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起

第一十三节“十”字再现

“你说这底下能有什么?”王聪正在盯着铲车,那高高的机器臂这一把挥下,眼前的这个土墩墓想必就能破开了。这时,林威廉走到他身边,出其不意地捅了捅他的腰,悄声说道。

“不知道!无非又是金子镶宝石的某种玩意儿!”王聪头也不回,眼前已经是这一排七座土墩墓中最大的一个。他们考察时是沿着从小到大的原则,也就是说,眼前这座土墩墓,是一排七个之中,最后的一座了。

前边六座,严格来说都不能算作“墓”,因为它们无一例外没有墓室和尸体,而是在中空的土墩中间,有一个低矮的平台,平台上的物品无一例外,全都是璀璨耀眼的。

1号,镶红宝石黄金面具;2号,镶嵌红玛瑙虎形柄金杯;3号,镶红宝石金剑鞘;4号,镶红宝石金盖罐;5号,硕大的镶红宝石金戒指;6号,金指和镶红宝石黄金片护臂。

待到后来,见到凌宁独自取上来的金杯时的赞叹和惊喜全都变成了见多不怪的无所谓。不是众人眼界高了,实在是这些土墩里头的物件儿太一成不变了,使得大家对此失去了遐想。

这七座土墩,已经被认定不是墓葬而是神庙。塞种人有垒巨石和土堆为神庙的传统,从新疆天山北坡到广袤的欧亚大草原,处处可见他们遗留下来的类似祭祀所在。只不过,眼前这“神庙”不知祭祀的是哪位尊神,因为整整六个土堆打开来,除了中间有一密闭空间,空间中央有一个低矮的平台,平台上孤零零单独摆放着这么一个物件之外,再没有任何能说明问题的发现。

桑布和凌宁密谈之后若无其事地回来,那唐昧眼光一闪,依然是温温和和地对着众人。桑布与他嘀咕了一阵子,回来后才给众人解释:据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风水阵势布置,因此,唐昧根据风水学的测算,这土墩墓中的物件儿,逢单的男人去取,逢双的则需要女子去取。

对这一说法,威廉本来就是个神秘学爱好者,听说后兴奋不已,整天围着那个叫唐昧的问东问西,整个一个好奇宝宝。王聪和冯祥等考古队员却有些不理解,暗自嘀咕:桑队不是从来不信这些个迷信的么?眼下这是怎么啦?只有凌宁,唇边扯出一丝冷笑,暗自警惕。

这以后凌宁又下去了两回,分别取出4号和6号土墩里的物件儿,却是一切正常,再没出一丝意外。

眼下到了这第七座土墩,逢单,没她什么事,她只在一旁抱臂冷观。

“通了!通了!”由于这座土墩墓最为高大,挖掘起来也最为费力,即便是使用机械,用了大半天才挖到密闭空间。

随着众人大声的喊叫,桑布第一个跳进去。洞口不大,但足够他进出。

很快,轻车熟路的桑布就手举着一件物品从洞口爬出来。凌宁本与其他人一样,想着无非又是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这几天大家已经被闪过六次,对这种亮闪闪的东西有免疫力了。

可这一件不一样。凌宁以前在中学时代业余时间也喜欢看看小说,像《红楼梦》之类的。而后在看一些言情作家写的古代故事的时候,她曾经很是畅想过自己如果生在古代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穿什么样的衣服,为此,她还特地去查过古籍。史料上记载,我国古代的服装面料非常“潮”,那简直比现代的巴黎、米兰在世界服装界的位置还要高几个档次。除了华丽柔美的丝绸,据说还有一种被称为“珠服”“珠襦”的面料,这种面料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浑身散发出如珍珠般莹亮的光泽,能使人肌肤如玉,是中国上流社会女子追捧的最精美面料之一。

只是这种面料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就连样品也没有留下来半点儿。凌宁作为一个热爱复古风的女孩子,不止一次地在脑海里想象过这种面料的样子,甚至还想象过如果自己能拥有一件这样面料的衣服会怎样怎样。

今天见了桑布在最后一座土墩神庙里取出来的物品,凌宁心中只冒出一个念头:“‘珠服’‘珠襦’就是这个样子,它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桑布已经站稳,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那件非丝、非帛、非锦、非棉的长袍。

这件袍子一看就是一件成年男子的服装,有着汉服的特点,但袖口很窄,不是汉服的广袖,下摆很长、很大,这不是拖地的设计,就意味着穿它的人身材非常高大。

整件衣裳被桑布举在手里迎着阳光发出粼粼的水光,时不时却又刺出一丝亮眼的黄色。

凌宁禁不住凑近了看,布料被保存得很好,完全没有腐坏的痕迹。她原以为那金黄色是自己这些日子被金光晃的次数太多,留下的后遗症,没想到凑近了仔细一瞧,这布料里头加了金丝呢!哇咔咔,这真是张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瞥了一眼那败兴的金丝,凌宁伸手抚摸这长袍一角,果然,触手冰凉、润滑。这布料跟她想象当中的一样,简直是最高档的艺术品。她眯着眼,满足地叹息一声,正要依依不舍地放手,让桑布将其收起,结果,一个绣在衣服左胸位置的符号,一下子使得她愣住了!

