿变。屠夫伸出一双油腻腻的大手看了看恍然大悟:“哈!先生真是高人啊!“围观者也一片叫好声。瘦小男人见势不妙拔腿想溜却被围观者扭住喊着:“送官把他送官!“屠夫喜滋滋地接过卖水郎交还给他的铜钱。忽然想到帮他大忙的人便四处张望:“啊这位高人呢?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宋慈和孟良臣趁人不备已悄然走出人丛踅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屠夫有些急了把铜钱往天空一抛拨开人丛追了出去。追至巷口往深深的巷子一看静悄悄的不见人迹“咦明明看他们走进这巷子的呀?“忽听有人叫他回过身来不由得一怔。身旁站着位身穿孝服脸上留着泪痕的年轻姑娘“姑娘你找谁?“姑娘语气哀伤地说:“找的就是你。捕头大哥。“屠夫惊异地问:“你……你是谁呀?““你还记得一位名叫竹梅亭的远房叔伯吗?““竹梅亭?对他是我远房叔伯。几年前不是调任梅城县令了吗他怎么啦?“姑娘的泪水涌了出来:“家父死了。我就是竹梅亭的女儿竹英姑啊!“屠夫大惊这才注意到英姑身上的孝装“竹世伯他……“英姑悲愤地说:“我不相信家父是死于意外。我一定要为父亲申冤报仇。可我如今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大哥我小时候就听父亲说过你捕头王的威名我想请你帮我你愿意吗?“这屠夫原本也是公门中人还有一个响当当的诨号:捕头王。几年前这位被称做捕头王的好汉不知何故突然离开了公门干起了这屠夫的营生。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远房的表妹是怎么找到他的。可英姑提起他的当年之勇倒是勾起了他想重返公门的心思。听完英姑的话这位捕头王不禁犹豫:“我……唉我已经离开公门现在只是个杀猪的屠夫。““我想或许能请你陪我一起去嘉州找嘉州推官宋巩宋大人?““哦宋推官啊。当年我就一心想投奔于他可无人引荐没能如愿。嗳你让我陪你找宋推官?可嘉州推官管不到梅城县的案子呀!
““我只想请个查案高手查明家父被谋杀的事实然后上金殿告御状。听说宋推官一生查案无数从无差错即便多年陈案都能用验尸验骨的办法验出死因查出真凶。要想查明父亲死因只有请宋大人出马。“捕头王凝眉思索起来“这事容我好好想一想。“此时距皇城百里之遥的嘉州推官衙门一位年老官员官靴上沾着泥土迈着沉重的步履走过长长的衙门回廊到大堂门槛外停住了。良久只听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大堂门被沉重地推开。
这位老人正是宋慈的父亲人称断狱神手的嘉州推官宋巩。
宋巩一生从事刑狱审勘断案无数且从无错案。而此时老人浊泪涌动的双眼里却丝毫看不到往日的威严。老推官巡视着堂内目光最后停在了悬挂在大堂正中、篆刻着“清如明镜“四个金字的匾额上。
忽然老推官几乎失态地叫了起来:“来人来人!“老家院应声赶来:“啊老爷!老爷怎么啦怎么啦?“宋巩迫不及待地说:“快快把那匾额摘下来。“老家院一惊:“啊!摘不得摘不得!老爷这块匾可是七里八乡的百姓们敬献给老爷的功德匾呀。““让你摘你就摘!““老爷您老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呀?“宋巩怒吼道:“你!你一个奴才何来那么多废话!摘!“老家院猛地一震双膝缓缓跪了下去:“不老爷今天要不收回摘匾的成命老奴决不起来。“宋巩遂不理老家院:“来人!“公差应声而至:“大人有何吩咐?“宋巩指着那匾:“给我摘!“老家院急阻:“慢。老爷老家院还有话说啊。老爷啊如今这官场上有多少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多少徇私枉法的贪官污吏花银子买都要买几块功德匾挂在堂上假装门面欺世盗名。而老爷这块匾是七里八乡百姓们对老爷三十多年破奇案、洗冤狱、呕心沥血的见证!这是一块货真价实的功德匾啊!“宋巩大声吼道:“惟其因为此匾分量太重宋某才不配!摘!“老家院被震慑住了张口结舌地跪在地上眼看着公差们搬来梯子摘了匾扛走了。宋巩黯然转身跄步离去。
