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七岁前夕的奇遇

“嘀零零~~~~~~~~~~~。“

“嘭!“我总能够在闹钟第一声响起的时候,把它止住。多年的“半孤儿“似的独立生活,可不是盖的。

“咦,妈妈昨晚又没回来?“我打开她的房门,床上被褥没有一丝睡过的痕迹。好在这种通宵不归的事情,我早就习以为常啦。

“嗯,今天要给妈妈做海带汤,“我拍拍脑袋,“熬夜的人喝海带汤是最好的啦。“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庭的小主妇,难道这个角色不是应由妈妈来担当的吗?呜,大韩民国的未来,难道就是这样磨炼出来的吗?我一边套上白色体恤、牛仔裤,一边嘀咕。

今天是暑期工的最后一天,不能再迟到啦。

五月的清晨,如巧克力一般甜蜜。

我踩着自行车来到木犀山。这是瑞草县的富人住宅区。山上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着一座座花园洋房。我的工作就是把当天的晨报,挨家挨户地塞进他们的信箱。

“你脑袋短路啦?难得的暑假,居然不在家睡懒觉,跑去送报纸?“咏儿知道我做这份暑期工时跳了起来——活像大白天见到了鬼!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清晨的美好呢?清新的、湿漉漉的、带有泥土香味的气息,啊——我爱死这种味道了!清晨的天空是最清澈宁静的。

在这么蔚蓝的天空下,还有什么烦恼不能化解呢?

“韩爷爷早!“

“哦,呵呵,你好啊。“韩爷爷回过头,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

韩爷爷是这里A栋1户的住户。听咏儿说,他可是瑞草县最有声望的人物哦。但是……我望着他有点弯曲的背影在想,韩爷爷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每天早上只有他一个人出来散步呢?他的家人呢?

“哎呀,要死,金贞熙,你又在八卦人家的事情了!“

我晃晃脑袋,继续干最后一天的暑期工作。

“咦,妈妈好像还没有回来。“一身臭汗地回到家。果然,桌上的海带汤都丝毫没有动过。

我按下电话留言录音。妈妈疲惫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贞熙,妈妈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医院出了事故……嗯,晚上我要吃海带汤哦。“

天啊,到底谁才是母亲啊。我认命地去拿毛巾,还是先去浴室洗个澡再说吧。

“嘀——贞熙。我是朴阿姨。我做了紫菜包饭,你晚上要过来吃哦。下午你没事吧?代我去左同大厦24楼B座,做两个小时钟点工吧。拜托,我的好贞熙,小贞熙……八点钟一定要到哦。钥匙已经在你的邮箱里了。这是最后一次啦。晚上见。“

什么!又是最后一次!已经好几次了!

巧克力般甜蜜的清晨,立刻变得黑压压的。厕所的水桶和拖把,像魔鬼棒一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从信箱里面掏出钥匙,我踩上自行车出发了。

打开左同大厦24楼B座大门的那一刻,天!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侏罗纪公园还是酒鬼俱乐部?爸爸,请告诉我,这是人住的房子么?还是我走进了猪圈?

或许关上门、再打开一次,就会焕然一新?

结果……咳,我远在天国的爸爸,现在大概正睡觉吧。

谁说善良是美德来着?这个人一定是傻子!我一边悲哀地想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干起活来。

这是我见过的最最脏乱的公寓,却也是最最奇怪的地方。厚厚的帘幔把房子遮得严严实实,五月的早晨,已是阳光普照,室内却是黑乎乎的,说不出的压抑。我走到窗前,用力扯起帘幔,往一边拉去。“哗——“一声,阳光迫不及待地流泻进来,撒遍室内每个角落。终于,我看清了这座公寓:整座房子,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没有黑白以外的颜色、没有照片一类的纪念品,甚至床铺都是干干净净,没有睡过似的;唯独一地的酒瓶和凌乱的浴室,提醒着:有人在这里居住。

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独居的男性吧。我爱八卦的癖好,又开始发作了。果然,浴室里的剃须刀和唯一的一支牙刷,证实了我的猜想。

将整座公寓布置得只有黑白二色的男子,应该是冷酷异常的吧?

