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坐在家中的韩絮筝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女孩走了以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更懒了。他甚至懒得去打电话叫外卖，即使自己已经很饿了。
这是他今天点燃的第四根烟。
全身懒懒的，没有力气，对眼前的一切极度厌倦……自己是病了么？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至少没有现在这么烦躁不安。
一天天地，生活就这样颓废下去。他甚至已经有几天没去Lilina那里了。
还好，那件事Lilina没有受到什么大刺激，和她解释之后就没事了。倒是那些破照片把韩絮筝自己还原到以前的生活里去了，一个人，没有人做饭，没有人在旁边走来走去，没有人说抽烟是不好的……
其实那件事情也并不是朴橙橙的错，她好像也应该是个受害者。
该死，一个笨得像猪一样的女孩，自己还想她做什么。
烟雾缭绕中他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因为这个喷嚏他郁闷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习惯性地站起身来，去冰箱里找方便面。
冰箱上还贴着女孩留下的花花绿绿的标签，上面细心地在文字旁配有可爱的简笔画。
他觉得那个可爱的小小番茄长得和女孩傻傻的脸很像，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打开冰箱，里面不再是单调的方便面，而是满满一柜的蔬菜。
在冰箱的内侧也有同样的贴纸，各样蔬菜的搭配她似乎也都周全地想到了。完全不管除了她自己以外另外一个人即使是看到贴纸也是不会做出熟菜的。
韩絮筝的嘴角再度上扬，而他的表情随即又再度凝固。
自己竟然在笑？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
多久了呢？
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他良久地站在那里，望着冰箱里满眼的绿色出神。
头怎么开始疼了。
怔了半晌，他最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灭掉了手中的烟，拖着虚弱的身子勉强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放学橙橙走的是最早的，因为她有了新的兼职要做。
她的新工作是在西街区附近的一家小超市当收银员。虽然薪水少了一些，条件也很苛刻，但是现在的橙橙无法计较那么多了。
“一共50整，找您5元，请您走好。”
穿着工装的橙橙在收银台前笑容可掬地望着每一个顾客。
韩絮筝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向远去的顾客笑着点头，那个小小的担心的念头又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关心他呢？不是已经被他凶巴巴地辞退了吗？
“朴橙橙！你发什么愣！客人在等着呢！”恰巧一个女主管走了过来，看到她在发呆，而收银台后已经排了一小列队伍，不由火冒三丈地大声训斥道。
“啊，是是，对不起……”橙橙反应过来，连忙继续为下一个顾客打包。
“真是的，下次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就解雇你！”那个丑陋的女主管在一旁恶狠狠地瞪着她。
橙橙忙乱地收拾着台上的物品。她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点像青蛙呢。
……
“又是你。”
短暂的静默后，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橙橙听着耳熟，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韩絮筝站在她面前，一脸的憔悴，却在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她。唉呀，为什么每个人对自己都是凶巴巴的呢？
“噢，噢……你是来买东西的么？”橙橙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一个大大的购物袋，汗津津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你不在学校，竟然在这里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韩絮筝的脸上依旧冷漠，但是却多出一丝愠怒。
“你没来上课，怎么知道我不在学校？莫非……”橙橙惊讶地看着他。
韩絮筝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哼了一声，把手中的袋子重重地往收银台上一放：“结账。”
那一瞬间橙橙似乎看到他的脸上微微红了一下。
“这是什么？”橙橙奇怪地望着这鼓鼓的一大包。
“杯面。”
上帝！又是速食面！橙橙几乎要昏厥过去了，难道他没有听说过，经常吃杯面会使杯子内壁上的食用蜡附在内脏上吗？日久天长，受害的是身体呢。
“你就不能换点别的吃吗？”她哭笑不得问他。
“你在这里要站几个小时？”韩絮筝突然问她。
“一般要到晚上九点钟关门的时候……”
“能拿到很多钱？”
“运气好的话，一个月可以领到500元……”橙橙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韩絮筝盯了她几秒钟，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橙橙一惊。后面排队的顾客也停止了抱怨，惊奇地看着这两个外型很般配的帅哥美女。
“跟我走。这样的工作你也做么？”他说着就要把她向门外拖。
所有的顾客全部安静下来，在附近购物的人也都停下来，齐唰唰地看着两人。
“放开我！你再这样下去我又丢了工作了。”橙橙拼命地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惜她的力气只有那么一点，和韩絮筝比起来，差的实在太远了。
“我给你加付这里的工钱，你还回去给我当家务工，这是不是不会影响到你未来的工作了。”韩絮筝边说边把她继续向外拉。
噢？怎么天上会掉下这样的好事？有没有听错啊，这个家伙那天还大嚷着再也不要见到自己呢。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目前看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他也要分清什么场合啊，就不能用温和点的方式说嘛，5555，T_T……橙橙欲哭无泪地想。
而且，他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喂，你想干什么！？”女主管带着两个保安追上来，拦住了他们。
