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在斯大要格勒会战的日子里 第六章 近卫军的英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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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6日,所有的情报都证实:在新的进攻中,敌人将从戈罗季谢和拉兹古利亚耶夫卡方向实施其主要突击。

我们不断地对集结的敌步兵和坦克进行火炮急袭射击。

同时,我们决定让装备齐全的坦克第23军和A·B·叶尔莫尔金上校的步兵第112师和各部队迎击敌人的这次突击。除此之外,E·H·斯梅霍特沃罗夫少将的步兵第193师正向我们靠近,我打算用该师的兵力加强坦克军和防御正面。

我们很耽心马马耶夫岗的形势,坚守在山岗顶部的是戈里什内师的部队。岗的南坡和西坡已被敌人占领。敌人只要再向前推进100米,就可以拿到这把打开城市和工人住宅区防御的“战术钥匙”。为了不让敌人得逞,为了破坏敌人这一有计划的进攻准备,我们决定再次实施反冲击。

我们准备不动用全部兵力,而只用部分兵力,不是在整个正面,而是只用数个强击队实施反冲击。军队的基本兵力留在预先准备好的各个阵地,以便反击来自戈罗季谢方向的敌人的进攻。

9月26日19日40分下达了反冲击命令,而在一天以前,已向部队下达了预先号令。

大家都知道、感觉到、并亲眼看到敌人正准备着新的积极行动。因此,错过发动进攻的机会就等于自我毁灭。第62集团军在伏尔河右岸所占领的地域已非常狭窄,没有地方可以退却了。

我红军战士和部队的指挥员们都深刻地、正确地理解在那些日子里所面临的严峻而紧张的形势。举这样一个例子就可看到这一点。

大家都知道弹药和给养要用人力从船上卸下,并从码头分别送往各发射阵地和前沿堑壕中去。这是极为繁重而艰苦的力气活。在一个星期以前,各部队还常常要我们提醒:弹药来了,要尽快去领取。而现在,用不着提醒和召唤了。夜幕刚降临,验收人员和搬运人员几乎倾巢而出来到码头上。小艇一靠岸,很快就被卸空了。各种物资迅速被运往前沿阵地。

应该指出,在完成从左岸向右岸集团军各部队运送物资的艰巨任务中,海军少将C·C·罗加乔夫指挥的伏尔加河区舰队的水兵们立下了汗马功劳。每一次横渡伏尔加河都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无论是汽艇还是轮船,在载货时都没有在对岸耽搁时间,总是及时把物资运来。

对于区舰队水兵们的作用和功勋,我用一句来概括: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很可能,第62集团军会因弹尽粮绝而全军复没,更谈不上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我们的步兵、炮兵、坦克兵和水兵们——所有的城市保卫者,都已做好反击敌人向工厂及工人住宅区突击的准备。9月27日清晨6日,我们开始反冲击。

当日,第64集团军也在库波罗斯诺耶地域转入进攻。

在最初阶段,我们的战绩不错,但是到了上午8时,我战队队形遭到几百架敌俯冲轰炸机的猛烈袭击。实施反冲击的分队只得卧倒隐蔽起来。

10时30分,敌人转入进攻。其进攻部队是新锐轻步兵第100师、补充步兵第389师以及坦克第24师。其目标是红十月镇和马马耶夫岗。

德军飞机对我从最前沿直到伏尔加河的整个战斗队形进行狂轰滥炸。戈里什内师在马马耶夫岗顶部设立的支撑点被敌人的炸弹和炮火夷为平地。集团军司令部的指挥所也一直处在敌航空兵火力攻击之下。位于附近的一些油槽燃烧了起来。从戈罗季谢地域进攻的敌坦克,不顾一切地闯过地雷场。敌步兵紧跟在坦克后面潮水般地向前蠕动。接近中午时分,我指挥所与各部队的电话通信变得很不稳定了,无线电台也坏了……

由于集团军不能与各部队保持稳定的联系,虽然指挥所距前沿最多不过两公里,我们仍然不能准确地知道前线的情况。为了对战斗进程施加积极的影响,我们不得不一再把指挥所的位置向前沿挪动。

我们分头带上部队的联络军官亲临火线:古罗夫到坦克兵团的前沿;我到巴秋克师;克雷洛夫到戈里什内师的指挥所。

但是,即使我们亲临部队前沿,还是不能搞清楚整个的战斗情况,因为浓烟密布战场,无法进行观察。晚上,我们返回指挥所时,发现集团军司令部又损失了许多参谋人员。

直到深夜,我们才搞清情况。局面非常严重:敌人已通过地雷场,闯过了我前进战斗队形。虽然损失不小,但仍在某些地段向东推进了2—3公里。

“再有一次这样的战斗,我们就会落到伏尔加河里了”,我这样想着。

坦克军和承担主要突击的叶尔莫尔金师的右翼遭受巨大损失。在27日日终前,他们用剩余的兵力在梅切特卡河大桥、巴里卡德镇以西2.5公里处、巴里卡德镇西南部、红十月镇西郊、直到班内峡谷一线,占领了防御阵地。德军则占领了沙赫京斯基大街、热尔杰夫斯基大街和107.5高地。

戈里什内师被迫撤离马马耶夫岗顶部,师里剩余的战斗分队占领着马马耶夫岗的东北斜坡。

在集团军前线的其它地段,敌人的进攻均被击退。

在这一天的战斗中,敌人被打死不下2000人,损失坦克50多辆。我们也同样遭受惨重损失,尤其是坦克兵团的各部队和戈里什内师的各步兵团。

这天夜里,集团军军事委员会发出命令,要求各兵团和各部队的所有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寸步不离前沿阵地、掩体和堑壕,把各分队编成战斗队形,战斗到最后一粒子弹。

上级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在掩体内、在前沿阵地与士兵交谈的作用和意义,难道还用说吗?以我的亲身经验,我知道,当你在掩体内同战士促膝谈心,分担他们的痛苦,分享他们的喜说;或抽上一支烟。一起分析战局;或出出主意,该怎么样打仗;那就是一定会在战士中树立起这样的信心:“既然将军也在这里,那么说,应该坚守下去!”这样,战士没有命令绝不会退却,他们将与敌人搏斗到最后一口气。

