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天空

爱的极限是什么?爱的极限是——天空。

当你伸手要触摸它时,觉得遥不可及;

唯有不停地继续仰望,才会发现它离你愈来愈接近。

到机场送行的那一刻,钟衣桦的内心百感交集。

她和王磊的相逢与离别,都是在这个机场。

入关前,王磊从随身的行李袋里拿出一盒礼物,当着她的面打开。

“这是最新的手机,可以上网的。旅行中的每一天,我都会送Email给你。”

他痴痴望着她,显然对这段感情的结局毫不知情。她流下两行眼泪,不只为了这次离别,也为了她心中的决定。

泪水,有时候只是一时情绪的抒发;有时候是永恒的纪念。泪水,是神秘的。爱怨与欢悲,都会激动落泪;但除了落泪的人本身,别人无从分辨是爱、是怨、是欢、还是悲。

流着泪的她,竟理智地想起曾经在某个网站上看过一篇医学院学生张贴的报导,不知道是真是假,上面说: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应该是流不出眼泪的。如果,在最绝望的时候还能流出眼泪,那时候的泪水是最咸的。”

但愿他不要上前来与她吻别,她不想这么快让他知道她的决定。至少,等他回来再说。这一趟是他计划了很久很久的旅行,自己爽约已经够扫兴的了,她不要他怀着破碎的心独自去旅行。

他还是紧紧地抱住她,一张俊秀的脸凑过来吻她,不能拒绝。他尝到她的泪水了。咸咸的泪水,吞进他的肚里,如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永远相随。或者,也预言了一切?

挥手,他举起登机证,脸上灿然一笑。

挥手,她的泪水,再度涌上。她心中献上祝福,希望即使没有了她,他的人生可以依然幸福圆满。

几个月来的网络恋情,在此定格。人生的千山万水,继续向前走。

他的嗜好是滑雪;她的梦想是看雪。当初,透过交友网站布告的资料,彼此就知道:“雪”是他们共同的爱好。

嗜好和梦想,很不相同。嗜好,是苦与乐都愿意身在其中;而梦想永远是美得遥不可及。

还没有正式见面之前,他的化名是“Sky”;她叫做“衣衣”。那时候,他们就约好圣诞节过后,要一起去旅行。

从小移居北国的他,对雪的熟悉,远胜于生长于南国的她。他在Email中写道:

雪,渺小而壮大。

让你在面对它时,既感到骄傲、也觉得谦卑。

滑雪时,骄傲与谦卑经常错置在我的胸膛。

我常常想要征服它,却又宁愿被它打倒。

当我以生命的力量飞冲翻越过雪白的山岭,

我以为,我征服了它!

当我回到山脚,回头一看,身后一片不为所动的雪白,

我才知道,是它征服了我。

在真实的生活中,她没有看过雪。图片和电影中的雪,是柔美而浪漫的。她从来不曾将“雪”和“征服”这个字眼联想在一起过。

回复给他的Email中,她说:

对我来说:雪,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征服的。

夏虫不可语冰。也许,你才是对的。

你,谈过几次恋爱呢?

我觉得生命中能教人既感到骄傲、也觉得谦卑的唯有——爱情。

态度诚恳的他,身居异国,很认真地阅读每一封Email,无非就是想要把握每一次能够沟通彼此的机会,不论她只是随意提起、或刻意探测,他都愿意据实以告。

衣衣,尽管有一句话说:

“真相,是最美丽也最丑陋的。”

我还是愿意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这些年来,我工作很忙,

曾先后与三位女孩个别在不同时期交往。

甚至,和最近的这一位女子还有过爱情的结晶。但她坚持要拿掉孩子。

她说,她对未来没有信心。

最后这一次分手之后,我对爱情感到十分疲累。

这是爱情和滑雪的共同之处,

结束之后,必然感到疲累。不同的是:

滑雪,让我愈挫愈勇。

爱情,却让我愈败愈伤。

于是,投身网络的世界,寻找知音。

目前还在通信中的网友,只有你和另外一位。

原来以为诚恳的告白,可以赢得对方更多的信任。没想到,他错了。寄出这封信之后,她就以“工作忙碌”为理由断讯。再收到她的Email时,已经是三个星期以后的事。

我不否认,

你十分“资深”的爱情阅历,把我吓坏了。

这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想:

该不该跟你继续发展下去?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我们没见过面,

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我却对你有了莫名的好感。

我怕我是自做多情、愈陷愈深。

他立刻回复:

衣衣,相信自己的直觉吧!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应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虽然大家都说“网络没有好货色”

但我不这么认为,我相信只要真心相对,

网络还是有知音。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交往,像童话般神奇吗?

