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接受
杜受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把到诗轰走之后的第二天,他便冷静了下来,醒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那样对待到诗。且不说到诗为了自己劳心劳力,就算风瑶月跟步德斯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也不能怪罪到到诗头上,何况风瑶月未必便是步德斯的帮凶!
只是风瑶月居然会是步德斯的妻子风羞竹,这事实委实令他难以接受,因此虽然愧疚满怀,却不愿即时就找到诗道歉。再说,这些天来他被前妻岳昭惠搞得焦头烂额、声名狼藉,畅武大楼和市府大楼里里外外的人正幸灾乐祸地看他笑话,当务之急是解决岳昭惠这个麻烦,否则以后休想开展工作。
他强忍着心头的厌恶,苦口婆心、低声下气地跟岳昭惠谈判,最后,按照岳昭惠的旨意,委曲求全地跟她去办理了复婚手续,这才暂时平息了岳昭惠隔三差五歇斯底里的吵闹。
摆平了岳昭惠,杜受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这下该找到诗了吧?
偏偏这时澳大利亚投资商来考察城北开发区以及绿色桃园生活城,再加上前几天积累下来的公务,忙得天昏地暗,不用说跟到诗联系,几乎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还好没日没夜地忙了几天,总算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搞定。
这天早上上班,正想打电话给到诗约个时间见面,齐晾却又敲门进来说蔡匀刿叫他过去。无奈,只好再次放弃了约见到诗的计划,起身赶去市政府。
到了蔡匀刿办公室,见他正在打电话,遂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心里猜测蔡匀刿叫自己会是什么事。正想着,忽地一句话语闯进了耳朵——至于杜受包养情人的事不管是真是假,一律不举不究。不由吓了一跳,伸长耳朵细听,可惜电话那端的说话声音忽又小了,传出话筒后缥缈虚无的再也听不真切,只听得蔡匀刿唯唯诺诺迎合的声音。随即觉得自己这样偷听人家说话太不道德,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眼睛看向窗外,心中却忍不住想:“听声音蔡市长是在跟费省长通电话,而且说的是岳昭惠闹腾出来的事。可是,会是谁把事情捅到费省长那边呢,怎么那么恶毒?明明是无中生有的嘛。幸好费省长极力维护自己,否则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样想着,自然对费醉心生感激,却不知道费醉这个政治娼妓根本就是在演戏。
那天沈先楚叫游哲免暗中调查杜受包养情人的事,游哲免按照殷士赋的旨意,根本查都没查,装模作样折腾一段时间,便做出了一份“举报属实”调查报告,于前天上午递交沈先楚和蔡匀刿。沈先楚看了报告心理大为平衡,心想:“连你一向自命刚直不阿的杜受都逃不过色字,可见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沈某以后也不必再自责了,痛快!”蔡匀刿却大为震惊,觉得事关重大,便建议沈先楚立即向市委书记京辉牟和市长易依竹报告。沈先楚老奸巨猾,假惺惺地为杜受说了无数好话,然后跟蔡匀刿说:“匀刿兄,你是市委副秘书长出身,对京书记的脾性比我了解,又深得京书记的器重,是不是由你去汇报?这样或许还会有回旋的余地,杜受同志纵有千错万错,但他毕竟为我们江壑市的国有企业做出了重大贡献,我们应该为他说说好话。”蔡匀刿见惯了官场里的尔虞我诈,相互倾轧,落井下石,何曾遇见过这么真心维护同僚的市长了?感动得眼睛发热、鼻子发酸,大声道:“好,就由我去汇报。”于是,当下便去找市委书记京辉牟,不巧的是市委书记京辉牟刚刚去了北京,临时主持工作的是市长易依竹。蔡匀刿只好转而向易依竹汇报杜受生活作风的事。这事其实易依竹早有所闻,也曾收到相关的举报信,而且沈先楚早就把他收到的那封举报信给易依竹看过,易依竹历来鄙视此类捕风捉影、立意卑劣的所谓举报,自然半点不信,然而此时听得蔡匀刿汇报的又是杜受抛弃发妻包养情人的事,而且言之凿凿,也不禁有些困惑了,心想:“这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实难分清,自己可不能草率从事,倘若再次让杜受同志遭受冤屈,那自己这个市长也太无能了!”遂严肃地跟蔡匀刿说:“这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一个干部的前途,不能草率行事,据我对杜受同志的了解,他应该不是这种糊涂的人,因此,我必须跟京书记汇报。匀刿啊,你先回去,明天早上你叫杜受同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第二天早上八点,蔡匀刿意外地接到副省长费醉的来电,他亲切地问及关于杜受的事,并吩咐蔡匀刿立即把杜受叫到办公室,等下要跟杜受通话做指示。于是乎,杜受就“恰巧”听到了至关重要的话。
蔡匀刿自然不知费醉深沉的心机,以为费醉是真心保护杜受,毕恭毕敬地聆听着费醉的指示,越听越觉得费醉伟大,能把党“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精神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庆幸自己运气好极了,又碰到了一位好领导,以后自己倘若碰到什么倒霉事,就不必担心什么人落井下石了!