重要的是,要让所有军人都知道,他们的任何功绩都不会被埋没。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深信,任何任务他们都会完成。当然,师长也没有必要老是蹲在第一线的掩体里,因为他的位置应该在指挥所里,他应该从那里领导整个战斗进程。但作为上级指挥员,在预见到战况极为危急时,不应该远离前沿,而应该尽可能地靠近自己的战士。这样,战士们不但不会抱怨你,相反,他们会用自己的胸膛掩护你,他们会努力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就是为什么集团军军事委员会要求所有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包括集团军司令部,都到前线去。要向战士们讲清楚: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坚持到底。

9月27日夜间,E·H·斯梅霍特沃罗夫将军的步兵师

有两个团渡河来到我右岸。我立刻前派他们去参加争夺红十月镇西郊的战斗。戈里什内师步兵团的残部,在巴秋克夫师的支援下,对马马耶夫岗组织反冲击。集团军炮兵司令员受命用火炮和迫击炮通宵射击马马耶夫岗,不让敌人在岗上设防固守。

9月28日清晨,敌人出动步兵和坦克发起疯狂的攻击。敌机更是不间断地对我军的战斗队形、各个渡口和集团军指挥所实施密集的突击。敌机不仅投炸弹,还扔下金属块、犁、拖拉机轮子、耙子、空铁桶等。这些东西发出的刺耳的尖叫声和嘈杂声,从空中呼啸而下,落在我们战士的头上。

我们就此向全体战士说明,敌人把随手能拿到的金属物体当炸弹投下来,正好说明他们弹药不足。他们想用这个方法吓唬人,其实是办不到的。

在伏尔加河上搞运输的6艘货船已损失了5艘,只剩了1艘可以使用。油槽的熊熊火焰一直燃烧到军事委员会的掩蔽部。指挥所和集团军与司令部的工作人员,由于烟熏和闷热,都喘不过气来。敌俯冲飞机的每一次袭击,都使我们的电台和人员受到损失。

甚至在排水管道里工作的炊事员格林卡(他把厨房设在排水管里)也被炸伤。

尽管形势对我十分不利,但我们还是感到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的进攻已很不协调,已不象从前那样有组织、互相密切协同。配合坦克进攻的步兵营是从各个地段抽来的,信心不足。这使我们可以用密集火力分段击退敌人的突击,然后转入反冲击。因此,我请求空军第8集团军司令员T·T·赫留金将军给予援助,他答应尽其所有支援我。

在我军飞机对敌人进行猛烈袭击时,戈里什内师的一个团和巴秋克师的两个营组织了反冲击。他们果敢地进行猛攻,一举占领了马马耶夫岗上的三角点。但是没能攻上最顶峰、接近压力水箱。顶峰仍然不属于任何人,敌我双方的炮火都在不停地轰击顶峰。

在9月28日一天的战斗中,我们基本上守住了自己的阵地。德军没能扩大进攻并向前推进。他们没能战胜宁死也不离开阵地的顽强的红军战士。这一天之内,法西斯损失了不下1500人,烧毁了30多辆坦克,仅在马马耶夫岗斜坡上,就丢下了近500具尸体。

我方的损失也同样惨重。坦克军共伤亡626人,巴秋克师伤亡将近300人。戈里什内师的人员已经所剩无几,但他们仍在坚持战斗。

由于伏尔加河上的浮动器材遭到损失,部队渡河和运送弹药都很困难。河的右岸聚集了许多伤员,他们没能在夜间被送过伏尔加河。就在这时,侦察员报告,敌人的精锐的步兵和坦克部队正从戈罗季谢方向开来。他们已接近红十月镇。

争夺工厂和工人住宅区的战斗刚刚打响。

我们决定最大限度地利用工程障碍器材,转入顽强的防御。9月28日19时30分下达了第171号命令。命令中指出了各部队必须坚守的地区。命令中还写到:

“各部队指挥员要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工程作业,以加固自己的阵地;要在前沿和纵深构筑防坦克、防步兵障碍物,并改造一些建筑物,使之适合于巷战;要利用身边所有的器材来构筑障碍和障碍物,甚至拆毁一些房屋和电车轨道;要通过地方政府把居民组织起来一起干。

主要工作要由自己的部队来干。要昼夜不停地进行工作。

要向全体军人说明:集团军现在是在最后的地界上战斗。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每个战士和指挥员的职责就是坚守在自己的掩体内、在自己的阵地上,一步也不许后退!无论如何要把敌人消灭!”

读者会问:敌人每天往城市投掷数千枚炸弹、数万枚迫击炮弹和炮弹,怎么会有地方政府和居民呢?而实际情况是,地方政府和厂区的数千居民在尽一切可能帮助第62集团军。比如,10月14日以前,在拖拉机厂里,工人们一直在帮助我们的坦克手修复被打坏的坦克;在“街垒”工厂里,工人和炮手们一起修理火炮。

一部分工人参加了本厂的护厂队。城市的和各地区的党委不但存在而且还在积极地工作。他们帮助集团军的党组织和指挥员在市里和工厂住宅区内建立支撑点。

我不能不回忆起市委书记A·C·丘亚诺夫同志、A·A·皮克辛同志以及A·A·弗多温同志。区委的几位领导人与集团军保持着经常的联系。居民们、工人们、党组织和市里的共产党员们都与我们在一起。我们一起作战,一起经受烟熏火烤,并肩保卫着这个城市。

难道我们今天可以忘记已故的国防委员会全权代表、苏维埃人民委员会副主席、负责坦克工业的人民委员B·A·马雷舍夫吗?是他在斯大林格勒战斗最紧张的日子里,在拖拉机厂完成了党和政府的委托!

