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水菊—善变,固执,无情的你

你真的爱我吗?

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别再说那么多,老老实实地跟我结婚如何?

一个月后,怡静在监视自己的人陪同下,来到了姜信宇的办公室。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是办公楼停车场花坛中盛开的蓝色水菊。突然,怡静脑海中闪过这种蓝色小花所代表的花语。

善变,固执,无情的你。

这种花刚刚开放的时候是青色的,然后经过淡绿色的蜕变后最后居然会呈现出一种粉红色,正因为如此,‘善变’这个词才会如此适合这种花。也许这只是偶然的巧合吧,怡静觉得此刻自己正要去见的那个男人,这种花的特征实际上就一目了然地概括出了他的性格。现在,这个在外人眼里以自己未婚夫身份出现的男人,就是如此地善变,固执,而且无情,怡静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如此冷漠的人了。

“室长现在业务十分繁忙,请问您有预约吗?我如何向室长通报呢?”

面对信宇办公室门口的女职员的提问,怡静稍稍犹豫了一下。当然,她并没有事先预约,如果今天不是那个老巫婆说已经选好了吉日,她也没必要慌慌张张地跑到姜信宇这个恶魔的办公室里来。尽管可以借去未婚夫办公室的机会走出那个牢笼一般的家出来透透气,但是怡静的确很讨厌这个让她完全丧失了人身自由的男人。

“请你转告他韩怡静来了,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他。”

很快,好像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已经同意接见她了,只见那名女职员带着略显惊讶的表情为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透过打开的房门,怡静看到了正趴在书桌前翻阅文件资料的信宇。

“哟,我的未婚妻,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大驾光临鄙人的办公室。”

信宇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边笑边说道。真是怪事,就在一个月前,怡静还觉得他的微笑价值千金,可现在,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她已经开始害怕看到他的这种微笑。因为现在她已经了解了,每当这个男人露出这种微笑时所伴随的那种残忍无情。

“不要那么叫我,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对于怡静这句明显充满愤怒的话,信宇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按下电话机的免提按钮对秘书说道。

“给我送两杯茶进来,还有,十五分钟之内不许任何人打扰我们。”

十五分钟,就是说他能够腾出来给她的时间只有这么点儿,不过也好,反正她也根本没打算跟他说几句话。

秘书端着两杯茶走进办公室,对于眼前这个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勤奋的室长办公室里的女客人,秘书用一种满是好奇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秒钟,然后便退了出去。紧接着,信宇便先开了口。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我知道你还很生我的气,那么你大驾光临这里的原因是?”

“我有个请求。”

“看你的表情不像是女人有求于男人时的样子啊。”

男人将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朝怡静走来。自从一个月前他强吻了自己之后,怡静就很怕他走近自己,于是她本能似的后退了两步,同时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无所谓,反正你也没把我当女人看。还有,我可事先警告你,不要靠过来,如果你再和上次一样像头狼似的侵犯我,这次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会大声喊,或者拼命用力踢你的小腿,反正我今天穿了很尖的高跟鞋来。”

此时信宇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你现在这是在威胁我吗?可笑’,不过这个表情也不过是一闪而过,随后仍旧是那张严厉的脸。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姐姐,不对,应该是未婚妻,一个月以后你就会正式成为我的女人了。有一点我一直很纳闷,你到底为什么对我生那么大的气呢?静珍已经全都告诉我了,你从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起就喜欢上我了,那你又何必一脸怒火,怒发冲冠似的瞪着我呢?”

尽管怡静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此刻她觉得有股热热的感觉随着血液涌上自己的两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灼热。他一定看到我的脸变红了吧?即便自己的双颊已经由于害羞而涨得通红,但她还是对他说出了自己生气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无视我的人了!虽然从我出生到现在的将近三十年里,那个老巫婆和我的家人一直无视于我的存在,但我并不想让自己今后的岁月也在别人的无视中度过,可你现在却是彻彻底底地无视我!”