这边杜受和蔡匀刿满怀敬仰之情,那边费醉心中也不禁暗自得意,他觉得自己高明极了,心想:“我这种冠冕堂皇、滴水不漏的做事策略就是孔明在世恐怕也做不到!”嘴里依旧高屋建瓴地跟蔡匀刿做着指示。如此这般说了许久,觉得目的已经达到,无须再浪费口舌,遂道:“好了,你就按我的指示去办,杜受同志那边你去开导他,我就不跟他通话了,免得他以为我在庇护他,听到没?”
蔡匀刿赶忙说:“听到了,听到了!”
费醉满意地道:“好,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向我汇报,不要有什么顾虑。”说完,挂断了电话。
蔡匀刿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心潮翻滚地回味了一会儿费醉的指示,抬头定定地看着杜受,感慨地道:“杜受同志,我们都不该辜负费省长的期望啊!”
杜受正自怔怔出神,闻声一愣:“什么?”
蔡匀刿道:“我是说,我们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要辜负费省长对我们的期望!”
杜受赞同道:“说的是。”
蔡匀刿诚恳地道:“杜受同志,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小节问题而抱憾终身,要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条法则对你并不适用!”
杜受感激地道:“谢谢。”继而双眼直盯着蔡匀刿的眼睛,真诚地道,“蔡市长,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向您保证,所谓的夺人妻子、包养情人的事绝对是无中生有,我杜受再差劲也不可能那么卑鄙下流,我只能跟您说——我问心无愧。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辜负费省长和您的期望!”
“那就好,”蔡匀刿颔首微笑道,“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杜受郑重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蔡匀刿道,“费省长说,他看了你递交省委政研室的《江壑市国有企业创新经营研究报告》,觉得你写得很到位很深刻,这一两天会抽个时间专门来江壑听你汇报。”
“什么时候来?”杜受喜道,“这可太好了!”
蔡匀刿道:“还有,费省长打算把绿色桃园生活城树立成一个典型,你赶快总结一下发展……”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口道,“差点忘了,易市长要找你谈话,你马上去见他。快去,快去!”
杜受心知所为何事,告辞而出,快步向易依竹办公室走去,到得门口的时候,碰见易依竹的秘书万贾出来,遂微笑问易市长在吗?万贾点头说在的,正在等你呢,你快进去吧。说完替杜受开了门。
易依竹见杜受来了,热情地招呼他在沙发坐下,正想起身走出办公桌,桌上的电话突然叫了起来,对杜受说了句:“你等一下。”接起电话,大声道,“我是易依竹,请问有什么事?”
只听得一个愤怒而又焦躁的声音急促地道:“尊敬的易市长,我要投诉,我要抗议,你们中国人太不可思议了,我只是出于同情出于人道,收留了一个流浪的女孩,可周围的邻居都指责我破坏了花园的安宁,还说什么香之榭花园是高尚住宅,收留一个流浪的女孩玷污了花园的高贵。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对你们中国人实在太失望了!”