我们没有象报道英雄那样去报道、描写他们,但是我们经常以崇敬的心情回忆起他们的英雄业绩。这样的业绩,他们每天都在默默无闻地、坚持不懈地去做。而他们从没想过什么功名,只有至死忠于自己的人民和亲爱的共产党的苏维埃人民才能够建立这种功勋,才具备这种谦虚的品质。

党组织和政治部门领导下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是我们防御的灵魂。

我不能有一再强调集团军军事委员会的卓有成效的工作。它首先是一个党领导的战斗集体,是按这样一个原则工作的集体:为了战胜敌人,维护祖国的荣誉,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我们团结一致,一直战斗在一起,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意见分歧。

对斗争目的的深刻理解、党性和战斗的友谊,使我们团结成一个战斗整体。我们不能不回忆起以下的一些政治工作干部:集团军政治部主任、旅级政委A·B·瓦西里耶夫、负责共青团的副主任列昂尼德·尼古拉耶夫、政治监察员伊万·斯塔里洛夫、伊万·潘琴科、阿列克赛·斯图波夫、师的政委和政治部主任B·B·瓦维洛夫、E·E·切尔内绍夫、B·C·特卡琴科、T·M·奥夫恰连科、B·A·谢罗夫和B·A·格列科夫等。他们考虑到形势的复杂性和街垒战的特殊性,把党政工作的中心从营团转移到连队和强击队。他们善于给下级的党、团组织指明:如何去巩固指挥员的威信;如何去完成战斗任务;如何去寻求最有利的战斗形式和方法;如何使每一个战士都树立必胜的信心。而所有这一切正是指挥员在解决战斗任务时所依靠的精神上和政治上的基础。正是基层的党团组织激发了斯大林格勒保卫者的群众性和英雄主义精神,并使这种精神日益增强。正是这种群众性的英雄主义精神使恐慌和胆怯无以存身。我认为,这主要归功于集团军的全体党政干部。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们作出了很好的榜样。他们坚定顽强,在几乎绝望的、险恶的处境中仍然取得了胜利。

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在党性的基础上、在战斗中齐心协力,互相配合,更增强了全体战士们的必胜的信念。

战士们在掩体里看到指挥员和政工人员就在身旁,因此他们感到集团军军事委员会仍在伏尔加河右岸,仍然与他们在一起。

尽管部队受到严重的损失,但是党和团的组织仍在发展着并锤炼得更加坚强。几十名、几百名战士在火线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每个人都渴望参加战斗,如果需要的话,他们会象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那样也英勇献身。

我曾讲过雅科夫·帕夫洛夫中士的英勇事迹。他带领着很少几个勇士,坚守在市中心罗季姆采夫师防线右翼的一座楼房里,几乎50多天没有睡觉和休息。法西斯分子的炸弹和炮弹象雨点似地落到这座楼房上,但都没能打垮这几个勇士们的坚强意志。“巴甫洛夫楼”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保卫这座楼房的是极普通的苏联人,是祖国各族人民的忠诚儿子。他们有:俄罗斯人——巴甫洛夫(后来成为苏联英雄)、亚历山德罗夫和阿法纳西耶夫;乌克兰人——萨布盖达和格卢先科;格鲁吉亚人——莫西阿什维利和斯捷帕纳什维利;乌兹别克人——图尔古诺夫;哥萨克人——穆尔扎耶夫;阿布哈兹人——苏克巴;塔吉克人——图尔德耶夫;鞑靼人——拉马扎诺夫等。

还可以举出许多苏联人舍身忘死、忠于祖国的例子。在“红十月”工厂和“街垒”工厂之间,有一条从伏尔加河一直向西延伸的冲沟,沟里长年堆满了炉灰渣。敌人正是选定这条冲沟来突破我军防御。彼得·扎伊采夫中尉奉命率领机枪排守住这个地区。他们的任务是:不让敌人从这里逼近伏尔加河。白天,这个地区的敌人火力很强,使人连头都抬不起来。敌人对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掩体、每一寸土地都进行扫射。扎伊采夫在夜里带领自己的排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机枪手悄悄地占领了发射阵地。机关枪的位置安排得很巧妙,可对眼前所有的地方实施短距斜射。

早晨,敌人先用火炮和迫击炮对冲沟实施密集射击,接着便开始进攻。我机枪手用准确的点射回敬敌人。由于不停地射击,机枪套筒里的冷水都沸腾了。忽然,一挺机关枪哑了,机枪手倒下了。排里的党小组长、列兵叶梅利扬诺夫马上代替了这个射手,机枪又响了。一会儿,排长也倒在机枪旁。敌人仍在继续向前猛扑。扎伊采夫中尉受了致命的伤,头垂在机枪上。中士卡拉肖夫挺身而出,代替排长指挥战斗。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法西斯分子一直没能冲破我们的防线,没有摧毁我勇敢的机枪手们的战斗意志。敌人为了从防线冲向伏尔加河花费了很大代价:400多具德国士兵的尸体横七坚八地丢在冲沟里。

海军陆战营的战士、共青团员米哈伊尔·帕尼卡赫在同一个厂区的战斗中建立了光荣的功勋。

事情是这样的:

法西斯的坦克向海军陆战营的阵地猛冲过来,几辆坦克向水兵米哈伊尔·帕尼卡赫藏身的的掩体压了过来。它们一边行进,一边用机枪和火炮猛烈射击着。

通过枪炮声,可以清楚地听到坦克履带的隆隆声。敌坦克愈来愈近了。这时,帕尼卡赫的手榴弹已经打完了,手边只剩下两个燃烧瓶。他从掩体里探出头来,举起燃烧瓶,对准开近的坦克正要掷出,突然,飞来一颗子弹,射中了他举在头上的瓶子,大火立刻燃遍了他的全身。他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又抓起第二个燃烧瓶。这时,坦克已经到了他身边。大家都看到,这个浑身着火的人是怎样从掩体里跳出来,直奔到法西斯坦克的旁边,把燃烧瓶投向坦克发动机部位的格栅里。刹时间,大火和浓烟吞没了我们的英雄和敌人的坦克。

米哈伊尔·帕尼卡赫的这一英雄主义功勋,很快就在第62集团军的部队里广为传颂。

2

敌人占领了车站和码头之后,集团军的部队和斯大林格勒的市中心区被截面两段。集团军部队的主力被隔在察里察河以北。

与此同时,保卢斯以两个步兵师和150辆坦克的兵力向马马耶夫岗北面的红十月镇发起了突击。这次突击遭到我步兵第95师、第284师和坦克第137旅的反突击。我们还及时地把刚到达的E·H·斯梅霍特沃罗夫将军指挥的步兵第193师投入战斗,用以加强这个方向的力量。这个师原来是第二梯队,配备在维什涅瓦亚山谷的红十月镇西郊一线。

