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思念爱出现那一小时

生命中第一颗宝石

时间在爱情中写字

第一句写的是什么

我想再看一次

我在安子家做了十天的“阔太太”,除了给安子补课以外,其它时间,我都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电话里,王乐平埋怨地说:“做家教就做家教,好好地去做什么保姆,现在好了,想见你一面都这么难。”

我那时正在玩游戏,把电话夹在脖子里,一边拼命地追着怪物打一边不思进取地说:“这种保姆能当一辈子多好,享受级的。”

“哎!”他叹气,“你过惯了这种日子我压力够大!”

“拼命赚钱咯。”我提醒他。

“我还不够拼命?”

说得也是,如果只靠王乐平,就算是他双手双脚都用上,也不知道要到哪天他才能给我赚来这样的毫宅和洋车。

挂了王乐平的电话我就看到了糊涂,在她前面的肯定是她的女朋友,正在追一只很弱小的波利,没追两步,头上弹出一行字:“累了,坐坐。”

原来她叫小怪。

糊涂也在她身边坐下了。

我过去打招呼。糊涂说:“嗨,玫瑰,又是你。”

“玫瑰是谁?”小怪问。

“我朋友。”糊涂说。

“哼。”小怪哼完,白光一闪,人不见了。

糊涂捶胸顿足:“哎,老婆跑了呀。”

“真对不起。”我连忙跟他道歉,“不过你女朋友也够性格,说走就走啊。”

“她一向这样的。”

“追去打她一顿。”我给她出主意,“不教训是不行的。”

“不知道往哪里追。”糊涂文绉绉地说,“网路浩如烟海。”

原来只是网络情缘,可怜的糊涂。

“别伤心了。”我说,“是你的总会回来的。要是不回来,你就找个更漂亮的气死她。”

“可是我只喜欢小怪。”糊涂说。

“哦。”

“玫瑰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啊。”糊涂开始密我,“还记得那天我送你的蝴蝶结吗,好贵的,她一直吵着要。那天是她的生日,我买给她了她却没上线,于是我想,我就送给我遇到的别的女孩吧。”

“于是你就送给我了?”我说。

“你是不是有点生气?”

“没,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咧。”

“玫瑰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小怪要是像你该有多好。”

我觉得糊涂是有点糊里糊涂的,小怪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知道他还对她那么痴心做什么呢?而且他还夸我善解人意,要知道在王乐平眼里,我可从来是死不讲道理的呀。

安子的妈妈终于回来,连声对我说感谢,还给我带名贵的香水做礼物,我推搪,她不悦:“小小礼物而已,别拒绝我的心意。”

我只好收下。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恍惚。

她坐下来,开始抽烟。我想,她连抽烟的样子都那么的优雅,离开她的那个男人,不是猪就是白痴。

她缓缓地说:“安子很喜欢你,让我嫉妒。”

“那没什么。”我努力调和气氛说,“你让我嫉妒的地方多着呢。”

“呵呵,”她说,“可不可以说说看?”

“比如金钱,地位,美丽……”我满足她。

她起身,站到窗口轻声说道:“像流水一样。金钱,地位,美丽,还有爱情,最后都会像流水一样。”然后又回头嫣然一笑说:“你看我,给一个小姑娘灌输这些消极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

“没什么。”我收拾好我的东西跟她道晚安。她不知道,我给她女儿灌输的东西也许也是她不喜欢的。想到这里我恐惧地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经验?女人一天一天地老去,一天一天地对这个世界失去该有的信任度,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刚出门,安子从房里追出来,在门口的花园跟我谈心:“童姐姐,你明天早点来,好吗?”

“好。”我摸摸她的头发,“这么多天不见妈妈,去跟她好好亲热一下啊。”

“切!”安子扁嘴说,“有什么好亲热的。”

“你呀,妈妈给你带那么多礼物还不够好?”