易依竹听出来了,打电话的是江壑市外语学院的教授修瑟夫人,赶忙道:“修瑟夫人,请您先别着急,也请您放心,有什么事我会为您解决的,请您慢慢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修瑟夫人大声道:“尊敬的市长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前天中午我回家的路上,看见一群小孩正在殴打一个可怜的女孩,就上去制止了他们,我想送女孩去医院,可那女孩说哪都不去,要送她回家,可接着她又说没有家,我怕那女孩再被人欺负,就带回了家。头一两天还好好的,可今天早上管理人员带着很多花园的居民来我家跟我说,大家都抗议我收留那女孩……”说到这里,修瑟夫人伤心得说不下去了。
易依竹一听只是这种小事,松了口气,满不在乎地笑道:“修瑟夫人,我还以为是您自己出了什么大事,吓了我一跳,原来就这事啊,您放心,这事好办,我马上派人把女孩送到救助站去,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修瑟夫人说话声音很大,杜受在旁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自己开发的楼盘里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在一个外国人面前,只觉脸颊发热,羞愧不已,恨不得一巴掌拍醒那些自以为高贵的人。接着听得易依竹那样回答,觉得很是不妥,想要出言阻止,可张了张嘴巴,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得满脸期盼地看着易依竹,希望他的无心之言不要火上浇油,越发触怒善良的修瑟夫人。
果然,修瑟夫人听了易依竹的回答,气得浑身直发抖,愤怒地道:“尊敬的易市长,您一点也不值得我尊敬!难怪有那样的中国人,因为有您这样没有人道的市长!我不想跟您说话了,再见!”说完,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易依竹虽然清正廉洁、勤政为民,但一直以来除了偶尔的疙瘩,几乎都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体味过底层贫民的疾苦,非常缺乏切肤之痛的对比,再加之当今社会权钱至上的风气的熏陶,不知不觉就养成一种富尊贫卑的观念,可谓是根深蒂固,因此听了修瑟夫人的话,根本无法理解她的心态和心情,拿着电话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杜受摇头道:“这个修瑟夫人脾气也太大了,我是好心帮她解决问题,她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杜受想了想,道:“易市长,修瑟夫人来我们江壑市有二十年了,为我们江壑市培养了不少专业的翻译人才,是我们市的荣誉市民,我想,您是不是派个代表代表您去慰问一下她比较好?一则对她的善举……”
“不就是一件小事吗?派个人把那女孩接出来就是了。”易依竹打断杜受的话道,“你还是抓紧时间准备准备《江壑市国有企业创新经营研究报告》和《绿色桃园生活城项目经验总结》这两件事,费省长可是点名要听你汇报的。”
杜受心里很是不安,却不好当面违逆易依竹的意思,心想:“毕竟是发生在自己楼盘里的事,不如晚上去找修瑟夫人道个歉。”遂道:“那……我走了。”
易依竹说好,送杜受出了门口。
杜受一回到集团公司办公室,便立即拨了修瑟夫人的手机,却已关机,拨了她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打到学院,又说修瑟夫人早上没来。无奈,只有先忙其他的事。静静坐着思考了一会儿,杜受起身到文件柜里取出厚厚的一沓国有企业研究相关资料,回到办公桌前坐下,认真翻阅起来。
就在这时,齐晾轻手轻脚走进来说:“杜总,毕剑求见。”
杜受说:“我正想找他呢,快请他进来。”
齐晾转身出去,片刻之后便带着毕剑走了进来。
毕剑一见杜受,立即伸手握住杜受的手,摇着,亲热地道:“杜总,你看你,整天为国为民,才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些保健品来,好好补补。”
杜受淡淡一笑,道:“谢了,暂时还不需要,等需要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看了毕剑一眼,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毕剑恭敬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去美国走了几天,回来当然应该来看看你。”
“你没事我可有事,”杜受道,“省里打算把我们的绿色桃园生活城树立成全国性的示范小区,我想请你回去帮我做一份详细的规划发展报告,如何?”
“好极了,好极了!”毕剑喜出望外,“杜总您真是太关照我了,毕剑我感激不尽!”犹豫了一下,道,“只是,这规划发展报告政治上我怕把握不好,能不能……”
“我叫齐晾去帮你,这样可以了吧?”杜受道。
毕剑忙不迭道:“可以了,可以了。”转身握住齐晾的手,挤眉弄眼地道,“齐秘书,这下我们可要紧密合作了,呵呵。”
“毕总,你这话说的不周全,”齐晾一本正经地道,“我们一直以来可都是紧密合作的!”