“干什么？这家伙是我雇来的家务工，她不在家里干活儿却跑到这里来挨骂，我现在要把她带回去有什么不对么？”韩絮筝停下来，冷冷地看着他们，仍然牢牢地捉着橙橙的手不放。
“可是她现在是我们的员工，和我们签过合同的。”
“有合同吗？在哪里？我不信。”韩絮筝不客气地把话逼回去。
“你不信？合同现在还在我这里，你自己拿去看！”女主管咄咄逼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纸，甩在了韩絮筝面前。
韩絮筝放开了橙橙，接过那张纸，连扫都没扫一眼。他的目光始终冷冷地盯着那个女主管。
该死，自己的头好疼，怎么回事。女主管的脸在他的视线里竟然有点模糊。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站稳。
“怎么样？你看清楚了没有？”女主管得意洋洋地望着他。
韩絮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迎着她的目光，之后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只听见“刺啦”一声，合同在他的手中被撕成了两半。
橙橙愣愣地望着他。
——他撕的动作帅呆了。
该死，自己的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竟然是这个念头。
“你！”女主管又惊又气。
“我怎么样？”韩絮筝的眼底多出一丝轻蔑。
这下完了，他们不会放过他的，韩絮筝，你是个大笨蛋！T_T
那一刻橙橙着急得几乎就要哭出来。
“这家伙是来找事儿的！”两个保安挤上前来，凶神恶煞般得冲韩絮筝吼道。
“没错，我找的就是你们的事儿！”韩絮筝不理会他们的恐吓，慢条斯理地从橙橙的上衣口袋里夹出一个学生证。
他什么时候看到自己口袋里放着学生证的？橙橙惊讶地想。
“你们都瞪大眼睛瞧好了，这个家伙还在上学，她还是个未成年人。你们属于非法雇佣童工，童工，懂吗？”他晃了晃手里的学生证，冷冷地说。虽然他都有点站不稳了。
主管和保安没想到韩絮筝会来这一手，不由同时一愣。
“工钱不和你们算了，人我带走了，这次便宜你们了。”他淡淡地扔下一句话，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拉着橙橙有些摇晃地走了出去。
门外是毒辣的阳光。
奇怪，怎么会觉得有点冷呢？……怎么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你……”他转过身来，看见橙橙直盯着自己，带着一脸的惊愕。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金子吗……”他凶凶地吼道，而这句话的后半句却没吼出声音来。
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模糊，身体软绵绵地只想向后倒，那笨女孩好像在喊什么，可是他听不见……
筝，我等你很久了哦。
云的深处，一个笑容宛若出水芙蓉。
Lilina，是你吗？
他从一片深水里站起身来，摇晃着向她走去。
我们一起走吧，到那个开满栀子花的地方去。
她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去。
他恍惚地点着头，去拉她的手。
然而这一切忽然停止了。
不行，好像我不能带你走了，听，有人在叫你的名字，筝。
Lilina消失了，带着那样的笑容，消失了。
他绝望地要去拉她的手。
“韩絮筝，韩絮筝！”
韩絮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雪白的房间里。
原来是梦。
橙橙见他醒来，才呼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哪里？”韩絮筝看见手腕上扎着的针，警觉地坐了起来。
“医院啊。”橙橙连忙按住他，没让他起来，“你突然就晕倒了，我只好打电话找救护车把你送到这里来。吓死我了，你现在还不能起来啊！”
“检查的结果是什么？”韩絮筝浑身一震，急忙问。
“只是着凉了高烧而已，你不必那么着急。”橙橙安慰地拍拍他。
“没有别的？”他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
“你还希望有点儿别的吗？”橙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里乖乖打针，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韩絮筝松了口气，又感觉到头晕晕的。
“你怎么还不走？”沉默了半晌，他又问。
“我走了，你怎么办？”橙橙倒着水，头也不抬地说。
“你还没有开始重新成为我的雇工，你现在可以走。”他看看一旁挂在支架上的吊瓶，淡淡地说。
“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他仰起头，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不要逞强了。我不会走的。”橙橙打断他的话，把水杯递给他。
“我不想喝水。”他不快地扭过头去。
“那我削苹果给你吃。”女孩立刻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苹果和刀子。
她歪着脑袋认真削苹果的时候倒是很可爱。他心里这么想。而说出的话却依然是冷冰冰的，“这里是医院，在这里我又不会给你工钱，你留下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我自愿的，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橙橙依然在专注地和苹果皮对战。
唉，早知道削苹果这么难，以前多多练习一下就好了！以前自己吃苹果的时候很少削皮的……T_T
韩絮筝心烦意乱地盯着天花板，头依然有点晕。不知道为什么，很少发怒的他面对这个家伙，却总是动不动就想冲她发火，但有时又会感到很没脾气。让自己如此不冷静的人，她还是继Lilina后的第一个。
“削好了！”她终于完成了她的工作，欢快地把它捧到他的面前。
“你基本上已经把它削没了。”韩絮筝哭笑不得地看着被她削成歪歪扭扭状的苹果，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
今天是周末，也是Lilina接受手术的日子。韩絮筝一早就骑着车带着橙橙奔向医院。
“听着，不准把我那天住院的事情告诉Lilina，记住了。”临进医院大门的时候，韩絮筝特别交待她说。
“为什么？”橙橙奇怪地问。
“没有原因，想死的话你就说说看。”正上楼梯的韩絮筝转过头来，淡淡地说，但是眼睛却凶巴巴地瞪着她。
“好啦……不说就是了……”橙橙只好点点头。这个家伙，不想让Lilina担心也不用故意隐瞒这样的小病吧，况且干吗每次都要用其他的事情来威胁我啊，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