“我无视你?”

就在信宇对她的话感到一阵迷茫的瞬间,怡静用确定无疑的口吻反问他说道。

“到现在为止,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吗?”

她可以对天发誓,这个男人从来就没跟她说过一句结婚吧,或者请求她嫁给自己之类的话。对于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到后来对他的厌恶,甚至憎恶,这其中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的,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对她的无视,那是他对她彻底的无视。明明结婚的当事人是他和她,但他却没有向她求婚,而是向她的监护人,也就是那个老巫婆,还有她的父母,请求他们同意把她嫁给自己,即使他明明知道韩怡静是那么地渴望和向往自由,却仍旧选择无视这个事实。

信宇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朝怡静露出一丝坏笑。

“这么看来似乎的确存在这样的问题啊,那好吧。”

“什么叫好吧?”

只见信宇忽然正色对一脸狐疑的怡静说出了下面这句话。

“韩怡静小姐,我们结婚吧。”

可是接下来怪事发生了,虽然信宇是在怡静质问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她关于结婚的意见之后才说出这句话的,可怡静生硬的表情却变得更加生硬了。他妈的,难道求一次婚对他来说就那么难吗。

信宇马上又换了一种方式,脸上还带着冰淇淋般甜腻的笑容。

“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次的用词和语气似乎比前一次好了一些,怡静的表情也稍稍松弛了一点儿。但是从她那可爱的双唇中吐出的回答却和信宇的设想截然相反。

“谢谢你,不过我决定拒绝,我不愿意嫁给你。”

“为什么?理由说出来听听。”

信宇似乎意识到如此下去的话,恐怕两人的对话会远远超出预计的15分钟,于是他舒展了一下后背,长出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怡静忽然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对正在抬手看表的信宇提出一个问题。

“你爱我吗?”

怡静边问边用表情向信宇示意——我早就知道你的回答,所以别想拿谎话来骗我。而信宇显然觉得她的表情很可笑,于是带着略显嘲讽的语气反问道。

“如果我说爱你,你就不会继续在这里废话,会老老实实地嫁给我?”

一张嘲弄爱情的脸,一张明显写着‘我根本不需要爱情’的脸,就是这张脸,让怡静突然对自己感到很困惑,为什么自己会在十年的漫长时光里一直爱着这样一个男人?怡静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心中一阵苦涩,于是她边摇头边回答道。

“不,就算你说爱我也没有用,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

“这话实在是太伤人了吧?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没有说真话呢?”

眼前这个男人仍旧带着一脸的轻蔑,怡静突然很想伸手用自己的指甲在这张脸上留下一道道伤痕,但是,她忍住了。毕竟此刻因为某些原因而有求于对方的人是她。

“我想,也许你现在是因为我拒绝嫁给你而忘记了我是曾经爱过你的,或者你仍旧从心里看不起我,无视我,不过我的的确确是爱过你的,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直到现在,尽管不能经常见到你,但在暗恋你的这十一年间,我一共用关注的眼神看过你四十三次,你认为我会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直到你在奶奶大寿那天晚上称呼我为‘傻瓜’为止,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一次都没有,那么你现在说你爱我?恐怕现在有只狗路过都会被你这句话笑死了。”

在谈话刚刚开始时,信宇一直是怀着一种捉弄怡静的心情,这种心态也完全反映在了他的表情上,而现在,一丝严肃的神情开始逐渐出现在他脸上。四十三次?听到这个数字,他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皱。

“四十三次?你是一次一次计算出来的?”

“哼,要想见你简直难如登天啊,所以每次有机会见到你,我都会在日历上画下一个记号,这也是单恋的威力。”

也许是今年已经二十九的怡静不再如当年少女般腼腆吧,她居然主动坦白了自己的过去。望着如此落落大方的怡静,信宇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那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嫁给我呢!”