“十”,是“十”唉,就是那个“十”字符号唉!它、它、它怎么会被绣在这件衣服上?凌宁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看,没错,是“十”字符号,既不是“卐”,也不是“癸”。

跟凌宁一样,被这个熟悉的字符晃愣的人还有一个,谁啊?楚风!不过他不是在一件衣服前发愣,而是在一块山壁面前发呆。

眼前这座山海拔应该不低于四千米,大金雕的家大约在海拔三千米左右的一个崖洞里。它一靠近这座山崖便兴奋不已,在天空“幺儿——”“幺儿——”直叫唤不说,还打着滚儿翻腾表演特技飞行,看得地上的两个人提心吊胆,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失事”。

它的洞穴太高,楚风跟少年希林都没那个闲心跟体力爬上去,两人直奔半山腰上少年希林发现神秘字符之处。

结果,两人好不容易爬到希林所指的那个山壁中央凸起的平台处,楚风就发了呆。

山壁上没有其他字符,只有这一个,但这个“十”字符号的周围,有很多画。

左起第一幅画中,是一圈手牵手全裸的人,这些人画得有高有矮,高的三米多,矮的大约一米四左右;有些人头上画了鞭子,有些人有三只以上的胳膊。这些人里应该有男有女,因为有些人身上画了xxxx,而有些人则明显胸部隆起。不管怎样,他们都手牵手围在一起,中间是那个“十”字符号。

中间的一幅画则是船,很大很大的船,这艘船楚风后来站在数十米开外的山壁底下都还能看得清大致轮廓。这艘船里第一层画的是人,跟左边画里类似的高高矮矮、男男女女的人,下边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鹿、马、虎、豹、狮子、大象,等等。还有一些不好分辨到底是哪个物种。最底下一层有一条蛇,很大的蛇,占据整艘船的船底位置,蛇的头部,似乎还有两个隆起。船头有一个位置画着大大的一个“十”字符号。

最右边,是一幅大战图,上边是有翅膀的鸟类,间或有长了翅膀的人,中间是人类,下边是虎豹熊狼等动物,中间的人类手里拿着一种圆筒形、一头大一头小的东西互相对峙,而在他们旁边,几个人举着一个“十”字符号离开。

画得不是太形象,只有干巴巴的线条,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楚风此前在阿尔泰山中看见的“十”字符号,是与四种最古老的文字同时出现。他当时有一个推测,这个符号似乎牵涉到一个远古时期古埃及人、古希腊人、古赫梯人和古商人的盟约。他以为这就是这个符号的正解。没想到今天又在天山的崖壁上看到这个符号,而且,这些岩画很明显比阿尔泰山中那个盟约出现得早。那份先在崖壁之中发现,后又在泥版中证实的文书,应该距今三千一百年左右,而眼前的这些岩画,楚风根据它的侵蚀痕迹和画风大致判断,它们在这里至少存在了四千年以上。

楚风在仔细观察岩画的时候,希林很无聊,崖壁上的画他看过无数遍了,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倒是那个字符,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当初就是在这个平台上捡到了受伤的大金雕。

作为山壁中间的凸起,这个平台应该算是大的了,希林甚至可以在这上边来回溜达,每一个来回消磨三分钟。等到了第十个来回,少年希林见楚风还在发呆,实在忍不住:“教授,你看出什么来没有?”他觉着自己就是去树林里拿那些小鸟、小松鼠们练练箭法,也比呆在这儿强啊!

楚风根本没听见。

少年性急,跺了跺脚,也不再喊楚风,自个儿就这么手脚并用地下到崖底。

楚风顾不上他。他在发过一段时间呆以后,便开始激动起来,不停地从平台的最左边走到最右边,这不到六十米长的平台根本满足不了他想仔仔细细看清所有岩画的需求。

楚风看了看头顶。正好在头顶三十米之处长了几棵碗口粗的歪脖子树。其中最左边和最右边的两棵正好都在平台左右两边边缘的垂直上方。

楚风默默计算,这要是有绳索吊着,像攀岩一样爬出去几米,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再看了看眼前的岩画,边缘处大体也还看得清,但,会不会有些细小的图案藏着呢?