一地的酒瓶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不见一点阳光?

或许他曾经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受了伤,才这样折磨自己?

那又是什么样的伤痛,可以把一个人折磨成这样子?

就这样子,慢慢打扫,慢慢猜度。与其说是打扫卫生,不如说是慢慢寻找任何证实我的猜想的证据。

一个小时后,猪圈焕然一新!但是我的猜想却没有任何收获。不过我最后证实了两点:

第一,金贞熙是打扫卫生的天才!这一点毫无疑问啊,哈哈!@#W$%^化腐朽为神奇,变猪圈为房子,yeah!*^_^*

第二,这家的主人一定是一个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的男性公民,而且还嗜好喝酒。

呵呵,我站在大厅正中央,对着空气扮了个鬼脸。随后,啪~~~向后一仰,刚好倒在沙发的怀抱里。立时,身体被软软的海绵包围,好舒服啊!揉揉酸痛的肩膀,我喜滋滋地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渐渐的,视线定格在那个超豪华的浴室——移不开了!~

我发誓,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我的腿站起来,带着我走向浴室。我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从我懂事起,便跟着妈妈到公共澡堂洗澡了。那个雾气腾腾、人人(当然是女人啦)都坦诚相见的自由空间,曾经带给我不少乐趣。可是人家现在是少女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开始变化了。这种变化带来的直接后果是,每次和妈妈去澡堂,总是躲躲闪闪的,生怕别人多看自己一眼,好难为情啊!我最大的愿望,是拥有像咏儿家一样的私人浴室,独立的、能够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洗澡的浴室!可我眼前的这个浴室,是咏儿家的2倍大,N倍漂亮!

“金贞熙,你真没出息,居然对着一个浴室流口水!“然而,这个贝壳形状的、巨大的浴盆,闪着珍珠色的诱人光芒,还有全玻璃的透明洗脸盆,贝壳做的香皂盒子,真是太漂亮啦!我听到一个蚂蚁大的声音,在心底里某个角落响起:贞熙,洗个澡怎么样?渐渐的,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贞熙,洗个澡吧,洗个澡吧……轰隆隆地震破了耳膜。不会有人知道的;还有一个小时,主人才回来呢;放弃这个机会,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啦。想着想着,我开始挪向浴盆……

等意识回到我脑袋中的时候,我赫然发现,自己早已经舒舒服服地浸泡在热水中了。少女曼妙的曲线在水中若隐若现。

又没有抵住强烈的诱感。我羞愧地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还是尽情享受一番吧。反正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幸福地踢踢腿,听着悦耳的水花声。小时候干瘦的大腿,已经被羊脂般的细腻所取代,胸前的微微隆起……在澡堂子里面,我总是如小老鼠弓着腰、猫着胸,作贼似的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欣赏自己的身体,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如此美丽……

如果时光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过去,我绝对会不惜一切去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事实上,在听到朴姨的电话录音的时候,我就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但是,我还能回去吗?当然不能!因此,而今,我只能再一次地回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我绝对料想不到会发生的、我这辈子最羞愧的情景。

也许我是被喜悦冲昏了脑袋,或者是浴室的水声,淹没了我的听觉?我居然没有注意到外面开门的声音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只要这个时候,我把脑袋往右边转30度,或者拿眼角瞥一下浴室的玻璃,我就一定能够看到外面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踉踉跄跄地走向浴室!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当时我正喜滋滋地在欣赏自己,享受这个美妙的时刻。我竟然完全忘记了身处何方!直到门被戛然打开的那一秒,如一记闷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脑袋。我看到眼前有许多金星往下坠落。爸爸!请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我在梦游!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或许我才是不速之客吧),使劲眨眨眼睛。我那个在天堂的老爸,此时竟然还没有起床!

“啊~~~!!!“

我确信我的尖叫声,穿破了左同大厦24楼B座的屋顶(24楼是顶层),穿破云层,冲上云霄!我甚至感受到了咽喉里面的小舌,也在不住地颤动!