“那是因为和单恋相比,两个人彼此倾心的爱情感觉要好得多,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有了喜欢的人。任凭你再怎么渴望,单恋都永远只能是望梅止渴,与其这样,我宁可选择两个人彼此互相喜欢的那种爱情。”

怡静一边说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第一次教给自己什么才是真正‘爱情’的男人,就像希腊神话中化身黄金雨坠落在美女达娜伊身边的宙斯一样,那个男人曾经为了见她一面,把监狱般的那个家的高墙掏了个洞,那个男人就是奎镇。

一个女人能否同时爱着两个男人?大约五年前,曾经有人向怡静提过这样一个问题,当时的怡静不假思索地给了对方一个否定的答案。但是,如今已经是二十九的怡静无法再像当年那样干脆打断对方的提问,斩钉截铁地认定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尽管这有些难以置信,但女人的确可以同时爱着两个男人。

那天,怡静患了重感冒,独自一人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任由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如果此刻在医大上学的妹妹静珍在家,她一定会拿体温计帮她量体温,还会拿药给她吃,可静珍今天因为医大联合会组织的志愿者活动而没在家。光是疼痛就已经让她很难受了,而独自一人承受这种病痛的折磨对她来说就更觉得委屈了。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那个自己只要远远望见就心满意足的信宇也有两年没见了。如果换作是平时,即使看不到他,她也不至于这么痛苦,但这天晚上却特别难熬。

实在忍不了了,怡静只好翻出自己那个写满信宇名字的日记本,这里记录着怡静从偷偷喜欢上信宇开始的每一个点滴。那张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他的照片,还有每次见到他时自己在日历上画上的桃心标记,还有每次想他时反复写下的他的名字,这所有的一切对于怡静来说似乎都变成了姜信宇本人的化身,今天,怡静同样翻开那个日记本,开始将自己的苦闷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我好难受啊,信宇,我真的难受死了,太难受了,好想见你,你为什么要跑到美国那么远的地方去?让我这么长时间都看不到你,呜呜呜,我真的好难受,真的好想见你。”

可是无论她怎么哭,无论她多么想见他,仍旧无法改变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个事实。

怡静就这样艰难地独自熬过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怡静透过因发烧而变得模糊的视线,猛然发现自己房间的窗台上多出了两盆花,一盆是粉红色的,另一盆则是红色的——那是两盆天竺葵。

怡静知道,红色天竺葵代表的花语是‘你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粉红色天竺葵代表的花语则是‘很高兴能陪在你身边’,怡静还知道,这个悄悄将两盆天竺葵放在自己窗台上的人,就是经常到自己家来帮忙整理花草树木的奥林匹斯农场的那个青年。想到这里,怡静不由自主地感到心中一阵发紧。

“这可真是,好让人感动啊,不过也很突然。”

其实韩怡静是个不爱哭的女人,由于家人对她的刻薄和虐待,她本应该成天以泪洗面的,但如果每次都哭的话,恐怕眼睛早就哭出毛病了,也极有可能变成一个孱弱的爱哭鬼,所以,怡静一直以来都很吝惜自己的眼泪。可是今天突然看到这两盆花,怡静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就那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就是从那天开始,曾经只是面熟关系的少女和小伙子开始恋爱了。对于漫漫十年来一直都只能躲在远处望着某人的怡静来说,这实在是一份弥足珍贵的经验,尽管他们不能像一般情侣那样手挽着手去看电影,或者坐在咖啡厅那舒适的椅子上,边品尝美味的咖啡边分享爱情的甜蜜。

怡静曾经在院子的暗处,或者温室里花草的阴影下,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和他一起分享接吻的甜蜜,他还曾经借用红色仙客来所代表的花语告诉她‘你真漂亮’。