这令楚风心很痒,如果说,他本来只是被动地跟着少年希林来看看这所谓的“神秘图案”,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有主动去探寻这个“十”字符号真实含义的冲动了。

他思索着,有意识地站到了平台边缘处,往下看,向下大约有六七十米高,这么看下去是有些令人眩晕的。

这一点儿些微的眩晕提醒了楚风,他想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再看看眼前的崖壁,想想如今自己没有队友、没有工具,连最基本的绳索都没有足够长的,他只得苦笑。

就在此时,有一些字符闯进了他的眼帘。

是在最右边的那幅大战图的下边,大约三排,五六十个字符的样子,这些字符楚风一看就很眼熟——是自家那张狼皮卷上的古怪文字。

这些字符的位置正好在他眼前,方便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清楚。错不了,就是那种古怪文字。

抬头看看近在咫尺但自己迄今仍未完全破解的这种古怪字符,楚风的心情十分不平静。

这种字符除了自家的狼皮文书上有,再就是那块在罗布泊神秘出现又神秘失踪的石碑上有。对了,大齐说,后来那块石碑跑到天池附近的山上去了!简直匪夷所思!

再想想自己掌握的那一点儿少得可怜的规律,楚风紧盯着眼前的字符仔细分析,当初他将石碑上有明显后加上去的甲骨文偏旁经过组装,曾经组装出“昆仑山有水”五个字。这一次自己身边没有电脑,无法快速比对、组装,但他的记忆力很是不错,可以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偏旁部首。

这一看,还真叫他找到了几个熟悉的笔画,他在脑海里自行拆解出疑是甲骨文偏旁的部分,才进行了一会儿,就愣了——这、这不是“昆仑”两个字的组合么?

看看这几十个字符,再看看末尾那个形似画押的“十”字符号,楚风脑海里第一次将“十”字符号跟“昆仑”进行了直接关联。

第一次看见“十”字符号是在被埋在黄沙下的那座楼兰古城里,后来在阿尔泰山石壁和那块泥版上都有它的出现,如今在此处,“十”字符号的再次出现,竟明明白白地牵扯出了“昆仑”!是我和老师想的那个“昆仑”吗?楚风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自己离目标已经很近很近了。

楚风将所有的字符全都抄到了自己的简易笔记本上之后,在本子上写下来几个词:“楼兰”-“十”字符号-四大古老帝国盟约-“昆仑”。他在这几个词下面画了重重的横线,才停住笔,长叹一口气。还是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对于“十”字符号,看来出现的年代绝不仅仅是三千一百多年前,阿尔泰山盟约那一次。它应该出现得更早,有着更重要的意义,只不过被三千一百年前那些需要缔结盟约的人利用了而已。很好,老师的猜想是有道理的,如果没有一个人类文明的祖源地,那么四大古老的帝国又怎么会缔结所谓的盟约,甚至还用了一个更古老的符号来作为合约缔结的标志。

真相,似乎就在手边了!

楚风想到这里,兴奋地用手中之笔在本子上重重地点了一下,长出一口气:好了,有了这些,就算自己哪一天突然离去,以老师的精明必能将他的课题继续下去!这样一来,老师的悲伤也许会化解很多吧,他想。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似乎有点儿过于安静了。

糟了!希林,那个少年希林哪儿去了?

楚风低头下望,下边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希林应该是觉得在这儿陪着自己很无聊,所以到林子里练习箭法去了!楚风想着那个漂亮却很是唠叨的少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不仅不需要自己替他操心,只怕还有不少小动物又糟了他的殃。

他摇了摇头,刚想退回去,“咧儿——”一声马儿的悲鸣声从下方传来,楚风眼皮子一跳:“糟了!”

他赶紧手脚并用爬下山崖,好在山崖的底端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巨石,上下虽然费点事,倒也不十分危险。

等他到了树林里一看,一个身穿蒙古袍的大汉,正像撵兔子一样,撵得少年希林在林子里抱头鼠窜。

“小兔崽子,敢伤我的马儿!我看你往哪跑!”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少年一边左蹿右跳,一边苦着脸给大汉解释,可惜,那大汉根本不听。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滴血迹,但那匹受伤的马儿却不知哪里去了!