“这究意是怎么了呀?“夜色降临宋慈和孟良臣找到一处闹中取静的酒肆客栈对坐小酌。二人酒喝得不多话已谈到深处了。宋慈挡开好友递到他鼻子前的酒杯:“等等你说你向朝廷主动请命求官?我没听错吧?“孟良臣一仰脖子喝下那杯酒平静地答道:“我是那么说的。“宋慈仍然不相信似的看着他的好友。
孟良臣说:“十年寒窗一朝中试所为什么?不就为求个仕途报效社稷百姓吗?可如今官场上是僧多粥少要是等派官只怕一辈子没个结果。所以小弟想主动请命求个一官半职也免得蹉跎岁月消磨意气。“
宋慈说:“可你也太过性急了呀。今天刚刚放榜明天就腆着脸去请命求官这会让人背后怎么说你呀。“孟良臣道:“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我和你不一样。你有令尊大人的名声在外朝中还有个未来的岳父……反正你不愁朝廷不给你派个好差。而我呢三代白衣家境贫寒恐怕一辈子也等不上一官半职呢!“宋慈缓言道:“你想求官也未必能得官啊……“孟良臣说:“听说过梅城县的事吗?“宋慈一怔:“梅城县?那可是个山高皇帝远的险山恶水之地。“孟良臣道:“据我所知那地方不光山穷水恶还是个龙潭虎穴呢。派了个姓竹的知县去不到两年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就地一埋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都说宁愿一辈子不当官也不去那鬼地方当官。这官场上从一品到七品哪顶乌纱帽不是你争我抢?惟独这顶留在那吏部衙门都快长毛了也无人问津。正好给我这穷进士有机可乘。我这请命书一上你看着不出三五日我就能领到官凭走马上任了!“宋慈惊道:“明知那地方险恶你还要去这不是硬充好汉么?“孟良臣瞪大两眼:“充好汉?你宋某人一天到晚琢磨着凶杀血案验死验伤为了什么?你立志做一个像乃父那样洗冤禁暴的刑狱官又为了什么?那梅城县是龙潭虎穴要是谁都不愿去那地方的百姓岂不就永远见不到朗朗青天?孟某虽说求官心切可心里流淌的也是热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就算是我把一腔热血全洒在梅城的山山水水我也无怨无悔!“宋慈激动不已:“贤弟这番话真让愚兄感到惭愧!不过……你该知那梅城县情况复杂前任知县死得不明不白前车之鉴哪。仅仅凭一身正气匹夫之勇只怕……“孟良臣愤然道:“你信不过我?我想我也不是个草包饭桶吧?我到那边只要查明竹知县被谋杀的真相就不怕撕不开梅城县的那张黑网。“宋慈思索有顷:“父母给我定下的婚期是不能改了。这样吧等我回家如期完了婚了却了父母的心愿就陪着你走一趟梅城。““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去梅城上任让你操什么心?““你这么单枪匹马去闯那龙潭虎穴我不放心!“孟良臣大声说:“你的好意我领了但陪送赴任一事从此免谈。唉不过呀小弟别无亲人此去真有个三长两短只能劳驾仁兄为小弟收尸……“孟良臣话音未落宋慈拍案而起:“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晦气话!“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出了酒馆。“宋慈……嗨说说笑话么何必认真。“孟良臣掏出一把碎银“啪“地往桌上一拍就追出酒店。
孟良臣出店门时正好与刚进酒肆的捕头王擦肩而过。捕头王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拔腿欲追却被随后进来的英姑叫住:“大哥你想吃点什么?“捕头王摆了摆手:“哦你随便叫吧。“说完回头追了出去。等他追到酒肆门口却又不见了人影。