随信附寄我的生活照片五张,请打开附加档案,

事先扫毒过了,没有问题,请放心存盘。

为了避免计算机中毒,从不打开附加档案的她,这次破例下载。五张俊逸的男子生活照片呈现在她眼前。

其中,四张都是在滑雪的时候拍的,他穿著全套滑雪配备,露出自信的神采,颇有明星架势。三张带着墨镜,只有一张看得见五官。每一张照片都迎着阳光,给人既冰冷、又温暖的印象。

最后一张是在他的办公室拍的,穿西装打领带的他,看起来又是另一种气质。他担任计算机工程师,背景是机房,规规矩矩,少了生气与活力。

女性特有的好奇心与虚荣感一起发作时,总有奇妙的事会发生。她决定将五张照片转寄给好朋友杜鹃,让她分享自己的网络奇遇。

“没可能吧!人家是大帅哥耶!居然会上网征友。”杜鹃在电话线上大笑。

“咦,你讲这种话很侮辱人耶!难不成我是宇宙无敌超级大恐龙,才会上网征友。”钟衣桦对她的好朋友发出不平之鸣。

“唉喔,你不要那么敏感好不好,我是说网络上帅哥比较少了,美女还是很多的。”

“算你会说话,你再继续么嘛!”

“是真的啦!这个世界能被归类为帅哥的品种,本来就不多,其中好的都被积极的女人追跑了,剩下来优秀男人几乎都是同志。只有这种感情遭遇不断挫折的帅哥,才会上网啦!是你运气好。”

“好吧!同意你前面说的,后面的那一句我有意见。这不是运气好,其实我也很努力啊!”钟衣桦为自己申辩。

“通信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安排见面?”

“快了,公司派他来这里的分公司出差,会住上几个月呢!”

“你要去机场接他吗?他有没有你的照片?”杜鹃提醒她。

“没有,你的照片借我。”

“干嘛?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想恶作剧?故布疑阵啊!”

“捉弄他一下嘛!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机场接他,看他会不会认错人。”

“你当人家是白痴啊!这样乱搞,理所当然会认错,万一他爱上我怎么办?”

“不会,只要你不出声就没事。我们约好相认的记号,我穿白色洋装,手上拿一束鲜黄色玫瑰花,通关密语是‘仰望天空’!”钟衣桦的表情,只有“陶醉”两个字可以形容。

“为什么是’仰望天空’?”

“他的化名是’Sky’;爱情是我的信仰。所以,通关密语是‘仰望天空’!”

“这么诗情画意喔。”杜鹃也情不自禁地陷入浪漫的幻想里。

“我已经想好了。去接他那天,你帮我一起拉海报,上面写着:‘欢迎王磊先生’,人生嘛!难得给他好好地‘俗’一次。”

大概盖因为杜鹃提供的照片年代有点久,拍摄的距离也比较远,机场相见的那天,王磊并没有将杜鹃错认为钟衣桦。

他以笔直的目光及步伐,肯定地走向钟衣桦,热情地唤她:“衣衣!”

交往几个月以后,一个星期三的傍晚,钟衣桦约他和杜鹃一起去吃意大利面,她才对他招供,并且取笑他说:

“你的眼光好差,居然看不出来。”

“我说过,我相信我的直觉。肉眼所见,未必真实;心灵所现,才是你要的方向。”

“你说的话,像禅语。”杜鹃说。

当场,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气氛,事情也就过去了。钟衣桦甚至有些得意,他对生命的智能和对爱情的执着,都令她觉得骄傲。

夜里,她写Email给他。这是他们的约定,交往之后仍要继续保持书信来往。

你真的好棒,连我最要好的朋友都很佩服你。

先前,有关照片的玩笑,请你不要介意,

你,不会因此而爱上我的朋友吧?

我一直忘了问你:

你的另一位网友呢?

信发出去几天,王磊并没有回复。她想,可能是因为工作太忙了,他没有时间去开启电子信箱吧!

他们依旧在周末约会,连着吃饭、看电影、唱KTV,他留她在公司租来的五星级旅馆的宿舍过了一夜,没有特别再去提起Email的事。

星期一早晨,她到办公室打开电子信箱,收到他的信。

衣衣,和你交往的这几个月,

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你像天使,天真而且完美。

但愿我是上帝派来照顾你的使者,

给你欢笑,给你幸福。

但是,请你要相信我,不要一再怀疑我,

如果,照片的事,

是你对我个人品味的一项测试,

那么,网友的顾虑,

是你对我爱情忠诚的一个疑问。

我不怪你,你有权利提出任何问题,

要求我回答或澄清,

但我必须坦承:这也是一种伤害,

每当我的心灵愈想靠近你时,

就会被你狠狠地踢开。

为什么?我觉得你如此熟悉;

而你,却让我觉得你和我之间很陌生。

难道,我哪里做错或做得不够好?