“这位兄弟,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楚风遇到这样的事儿,不由得代替这少年的家长出出头,谁叫少年当初救过自己呢。

大汉见楚风伸手来拦,很是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是个暴躁脾气,这一番找人接二连三的不顺,心火早起,要不他也不会盯着希林一个少年不放。眼下来了个成人,更好,欺负他比欺负一个孩子光彩多了:“你闪开!谁是你兄弟?!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第一十四节夜遇小活佛

楚风最近这半个多月受到的无礼对待多了,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拦在大汉身前:“呵呵,这位兄弟,我跟那孩子是伙伴,是那孩子做错什么事了么?你跟我说,该赔的,我赔给你!”楚风根据自己刚听到的那一声马嘶,觉得希林肯定是过错方,因此姿态摆得挺低。

“赔?赔什么?耽误我去请上师,你赔得起么?”楚风觉着自己说话够低声下气的了,可大汉一听“赔”字,气就不打一处来。见楚风依旧拦着自己,便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楚风的肩头,就要把他摔出去。

楚风早在见到他的装束时就有所提防。蒙古人大多是摔跤好手,人家要么不上手,上手就是奔着肩头来的。楚风刚觉着一股劲风对着自己肩头而来就赶紧一个蹲步,矮身再滴溜溜一转,便躲过了他这一抓。

那汉子本来觉得应该是手到擒来,这下不禁“咦”了一声,来了兴致,左腿上前一伸,就要绊倒楚风。

楚风对他这一招更是早有对策,他自知是少年理亏,并不想跟对方正面冲突,因此此时不过一个低空斜跃,跳出去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爬起来就到了大汉的后方。

大汉被他两度逃脱,打得兴起,非要抓住他摔他一跤不可,竟然转过身又来抓他。楚风有些生气,觉得此人胡搅蛮缠,也不再躲避,由着对方拿住自己肩头,他也抓住对方的腰部,两下齐使劲,居然势均力敌。大汉又伸出左腿来绊楚风,楚风就势一迎一挡,上盘使劲一拉一拽,使得大汉下盘失了稳定性。这时才伸出脚尖在对方大腿内侧轻轻一点:“嘿!”大汉应声而倒。

楚风这一下本是无奈之下的反击,兼且他多少了解一点儿蒙古汉子的脾气——他们最重英雄,有时候,要解决问题磨破嘴皮子还不如打一架来得快。

果然,这汉子摔倒之后,楚风看着他爬起来,身体还保持着戒备之势,就连少年希林也依然躲得远远地,没敢靠过来。可他居然就好像没事儿人一般,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楚风的眼光有些复杂:“嘿,好大的劲儿!能把我炳布摔倒的人!不错啊!”

楚风笑了,他给对方行了个标准的蒙古礼节:“你好,蒙古族兄弟,我叫楚风,是一个古文字学家,到这儿来考察的。”他说着指了指山壁上的岩画,“那孩子是给我带路的,不知道他怎样冒犯了你,我愿意替他赔偿!”

大汉脸上并没有战败者的悻悻之气,听了“赔偿”二字脸上又浮现急怒之色,他指着希林说:“我正赶着路,那小子拿箭射我的马,马儿受惊跑了。要在平时这点子小事也就算了,谁耐烦计较,可我今天有急事,要去找小活佛。他、他要是耽误了我的事,十个你小子也赔不了!”

“哎呀,你要去找小活佛?”楚风一听,这家伙,他走错路了啊!小活佛在老乔普林家,他们俩就是从老乔普林家出来的,走了一截子乌孙古道后就偏离了方向,这一路少不了手脚并用攀爬的地段,大汉要想骑着马到达老乔普林家必须走回那条乌孙古道才行。

听楚风这么一说,大汉才知道自己居然走错了路。如果继续走这边,他就必须弃马步行;如果他还要骑马,则需要绕个圈子,绕回到西边一点儿的那条道上去。

他想了想,冲楚风抱了抱拳:“兄弟,多谢了!既然马跑了一时找不回来,那我就走着去!”说完就要走。

“等等!”少年希林开口喊住他,“你那马我没射中它,我的尔登能帮你把它找回来,你等着!”说完,少年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大金雕的家就在附近,因此它这次来得最快。等看到少年跟它交代几句打发它去找马儿,大汉眼珠子都瞪圆了:“你、你竟然有大金雕?!”

少年本来是在射一只藏在草丛中的野兔,没想到这个大汉骑着马闯过来,那枝箭正好射向他胯下马儿的马蹄,银箭速度快,贴着马蹄射中了野兔,可马儿也受了惊,一尥蹶子跑了。马背上的大汉没料到这变故,被自己的马摔了一把,又急又气,这才找少年的麻烦。

尔登出马,一个顶俩。没一会儿工夫,一阵有气无力的马蹄声便在三人身边响起。

嘿,这马儿居然跑到了楚风和大汉两人身后。

事情解释清楚了,马儿也找了回来,就在大汉要纵马离去之时,楚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呃,等等!”