“她不了解我。”安子说,“居然还给我买芭比,真是郁闷。”

“知足吧,我像你这么大,想只芭比替我妈洗了一星期碗最终还是没想到。”

“那是十年前。”安子反应飞快,“所以我说我妈妈落伍。”

我的手机响,是王乐平,原来他已经在安子家小区外等我。我告别安子三步两步走出去,王乐平赶紧替我把大包放在自行车上,然后迅速地把我一抱说:“这么多天不见,真把我想死了。”

“别肉麻。”我笑笑的推开他。

“以后这种事别做了,”他说,“一点儿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早点娶我回家吧。”我开玩笑地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呆在一起了。”

“努力!”王乐平推着车和我一起往前走,“我已经有了大计划。很快会有结果的,嘉璇我一直在努力!”

“嗯嗯嗯。”我说。

“去我家?”他问我。

“我们去喝咖啡吧。”我说,“我今天拿工钱了,我请客。”

“带着这么多东西去喝咖啡也不方便啊。”王乐平拍拍我的大包,扫兴地说,“要不我们改天去吧。”

“哪天?”我站定了问他。

“哪天都行!”王乐平拖我一把,“走啦。”

“那就今天。”我坚持。

“嘉旋你怎么了?”王乐平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眼神看着我。

“你说我怎么了?”

“是在有钱人家里学小资了吧。”他的表情开始不悦。

“王乐平你给我再说一遍!”

“嘉璇!”

我从他的自行车上扯下我的包就调头就走。他推着车一直追上来,我顺手拦了一辆的扬长而去。他没有再跟来,五分钟后我收到他的短消息:“你要是对我不满意,我想我们可以分手。”

分手。

亏他说得出口。

我忍了他差不多三年,这两个字却是由他先说出口。

我回过去三个字母“D”。

他不再有动静。

回到家,老妈不在打牌,和老爸在房间里不知道正在说什么,声音忽大忽小。我把大包往地上一扔,再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一句话也不想说。

妈妈很快出来,皱着眉说:“嘉璇,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呵呵,人人都看我不顺眼。

“让你面试你不去,你清姨说了,你的事她再也不管!”

“我的事谁也别想管!”

我说完,起身拎着我的包回我自己的房间。CD机里循环的永远是孙燕姿,她今天在唱:时间在爱情中写字,第一句写的是什么,回忆是不说话的镜子,我们终于诚实……

我和王乐平,终于诚实。

好在网游是个出气的好地方,我那晚在里面杀红了眼,一次一次地死了再一次一次地前赴后继,糊涂一直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歇歇吧玫瑰,失恋也用不着这样啊。”

我终于停下来:“你怎知我失恋。”

“嘿嘿嘿,我失恋时就会这样。”

“哼,这个世界哪里会有爱情。”

“有的。虽然会受伤,但一定会痊愈。”糊涂在我身边呤唱起魔法,是治愈术,白色的光茫,一次一次地将我环绕。直到耗尽他所有的。

“糊涂,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都是伤心人,呵呵。”

“谢谢你,糊涂。”

“不客气。”

耳边孙燕姿继续唱:“爱从零开始,爱从零开始……”

我告别糊涂,忽然下定决心,决定从零做起。

第二天一早我穿戴整齐去应征,跑到第三家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汗流狭背,裙子发皱,口红早已褪色。这家公司不大,不过在很不错的大厦里租了几间写字楼,办公条件应该不错。他们需要的是一位秘书,接待我的是一个胖子和一个矮女人,问我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直查到祖宗八代,最后居然问到我有没有谈恋爱。对婚前性行为怎么看。

我忍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请提些不那么弱智的问题可否?”

矮女人先听懂,厉声说:“你再说一遍。”

于是我就再说了一遍。

胖子也听懂了,他拍案而起说:“你可以走了。”

“就走。“我说。我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去,下了电梯闷头闷脑地往前冲,竟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胡可凡的爸爸。

贵人多忘事,我这个狼狈的样子想必他一定认不出是我,谁知道他竟微笑着说:“呵呵,天天遇到你。”

“那又怎样?”我正一肚子火,“你还不够吗?还有什么责任要追究么?”

“对不起。”他说,“孩子她奶奶打电话给学校以后我才知道。”

“又是孩子的奶奶?你可真会推责任。”我冷冷地说。

“我太忙。”他说,“实在是抱歉。希望你和安子原谅。我已经说过可凡,对同学要宽容和友好。”

“全世界都知道你忙,告辞!”