英姑不明其意也追了出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熟人了?“捕头王茫然自语:“唉又失之交臂唉缘分未到难见一面哪!“嘉州衙门后院。老家院手持一封书信兴高采烈地叫着“老爷“一路小跑往书房而来。他推门进书房。书房内没点灯黑黑的只看见老推官泥塑般坐着的身影像是突然苍老了许多。
老家院说:“老爷天都亮啦。待老奴打开窗子。“宋巩有气无力地说:“别开窗。你就这么陪我说说话。“老家院不禁一愣:“呃老爷您这一宿没睡呀?“宋巩答非所问:“天压得那么低像是要下雨了。““是呢。老爷明天就是少主人完婚的大喜之日了老夫人又送书信来催啦。“宋巩像是根本没听见老家院的话:“你……随我差不多有三十来年了吧?““谁说不是呢!那年老奴差点饿死冻死在雪地里要不是遇上老爷老奴还不早去见了阎王?这一说已经整整三十二年啦。““你说我这三十多年断狱判案出过什么差错吗?““依老奴看老爷这三十多年办案和旁的官员有所不同。““有何不同?““别人坐堂用的是刑而老爷审案用的是验;别人办案用的是权是势而老爷办案用的是心是血啊!所以老爷手上办的案子不会出错也确实从来没有出过错。百姓们不都在说:’古有包侍制今有宋推官’吗?“宋巩摇头道:“可是……是人都会犯错啊。““那是圣人还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这人活一世哪有不犯错的?“宋巩身子颤抖起来:“常人犯错改过为善可要是执掌刑狱的推官犯了错那会是什么后果?枉断人命啊!“老家院震惊不已:“老爷您今天这是怎么啦?“好一会儿才听老推官声若蚊蝇般地说:“明天是慈儿完婚的日子?““是啊是啊。正赶上少主人又金榜题名这是双喜临门啊。老夫人半月前就差人来书信催着老爷早些打点回家呢。您看刚刚又有书信来了老爷再不起程可真的就误了大喜啦。“
“可今天却是他们的三周年忌日!“老推官神色充满着悔恨。
老家院猛地一悚:“老爷您说谁?““哦你去……套车这就走回家!“老家院欲走又止回头看看神色古怪的主人:“老爷您没事吧?“宋巩木雕似的凝坐着竟似未听见。
老家院心怀忐忑地退了出去。
宋巩铺纸提笔呆呆地好一阵才颤抖着写下:“慈儿……“一只精致的木盒捧上桌面。
宋巩将一卷手抄录簿放进小盒盖上盖贴上一张写有“慈儿亲启“的封条。然后木然而坐伸手入怀一会儿掏出几棵绿叶紫花的植物一双浊眼久久凝望着。
外边院子里老家院兴奋地备马套车又取来草料喂马。他嘴里轻声和马说着话:“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今天可是少主人的大喜之日!我可尽拿好吃的喂饱了你一路上可不许偷懒要是误了吉日良辰我可拿鞭子抽你!记住啦。哟下雨啦我得催老爷早点起程。“他边说边朝书房走去“老爷车备好了马也吃饱了早点起程吧……“忽然传出老家院一声疾呼:“老爷啊!“院里的马儿双耳一耸忽然长嘶雨也渐渐下大了……
宋府整个院内披红挂彩一片喜气喜乐阵阵不绝于耳。厅堂里已是挤满了贺喜的宾客。老夫人却是一脸焦急有点语不成句了:“这是怎么了这花轿都快到门前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做公公的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呢?“满堂的亲朋好友七嘴八舌地宽慰着老夫人。
一侧一身新郎打扮的宋慈拉过一个管事的急问:“嗳管家我孟良臣贤弟到了没有?““孟良臣?没有姓孟的宾客来过呀。“宋慈心里一沉“难道他真的不辞而别就这么单枪匹马去独闯那龙潭虎穴去了?““少主人您看花轿就快临门了可老爷到现在没回来老夫人都急得不行了您朋友来不来也就别太上心啦。“宋慈连忙走向母亲劝慰道:“母亲您别急别急。父亲不是嘉州衙门的推官吗?说不定正好又出了什么人命案子父亲只得去查去验了一时脱不开身这也是常有的事。“宋母埋怨道:“什么人命案子也不该把儿子的婚事撂一边呀。况且慈儿还刚刚金榜题名这可是双喜临门呢。天大的事他也不能不回呀。““母亲父亲要真是遇上什么人命案子了那可是人命关天啊。可不比儿子的完婚重得多呀!““可这花轿都快到了呀……“宋母话未说完只听外面高喊:“花轿临门新郎迎新!“宋母急切地说:“你看看你看看可怎么好哦。“三姑六婆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爷没回来喜事照办。天都快要下雨了总不能让新娘花轿在大门口淋雨呀新郎呢快快到大门口去把新娘子迎进来。“姑婆们就簇拥着宋慈往大门口迎去。