奇怪,这个男子始终昏昏沉沉地站在我的对面,呆呆地看着我和我的各种奇怪姿势。我的雪白的身体、甚至尖利的喊声,都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反应。

我回过头,愤怒地瞪着他。虽然真正的不速之客是我,虽然我不该随意借用浴室,虽然我有一万个不对,但是这种情况下,难道他不是应该立刻回避吗?这样瞪着我是什么意思嘛!

我相信自己此时的眼神,如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咻咻地射向他,穿透他的五脏六腑!可是这个男子,确切说是少年,仍然木木地站着。

是被我的尖叫声吓到了吗?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已经进入深度醉酒状态。不记得哪本书上这样说的:第三层醉酒,即深度醉酒状态,当事人无意识,处于半昏迷状态;四肢酸软无力,脑筋反映迟缓,没有思考能力!

难不成这家伙……

天晓得,我是哪辈子倒的霉啊,赤身裸体地糗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却还要担心他的安危!

突然,这个人的眼睛开始有了反应:由黑色变成褐色,由褐转灰,由灰转绿……

大灰狼啊~~~~~~~~~

我回过头,双臂环在胸前,抱紧自己。雪白的皮肤变得红红的,滚烫滚烫。

我听到身后的人一步步挪向自己!该死!不是说四肢酸软无力吗?这家伙应该像烂泥一样瘫在门口才对啊!可见,许多医学报告都是唬人的!

千万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爸爸,呜呜,救救我!妈妈~~~~

我应该怎么办呢?我该站起来逃走吗?那不全被看光光了吗?走?还是不走?他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的身体在不停地抖着。手脚又一次脱离大脑的控制,软绵绵地根本动不了!噢!上帝!~

这时,我听到身后一声响亮的打嗝声,然后是“哇——“。

立刻,我觉得脑袋上湿漉漉地淋了一头,慢慢的滑到滚烫的背上,有些随着头发,流到了脸上。一股子冲天的酒味,顿时弥漫开整个浴室!

我呼地转过身,也顾不了羞不羞啦,只见那小子张着鳄鱼般的大嘴巴,在我的头顶,吐得酣畅淋漓!

“哦-哦!“又一声响亮的酒嗝之后,一坨黄乎乎的东西,伴随着绿色的菜叶、白色的米饭,沾上浓浓的口水,“啪“一声正中我的鼻子,继而迅速地滑进嘴里!

啊!我要疯了!我彻底崩溃了!

刚才还祈祷掉进下水道、与忍者神龟们做伴的我,现在恨不得变成大白鲨,把眼前这个变态、疯子、酒鬼,撕得稀巴烂!

然而,我的厄运似乎并没有就此而结束。

醉鬼终于满意地闭上了嘴巴,似乎还咂叭了两下。接着,他老老实实地回过身,向门外走去。正当我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只听门外一记闷声,一个沉重的东西砸在了地板上。我起身跑到浴室门边,抓起一条浴巾裹好,冲了出去。我看到那家伙像一只虾米,痛苦地蜷曲在地板上,然后没有了动静。

该不会死了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走到他身旁,蹲了下来。

喂,你,醒醒!

没有反应,只听见我自己空荡荡的声音。

试着手指伸到他的鼻孔附近一探:天啊!我触电似的缩回了手:居然没有呼吸啦!

摔死了???不会这么巧吧~好的不中坏的中,难道真的被我咒死了?

我低下头贴近他的胸膛,努力寻找心跳的声音。依然是没有动静!

呜呜!人家会怎么说?16岁少女入室劫杀一名少年?

这个人,就算要死,也是醉死的,或者醉酒摔死,和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一定要救他!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可不能毁在一个醉鬼的手里!

打求救电话?但是等到医护人员来到,说不定他早就见上帝去了。不行,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我的脑袋飞速地转着:也许是他酒精中毒,导致大脑暂时缺氧呢?

突然,人工呼吸四个字跳入我的脑袋!