大汉回过头:“兄弟,今天哥哥我确实有急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到时候到了巴音布鲁克一定要来找我炳布,我请你喝酒。”说完就要扬鞭。

“你等等!”楚风上前抓住他的马缰,这汉子,也太性急了些,“我这儿有巴特尔家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么?你要是没手机,我可以借给你。”

“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呢!”大汉说着,猛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他其实也有手机的,但他脑子没转过弯来,小活佛没有手机,每次都要到庙里去请,他就忘了现在牧民家里都是安了电话的,打个电话跟小活佛说清楚,确实比自己这样跑过去要节约时间得多。

楚风以前的手机在阿尔泰山山谷里丢了,后来虽又买了一个,但这大半个月来为了不让人找到,不仅关了机,还卸了电池。脱离现代工具时间长了,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而希林则因为山里经常没信号,进山从来就不带手机。

大汉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查看,没信号!再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山头有个中国移动的信号接收器。“喂——兄弟,你快给我巴特尔家的电话号码,我到那边山头去打!”

楚风回过神,将自己离开巴特尔家时一时心血来潮记下他家电话号码的那张纸条递给了这位,这位也不客气,接过纸条一提马缰,就往那边山坡上跑。

很快,他便一脸急色地跑下来,远远地就冲着楚风喊:“喂,兄弟,小活佛已经离开巴特尔家朝这边来了,谢谢你的电话号码!我得去迎一迎!”

喊完,他便直接调转马头奔西边那条古道而去。楚风看着他的背影,笑笑,摇了摇头。

当夜,楚风和希林两个就背靠着崖壁点起了一堆篝火。

“教授,你能认出那悬崖上的字?”希林很好奇。他看见楚风对着崖壁一阵痴痴呆呆的,一阵又低头拼命写写画画,想来他肯定是认出了那上边写的东西。

“不能!”楚风有些心不在焉。他说的也是实话,那些字符大多数还不是他现在就能破解的。

“那你看了半天,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啊!”希林一听气就泄了。他还指望这位教授能发现什么藏宝图或者武功秘笈之类的呢。最好是藏宝图,他想,可以亲自去探险,啧,那就太棒了!没承想,自己的美梦还没开始,教授居然给了一个这么令人歇菜的答案。郁闷啊!

“昆仑啊!”楚风还是随口回答,他还在脑海里分解剩余的字符,只是下意识地对少年的问题做出回答。

“昆仑什么?昆仑山吗?”少年上地理课时,第一节课老师就讲过新疆是“三山夹两盆”的地貌。这“三山”里头,天山自己最熟悉了,阿尔泰山、昆仑山可都没去过,不知道这崖壁上是不是说,宝藏埋在昆仑山上啊!他这么一想,顿觉眼前一亮,马上用手去掰楚风的胳膊:“教授、教授,那上边是不是写着宝藏埋在昆仑山啊?!是不是?是不是?”

“啊——啊?”楚风被他一顿摇晃,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你说什么宝藏?”

“我是说,那上边是不是一张藏宝图,告诉咱们宝藏藏在昆仑山?”希林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心里有些看不上这个反应迟钝的家伙,还是教授呢,看上去跟白痴有得一拼。

楚风并不知道自己被鄙视了,他偏头想了想:“你说的,有几分可能!”至少,末代楼兰王比龙带走的那些宝藏,很有可能在“昆仑”。

“真的?!”希林高兴坏了,差点蹦起来!他和楚风两个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有两个黑影,已经靠近了他俩身前的火堆。

因此,当小喇嘛那张白净的脸透过火光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两个家伙都吓了一跳:“小、小活佛?!”

这个时候,一直在小活佛身后像个跟班一样的中年喇嘛跨出一大步,挡在小喇嘛身前,以一种卑微的姿态给小喇嘛行了个礼,才向两人躬下身子:“上师秀旺阿吉仁波切及其弟子,希望与两位同行!”

这两人正是前不久才在老乔普林家见过面的一大一小两位喇嘛,楚风听那家人称呼其为“小活佛”,就知道他的不凡,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一位“仁波切”。藏传佛教的修行者里头,“仁波切”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叫的,难怪他被人称为“活佛”。楚风眼睛一眯,他这么年轻,就是“仁波切”,莫非……想到藏传佛教里头轮回转世之说,楚风禁不住仔仔细细打量起对面这个小喇嘛来。

听他的名字,应该是藏民。楚风想,眼前的小喇嘛除了披了一身僧衣,相貌上与普通的蒙古族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新疆的藏民可不多啊,只有巴音布鲁克草原上还有大约三十来户的样子,莫非,他是那些寻找乌金贝隆的藏民的后代?