他却做手势拦住我,指指楼下的咖啡店说:“这样吧,我请你喝咖啡来表示我的歉意,不知你可肯赏脸?”

“这店你家开的?”

“不是。”他说。

“那要花钱的。”我说。

“没关系。”他说。

“你那么有钱不可以这么小气,不如买部车送我我也许可以考虑原谅你。”

他哈哈笑起来,并不理会我胡说八道的讥讽,笑完后认真地说:“咖啡不喝也没关系,不过我会再给你个机会消除你对我的成见,不知你可否愿意?”

“嗯?”我扬眉。

他说:“我公关部正在招人,你愿意来试试吗?”

这回轮到我哈哈大笑:“胡先生您的爱心真是泛滥得让人有点吃不消。”

“我是认真的。”他说:“你也许不知道,这楼是我父亲投资的,大部份用来出租,我公司在最高二层。”

“我不喜欢开玩笑,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重要,我有慧眼就行。”他又习惯地微笑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会试试。”话说完,名片已经递了过来。

“我不会去的。”我说。

“不急,你可以考虑三天。”等我接下名片,他朝我礼貌地点点头,然后,离去。

原来他叫胡月海,环亚集团总裁。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奇遇,不过我并不认为它会发生在我和这个姓胡的商人之间。

白白折腾了一天的我只好去跟阿朵诉苦,她正在家里做面膜,把自己弄得跟女鬼一模一样,我趴在她家的沙发上跟他说起胡月海,阿朵说:“瞧,我说得没错吧,你的财运和好运都要来了。”

“得。”我把胡月海的名片放在桌上转啊转,“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答应他。”

阿朵把名片一抢说,“你不去我去,反正我现在也失业在家。”

“行。”我大方地说。

阿朵笑笑,把名片往我包里一塞说:“安啦,不会真抢你的啦。晚上有空么?”

“干嘛?”

“我带你去新世界酒吧玩,他们每月都举办一次RAYTY,还有抽奖。”

“行,今晚刚好不用跟安子上课。”我粗鲁地说,“他妈的心情坏透了正好去疯一下,我回家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我们晚上见。”

“还要跟王乐平请假吧,可别跟那个土包子说要去酒吧,他会宰了我的。”

“分手了。”我说:“他管不着我。”

“分分合合才算爱情。”阿朵见惯不怪,“你和他一年分十次手不算多吧?”

阿朵说得没错,我回家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王乐平,他立在一个广告牌前抽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他没有烟瘾,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才抽。

我心立马软了,走近了,低头微笑,轻声说:“瞧你那傻样!”

他轻轻抱住我说:“嘉璇,我们讲和,好吗?”

好。

每一次争吵都是这样,以他的让步和彼此的沉默做为结束。我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压抑的痛苦,如同一拳头打在绵花上,没劲透顶。

晚上我和阿朵一起去酒吧,我们穿得花枝招展,故意画了很浓的妆。聚会很大,差不多来了二百号人。因为要抽奖,所以要签到,我问阿朵我签什么名字好,阿朵说玫瑰玫瑰,你今晚真像朵玫瑰。阿朵一定常来这里,她和好多人都熟,拉着我花蝴蝶一样的左右穿梭。有个大胖子笑呵呵地朝我伸出手说:“阿朵,这是你朋友?”

“是啊,她叫玫瑰。”阿朵一面说一面穷笑。

“啊,原来是玫瑰姑娘,久仰久仰。”

为了表示礼貌,我只好伸出了我的手,谁知道他竟死命地握住我,三分钟也没肯放开。

“很疼呃。”我皱着眉说。

“不疼怕你记不住哦。”

我不明白一个大男人说话干吗要在最后拖个“哦”字,更何况是那样一个胖得要命的男人,于是我讥笑着问他:“你这么胖,都吃些啥了?”