你才会如此不安。

本来就有Mondayblue症状的钟衣桦,看完这封信后,心情上更是darkblue,实在闷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将这封Email转寄给杜鹃,不到两分钟,杜鹃习惯在办公室压低嗓门谈私事的声音,立刻透过电话线传递友谊的安慰给她。

“你干嘛那么伤心啊?你这样问他并不过分啊!”不愧是好朋友的杜鹃,永远站在她这边,不分青红皂白。

“是吗?他怪我太不信任他了。”

“我看啊,他是作贼心虚。你看,他根本不正面回答,故意回避他和另一位网友的交往情况,太不诚恳了。”

“那我该怎么办?”

“要求他和另外那位网友断绝来往。”杜鹃笃定地说。

“我没有权利这么做。”

“拜托,你们上过床了,你是他的女人耶!他应该为此负责的。”

“他没说不负责啊?”

“他也没说过要负责啊!”杜鹃愈说愈气,这是她的沟通习惯,气到不想说了,就借口收线:”老板出来了,我不能继续讲,你自己看着办。”

中午休息之前,钟衣桦以ICQ呼叫王磊,希望约他一起午餐。他没有响应,手机响了半天,没有人接。她打电话到办公室去,由邻近位置的男同事代接。

“不在位置上。”对方说。

“他今天中午跟他的网友出去吃饭。”其它同事很兴奋地在旁边起哄。这年头,能和网友发展长期友谊,并顺利约出来吃饭、聊天,是很令人羡慕的事。

但从她的耳里听进,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立刻向主管请了两个钟头的假,她决定到他的办公室楼下等他。

两点钟,超过中午休息时间半个小时,王磊一个人走回办公室,神情看来十分愉快,眼角都是笑意。

“衣衣,有事吗?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你很开心。”

“看见你当然开心。”

“应该是跟网友约会很开心吧?”她的言语中,全是醋味。

“衣衣,你误会了。”他镇定地解释,“不瞒你说,我的确是和网友去吃饭。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几个月前,她知道我会从国外调到这里工作一段期间,就一直说要请我吃饭。我把我和你交往的事都告诉她了。她非常祝福我们。”

“如果没有什么的话,你为什么神秘兮兮地,还故意不让我知道。”

“我没有神秘兮兮,是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你叫我怎么说嘛。”

“钥匙还你,我没有资格保管它。”她取出周末晚上他交给她的宿舍钥匙。

“傻瓜,你留着它。它是你的,别人用不到。”

路上行人来往,其中还有他的同事,他不顾一切用力将她拥进怀里。

“衣衣,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以为没有和对方上床,就是没有对不起我吗?你已经背叛我们的爱情了。”

她哭着将钥匙丢向远方,准确地砸在一位机车骑士的安全帽上,把悲剧演成闹剧。

王磊一边向频频转头过来骂三字经的机车骑士道歉,一边冲向马路检起钥匙。钟衣桦已经招到一部出租车走了,留下错愕的他,望着那把钥匙发呆。

“失恋,真是最好的减肥药。”杜鹃在电话那头取笑她。

“错了!根据我的经验:思念,才是最好的减肥药。”钟衣桦不惜在好友面前自嘲,“你失恋,只会教人自暴自弃,愈吃愈胖。”

“照你这么说,冷战了这么多天,你还想他。”

“算是冷战吗?只是我暂时不想理他而已。”杜衣桦看着衣带渐宽的自己,无奈地说。

“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应该会主动来找你吧!连Email也没发给你吗?”

“不知道,我没有上网去收信。老实告诉你吧,我还一不做、二不休地针对他的帐号设定了自动退件的功能。所有他寄来的信,都会被退回去。”

“小姐,你太狠了吧!你是当真要跟他分手啊!还是,只是给他一个考验?”

“鹃,其实我在考验我自己。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在乎这段感情?为什么我常挑剔他?我爱他比较多,还是爱自己比较多?”

“答案很明显了。”杜鹃毕竟是最了解她的好朋友。

“你说对了!这么多天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太在乎这段感情,所以常挑剔他。我爱自己比较多,一味要求对方要用我习惯的方式来爱我。”

“怎么办,怎么回头?”