乌金贝隆,“会飞的山谷”,是号称释迦牟尼之下第二佛的莲花生大师预言的一处人间净土。它与西方极乐世界的不同之处在于,此处存在于人间,只有心地善良的有缘之人才能够在有生之年进入,里面的生活犹如天堂。而如果是无缘之人,哪怕在它的面前,也会对其视而不见。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藏北四个藏民部落在一位据说得到了一本天书的“山羊喇嘛”的带领下,出发寻找这传说中的“乌金贝隆”。他们历时数年,历经千难万险,翻越昆仑山脉,横跨塔克拉玛干沙漠,来到了位于天山南部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并且定居在这里。后来,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又迁回了藏北。

那位“山羊喇嘛”据说当年不过五六岁,凭借手里一份无人能识的“天书”,也被人称为“小活佛”。后来在“文革”期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位“山羊喇嘛”忽然被人揭发,说他是个女人,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她。她本人声称是因为一场大病由男变成了女,但红卫兵小将不信,将其作为欺骗牧民群众的骗子狠狠批斗。

楚风当初也仅仅是当作故事一样听了听这段历史,但对那位“山羊喇嘛”被称作“小活佛”的事迹记忆很深。因为他能识得“天书”,而且才五六岁就敢带着上千人万里跋涉寻找一个传说中的“乌金贝隆”;更离奇的是,他还能号召到那么多的追随者,真不是个简单孩子;后来他摇身一变变成个女人,就更离奇了。对此甚至有人说,他由男变女是为了讽刺那个疯狂的年代,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其父母为了过上好生活故意从小将她扮作男孩。

疑惑归疑惑,这么晚了,而且此前大家又有一面之缘,尽管不是藏传佛教的信徒,楚风和希林还是很热情地邀请两位喇嘛与他们共进晚餐,并分享两人早就准备好的栖身之地。

从头到尾,都是那位中年喇嘛在与两人交流。那位小活佛,只是在楚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转到他脸上时,才温柔地朝他笑笑。其他时候,小活佛都是盘腿垂着眼端坐在那里,两只手收在僧袍底下,却不知是在捏佛珠还是在干什么。

“这位楚教授,明日可否与我们同行?”就在中年喇嘛以两人需要做晚课为名起身准备去楚风他们打扫好的山洞时,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小活佛突然走到楚风面前开口问道。

楚风低头,直直撞进一双干净、无瑕却又犹如一湾深潭般的眼神中,那眼神有着一种神秘的吸力,使得楚风的目光似乎投入进去就出不来一般。希林在旁边觉着不对劲,捅了捅他的腰。楚风一惊,收回目光时,却又瞥见这位眼神中,一丝唯有在睿智的老人身上才能得以一见的精芒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他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一怔之下,楚风原本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居然鬼使神差地换成了一个字:“好!”

等到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后悔的楚风本想找个理由拒绝掉。他对这崖壁上的岩画还很有兴趣,白天只看了一个大概,马上离开太可惜,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被那小喇嘛堵了回来:“明日之行,与你自身也大有关联,这是我冥想中得到的感应!”

“哦?”楚风眉毛一挑,还想再说点什么,那少年两个字出口便叫他立马改了主意:“往南!”

这是北疆那位神秘女祭司通过尼莎的嘴留给自己的话,他怎么知道?因为刚才中年喇嘛一早说过,他们明天要往东北方向去,故楚风绝不会产生误解,小活佛说得很清楚:与自身有关!楚风忽然又觉得头疼了: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冥冥之中操纵着什么!难道那所谓的宿命真的存在?

第一十五节草原大火

楚风既已同意,希林又是个爱凑热闹的,于是,原本的二人行,顺理成章地就成了四人行。

其实从此处山崖往东一绕,没多远就进入了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原本从这往南走一点点,就有一条从伊犁那拉提草原通过来的公路,上了公路,四人搭个便车很快就能到达位于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中心的乡公所,那也是此前跟希林起纠纷的蒙古汉子炳布的来处。可是,不管楚风再三跟他们强调,那位蒙古族骑手是如何焦急地在找小活佛,两位喇嘛依然执意要前往东北方向,去朝拜那里的一个十世班禅活佛当年来巴音布鲁克草原时留下的圣迹。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只有劳动两条腿走路。

只是,出发前,楚风不忍心那位豪爽的蒙古族汉子一再扑空,就趁人不注意,在已经燃烧干净的灰烬上,用树枝简单勾勒了一个小光头外带一个大箭头,直指他们前行的方向。这下,只要那位不是蠢得太离谱,应该能够跟得上来吧。

下了山,就进入了大草原。如今正是九月鹰飞的季节,大地一片金黄。地上,无数肥美牛羊;天空,老鹰展翅盘旋。不知何故,希林的那位鸟类朋友“尔登”并没有跟来,此前数天从未出现在两人头顶的老鹰们,似乎逮着了机会要出气似的,一个劲儿地围着他们几人盘旋不休。

希林有些烦,他本来以为可以跟着那位据说很NB的教授去探险,找找宝藏什么的,可没想到那位脑子有些烧坏了,居然要陪这两个喇嘛去朝圣。希林不喜欢喇嘛,一点都不喜欢,他是信奉萨满妈妈的锡伯人。心情一不好,希林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头顶那群黑压压不知所措的老鹰。

