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回到学校后不久莫姐来找我。一脸喜色。
“你中天天彩了?”
“我有个出版社的朋友看中你的小说稿,你尽快过来谈一下。”
“哦。”我当时气馁,还以为天上掉馅饼,原来又是水月镜花,“已经和别家谈好了,只差签合同。”
这一份稿子已经完工半年,也谈过几家出版社,终是拖拖拉拉没个定论,还不如给报纸写专栏来得快些。
“看不上?”莫姐笑,“我给你推荐的绝对有竞争力。
我没太当回事,下午去见编辑,我上午仍苦背GRE,做了两套真题,成绩还算差强人意。
已经报了11月的托福和来年5月的GRE,时不我待,只能分秒必争。
猴子中午打电话来,他又要出差,这次是香港。
“玩好。”我趴在桌子上说,闷闷不乐的,他一出差就不大有时间来敷衍我。
“呵呵,回来带礼物给你。想要什么?”
“不要。”
“WHY?”
“好的不敢要,坏的不想要。”我大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你。”
“呵呵……没问题。”猴子邪邪笑一声,好似黑山老妖。
出乎意料,书稿的事进行得异常顺利。
编辑姓司马,言语温和,一双眼睛极其锐利。
审稿只用了两周,随即告诉我,“不错,可以用。”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盈盈笑答,“多谢,受累了。”
签定合同那一天,刚好猴子的包裹也送到。
他上次去日本,一去就是十天,忙得很,只刚到的时候给我打过几个电话,之后便自人间蒸发。
我从来不曾这般失意,度日如年。
每天做事都做不到心上去,大脑像生了锈。
每当听到别人电话响,都不由得摸摸自己手机。一天,两天……他可是出事了?太忙?还是……遇到了中意的女子?我心情立刻坏起来,看着面前的GRE真题,无论如何做不下去。
他一回来,立刻在机场给我电话,我听得眉开眼笑。尽管碍于机场人多口杂他说的无非是出游见闻,听在我耳中一样佛言纶语般美妙动听。最近总是头疼,时不时还要耳鸣一阵,我想是没休息好。这几天我选修的第二专业要结业了,我每天靠咖啡和红茶撑到两点左右才敢睡觉。我没敢跟家里人说,对猴子也只说累,还有,想你。
旁边有人和他说什么,他含糊地讲句上海话,过一会儿悄悄对我说,“同事问我和谁通话?”
“你怎么说?”
“我讲是我太太啊。”
“嘻嘻,猴子。你过分了啊。”
“未来的太太也是太太。”
我真的开心。猴子同事怎么想起来问这么一句?不过,谢谢侬,猴子,谢谢你给我一个好的解释。
箱子不大,可是快递公司的送货员小心翼翼赔着笑双手送上,惟恐有什么闪失似的。这是个憔悴的中年人,东北冬天来的早,他一双裸露在外的手上全是血口子,青筋暴起,可他仍得骑着自行车穿行于寒风中的大街小巷,纵使主顾不过一个二十岁女孩子,仍是一脸必恭必敬的模样。平民子女,若无过人头脑,不外有气力者出卖气力,有色相者出卖色相,免费奉送自尊,半生挣扎后还有谁敢再争意气?生活真残忍。
我把一张钞票从纸箱下面递到他手里,“谢谢您。”
箱子很沉,我手腕一抖,几乎不曾砸到地上。
什么东西?我疑惑着抱了纸箱回寝室,老六也在,一见就大叫“哇!男朋友送的吧?”
老马也大叫,“哇!什么什么?打开看看!”
连晶晶也挑开帘子钻出来,“哇!”
老三企鹅刚自习回来,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大喊“哇!”
“你哇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她们都哇了我也哇一下。”
听取蛙声一片。
我笑,“我妈寄来的,中药,要看么?”
“家里的?不会吧?”老六眼睛溜溜地打量箱子,“是治什么病的啊?”
“相思病吧?”老马狡猾地看我。
呵呵,我把箱子扔上床。先不急着拆,这群女人真鸡婆。
邮寄单上倒是应该写了快递货物,但是猴子的字龙飞凤舞,我实在认不清。特别是地址栏,本来复写纸上的字就不大清晰,这几个字尤其模糊,大概是故意写成这样。
怎么?怕我上门去讹诈吗?
我心里苦笑了一下。我怕他是人贩子拐骗无知少女,他亦怕我做了仙人跳诱他上当。两人嘴上相亲,心里各怀鬼胎,小狐狸遇上老狐狸,大家嚼缠不清,谁的手腕更高明?