“我不想回头。我觉得我和他不适合,我们爱得太露骨了。”

“爱得太露骨?”杜鹃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不觉得吗?几个月来的通信,加上这些日子来的相处,我们好像把人家谈三年恋爱才会到达的程度都赶上进度了。触及彼此太多心灵深处,回不到柴米油盐酱与醋。”

爱情,在虚拟世界太梦幻了,该如何延伸到真实的人生继续美丽?钟衣桦几乎不给自己努力的空间余地。

“那你们计划好的旅行呢?”杜鹃担心地问。

“让他自己去吧!反正他在这里的工作快要结束了,他总是得回去的。”

“如果你愿意,他会带你走的。你不是很向往异国的生活吗?”看过情海浮沉的杜鹃,认为有必要鼓励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你太天真了,我和他才交往多久,你真以为我要嫁给他?”

“Whynot?你们的默契,不输给结婚十年的夫妻啊!你回想接机那天,他根本毫不犹豫地走向你。”杜鹃好像比当事人还积极

“如果真的有那种默契,我就不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友,和他闹翻天了。”讲到这里,钟衣桦的心情很沮丧。

“忌妒,是忌妒让你的磁场失灵的。”杜鹃铁口直断。

“有爱,就有忌妒。爱,一旦超脱到不忌妒的境界,我怀疑是否还能厮守。我想,我还是决定和他分手。”

“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挂上电话前,杜鹃还是不放弃地给她勉励。

距离出国前两个星期一个夜里,钟衣桦和同事去聚餐,接着去唱KTV,玩到午夜才由一位男同事送回来。

喝了点红酒的她,实在不胜酒力,脸颊一片酡红未退,连拿钥时开门的手都在颤抖。

仅剩下一点小小的清醒,她用力提防着公寓楼下的街灯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愈是急着要开门,愈是对不准钥匙孔。

当然,她没有发现:那个男人是王磊。

“要不要我帮忙?”

他出声,着实重重地惊吓到她,整个人几乎摊下去。

很自然地,他上前扶起她:

“衣衣!”他的语调里,前嫌尽弃。还是,他不曾真正恨过她?“ㄐ一ㄡˋ……救……就是你。”她本来要大声呼救的,伏靠在熟悉的臂弯才发现是王磊。

他送她上楼。不能免俗地,以亲密关系做为彼此误会冰释的仪式。

黎明,他问她:”你会陪我去滑雪吧?我这边的工作结束前,放两个星期的假。”

“我……我不能去。”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应该找什么理由拒绝他,只好直接把结论说出来。至少,先拒绝和她去旅行,分手的事,等他回来慢慢再说。

在他觉得最深入对方灵魂的时刻,被她推开。她永远是这样,他渐渐习惯了她的方式。即使,此刻她裸着身体依偎在他怀里。

“我不想勉强你。”

“原谅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畏惧那种归属于一个男人的感觉。愈是接近幸福,我就觉得幸福愈不会属于我。我害怕和你在心灵上结为一体之后,就会失去自己。”

“我懂。在滑雪中,双脚腾空的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感觉。离开地球表面愈远,我才愈觉得接近自己。”

离开她的住处前,他留下一张磁盘,里面都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寄给她、却被退回来的Email。

她不是没有感动,只是理性战胜她的感性。她要全身而退,保留完整的自己。她回了一封Email给他:

这趟旅行,你自己好好地玩。

我会去机场送你。

我也会利用这段期间,好好调整自己。

关于感情的事,

等你旅行结束,我再给你最后的答复。

在机场送别的那一刻,钟衣桦没有想到,王磊的旅行永远没有结束。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刚离开那几天,她每天都从他送的手机里,收到他的讯息。双方也通过几次电话,隔着白天与黑夜的距离,她反而比较能够释放自己。

衣衣,爱的极限是什么?

我不只一次问自己,

后来,我知道:爱的极限是天空。

当你伸手要触摸它时,觉得遥不可及;

唯有不停地继续仰望,

才会发现它离你愈来愈接近。

这是他寄给她的最后一封Email,从此中断讯息。收到这封主旨为《仰望天空:的Email的那个夜里,她还主动打电话告诉杜鹃:

“我真的很后悔,竟然没有陪他去滑雪。这次我好象真的动心了。等他旅行结束,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失去消息,钟衣桦开始担心。她从来没有这样记挂着一个男人,即便她最恨王磊的那段期间,她也不曾为他失眠。可是,她已经好几天不能阖眼了。

当她开始想要打听他的消息时,才发现他们之间所有联系的方式,只有手机和电子信箱,如果他不主动联络,或被动回复讯息,那么最后的结果,仍是音讯全无。

她试着联络他服务的公司,由公司主管联络总公司,再由航空公司及旅行社帮忙,终于找到他。

找到的时候,他早已经倒在雪地里。

救难队员从救援的直升机上,以鸟瞰的方式为他拍了最后的一张照片——背景仍是白茫茫的雪,他全身僵硬不动,双眼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