人烟稀少的山弯曲道天低云黑风雨交加。
泥泞的山道上一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风雨中急奔。
车驾上老家院浑身湿透疯了似的挥鞭破着嗓子哭喊着催马一张布满沧桑的脸上雨水和着泪水一起流淌。
宋府的婚礼正在进行之中。
司仪高声吟唱:“良禽择木而栖美玉须金石镶嵌吉日良辰愿天地为证媒妁为凭父母共贺亲友同庆成就一段美满姻缘……新娘入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忽然间从外面传来一种什么可怕的呼声全堂宾朋的心都骤然一紧。
肃静后只听是老家院带着哭音的破嗓呼唤着:“老夫人……老夫人……“一声近似一声地从外而来。
厅堂之内众人都是一脸惊恐连新娘也忘了礼仪掀去了红盖头。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深深的宅院外一个水淋淋的老人哭着喊着跌跌撞撞往里面来身后跟着一群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家人。
老家院终于跑进喜堂往老夫人面前一跪哭喊一声:“老夫人啊……“新郎宋慈搀扶着老夫人在亲朋们的簇拥下往外涌去。
除了杂乱的脚步声上百号人连呼吸都屏住了没一个出声。到了门前众人骤然止步上百双眼睛凝视着大门口一架像是要被大雨压垮的马车。
宋慈踩着一洼洼积水缓步上前。他在马车边伫立良久才伸手慢慢揭开被褥顿时就痛呼一声:“父亲!“亲朋们呼啦一声围向马车在雨天里跪成一片恸哭声惊天动地。
xx眼也在流泪……
绵绵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宋府迎亲的喜堂改成送丧的灵堂。灵堂前几位材夫在细心料理着给死者擦身换寿衣。宋慈和几个戴孝的亲人肃立一旁。材夫刚把老推官的内衣脱下一旁的宋慈忽然喊道:“且慢!“材夫们一怔住手了“少主人有什么吩咐?“宋慈上前:“哦老伯让我来吧。““唉何用少主人亲自动手啊。“宋慈不由分说走到尸前捋起衣袖细细地为父亲擦身换衣。宋慈目光敏锐对父亲遗体的五官、手掌、指甲等都一一作了细检。
为亡父换罢寿衣宋慈直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一旁垂泪不止的老家院。
老家院眼皮一抬正好和宋慈锐利的目光相接连忙避了开去。
材夫们抱着换下的衣服走出灵堂在门外高喊一声:“女眷进祭。““哇“地一阵哭呼声响起新媳妇玉贞和一大群女眷涌了进来在灵前跪满一地。
宋慈面色沉重拨开面前的亲人大步走出了灵堂。
老家院偷看着宋慈离去的背影面色不安。
夜至二更灵堂肃穆。堂上挂着白灯笼遗体周围点着长明烛供桌上燃着白烛高香、摆齐四荤四素哭累的亲人们东倒西歪地守着灵。老家院跪在一口燃烧锡箔纸钱的铁锅前不时地往里添着纸钱。
此时宋慈来了。
他向众人施了一礼:“诸位亲友家父不幸逝世慈为独子未及在父亲生前尽孝慈恳请诸位亲朋今夜务必容我单独守灵聊补儿子未尽的孝心万望亲朋们给个方便。“众亲人呆滞滞地看着宋慈却没一人起身离去。
宋慈把目光投向还没来得及脱下喜衣就披上孝服的妻子玉贞:“玉贞你先走吧去陪陪病倒在床的母亲。“玉贞答应道:“好。哦官人这么说了大家还是顺他的意吧。“说完扶起一位年长亲人走出灵堂。其他亲人们也跟着陆续离去。