“老猴子,我只是兼职写手,充其量算个业余骗子,你是政客,职业的。不用担心拿我当女拆白党,以你的智慧我骗得了你吗?”
猴子微窘,顾左右而言他,“打开看看,喜欢吗?”
我快速拆开箱子,很沉,我猜想是书,一直以来我只敢接受这类小东西。说来好笑,男女之间什么礼物都觉得猥琐,若接了略微值钱点的东西,两人关系立刻变得微妙,有种卖身为奴的感觉。与其为五斗米折腰像个小捞女一样看主顾脸色,不如摆高姿态不接受任何礼物,反正自己一样有双手,要什么东西自己去赚,还享受得理直气壮些。
猴子一个月内总要出差十来八趟,绕着地球跑,有时他自嘲地笑,“每次都替办公室女同事带大箱免税化妆品,可是自己喜欢的人至多肯接受巧克力,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这个人,他要是送江施丹顿卡迪亚我肯定不拦,非说我不给他机会。
打开看时,是一只精致的洋娃娃,圆圆脸大眼睛像动漫人物,小小的乳白高领毛衫配牛仔裤,黑超挂胸前,服装是年轻人喜欢的风格,俨然街头一个时尚少女,一点不像传统的芭比。每个关节都可以转动,比芭比灵活许多。
老马在对床看到,大叫一声跳过来,“真好看!像你!像真人哎!这是哪家做的?”
猴子的字条附在下面,“在京都挑的SuperDollfie天秤娃娃,据说会给自己星座的女孩儿带来好运。你不肯接受象样的礼物,只好选这个,对店主说是给女儿买的。”
呵呵,难为他想得出来,我已经过了喜欢洋娃娃的年代,可是这个小东西实在精致得要死——连耳坠都可以看出是仿Tiffany的经典款,我实在舍不得放手,便把她立在床头欣赏。
还好只是个洋娃娃,想来不会太贵,不然我又要忐忑,害怕猴子要放债。我没有他那么大的财力可以压人,无以为报,难不成要肉偿?
晚上莫姐又拉我陪她出去散心,一直走回来到了我寝室,“上来坐坐?”
她并不假客气推辞,大大方方进来,一眼看到窗头的洋娃娃,“噌”地蹿过去,一脸艳羡地说“哇!真漂亮!好象SD家的娃娃嘛!”
“SD是什么?”我是品牌盲。
“跟姐装蒜?”老莫歪着头打量我。
“对天发誓我真的没听过这个牌子。”
“SuperDollfie简称SD,是日本volks公司制造生产的球型关节可动人偶,是由圆句昭浩大师开发塑造的。一般常见的SD高58cm,还有高60cm的13岁SD以及高43cm的miniSD,价格都是不同的,一般都在人民币6500-8500元左右。”老莫背得熟练,“我朋友在国外机场的商店见过,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工艺品,想买时才发现价格吓人。你这个……”她打量盒子上的说明,“不能是真的吧?咱这没有这个品牌的专柜,不过仿得好精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A货。”
我已经一头冷汗暗暗叫苦,还是着了他的道儿,猴子,你是钱多烧的还是怎么?一个小娃娃,早知道要这么贵,我还真不敢动她。
电话里他却吃吃得笑,极得意似的,“喜欢么,何必介意那么多?千金难买心头好。”
猴子比我大六岁,心理却比我大出一代。
“不是这样的,猴子,我不碰别人的钱,这是原则,我只靠自己。”
女人若不是李嘉欣那样的大美女,自重一点也只有好处,真有人送豪宅又另当别论,但是没有人家的姿色,最好不要妄想人家的待遇。我很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小蓓。”
猴子忽然柔声唤道。
“怎么?”
“你是十月的生日对不对?”
“是啊,怎么?”
“我来看你可好?”
你叫我怎么说?猴子,你是要我眼睁睁地犯错。
“小蓓不愿意见她的猴子?嗯?好,小蓓不要我来,我就不来,来了也不让小蓓知道,走走看看小蓓生活的地方,想象一个可人的姑娘在这里走,笑,想,就够了,满足了。”
我无语,良久,“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是不是好笑?他可是真心?他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忽然觉得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们会在一起,只要你愿意。听我说,毕业以后来我这里工作,我会帮你安排。房子现成,你只管把自己带来住就可以。”
“不敢,我怕你老婆打我。”
“小蓓,我们分手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每天出去打牌,根本不回家,我才懒得管她。”猴子正色道,“我承认当初年少轻狂,不该娶这么个花瓶放在家里,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算了,我不想说这些话,她永远不会和我有相同兴趣,傻孩子……你怀疑我么?”