而怡静则用粉红色山茶花所代表的花语回应他说‘是你的爱使我变得越来越美丽’。

这是怡静第一次品位到能够尽情接受爱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点点雨滴浸湿身体般滋润。虽然她曾经爱过一个人超过十年,但接受爱要比付出爱的感觉甜蜜多了。所以,怡静放弃了自己单恋的人,姜信宇。

“……虽然我曾经单恋了你十年之久,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已经不合适了,因为我曾经被别人爱过,也曾经爱过你,所以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爱我才这样对我的,那么,我们就到底为止吧,你说的结婚是开玩笑的吧?结婚是应该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完成才对。”

结婚应该是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完成,怡静这句话几乎和教科书上写得一模一样。但是在姜信宇眼里,韩怡静似乎还不了解真正重要的东西,教科书中所说的固然是真理,但却是乏味无趣的。

“我同意你的一部分说法,结婚的确不是儿戏。”

此刻,信宇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已经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严肃认真。听了他的这句话,怡静也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至少在听到他后面的话以前。

“向华震集团韩正云会长的长女求婚,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件事当作是儿戏,和我相比,一直梦想着和那个农场主的小混混儿子结婚的人似乎才是在拿婚姻开玩笑。”

听到眼前这个男人如此侮辱和贬低自己所爱的人,那种无比傲慢的语气使怡静的眼中几乎喷出愤怒的火苗。

“你不要乱说话!你根本没有理由如此侮辱和奚落他!至少那个人是真的爱我!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就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瞬间,信宇望着她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不过六岁大的孩子似的,之间他心怀不轨地撇了撇嘴,随后似乎像要证明什么似的反问道。

“你认为只要有爱情就一定会幸福?”

“那当然!”

“那么,你的父母幸福吗?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而降生于这个世界的你又幸福吗?”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但直到今天,大集团继承人韩正云疯狂地爱上一个酒馆女招待的女儿,最后终于结为夫妇的事情仍旧会被这个世界上的人偶尔拿出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消遣。最最明确地遵循了因为‘爱情’而结合这个道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怡静的父母。但是,对于信宇提出的这个关于他们是否幸福的问题,怡静却无法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说‘那当然’,因为父亲的爱而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他的母亲,没有熬过两年就离开了人世,每次看到那个对自己厌恶至致的老巫婆,怡静都无法肯定母亲生前在父亲身边是否曾经幸福过。

“怎么样?回答不上来了吧,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韩怡静小姐。”

“……”

“而你自我感觉中所谓对我超过十年的爱,在出现了另一个男人之后也枯竭消失了吧?那你又如何保证你现在对那家伙所谓的爱情在几年后不会干枯变质呢?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爱?你所谓的爱根本一文不名!”

听着面前这个男人逐一反驳自己的话,怡静真希望自己能够当场找出恰当的词汇,痛痛快快地驳倒他,他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让怡静感觉仿佛有什么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她觉得快要窒息了。

“就算你说的都对我也无所谓!”

虽然此刻的怡静明显占了下风,但她仍然鼓足了自己剩下的所有勇气,大声对他喊道。

“就算是这样,就算在你眼中,爱情是一文不名的东西,你也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教训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干!我会按照自己觉得幸福的方式去获得幸福!只希望你不要站出来妨碍我!”

此时怡静的双眼闪着哀惋的光,她在向他恳求。

难道你不知道吗?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的机会,这是我能够拥有渴望让我变得幸福的人,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人的机会,是拥有如春天阳光下的田野般温暖的家人的机会,是我自懂事以来时刻都在渴望和梦想的机会。

终于,怡静找到了百分之百可以说服他的话,对啊,刚才他曾经说过的,说这是向华震集团会长的长女求婚,那么……

“如果你坚持要和我家联姻,想和我家结成亲家的话,不一定非要选我啊,对,你知道静采吧?她可比我漂亮两倍,不,是漂亮十倍,年纪也和你很合适。而且她外婆家也很有势力,她比我要更适合你啊,她也很喜欢你,所以……”