老家院也起身欲走却被宋慈叫住了:“家院公你老身体要是挺得住就留下来陪陪家父吧毕竟你随家父三十多年了对吧?“老家院老泪纵横:“谁说不是呢。自从当初老爷救了我一命老奴一直相随着老爷都三十二年啦……“说着拜倒在老爷灵柩前悲声痛哭。宋慈冷冷地看着老家院。老家院感觉到了宋慈冷漠的眼光站起身来:“少主人您是有话要说?““这么说你心里也是早有准备了!““呃……该下的雨总是要下的!“宋慈语气沉重地问:“老家院我宋家待你如何?家父又待你如何?“老家院颤声道:“宋家对我恩重如山老大人如再生父母!“宋慈几乎把脸凑到老家院耳旁:“既然你还知恩知情那就从实告诉我家父是怎么死的?“老家院左右看了看轻声道:“老爷他……偶染风寒。““家父平日身体健朗又精通医道小小风寒何至丧命?““这……少主人老爷的确是偶染风寒不治身亡啊。“宋慈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胡说!家父分明是死于谋杀!大胆奴才为何不说实话?“老家院犹豫了一下:“不不老爷他真是死于伤……“宋慈没等老家院把话说完就怒不可遏地一把抓起老家院的衣领狠狠地一推。可怜老家院趔趔趄趄地扑倒在灵柩前。
“好你不说那就让我来替你说站起来!“宋慈强行将老人的头往棺檐上一按面对棺中遗体:“给父亲换寿衣的时候我暗中作了检验。父亲遗体遍体小疱肤色青黑双眼突出嘴唇破裂两耳肿大肚腹膨胀肛门红肿十指甲青黑虽经你擦拭掩盖但耳鼻眼角仍留有些许紫黑血痕。如此尸征分明是中毒而死你何以谎称家父是伤寒病亡?对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在暗中下了毒!“老家院跪倒在地“少主人老奴相随着老爷三十二年老爷视老奴如同兄弟一般恩重如山老奴对老爷更是感恩戴德忠心不二。少主人怀疑老奴下毒让老奴怎么面对老爷英魂啊……““要不是你亲手下毒那就是你有意代人受过!你不以实情相告我也照样拿你祭父!“老家院抬起一双泪眼:“老爷说过他的死因能瞒过别人却绝然瞒不过少主人的眼睛。现在看来果然让少主人一眼看破啊。““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老家院颤颤抖抖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对宋慈轻声道:“少主人老爷临终前给少主人留下遗书老奴本想待办完丧事之后再把信交给少主人的。““为什么要待丧事之后?““你读了老爷的遗书就会明白了!“老家院把遗书递到宋慈面前。宋慈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遗书。夜色如墨。宋慈急推房门前脚刚跨进书房老家院后脚就紧跟着为他把门关上然后守在书房门外。
宋慈在灯下拆开遗书顿时惊愕不已。一双泪眼朦胧似从书信纸面上映出了其父宋巩含泪伏案写信的面容。他嘴唇蠕动无声而吟如听得其父苍老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慈儿为父任推官凡三十余年审案断狱不下数百件从无失手。谁知老马失蹄花甲之年误判人命铸成了千古遗恨……“宋慈大出意外停顿了一会儿揉揉眼敛起神继续阅信。
遗书写道:“张王氏系嘉州一村妇嫁与农夫张三儿为妻。农忙时节其夫在山间劳作张王氏为夫送去茶饭——“村妇张王氏拎着篮子行走至地头将篮中饭菜及水罐取出招呼丈夫吃饭。
她被山坡的野花吸引上山去采花了。张三儿吃着午饭见瓦罐无盖顺手摘了几片植物叶盖着。瓦罐上的植物叶渐渐浸入茶水之中。
张三儿吃罢饭取水罐咕咚咕咚地大喝了几口放下瓦罐重新取那植物枝叶盖在罐口上又下地干活。
张王氏采得一捧山花回到地头“这花好看吗?我把它采回家用水养着半个月都不会凋谢的。“张三冷声说:“花插半月不凋谢女人能不能守半年妇道不出丑?“张王氏惊诧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张三儿生硬地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少和你那表兄王可勾搭免得让村里人见笑。““你!整天疑神疑鬼真后悔嫁给你这样的男人!算了懒得跟你说!“张王氏扭头气呼呼地下山走了。