9月26日、27和28日,在集团军整个防御正面上,都

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很难说清楚,哪些街道或者哪些街区曾有多少次互为易手。

在这几天里,红军战士所表现出的英雄主义精神达到了更高境界。战士们决心与阵地共存亡,宁死也不后退一步,“在伏尔加河右岸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口号,已成为在斯大林格勒战斗的每一个红军战士的誓言。每一个坦克手,每一个步兵,每一个炮手和每一个工兵都懂得:斯大林格勒的土地哪怕是交出一米都是犯罪。当交战者双方只剩下几十米中间地带时,我们就进行近战。

甚至经常有这种情况,当敌机狂轰滥炸时,我们的战士与德国鬼子躲在同一个地下室里,坐等轰炸结束。敌机走后躲在同一地下室里的敌我双方又继续战斗起来。

这几天,在马马耶夫岗北部和争夺红十月镇的战斗中,敌人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向前推进了不过1—1.5公里,但敌人始终没能冲到伏尔加河。至于战斗伤亡情况,不是每次都能统计出来的,因为战斗异常激烈,很难把数字搞清楚,即使有了,也常常是不准确的。

众所周知,与7月份相比,德军9月份在斯大林格勒的军队数量几乎增加到两倍,而武器装备更是增加了数倍。而这一切,就像是放进烧红的炒锅里的蜂蜡,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昼夜里,敌人进攻斯大林格勒的所有部队,在主要攻击方向上推进了不过几十米,有时只达到几百米。我们同样损失惨重。下面援引几个具体事实。

根据部队的报告,1942年9月28日,敌人损失了29辆

坦克1500多个官兵。其中仅在马马耶夫岗的斜坡上就留下近700具德国人的尸体。

我们的坦克兵团在三天的战斗中伤亡626人。步兵第

284师在9月28日一天战斗中死39人、伤137人,另有127人下落不明。

在集团军的右翼奥尔洛夫卡地域,9月28日以前战斗不很激烈。敌人的进攻是局部的,投入战斗的部队也不多,战斗结束时,前线变动不过是无足轻重的100—200米。而我们在那里,除了个别几次反冲击外,没有实施、也不可能实施什么积极行动,因为我们没有这个力量。

我军在那里作战的部队有:K·M·安德留先科上校的步兵第115旅、步兵第149旅和摩托化步兵第2旅的部队以及在前几次战斗中已严重削弱的步兵第315师、第196师和第10师的部队。他们防守着在战术上具有重要意义的奥尔洛夫卡凸出部。他们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要坚守住这个凸出部。

这个凸出部直接威胁着在戈罗季谢地域集结的的敌主要集团。如果友邻方面军的部队在北面进展顺利的话,这个凸出部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从北面进攻的部队,哪怕只是出动一部分兵力,冲过来10——20公里,与奥尔洛夫卡凸出部的部队会师,那么,前出到伏尔加河边拉塔尚卡地区的敌人的一支大部队就会被截断,而敌主要集团的左翼就会被包抄。

保卢斯也预见到这种危险,于是他组织兵力向凸出部发起进攻。为了尽快地消灭我在奥尔洛夫卡地域的部队,他迅速把坦克第16师和步兵第389师的几个团以及“什塔赫利”

集群投入战斗。

9月30日13时,敌人开始进攻。他们的主要力量直指我在奥尔洛夫卡地域设防的步兵第315师、摩托化步兵第115旅和第2旅。这次,敌人在进攻之前先进行了两个小时的航空火力准备和炮火准备。安德留先科旅的第1、第2营伤亡很大。但仍然坚守在奥尔洛夫卡镇的北部和南部。敌人的钳形攻势很快就要在奥尔洛夫卡以东会合。这样,敌人就打通了一条沿奥尔洛夫卡通向拖拉机工厂和斯帕尔达诺夫卡的通路。

方面军①首长问我:准备采取什么措施坚守奥尔洛夫卡凸出部?准备用什么来支援在那里作战的部队?——

①9月底,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改名为顿河方面军,而东南方面军改称斯大林格勒方面军,辖第62、第64、第57和51集团军。

我能回答什么呢?最好的支援无疑是用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部队从北面向攻击奥尔洛夫卡的敌坦克第16师和兵第389师的后方实施突击。但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集团军没有预备队。在拖拉机厂和“街垒”工厂处于敌人强大攻击的威胁之下时,我们显然不能给在奥尔洛夫卡凸出部作战的部队以实际的援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决定以一个防坦克歼击团和戈罗霍夫上校的步兵第124旅的两个连去加强步兵第115旅的第1和第2营。

经过几次苦战之后,坦克军事实上已丧失了战斗力。全军只剩下17辆被打坏的坦克和150名战士。这些战士被编入到步兵部队,司令部则被调整回伏尔加河左岸去重新组建新部队。

当天,我们的情报证实,敌人的大批步兵和坦克正在维什涅瓦亚山谷、红十月镇的公墓一带以及多尔吉冲沟和克鲁多冲沟集结。与此同时,已经补充的敌坦克第14师和步兵第94师和部队正从城市的南郊开过来。敌人的意图很清楚,他们准备对拖拉机厂和“街垒”工厂实施新的攻击。

9月30日夜,近卫步兵第39师开始从伏尔加河左岸渡

河。该师的各团只补充了一半,每个连仅有40——50人。这个师在9月18日—20日期间,曾在近卫第1集团军序列里参加了斯大林格勒北部的多次战斗,在向库兹米奇村实施的进攻战斗中,部队受到重大伤亡。但是部队的基本战斗力没有被摧毁,其主要成份是空降兵,且多数是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师长斯捷潘·萨韦利耶维奇·古里耶夫少将从战争一开始就来到前线,他是个精力充沛、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人。他个子不高,但很敦实,正如大家所说的,推动他一下并非易事。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给我留下这种印象。“大概,他对自己的部下要求十分严格”,我当时这么想着,而很快就确信了这一点。是的,近卫步兵第39师多日来一直坚守在“红十月”工厂,这个师的战士从不知道什么叫后退。古里耶夫也从不离开自己的指挥观察所,甚至在德军自动手枪的榴弹打在观察所门口的时候,他也不愿离开。这种情形不只出现过一次。师长做出了榜样,团长们也都是身先士卒,在战斗中表现得勇敢顽强。