到此为止,信宇对于怡静徒劳的言行举动的忍耐程度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怡静仿佛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站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讲着,一直靠在书桌边的信宇用一种冰冷的语调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看来,你的确是疯了,而且是完全彻底地疯了。”

信宇一双愤怒的眼睛牢牢盯着怡静,随后从书桌上直起身,一步,一步,带着一种绝对压倒性的气势逐渐逼近怡静,凶狠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你觉得,我,姜信宇会向已经求过婚的女人的妹妹再次伸出手去吗?韩怡静,你,你是不是已经被自己那个甜蜜的爱情把戏冲昏头脑了?完全看不到身边其他的任何人或事了?你刚才说什么?让我娶静采?你准备让我把那个比你还差劲的小母猫带回来怎么处置?”

在信宇凶狠的气势下,怡静忽然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会因此而挨他一顿毒打。

想到这里,怡静不禁浑身发抖,只见信宇恶狠狠地露出了一对犬牙,生气地用力对她挥了挥手,生硬地吐出一句话。

“出去,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我可能会忍不住动手了,就算是你也不例外,所以你赶快给我出去!”

但是韩怡静绝对不会因此就退缩却步,只见她也带着一脸愤怒的表情挥起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边打边大声喊道。

“一直不都是你在随心所欲地为所欲为嘛!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人生要因为你的善变而变得一团糟?”

“你是不是明知故问?因为你是弱者,而我是强者啊,你这个傻女人!”

如果你真不希望由别人来操纵你的人生,那就应该振作起来,积攒自己的力量,那种不用翻墙,而是堂堂正正从大门走出那个‘地狱之城’的力量。已经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只觉得周围的人都虐待你,所以就蜷缩在一角,然后突然有一天宣布自己要和什么农场主的小混混儿子开始崭新的人生?

“如果你觉得委屈的话就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始积攒力量吧,不要整天跟营养不良似的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望着信宇凶狠的目光,那是一种异常顽固的视线,怡静终于意识到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正如他所说,弱者只有被强者操纵、摆布的份儿,我就是要运用这种强者专署的权力来操纵你。怡静只觉得一阵眩晕,紧随而来的是彻底的绝望。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这是那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吗?这个极端残忍的怪物,这个自以为是的恶魔到底是谁?’忽然,怡静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杀意般强烈的憎恶感,他没有以自己曾经深爱过的样子出现在面前,而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彻底毁掉了怡静长久以来珍藏于心中的对于初恋的美好印象,也正是这一点加深了她的憎恶。而且,他甚至还用这样一种方式,将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第二份爱——那是自己终于走过了少女青涩时期的初恋而迎来的感情——毁于一旦,他实在是太可恶了,就是这个男人的存在,让怡静同时失去了两份爱情。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报仇!’怡静用恶狠狠的地目光盯着信宇,而信宇却松开了她的手腕,同时用一种冷淡的声音问道。

“你要说的话是不是都说完了?”

信宇边说边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此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怡静急促的声音。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有事拜托你。”

面对这个固执的女人,信宇无奈地耸了耸肩,再次抬手看了看表,刚才说的十五分钟已经超出太多了,他已经下定决心,听完她所说的那件拜托的事,如果发现结果证明那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他发誓,一定会狠狠揍她一顿。

一阵短暂的犹豫之后,她终于开口了。

“本来我今天是想来拜托你取消这个荒唐的婚姻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行不通,那至少你应该接受我下面这个请求,请你务必帮助我最后再见一次奎镇。”

信宇浓密的双眉不禁微微皱了皱,显然是觉得怡静的这个请求太荒唐了。

“你现在是要我想办法安排你和从前的恋人见面?而那个人当初就是我亲自把他赶走的,你要我这样做?”