人工呼吸?怎么做?怎么做?我努力搜索着脑海里面的记忆,对,曾经有一次,我看到妈妈……

我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使出吃奶力气,把这家伙扳平、躺直了。天啊,这个庞然大物,一米八五的身高,起码是我3倍重量的体重!搞定以后,我已经是气喘嘘嘘,大汗淋漓了。接下来,我三下五除二地迅速松开他的衣领。老天,第一次为异性宽衣解带,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忍不住自嘲。Faint!金贞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松放松,准备开始做人工呼吸!

真的必须去碰这张臭烘烘的嘴巴?

我睁大眼睛,恐怖地看着他。只见他嘴巴周围的胡髭还粘着刚才吐出来的汤汤水水呢!

上帝,少女的初吻应该在皎洁的月光下,情意绵绵地与心上人先对视10分钟,然后拥抱,然后~~~~。而我的初吻,居然要献给一个陌生的醉鬼!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等一等!其实……这个家伙……蛮好看嘛!第一眼看上去,非常冷酷。但是细细看下去,才发现是轮廓深,导致这样的错觉。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如天使一样无邪,黑色的鬓发凌乱地散在脸颊周围,性感极了!

咳咳,不能再耽搁了!

我扳开他臭烘烘的嘴巴,低下头去……一下、二下、三下……

尽管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急救训练,可是从小在妈妈身边长大……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看过猪跑嘛^_^。

必须承认,这家伙的嘴巴很臭,而且是非常非常得臭!但是……原来人类的嘴唇可以柔软得像花瓣一样呀!

渐渐的,那家伙的手开始有了温度,嘴唇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我欣喜若狂,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仿佛沉睡了100年,满意地翻了个身,他会爱上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么?我紧张极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

可是,1分钟以后……

“K~~~~~~K~~~~~~~~~“这家伙居然打起了呼噜!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痛苦极了,摸着红肿的嘴唇。我的初吻,居然献给了这样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以及他臭烘烘的嘴巴,虽然人长得是不错,可却是我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耶!他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若无其事地呼呼大睡!

天,谁能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终于忍不住了,哇——眼泪像出闸的洪水一样,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哭声、呼噜声和在一起,竟然组成了一首奇妙的奏鸣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把所有的委屈、惊吓都发泄出来以后,我觉得好受多了。

这个家伙,居然还是睡得死死的,真拿他没办法。

他睡觉的时候好看极了。我痴痴地看着他,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啊~~!傲慢挺直的鼻、薄削漠然的唇微抿着……他并不是十分英俊,但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俊魁冷傲却又天真无邪的气质,即使在熟睡的时候,依然抢眼得让人无法忽视!我承认有那么一小会,完全忘记了刚才所有的委屈。

他就是那个奇怪的人吗?

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睡觉时候依然紧锁眉头?

他醒来以后,会记得所发生的一切吗?

他会记得他看到了什么吗,以及……想着,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滑过他的唇。

忽的,电流从指腹传来,流进我的身体。一种16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异样的感觉,从心底里泛了起来,整个人立刻柔软了下来,只想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他。

糟糕!几点钟了?朴阿姨肯定着急了,她不会来这里找我吧!

惨,我迅速起身跑到浴室把自己冲洗干净,还仔仔细细地将浴室里面的秽物都清理掉。

也许,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其实他根本没有清醒过嘛。或者他把刚才的事情权当作一场梦了?

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他,再见了,奇怪的醉鬼!我一边小声说道,一边轻轻地关上了门。

经过刚才的一惊一咋,从左同大厦出来,我开始觉得自己虚弱极了。

我想念自己的大床,

我要大睡一天一夜,

我要忘记所有事情。

可是,一想到忘记,我的心情却低落到了尘埃里面去了。

“妈,我回来啦。“我无精打采地脱了鞋子,朝卧室走去,“妈,你和朴阿姨说一声,她的紫菜包饭我不想吃了。我要睡觉,你别来吵我哦。“说着,便进了卧室。

剩下妈妈一个人,惊讶地瞪着我的背影。

17岁的前夕,暑假的最后一天,非同小可的奇遇,还有我的初吻……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