该师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们,在危险的时候总是站在大家的前面。政委,后来是负责政治工作的副师长E·E·车尔尼雪夫,在领导各部队的政治部门的工作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在前沿度过的。我记得,他腿部受伤以后,仍坚持不下火线。我仿佛现在还看见,他手拄拐仗,站在正在进行直接瞄准射击的火炮旁,指挥炮兵连作战。

该师到达城市的当天,我就决定把各团部署在西利卡特工厂(在右面)、祖耶夫斯基大街(在左面)的防线上,并准备向巴里卡德镇实施反冲击。但在10月1日的战斗过程中,我被迫改变了这个决定,因为在斯梅霍特沃罗夫师的地段上,敌人已深深地楔入我们的战斗队形,并严重地威胁“红十月”工厂。当日,古里耶夫将军的近卫师作为第二梯队被摆放在斯梅霍特沃罗夫师的后面。古里耶夫接到命令,他们师的任务是:在“红十月”工厂的各个车间里构筑工事固守,把各个车间都变成很有威力的火力支撑点。

N·H·古尔季耶夫校的步兵第308师被派来参加对巴

里卡德镇实施反冲击的战斗。该师各团已到达伏尔加河左岸下准备渡河到我们这边来。

步兵第308师在城市里作战的时间比其他部队短,但其击退敌人进攻的次数以及战斗的顽强性,并不亚于62集团军的其他兵团,在工厂区最残酷的战斗中,该师在法西斯军队的主要突击方向上作战,击退敌人和坦克的攻击不下100次。

该师师长古尔季耶夫上校、各团团长、整个部队的党组织和全体战士(基本上都是西伯利亚人)在战斗中表现行非常勇敢、顽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一步也不能后退,要奋不顾身的去完成它。

第308师军人的群众英雄主义是古尔季耶夫师长本人无比勇敢所带来的成果。的确,战士们在反冲击中或者在第一线的掩体里经常看到他。他个头很高,身材匀称,面对敌人的狂轰滥炸从不低头屈服,是个铮铮铁汉。(这位英雄的指挥员,当上了将军以后,象所有勇敢的人那样,英勇地牺牲了。那是在斯大林格勒战役胜利后的1943年,在奥廖尔地区。人们为了纪念他在那里修建了一座纪念碑。)

10月1日,侵略者在集团军的整个前线发动了几次顽强的进攻。在奥尔洛夫卡地域,敌人的钳形攻势会合了。安德留先科步兵旅的第3营、摩托化步兵第2旅的一些小分队和步兵第315营陷入合围。

经过重新补充的步兵第115旅的第1营和第2营,在奥

尔洛夫卡以东设防固守,准备迎击四面来的敌人。我们给他们加强了两个连的生力军和一个防坦克歼击炮兵团,交给他们的任务是:进攻奥尔洛夫卡,与被切断的部队会合。

被合围在奥尔洛夫卡西面的部队,人数近500人。他们从10月2日至10月7日与敌人的优势兵力拼死血战。10月7日夜,部队已弹尽粮绝,他们以成功的夜袭冲出合围圈,突向拖拉机厂的工人住宅区北面、莫克拉亚梅切特卡河对岸。生存下来的仅有220人。

冲出合围圈的同志们,讲述了他们与集团军主力部队失掉联系后,怎样在饥喝难忍、弹药缺乏的情况下与敌人苦人战了六天之久,被围部队的处境变得恶化还因为,安德留先科旅的第1营和第2营,在10月2日实施的反冲击一开始就严重受挫,使敌人得以从北面发起突击,在奥尔洛夫卡以东组成了第二个合围圈。这两个营和萨拉耶夫师的步兵第282团一部分陷入了这个合围圈。经过两天(10月4日至5日)的战斗,他们按照旅长安德留先科的命令,利用夜间发起突击,于10月6日凌晨突围成功,撤到拖拉机厂北部。

保卢斯想用一次打击解决奥尔洛夫卡凸出部的企图未能得逞,法西斯分子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在争夺奥尔洛夫卡的战斗中,我们以少量兵力,把敌坦克第16师的近100辆坦克、步兵第389师的几个团和“什塔赫利”集群牵制在这个地段上达10天之久。

我很难说清,哪个师、哪个旅、甚至哪个团消灭了多少敌人。因为集团军的整个防御正面都在进行着战斗,尤其是马马耶夫岗以北的战斗尤为残酷。

军事委员会分析了集团军整个前线的战斗情况后,认为,敌人下一次的猛烈突击将指向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街垒”工厂和“红十月”工厂。敌人正从斯大林格勒南郊向这个方向大量调集兵力。

虽然,从维什涅瓦亚山谷至伏尔加河河岸的距离仅4—5公里,我们还是设法使防御阵地成纵深梯次配置。我们把10月3日来到集团军的、B·I·若卢杰夫少将指挥的近卫步兵第37师作为第二梯队。

除此之外,我们还把许多武器交给由这几个工厂的工人组织起来的工厂支队,并加强他们与军队的联系和协同动作。支队的工人在以前一直在工厂里修复被打坏和损坏的武器、火炮和坦克。现在他们不得不放下工具,拿起武器与第62集团军的战士们一起积极地保卫自己的工厂和车间。

萨拉耶夫师的一个团被送回伏尔加河左岸的预备队里。

在集团军中心地带——巴里卡德镇和红十月镇地域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古尔季耶夫向巴里卡德镇发起的反攻击,由于遭到敌人的反扑而在10月2日下午停止了。日终之前,该师终于还是占领了西里卡特工厂的一部分,并占领了巴里卡德镇的西北郊。但没能继续发展进攻。

斯梅霍特沃罗夫师与沿比布里奥捷奇内大街和卡鲁谢利内大街进攻的敌步兵和坦克进行了力量悬殊的战斗。战斗十分激烈,甚至发展到白刃格斗,侵略者在付出了很大代价之后,才在日终前出到采霍夫斯基大街和比布列伊斯基大街。