“……”我说不出话来,一面高兴一面又隐约觉得难过,患得患失之间,猴子可以放弃发妻,这样的婚姻让我有些物伤其类。
“我爱你……”
我听到电话另一边,绵长细致的吻。
忽然脸红,慌乱得不可收拾。
“别这样……”
他兀自品砸独吻的滋味,“真希望你现在就在我眼前。”
是的,“我……也是。”
终于说出了口。
是的,我,爱,你。
从开始就是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和他在一起,白天也像夜,看不清……周遭全是他的好。爱?抑或迷恋?我分不清也不想分。刻意维系着距离,只因为自己深知自己的软肋。
猴子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分别被我设置成“花果山”和“水帘洞”,“花果山”的号码是他给我的,“水帘洞”是我偷偷记下的。我不追星,从某种角度说齐天大圣是我第一个偶像。所以叫起猴子来分外有感觉,似贬实褒,甜在心头。
他已经与太太分居,白天忙工作,只能见缝插针打个招呼,他时常在夜半发短信,“乖,要睡了吗?”
我一边准备GRE,一边还要跟班上专业课,还得给导师干活儿,累得要死,但仍坚持撑着眼皮不睡,等他,等他对我说,喔,乖。
“恩,抱抱啊。”
呵,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猴子很惊奇,他说,以前以为你是个小女孩,后来觉得你挺老道,现在发现,呵呵,你到底还是个小女孩。
我沮丧……小女孩?我都二十一了。这实在不是恭维。
猴子看我脸滴得下水,立刻说,“小怎么啦?我选择,我喜欢。”
“啊呸,假就一个字!喜欢老女人就说呗!猴子,我决定以后做人厚道一些,不再叫人傻逼了,从明天起改称你为智障人士。”
“呵呵,我都让你搞糊涂了,一会儿傻得什么似的,一会儿比我都精。”
我很难过,死猴子,我算计过你么?你这么看得我跟老鸨似的。
“猴子。”
“哎,我在呢。”
“猴子。”
“我在这儿呢,陪着你呢。”
“你是谁?”
“我是猴子。”
“你陪谁?”
“我陪我的蓓蓓。”
……
我经常在电话和短信的间隙中睡着,他向来也很累,但是他会等我,没有回音时,他说,晚安。
有一次我故意说到一半不出声,听他在那边静静等候了五分钟,喃喃道,“小蓓,晚安,爱你。”
等到白天我难得清醒时,会震惊于自己的自私和萎靡,我开始想,从明天起,我再也不要理他。
……
然而明天之后又是明天。明天是无穷无尽的。
我开始病态地依恋他,魂不守舍。
只要我心里有鬼,他便一直甜美。
“猴子,你想害死我?”我烦躁,“以后不许天天缠我,妈的,让你惯坏了,你要是死了,老子还得殉情,太不合算了。”
“呵呵。”猴子得意,“宝贝,我是你心里的毒……”
我无言地对话筒做了个鄙视的表情,就你?猴子,如果我会对大麻上瘾的话,你连摇头丸都算不上。
我不怕他,我怕我自己被引燃的欲望,它们疯狂地生长,不给我安息之时。
我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不想停,饮鸩止渴,那有怎样?也许我明天即会死于非命?
宁愿毒死,不要渴死。
我最大的毛病是天良未泯。我一直都对从未谋面的猴子老婆抱有内疚感。他本不是我的,是偷来的,从别人手里偷摸换来的一点快乐……多好,我可不想还,我要……
我从来不敢在公开场合提他的名字,我笑着喊“猴子”或是“老头”,虽然他一点都不老。有时一个人自习上闷了,一支笔在纸上划来划去,语冰语冰语冰语冰……
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夏虫不可以语冰?
呼欢不用姓,怜欢敢唤名?连呼欢复欢,虚应空中诺。
我并不准备时刻扮演一个为情所困的角色,太假也太没有意思。什么游戏到最后都会玩腻,我并不准备和猴子地久天长,当然他也没准备和我死去活来,我们心照不宣地玩游戏,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大家都要努力装得像那么回事。
有些事情,大家是心知肚明的,猴子,你和我不是一代人,你不了解我的时间表。你以为我愿意张牙舞爪豁出命去与人争名争利?你以为我愿意把枯燥无味的专业书就着浓咖啡来回咀嚼?我们这一代没有放松自己的权利,考研以前不可以谈恋爱;考研之后,可以谈一个没结果的恋爱;工作两年找个看得顺眼的男友,二十八岁前务必把自己嫁出去,说穿了不过如此,猴子,我需要安全感,可你,不能给我。
有时实在太忙没空敷衍他,我告诉猴子;“我怕……我觉得……我是做错了,我需要时间反省自己。”然后自己赶功课或是和狐朋狗友出去瞎混。
猴子没有问我怕什么,我说话他从来都明白得很,或者是自以为明白得很,“是我的错,蓓蓓,爱情中的第三者不是第三个出现的人,而是那个不被爱的人。我会让我们在一起,我会,相信我。”
我听着,想象猴子此刻大睁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小眼睛的样子……就信了。猴子,你知道么?轻敌是一种坏习惯。丢掉一块马蹄铁,失掉一场战争。猴子,你以为你是谁?