“是的。”

怡静心里也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实在很荒唐,也很无理,但正如我们在前面强调过的,现在怡静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都处在‘风起时刻’这种特殊的状态下,如果是在风起之前,她是绝对不敢对信宇提出这种要求的,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实际上,我还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只是单方面地听你说了一句‘结束了’而已。他,毕竟是我曾经很想一起生活的人,如果不是你百般阻挠,我们早就已经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他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能就这样,就用这种方式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至少也应该当面道别一下。”

怡静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后面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她还是忍住了。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能相信,也无法接受你所说的,我和那个人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的确,元奎镇说过他爱韩怡静,而且会永远爱她。如此郑重地给过她承诺的人是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她的。再说,这些都是你,姜信宇在中间传的话,所以,在我真正见到那个人以前,我是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的。

怡静也没有把握信宇会不会看透自己的心思,只是,她看到这个一直一言不发地听着自己说话的男人,嘴角瞬间别有用心地稍稍撇了撇。

信宇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开那两片别有用心的嘴唇挖苦她道。

“好吧,道别,看来你很喜欢和男人玩这种道别的游戏啊,那天晚上,在你离家出走之前,不是也和我玩儿过这种游戏嘛。”

“我是健全人,和你这种人不一样,我从来都认为人是应该懂礼貌的。”

信宇并没有计较这样一句话是否适合出自怡静这样一个曾经试图翻过自家的院墙离家出走的女人,只是微笑着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我答应你这个请求的话,你又该怎么报答我呢?”

怡静似乎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茫然地望着他,于是信宇换了一副假装伤心的口吻继续说道。

“我是绝对不会做赔本买卖的,所以,既然我已经决定你是我的人了,我就不愿意让任何男人再看你一眼,可你现在提出的要求就是要让我做自己最讨厌做的事,那作为代价,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这个无耻的家伙。’怡静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用一种冷静的语调意正严辞地回答他说。

“你随便提,我都答应。”

“我随便提?就为了那个家伙你值得这样做?”

接下来一阵短暂的沉默代表了怡静肯定的回答,此时,曾经挂在他嘴边的那一丝不屑一顾的微笑也瞬间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一种几乎可以一口吞掉怡静的凶狠目光。怡静心里是很害怕的,但外表又装作毫不在意,甚至还高高地扬起头。于是信宇采取了一种激将似的态度再次确认道。

“你知不知道?在这种独处的情况下,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是非常危险的。”

不,其实怡静并不知道,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对于他来说居然可以做出这样的解释。这样看来,她不愧是有过在两人独处的那个小房间里被面前这个男人强吻过的经验了。

此刻的怡静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眼神像是一只被吓坏的小兔子般警觉,信宇朝她微微笑了笑,然后说道。

“害怕了吧?所以啊,还是算了吧,赶快取消你刚才说的那句为了见那个男人可以答应我任何事的话吧,在我数到五之前,一,二,三……”

可是怡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两手攥成拳头。

这朵从小静静生长在温室一角的小花,韩怡静,她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固执劲儿到底藏在哪里了?信宇暗暗咽下了已经涌到嘴边的谩骂,用力按下书桌上直通秘书的免提按钮,然后,只说了一句话,就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从现在开始20分钟之内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说完之后,信宇一把抓住怡静的手腕,把她拖到办公室一角,推倒在沙发上,然后一边不紧不慢地解着领带一边耳语般地说道。

“我接受你的提议。”

怡静瞪着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凝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现在要干什么?”

面对这个一脸疑问的女人,信宇不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然后开始解释自己刚才的那句话。

“按我说的写,然后签字,按手印,我叫你写一份备忘录,一份宣布放弃自由恋爱的备忘录。”

“什么,你说什么?这怎么可以……”

终于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条件是什么,怡静顿时脸色煞白。《威尼斯商人》里的安东尼奥曾经向贪心的夏洛克借钱,于是夏洛克便残忍地要求安东尼奥从自己身上割下1磅肉作为代价,当时安东尼奥的心情应该就是这样吧?‘放弃自由恋爱的备忘录’?