同一天,在巴秋克师和罗季姆采夫师的接合部,希特勒匪徒的一个营,换上红军军装,冲过我战斗队形,扑向克鲁多冲沟,并迅速地向伏尔加河推进。可是,敌人狡诈的手段并没有得逞。这帮恶棍被巴秋克师的几个预备连的反冲击彻底消灭了。

我前面已经说过,集团军指挥所离油槽不远,并且几乎是在露天的高大的重油库的下方。10月2日,法西斯匪帮可能已搞清了我指挥所的位置,就开始对它进行猛烈的炮击和轰炸。爆破弹把整个河岸炸行不成样子,炸坏了装满石油的槽,燃烧着的炽烈的液体大量地涌了出来,经过我们的掩蔽部流向伏尔加河。指挥所淹没在火海里。

燃烧着的石油流到岸边后,又扑向驳船和被河水冲到岸边的许多圆木上。火流卷着驳船和圆木顺流而下。刹那间,好象整个伏加河突然燃烧起来,火焰幸灾乐祸地在湍流中猛烈飞腾着。

通信线路被烧毁,只能靠无线电联络,但无线电联络也常常中断。我们被火势四面围住,几乎成了火神的俘虏。

参谋长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克雷洛夫下达命令:

“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大家要继续在未被损坏的掩蔽部里坚持工作!……恢复同各部队的通讯联系,并且保持无线电畅通!”

然后,他走近我,小声地问道:

“怎么样,我们坚持得住吗?”

我回答他:

“挺得住!”并利用他说过的话表示决心:“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将擦干净自己的手枪。”

“好,就为样!”他说。

坦率地讲,在刚着火时,我跳出掩蔽部,只觉得火光刺目,两眼发花,的确有些慌张失措,但是H·A·克雷洛夫将军向大家高声发布命令,其中也包括向我,就象进攻时高喊《乌拉》一样,成为鼓舞我们战斗的力量。就这样,我们在大火的包围中坚守在岗位上,一直没间断对部队的指挥。

大火燃烧了几个昼夜,而我们没有预备指挥所。由于所有部队,包括工兵部队,都已投入战斗,没有可能构筑。因此,我们不得不暂时坚持在几个完好无损的掩蔽部、掩壕和射击坑里。

我和克雷洛夫将军时常被方面军参谋长I·O·扎哈罗夫紧急叫到无线电台旁。他要求我们准确地报告前线的形势。但我们很难做到这一点。就连师的司令部门也常常不能准确地掌握前线的形势。这是因为通信联络时断时续,通讯器材故障频仍。

我们通过无线电台用密语通话,但当头顶上弹雨横飞的时候,事情并不那么轻松和容易。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况,即话务员为了保持无线电通话,手持送话器,牺牲在岗位上。

“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方面军司令部常常这样询问我们。

我们认为,这是方面军司令部的首长想确信:我们是否还活着,是否还在城里指挥部队。

我和克雷洛夫总是不约而同地回答:

“哪里炮火最激烈,我们就在哪里。

3

10月3日黎明,敌人开始发动新的进攻。

古尔季耶夫师在18时以前扼阻了敌人进攻。但是,日终时,德军从两翼包围过来,该师只得向尼日涅乌金斯基大街以南撤退,退到铁路另一边。把左翼摆在温尼茨基大街。该师的一位团长马尔克洛夫少校在战斗中负了重伤。

斯梅霍特沃罗夫师一整天都在与敌人争夺公共澡堂和炊具厂。公共澡堂曾易手好几次,但最终仍在我们手中。该师各团不过200—250个战斗员。

在公共澡堂附近,我们发现了一个叫格纳的5岁小男孩。他是从废墟中爬出来,奇怪的是,一点也没有受伤。I·A·维特科夫上校把他看作儿子一样收养了下来。我们大家也同样喜爱这个男孩子。他认识集团司令部所有的军官和将军,并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子和父名。他跟着维特科夫上校一直到了柏林。如今根纳季——那个小男孩,已是个工程师,在乌克兰工作。

古里耶夫师击退了德国人对“红十月”工厂的所有进攻。戈里什内师、巴秋克师和罗季姆采夫师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抗击敌人在集团军左翼发动的数次进攻。

战斗进程表明,敌人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冲到伏加河,占领主要工厂之后,从那里沿伏尔加河向南发展攻势。在这段时间里,敌人不断向这个方向上投入新的兵力。10月4日前,我们查明,从莫克拉亚梅切特卡河到107.5高地,在大约5公里的正面上,敌人就集中了5个师的(3个步兵师和两个坦克师)。此外还有许多加强部队。德军还从苏德战场的其它地段和从德国本土调来大约40个工兵营。德军在奥尔洛夫卡地域的战斗,不仅仅是为了解决那个凸出部,而且还企图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以便向各工厂实施主要突击。面临这种局势,我们决定派若卢杰夫师去坚守拖拉机厂。

第37师各团占领防线之后,于5日晨立刻投入战斗,阻击已突破古尔季耶夫师和叶尔莫尔金师战斗队形的敌兵步兵和坦克。

集团军需要有喘息的时间,哪怕是一天也好,需要整顿队伍、集结火炮、供给弹药、补充人员,以便下一步用局部反攻击把侵略者从拖拉机厂住宅区和巴里卡德镇驱逐出去。方面军司令员要求我们在10月5日清晨开始反攻击。但集团军根本无法做到这点。因为我们这里弹药告竭,而通过伏尔加河运送弹药已经变行越来越困难了。

10月3日夜晚,C·H·别雷上校的坦克第84旅开始渡

河到右岸。但是,只有轻型坦克才能渡过河。这些轻型坦克来到右岸后,立即被编入若卢杰夫师和古尔季耶夫师的战斗队形之中。它们被用来作火力点,因为用它们进行反冲击,去迎击德国人的坦克,是不理智的。

10月5日,敌人仅在城市工厂区上空就出动了近2000

架次飞机。从天亮起,部队的所有行动都停止了。受伤的战士在天黑之前无法离开避弹壕和掩体,只能是在黑暗来到之后,才向伏尔加河岸边的伤兵后送站慢慢地爬去。

晚上,军事委员会委员古罗夫从伏尔加河左岸回来了。

他在左岸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他知道我也有一个多月没洗澡了,就劝我去一趟伏尔加河左岸。这个建议诱惑力很大。可我还是拒绝了。否则,集团军的战士们,看到自己的指挥员在如此严重的时刻竟然渡河去左岸,他们作何感想呢?