他们夫妻这番对话被一个偶然路过的村人听得清清楚楚。那人暗自窃笑着正要离去忽听张三儿一声惨叫惊回头只见张三儿捂着肚腹滚在地上。他赶紧奔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张三儿口吐白沫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淫妇……毒……“身子一挺死了。
不多时推官宋巩随村人来到现场。披头散发的张王氏赶来一见此状“啊“的一声昏过去了邻里赶紧以土法施救。张王氏终于缓过气来呻吟道:“我下山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呀怎么走得那么快呀天哪……“宋巩蹲在尸体前仔细验尸边验边向书吏报唱:“男尸体壮。腹部有小疱成片服色青黑双眼突出嘴唇微裂。两耳略肿肚腹膨胀肛门肿胀十指甲青黑耳鼻眼角有紫黑血流出……“宋巩取一根银针插入尸体喉头稍顷拔出银针呈黑色。又走到瓦罐前随意地将盖在瓦罐上的植物枝叶往旁边一拨捧起茶罐晃了几晃尚有剩水。将瓦罐交书吏轻声吩咐道:“好生带回衙门去找条狗试试。小心别倾了罐内的一滴剩水。“报案的村人挨近宋巩轻声道:“张三儿死前留下过半句话呢。“宋巩问:“什么话?“村人瞥一眼张王氏扯了扯宋巩。宋巩会意随那村人走到一棵大树后去。
张王氏问道:“宋大人我夫到底是怎么死的呀?“宋巩厉声道:“是被毒死的!“张王氏一听一声惊呼又昏过去了。
夜已深沉。宋慈在书房看着父亲的遗书。
宋父在遗书中写道:“当时验尸确定死者中毒而亡。又将剩余茶水喂犬犬饮后当即倒毙。目击证人亲耳听见妇人失德而引起的夫妻争吵更有邻里佐证张王氏与表兄王可过往甚密。当日将王可拘传到案王可也当堂供认与张王氏的通奸之实。既有通奸情节还有目击旁人更有下了毒的剩茶为证纵然奸夫淫妇拒不招供投毒谋命本案却也铁证如山。依大宋刑律判张王氏通奸失节谋杀亲夫处以凌迟;奸夫王可通奸谋命斩首示众!“读到这里他忽感轰然一声浑身一麻手一松遗书飘落在地。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弯腰去拾起遗书再读下去。
遗书上写道:“此案过去三年父偶尔得知当地山上长有一种剧毒野草名为断肠草其毒性更甚于砒霜。为父继而又从当年剩水的瓦罐中发现了两片早已干枯的断肠草叶。为父重新审阅当年案卷才发现张王氏与王可通奸杀夫一案中存有一大破绽。要是张王氏预谋毒杀亲夫又怎么会蠢到把毒下在她亲手送到地头的茶水之中啊?冤魂在天宋巩死不足以弥补误判之罪啊!“宋慈痛苦不已起身向外奔去用力拉开书房门却见老家院正堵在门外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强忍着悲痛伸手在老家院肩头按了一下。老家院心领神会让过一边。
宋慈跨出书房步履千斤地往灵堂走去。父亲的话音在他耳边回荡着:“为父断狱失察铸成冤案。一世清名毁于一旦。纵然追悔泣血对死者何益?惟有一死谢罪方可告慰屈死的冤魂啊!“宋慈跨进灵堂伫立在父亲的灵柩前凝望着棺中亡父的面容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涌出。父亲的嘱言又如空谷之声在灵堂内回荡着:“慈儿常人有过改之为善刑官出错事关人命父谢罪自决别无牵挂。宋慈金榜题名、喜迎新人的双喜之日父亲宋巩却因错判人命而以死谢罪临终前留下了不许儿子涉足刑狱的遗命。忽然又传来好友孟良臣梅城遇难的凶讯。经宋母开导宋慈毅然带着英姑和捕头王奔赴梅城以令人叫绝的检验手段使隐藏在迷案幕后的知州卢怀德原形毕露。宋慈与岳父薛庭松联手使两任知县被害的真相大白。宋慈声名鹊起从此走上了刑狱审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