转天看到他发的邮件。“小蓓,是我,不知所云的方语冰。”
打开看个究竟。
“小蓓,这两天我不出差,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其实说多不多,却已经能够让我想很多,想很久。
我试着分析我们现在的状况,每一个若是知道我们事情的人,都会说我的不是,作为已婚的男人,还痴迷在和一个女孩子的感情之中,一定,而且是百分之百有非分之想,男人,还不都是那种吃完就想抹抹嘴走人的畜牲?没吃上时啥都好说,等他吃上了,那种嘴脸还不都是一样?而作为感情的对方,那种小女学生,又是如何的一种无辜,又是如何的一种无奈,感情已完全投入,尤其是面对着那样一个有丰富社会经验的成熟的有一定资本的还算年轻的男人,不得不算是极易陷入他的情感陷井。事情如果是发生到结束的时候,受伤的会是谁?那个男人?一定不会。每个有些常识的人都会这么想,用脚想都会知道。男人,吃完了,还想做什么?而那个小女学生,一定是很多年无法恢复对爱情的感觉,很多年无法恢复那种伤害带来的创伤。
所以上帝看得到,上帝知道应该给谁惩罚。上帝看得到一切,却无法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他不知道。一定不知道。他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可以让我能够爱你。不要见面,只要可以让我能够爱你。不要一切,哪怕我的生命,只要可以让我能够爱你。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小蓓,真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不是不知道你对我的爱,只是,小蓓,老头是一个看过很多的人,我是比你现在身边的人出色,现在的。而你,比我现在身边的人出色,于我的“现在“,却是永远。于你的现在,只是现在而已。我爱你,无法改变地爱你,无法比较地爱你,无法转移地爱你。
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小蓓,我突然有一个念头,我如果不来长春,就能够一直爱你爱下去,那我一定不来。如果我不来长春,能够不影响我爱你,那我也一定不来。只要能够让我爱你。我什么都不要得到。哪怕是你的现实中的拥抱,你现实中的亲吻,我只要能够让我爱你。我只要能够让我爱你,上帝会惩罚我,我知道,哪怕下地狱,我甘愿。如果真的能够那样,我一定要求上帝把你要背的痛让我一个人背,让我下两次地狱。我甘愿。”
我受到很大震动。
猴子,真是做戏的好手……或许他已经入戏了。
不疯魔,不成活。猴子是个善于感动自己也善于感动别人的老手,我猜想他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愉快地咀嚼着悲伤和心痛,就像我傻不拉唧在半夜想他一样。那些疼痛是真实的,也是带着隐隐快感的。吃腻了大鱼大肉,偶尔也需要来顿忆苦饭感受一下心情。好多人都有受虐倾向,他们自己不觉得就是了。
我尚不至于拿着情话当真,然而……不得不承认这信让我的心情DOWN到谷底。好吧,上帝看得到,上帝知道该惩罚谁。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编写今天的段子,一字不落地把这封情书贴了上去。
《七宗罪》我看了无数遍,如果上帝看得到的话,我知道自己应该死七个七次,而且死有余辜。
我认了。
我看到自己脚下有一条路,窄窄的,路两边是模糊的山谷……我每次都提心吊胆走在路上,是的,提心吊胆,我知道,一定会有一处让我失足落下深渊,我走着,走着,然后一脚踩空。每次都是这样。
这一次我看到一个人走在我前面,他的背影飘渺得让人迷惑。可是我熟悉他。
我去拉他,“杨琼?”
他回头对我笑一笑,表情好不凄苦。
“你去哪里?”
他不回答,一径向前走。
我大喊,“你去哪儿?你回来!你……”苦苦伸手拦他,却连衣角都抓不到,终于无话可说,大哭起来。
他似乎回了头,我破涕为笑,抬脸问,“你到哪儿去?怎么不理我?”
定睛一看却是猴子,似笑非笑的脸,我大吃一惊,接着天旋地转。
醒来才觉得枕头全湿了。
我抱着自己的肩膀看窗外的月亮。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阿哲的,白月光。
所有记忆都是潮湿的。
语冰,救我,救我,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