这天晚上,方面军副司令员菲利普·伊万诺维奇·戈利科夫将军来到我们这里。他来到之前,指挥所的嘈乱状况已稍微平静下来。尽管在我们的掩蔽部上方的重油池还在冒烟,但火已经熄灭了。通讯联络状况愈来愈糟糕,由于敌人的轰炸和炮击,始终无法改善。显然,法西斯的火炮手和迫击炮手已经知道我们的指挥所的准确位置,一直对它进行直接瞄准射击。一发发迫击炮弹在我的掩蔽部入口处爆炸。指挥所人员的伤亡数每时每刻都在增加。显而易见,这里已经不能作为指挥所了。E·A·戈利科夫来到我们这里约一昼夜,看到此种情况后,建议我们转移指挥所。

可是,转到那里去呢?经过研究,我们决定把集团军指挥所转移到萨拉耶夫师司令部里,该师已去左岸重新整编。我们需要沿伏尔加河河岸向拖拉机厂方向移动约500米。

转移是夜里进行的。戈利科夫随我和古罗夫第一批离开。

集团军参谋长H·A·克雷洛夫在天亮以前要坚守在原地,直到新指挥所与部队恢复联络为止。

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人人都疲惫不堪。所以,一到新指挥所,我就感到精疲力竭,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请求E·A·戈利科夫和H·A·古罗夫关注下恢复通讯联络的情况,然后就倒在地板上,像死人一样地睡着了。

天亮时,我醒过来,我得知克雷洛夫仍然冒着敌人的轰炸和射击,留在老指挥所里。这里的通讯联络已畅通,因此,我建议克雷洛夫立刻转移到较安全的新指挥所来。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他来了,一身灰尘,面色苍白,倦容满面,走进掩蔽部,一下子倒在地上,就熟睡了。

我们又在一起了,我们都为这个小小的重逢感到高兴。

这几天,军事委员会紧张地工作着。我们甚至察觉不到白天和黑夜的交替,黑夜与白天的区别对我们已毫无意义。我们不停地工作着,只是在战斗稍平息的时候,才利用短暂的时间,相互替换睡一会儿。

我们知道,集团军还将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我们得到的情报说,按照希特勒的命令,德军正在纠集新的更强大的兵力,准备突击斯大林格勒。为了阻挠敌人集结兵力、破坏敌人的进攻准备,我们不断地向敌人发起小规模的反突击,特别是使用炮兵和航空兵的力量。参加航空兵突击不仅有集团军和方面军的航空兵部队。甚至还有最高统帅部的航空兵力量。我们每天都要回答上头的询问:轰炸哪里?需要莫斯科的航空部队轰炸哪些目标?

从10月6日早晨起,德国人继续加强进攻。他们从巴里卡德镇向拖拉机工厂住宅区实施主要突击。大概他们没有料到若卢杰夫将军的近卫第37师会突然出现有他们的主要突击方向上。战斗异常激烈。

对于B·I·若卢杰夫将军的第37师的到来,我不能不说上几句。这是一支真正的近卫军,所有的战士都很年轻,个个身强力壮,高大魁梧。其中许多人身穿空降兵的制服。他们冲进楼房和地下室后,往往拔出匕首和芬兰刀与敌人展开肉搏战。他们不知道什么叫退却,即使被合围,也要战斗到后一个人。面对死亡,他们高呼:“为了祖国!”“永不退却,永不投降!”

仅在这一天内,敌人就出动700架次飞机攻击该师的战斗队形。尽管如此,法西斯匪徒仍然没能前进一步。

夜里,坦克第84旅派出数个小分队来到若卢杰夫和古尔季耶夫师的地段上。此时,集团军的所有部队都已趁夜隐蔽在战壕里,并建立起支撑点和设置好障碍物。

看来,方面军司令部认为我们的几次顺利的反冲击已经消耗了敌人的力量。因此,坚决要求我们集团军用第37师的兵力再次发起反冲击。而我认为,敌机的轰炸正是进攻的前奏。我们的意见与方面军首长发生分歧。整整一天我们同方面军首长进行着争论。到了晚上,在强大的压力下,我不得不同意只用若卢杰夫和古尔季耶夫的部分部队实施反冲击。我们决定,10月7日下午开始反冲击,因为我们盘算着,天黑之前,敌人将没有时间反击,而且他们的飞机也不可能参加。

凌晨4时,我签署了实施反冲击的命令。但我们来不及执行这个命令了。因为11时20分敌人以强大的兵力发起新的进攻。我军遭遇到进攻者有组织的火力攻击,他们从早已准备好、并且掩蔽得十分巧妙的阵地上向我们攻击。

希特勒法西斯分子挺直身子向前冲锋。他们用两个步兵师的兵力攻击拖拉机厂住宅区的我军工事,还有50多辆坦克的火力支援。第一轮的进攻被击退。若卢杰夫师的部队使法西斯匪徒遭到重大伤亡。敌人把预备队调来之后,又反复发动几次冲击。日终前,敌人楔入我战斗队形,占领了拖拉机厂工人住宅区的一条街道,并且紧接着向体育场逼近。斯塔哈诺夫采夫大街和斯库利普图尔公园还在我们手里。

18时,敌人的一个步兵加强营在横跨梅切特卡的铁路大桥以西转入进攻。我们用“卡秋莎”猛烈轰击他们,几乎全歼这个营。

在这一天的战斗中,我们歼敌近4个步兵营,击毁16辆坦克。

遭受了这样的损失之后,敌人已无力在第二天继续发动进攻。近卫第37师在主要突击方向的出现,粉碎了法西斯的计划。他们没能组织起突然的攻击来冲破我防线。

10月8日,敌人开始准备新的战斗。我们得知,希特勒向自己的仆从夸下大口,说要在近几天内拿下伏尔加河上的堡垒—斯大林格勒。德国士兵从掩体里向我们喊话:

“俄国佬,你们快要咕嘟咕嘟地灌饱伏尔加河的水啦!”