“去!去!一群吃老鼠的家伙,也想跟我的尔登比?”少年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捡了几根树枝,张弓便射,顿时天空老鹰一片乱飞,飘下羽毛无数。

和两位喇嘛一同赶路的经历让楚风很新奇,这二位迈的步子并不急,一边走一边手里还不停地捏着佛珠,可他们的速度却也不慢。走着走着,楚风就感觉出来了,他们步行之间,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节奏。

四人走了一上午,路上除了野牦牛、兔子、盘羊、狐狸一类的野物,也时不时能见到牧人们饲养的牛羊和牦牛。此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一路行来,视野开阔的广袤草原,碧蓝的天空,低空点缀的朵朵白云,再加上在丰茂的水草中悠闲地享受生活的各种动物们,这心情,想要不好也难。

从早晨出发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四个小时了,中间只休息了一次,喝了一点儿水就继续上路。饶是楚风的身体还算经常锻炼的,也有些疲乏。希林到底是年轻,还好。那两位喇嘛,却还是出发时的那个样子,步子既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速度也没有变化分毫。

楚风心下惊异,知道可能他们用上了某种与走路的节奏相吻合的呼吸之法,才能连续走了四个小时毫无疲态。

楚风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知不觉中,竟然与走在他前头的两位喇嘛步调一致了,那位小活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冲他一笑,神情中满是鼓励的意味。

楚风心中一怔,脚下却不敢怠慢,依然跟上两人节奏,再沉下心神细听两人的呼吸,慢慢地,他居然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抬腿、吸气;落腿、呼气;抬、吸;落、呼……忽然,楚风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的身体完全不由自主,像绑了线的木偶一般,而那线则系在了前方那一人的身上。

抬腿、落下,抬腿、落下,轻飘飘地,完全不用自己使劲,楚风一时有了种错觉,似乎自己的身体仅剩了一个躯壳,而灵魂则出窍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瞧着。

他被这个想法吓到,呼吸一紊乱,马上感觉到每提起一次腿,那从小腿到腰的酸胀。“呼!”他停下扭扭腰出口气,再看向那个还是孩子的小喇嘛就有一丝戒备:有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还是少接触为妙。

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小喇嘛再一次回头对他微笑,适才经历了一次“灵魂出窍”的楚风,再也不觉得他的笑温和了,怎么看怎么高深莫测。

中午时分,四人走到一处小水塘边,准备歇脚,顺便解决一下午饭。希林才把背上的祖传宝贝牛角弓取下拿在手里,就见侧面一窝蜂似的跑来许多小动物。

先是零零散散的两只灰色野兔、三只旱獭,接着就是一窝一窝的老鼠。眼见那天性胆小的恶心生物不停地往自己脚底下钻,尽管不是女人,楚风也觉着倒足了胃口。

小喇嘛见了这一幕马上脸色大变,他叽里咕噜跟那位中年喇嘛交代了几句,那位便忠实地执行去了。楚风看着他匆匆爬上前面一个小土坡,刚开始有些不解,忽然想到了什么,也是面色一变,飞奔上前,比那喇嘛还要快地到达坡顶,极目远眺。

果然,东南方向,目力尽头,灰蒙蒙一片浓烟离地而起,直冲云霄。

“该死,起火了!”楚风也多多少少听说过草原大火的名头。那可是迅如闪电啊,眼看着离得还远,一瞬间就可能近到身前。而且,草原大火那可真是:所过之处一片白地,什么也不会留下。何况,如今已是九月,草干木燥的,这火既然起来了,想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风也不犹豫,拔出绑在自己小腿处的长匕首,招呼了希林一声:“希林,快!起火了!跟我去拔草!”

希林也不含糊,答应了一声便与楚风分头在两个方向忙了起来。那边两位喇嘛也没闲着,自觉地选择了另外两个方向,迅速动作起来——毕竟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他们知道,遇到这等草原大火,如果不能在大火靠近之前先弄出个隔火带来,谁都逃不掉!

楚风领着希林拼命地又割又拔,很快就在火来的方向清出一条宽三米左右的隔离带。楚风把割下来或者拔出来的草放在对面,看看远方的火势,怕这点宽度不保险,便埋头继续干起来。

也许是过火速度太快,还没等得到救援,这火已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凶猛,很快就到了近前。

楚风早有准备,他拿出随身带的防水打火机,点着了,眯着眼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火线,表面沉着,心中却正在打鼓:如今正好是东南风,自己这一把火到底能不能把那大火烧回去?要是一个不好,反被风将火势吹了过来,自己这几人可就死定了!