此时的信宇边装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边对怡静说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连我这点起码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居然还要求我满足你?还说什么让我随便提?我可是个生意人,必须有这样的担保我才可以放心接受你要求见旧情人的危险要求啊,好了,赶快写吧。”

“用不着弄这么幼稚的东西,我一定会遵守我的诺言的!你一边口口声声说要和我结婚,可同时居然又对我如此的不信任?”

面对怡静如此刁难式的提问,信宇回答得也很干脆。

“我是不相信你,对于一个我根本搞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女人,让我如何相信她呢?”

在这一点上,信宇是有过经验教训的,他曾经对一个女人深信不疑,但最后却被那个女人在背后算计了。那个教训太惨痛,所以信宇早就下定决心不再相信女人这种动物,不再做这种冒险的尝试了。于是他又一次焦急地催促着一脸无可奈何表情的怡静。

“按照我说的写吧,我,韩怡静发誓,在姜信宇的帮助下达成心愿之后,自愿放弃所有自由,乖乖和他结婚。从今以后,韩怡静所有的一切都归姜信宇所有,从头到脚。”

‘真是难以置信,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强迫式的备忘录?’怡静不禁在心里苦涩地自言自语着,但手里却不敢有丝毫停滞,只有按照他所说的原封不动抄写下来。

‘你这个夏洛克似的大坏蛋,还不如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呢!坏蛋,我居然会喜欢上你这个披着一张人皮的垃圾,我当初可真是瞎了眼!’怡静暗自咬牙切齿地按照信宇所说的抄写着那份所谓的‘备忘录’,此时,耳边又传来信宇的补充内容。

“……如果出现违反约定的行为,韩怡静保证甘心接受姜信宇的任何惩罚,绝不逃跑。”

“惩罚?”

“惩罚,也就是‘谁激怒了可怕的男人,谁就永远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的意思嘛。”

此刻,怡静脸上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更加胆战心惊,信宇脸上却逐渐展开了一丝笑容,随后甚至是边笑边说。

瞬间,怡静突然很怕在这份所谓的‘备忘录’上签名盖章,可是最终,她仍旧不得已屈服于他的威逼,在自己写好的备忘录上签了名,并且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信宇显然十分满意于这份备忘录的签署,欣然开口道。

“好了,现在我可以安排你和那家伙见面了。”

“……”

“不过你们只能见一面,至于什么时候,怎么见面的问题,我到时自然会通知你,这样可以了吧?那么,你可以走了。”

似乎是在慰劳自己终于达成了作为底限的目的,怡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就在她即将走出办公室的一瞬,信宇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越过肩膀从身后传来。

“还有一样你必须要严格遵守。”

不知道这次他又要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怡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在她的视线尽头,信宇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正在低头看着一堆文件。

“不许你在和那家伙道别的时候亲他的脸,绝对不可以!”

信宇边说边把头从一堆文件中抬起来望着她,此刻他的双眼,一个人的眼睛里居然可以同时出现火与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怡静已经完全读懂了他目光中隐含的信息。

‘如果你没有按我说的去做,无论是你还是那家伙,我都绝不会轻易放过,绝对不会。’信宇一边用眼神严厉地警告怡静,一边却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朝怡静微笑着说道。

“走好啊,我的未婚妻。”

瞬间,怡静几乎脱口而出喊出下面这几个字。

‘随你的便吧!’可她却没有胆量喊出这句话,只是拖着颤抖的双腿,慌忙从他的办公室里逃了出来,在走出来的过程中,怡静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要逃跑,只要一见到奎镇,我们马上就走,那份乞求似的什么备忘录让它见鬼去吧,我要远远离开你这个魔鬼般的家伙!’几天以后,怡静在半夜里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是外婆去世的消息,至少在接到这个电话以前,怡静深信自己能够成功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