德军飞机开始向城市撒传单。侵略者在传单上威吓说:“希特勒将把每一个逃回伏尔加河左岸,不愿投降当俘虏的红军战士和指挥员都看做是逃兵”。传单上印着我集团军被坦克和大炮从四面八方包围着的图片。

戈培尔宣传家们的宣传没有产生任何效果。我们的党团组织不断地在部队和分队做工作,揭穿敌人宣传的挑拨意图。集团军军事委员会给优秀战士和指挥员授奖,多次与他们亲切交谈,并通过他们把军事委员会的决定——誓死守卫斯大林格勒。传达到所有部队中去。

所有部队都正确地理解了我们的这个决定。

下面是一份一个共青团组织的战斗生活的文件:

“听课内容:关于共青团员在战斗在的表现。

通过决议:宁肯死在战壕里,决不当可耻的逃兵。不但自己不逃跑,还要使身旁的人也不逃跑。

向报告人提问:是否存在离开射击阵地的正当理由?

回答:在所有的正当理由中,只有一个是可以被考虑的,那就是死。”

我记得,那天在一点钟,当这个会议正在进行的时候,希特勒分子向古尔季耶夫的第308师的防御地带开始了这一天之内的第12次进攻。就在这时,象是做会议总结的一样,连长发言了。他是这样说的:

“我想澄清团小组长发言中的一个问题。他在这儿多次讲了关于死的问题,并且说,祖国要求我们为胜利而死。他显然表达得不够准确。祖国要求我们去夺取胜利,而不是去死。是的,有些人将不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要不怎么能叫战争。而机智勇敢地去战斗,在战斗中献身,促使胜利的时刻早日到来,这才是英雄。既能够战胜敌人,又能够保存自己的人,则是两次英雄!……”

当时,古里耶夫将军说:

“我认识一个年轻的战士叫阿列克赛·波波夫。德国鬼子悄悄地向他靠近时,他把轻机枪架在一边,把冲锋枪摆在另一边。自己手里拿着一杆步枪。周围摆满手榴弹。如果很多鬼子进攻,他就用机枪扫射;如果出现一个鬼子,作就用步枪射击;敌人爬近了,他就扔手榴弹。他就是这样以一当十地坚守在自己的掩体里。”

我们近卫军战士的力量在于;他们作战机智、勇敢、充分发挥祖国交给他们手中的武器的效能。在那些日子里,数以千计的军人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英勇果敢、有智有谋,并且出色地掌握各种武器。

我们集团军里很快就流行一首名为《献给守卫城市的英雄》的歌曲。它是H·帕诺夫中士写的。这首歌的歌词朴实无华。近卫军战士们尤其喜爱其中的一段。它真切得就象生活本身一样:

爆炸声震颤着大街小巷,

马达声日夜不停地咆哮。

坚如磐石般的红军战士,

誓死保卫伏尔加河两岸。

同志临牺牲时说:

让敌人永远记住,

第62集团军从不后退,

哪怕是一步!

第62集团军的军人有这样一条法规:

绝不能后退,只能消灭敌人,从敌人手中把祖国的领土一米一米地夺回来。

我手头里存有几份当时曾在前沿阵地广为发行的战斗快报,由于时间久远,纸张已发黄。

其中有一份是这样写的:

“现在科兹洛夫正在英勇地战斗!

科兹洛夫·安德列·叶菲莫维奇是一个机关枪手,他是苏联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在卫国战争中,他一个人就歼灭了50个德国鬼子,这还不包括他的机枪班打死的。仅从1942年10月7日至今,科兹洛夫同志就打死了17个德国鬼子。科兹洛夫机枪班是全营最优秀的机枪班。科兹洛夫同志曾参加过列宁格勒保卫战和哈尔科夫保卫战。他两次负伤。先后获得两枚奖章。大家要向科兹洛夫看齐!”

再看另一份快报:

“击毁和焚毁7辆德军坦克!

红军战士雅科夫·谢尔比纳和伊万·尼基京负了伤也不离开战场。祖国的忠诚儿子再没有打退敌人的最后一次进攻之前,一直坚持战斗。在不到半小时里,这两个勇敢的反坦克枪手就击毁了7辆德军坦克”。

类似这样的快报很多,文章都很短小。但却鲜明地、令人折服地报导了那些不怕牺牲去创造胜利的红军战士!

我们也不能忘记那些在伏尔加河上搞运输的优秀船夫和水兵们!

在那里工作的人。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面对着死亡。你想在敌人炮火下划船渡过伏尔加河,没有坚强的意志和无与伦比的勇敢是不行的。而我们的船夫们、我们伏尔加河区舰队的水兵们,却不论白天、黑夜地进行这样的航行,他们不断地给斯大林格勒运来弹药和食品。

正象上面提及的,在敌人准备用重兵进攻工厂区之前,我们采取一系列的有效措施,加强沿莫克拉亚梅切特卡河、维什涅瓦亚山谷、马马耶夫岗一线的防御。刚调到我集团军的坦克第84旅已布置在阵地上,以加强这个地域的防御。我们组织好该坦克旅与各步兵师的协同动作,从而使部队的战斗队形更加密。坦克军下属的几个旅,因失去战斗力已在伏尔加河左岸解散了。完好的坦克移交给了第84旅。

除了这些措施外,还命令各部队加快工程作业,牢牢地守住所占领的阵地。在受坦克威胁的方向上也都敷设了数千枚地雷和应用地雷,我们压缩了近卫第37师和步兵第95师的战斗队形,使之更为密集。还给他们加强了火炮。所有这一切强化措施都只能在夜间进行,并且是在敌人对我集团军整个战线不断地实施局部攻击的情况下完成的。我们很清楚,敌人的行动想达到两个目的:对我集团军整个战线进行战斗侦察;牵制我机动力量于伏尔加河右岸窄小的、更准确地说是浅近的防御地带里。作为回答,我在集团军整个战线上派出数个强击队不断的对驻守在建筑物里的德军实施突击;狙击手们(我集团军内已拥有近400名狙击手)神出鬼没,打得德军士兵和军官龟缩在掩体里不敢抬头。就在这些措施的掩护下,我们抓紧时间重新部署兵力,加强工厂区域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