眼见火线已经逼近,脸颊上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炙热的空气,楚风手上的打火机依然没有放下去。

“快点火!”略显稚嫩的声音只可能有一个主人,就是那位小喇嘛。他见楚风还在犹豫,顿时出声大喝。楚风转头看见他脸上虽有一丝焦虑,却还能维持镇定的神色,心下发狠,把打火机往大家堆好的枯黄草堆上一点,“轰”的一下,火便起来了。

楚风也不顾那高温的灼烤,一连点着了十几个草堆,才罢手退到隔离带之后。等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才愕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两位喇嘛居然连着他和希林做出来的隔离带,将草全部清空,环绕着眼前这个小水塘,做出来一个半径二十来米的一圆形隔火带。

楚风愣了愣,脸上透出古怪的神色来。同样是隔火逃生,楚风想的是阻挡火势,使得火朝另一个方向烧去,自己等人逃脱危险便好;而这两位喇嘛显然不这么想,他们虽然想逃生,却弄了这么个隔火圈,虽能阻止大火逼近,不至于被火烧死,可大火却不会改变方向,它会直直烧过来,顶多绕开这个小圆圈,但在里面的人却很可能受不了高温的炙烤或者浓烟的熏燎而死亡。两相比较,眼下这个法子显然更危险。

“为什么?”楚风嗓子有点儿哑!

小喇嘛面不改色,朝身后一指:“此处过去居民稀少,而那边有几户牧民!”说完便不再吭声,专注地捏着手里的佛珠,似乎念念有词。

楚风盯着他看了一阵,无奈放弃。事已至此,哪怕他说的是谎话,面对如此凶猛的大火,他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呀——”希林一声尖叫,迅速把楚风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怎么了?”

“你看!那个孩子!”希林眼神很好,刚才他看到火势似乎被楚风那一把火给逼退了些,他刚刚拔草拔得两只手鲜血淋漓的,就借着大家不注意,到靠近东北方向的小潭边上自己简单清洗包扎了一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孩子正在大火里挣扎着。

楚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一排高出他的火苗中摇摇晃晃。他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跳到小水塘里把自己浑身弄湿,然后朝着那孩子的位置猛冲过去。

可还没等他冲出隔火带,一阵劲风从他身边刮过,他定睛一看,那中年喇嘛以比他快一倍的速度正在接近那个孩子。楚风见状,干脆停下脚步,脱下自己身上已经全湿的牛仔衣,扑打起即将烧过来的火苗——他得为那位喇嘛和孩子守住这条通道。

火势太大,很快,他的头发梢都被碰到的火苗烧卷了起来,并发出一阵特有的臭味,而满头大汗则很快就要迷住他的眼睛,可他必须不停地挥舞手中的衣服,扑打着烧到身边舔向自己身体的火舌,根本顾不上擦它一擦。很快,他听到自己身边传来“噗、噗”的声音,是希林和那位小喇嘛,他们也学着他用湿衣物扑打着火苗,留出那条救命的通道。

或许人在危急时刻会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楚风一边不停地扑打火苗,一边暗暗叫苦,这么长时间了,那位喇嘛怎么还没将人救回来?

三个人的力量到底比一个人强一些。楚风实在困惑,终于在希林来到自己身边后,瞅准了一个空子,向刚才发现那个孩子的位置看去,没想到,他还在,咦?他那是在干什么?扑火?

楚风看着那个孩子踉踉跄跄地挥舞着手中的长袍,不停地扑打着越来越凶猛的大火,而刚才抢着去救人的那位喇嘛,如今正在他身边,也在帮着扑打火苗。

这样的滔天火势根本不是他们这样小猫两三只就可以阻挡的,楚风见那喇嘛如此不明事理,又急又怒,这样下去,大家都得一块儿玩儿完!

他强提一口气,用更大的幅度挥舞手里已经被火烤得半焦的牛仔衣,蒙头就朝着那一大一小两人所在的位置冲过去。

“为什么不赶快把他带回去?!”楚风先到达中年喇嘛的身边,一时气急,对着他大喊。

喇嘛没有回答他,只是怜悯地看了一眼那个快要支持不住的身影,摇了摇头。

楚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孩子大约只有七八岁大小,身上的衣服早已模糊不清,不少地方冒出丝丝白烟,楚风甚至可以闻到那大火烧动物皮毛时特有的焦糊味儿。手上挥舞的可能是他自己的蒙古长袍,如今已被火烧了大半。他脸上早已黑一块白一块没了样子,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倔强地盯着逞凶的火苗,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楚风看这情况,知道这喇嘛先头已经跟那孩子说过要救他离开,现在看孩子这样一副倔强得要命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听好话的,他便很干脆地一步蹿过去,劈手一掌,孩子应声倒在了他的胳膊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