“吃你行么?”趁阿朵走开,他低下声来,诡秘地和我打情骂俏。

“怕你消化不了。”我说。

“试试哦?”他又“哦”起来了,真是恶心加无耻。

我把端在手里的那块小蛋糕扣到他头上,然后哈哈大笑若无其事地走开。走了不远回头望,他正在一个瘦子的帮助下气急败坏地清理他的头发。

我差点儿没爽得背过气去。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也正在看我,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调皮地朝他挤挤眼。

他朝我举举手中的酒杯,并不过来搭话。

阿朵八婆兮兮地附在我耳边说:“看到没?是不是挺有感觉?”

“神经。”我说。

“他叫Sam,很有家底的,这间酒吧就是他家开的。”

“神经哦。”我拼命捅阿朵:“这种类型我不来电的。”

“我来电咧!”阿朵说,“你去问问他喜不喜欢我?”

“去!要问自己去问!”

“好嘉璇,求你了。”

阿朵以前我们学校的校花,她很酷的,从不和任何一个男孩子走得近,换句话来说,就是从不让男生有希望却又从不让人家绝望,因为这个,我们宿舍总是有吃不完的土特产,都是那些男生从老家吭哧吭哧地背来孝敬她老人家的。有时候还有男生背着吉它到楼下来唱歌给她听,她把窗户一开大喊一声:“有没有搞错哦,那么走调!”

然后再蹲下来和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很少有男人让她这么紧张过,看来,她对这个Sam是真的有点意思。

“大家注意,抽奖活动就要开始!三个幸运奖,我们将请Sam先生来抽,奖品是小灵通各一部!”

“哦哦哦。”台下有人得寸进尺地嘘起来,“怎么不是诺基亚手机!!”

大家一阵乱笑中那人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大屏幕闪了两闪,首先出来的竟是我的名字:87号,玫瑰。

我朝大家飞吻一个,随即轻快地跳到了台上。主持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尖声地不知疲倦地叫嚣着:“这位小姐真是好运,说说你的感想!”

我恶作剧:“太开心太开心了,我要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生我养我的父母,感谢所有支持我的网友,感谢S先生的那根手指……”

底下已经是笑得不成样子。阿朵笑得最夸张,差一点倒到旁边那个男人的身上。

我给她一个飞吻,她回应我。两个无业女游民,花痴得有些不像话。

要是王乐平见了,一定会把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忽然想什么,于是又抢过话筒来说:“对啦对啦,我还有个问题要替美丽的阿朵问一下,那就是sam先生你喜欢不喜欢阿朵呀?”

下面一阵狂嘘,阿朵尖叫着跳上台来把我给拖了下去,嘴里喊着死嘉璇你找死呀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个叫sam的,笑得好尴尬。

我刚被阿朵从台上揪下来就被死胖子拦住:“嘿,玫瑰你挺泼辣的啊,还这么好运。商量一下,替我把头洗了,我就不跟你计较喽。”

“用香槟洗好不好?”我笑笑地看着他。

他把双手举到胸前,往前一推说:“行行行,我认输,不打不相识,做个朋友怎么样?”

“好呵好呵。”我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只好委曲求全哼哼哈哈。声称要去洗手间才算脱身。阿朵跟着我追出来,跳着脚喊:“死嘉璇死嘉璇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嘘!”我朝她竖起一根手指说:“是你自己让我问的么。”

“行啊你!”阿朵把我一抱,兴奋地说:“够朋友,呆会儿去看他的反应,呼呼呼!”

“嫁入豪门会很惨的!”我打击她。

“谁说要嫁,玩玩嘛。”

“小心玩出火来。”

“顺其自然喽。”阿朵说,“我失业了,得赶快找张饭票。”

我跟阿朵再进去,抽奖已经结束,台上的乐队正在唱陈奕迅的《阿怪》:

我们叫他阿怪

他说的最多的是拜拜

钱赚了就离开

直到不能够生活他才回來

他常說日子过得太快

还沒攀过烏拉山脈

他有他未來我們学不來

……

“这歌我最喜欢!”阿朵站在我身边,脚打着拍子,跟着台上的人卖力地唱着:“我们叫他阿怪他说的最多的是拜拜……”

我却看到那个叫sam的,没跟任何人说拜拜,已经从后面悄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