杜受哪里知道毕剑和齐晾是话中有话,自不在意,把手一挥,道:“那你们赶快去落实吧,记住,我只给你们一天半的时间。”
毕剑和齐晾领命而去。
他们一走,杜受便打电话把办公室主任叫了进来,跟他说:我要到十六搂的小会议室亲自草拟一个汇报资料,不想别人打搅,除非有什么大事要事急事,否则不要来找我。办公室主任开玩笑说:杜总您就是喜欢自己动手,长此以往秘书们可要失业了。杜受说没办法,这是我的习惯,我只是想一边写一边思考,这样可以拓展自己的思路,倒不是想夺秘书的饭碗。办公室主任哈哈一笑,说:杜总您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挡出个安静的世界。杜受说:那就谢了,拿着资料去了小会议室,全神贯注地写起报告来。中午也没去食堂吃饭,简单吃了盒泡面,一直忙到下午五点,总算把原先洋洋五万余字的《江壑市国有企业创新经营研究报告》精简成八千余字的《江壑市国有企业创新经营简析》,又逐句逐字地审读了两遍,觉得该说的要点都说了,该提的问题都提了,所有的观点和诘问也都包容了进去,费省长听了这样的汇报,一定会有所触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拾资料回到办公室。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下,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心想:“是先给到诗打电话呢还是先找修瑟夫人?还是先找修瑟夫人吧,到诗那边反正都拖这么久了,也就不必急于一时。”不再犹豫,抓起电话拨了修瑟夫人的手机。这回通了,高兴地道:“修瑟夫人吗?您好!我是香之榭花园的开发商杜受啊,您还记得我吗?首先我要代表畅武集团感谢您的好心和善良,其次我要为香之榭发生的事向您道歉。还有,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过去看望那个女孩。”
修瑟夫人显然还在生气,语气生硬地道:“你们中国的‘公仆’高高在上,什么‘三个代表’都是嘴上的功夫,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把贫民放在心里,我可不想见你们!”
杜受惭愧地道:“您说得对。正因为如此,所以中央领导才会坚持不懈地宣扬‘三个代表’的伟大意义。如果我们的党政官员和公务员都能够真正体会到‘三个代表’的深刻内涵,那我们就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学习‘三个代表’了。所以,在这种时候,我们特别需要您的指点和帮助。尊敬的修瑟夫人,我真诚希望能当面听听您的教诲,您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修瑟夫人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晚上七点我在家等您,您看行吗?”
杜受当然没有意见。
放下电话,下楼去集团大厦附近的小餐馆吃了晚饭,然后到江壑宾馆散了一会儿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动身赶往香之榭花园,六点五十五分,到了修瑟夫人家门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按响门铃。
片刻之后,门开了,现出修瑟夫人雍容优雅的身形来。
杜受礼貌地道:“修瑟夫人,您好,很高兴见到您。”
修瑟夫人微笑道:“尊敬的杜总,我们又见面了!请进,请进!”说着动作优美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杜受说:“谢谢!”跟着修瑟夫人进了房间,到客厅坐下。
修瑟夫人倒了杯饮料递给杜受,杜受伸手接过,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问:“我能看看那女孩吗?”
修瑟夫人歉意地道:“对不起,她刚刚吃了药,睡着了。”
“能告诉我她的家庭住址和姓名、年龄吗?”杜受问。
修瑟夫人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啊,她还没安定下来,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只知道她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
杜受哦了声,想了想,道:“修瑟夫人,真的非常感谢您收留了那女孩,您给周围的居民做出了表率,他们应该感到惭愧,是他们玷污了香之榭花园的尊贵,而不是您。我将提请市委、市政府以这件事为契机,开展公民的道德教育活动,让他们向您学习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贵。”
修瑟夫人高兴地道:“这才好,这才好。”
接着两人随意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人性和社会的问题,修瑟夫人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当前中国社会信用和道德相对缺失的丑陋现象,她说:“一个诚信的社会,她有一个必然的基础,那就是人性和善良的普遍性,在这样的氛围里,人们对于一件控诉罪恶的第一反应是——宁肯自己上当受骗,宁肯自己受到伤害,也要相信别人,因为,大家都生怕自己错过帮助别人的机会,错过为正义公道呐喊的机会。在这样的社会里,一个人就算是遇到再多的苦难、受到再多的冤屈,也不会感到孤独、感到无助。而在一个诚信相对缺失的社会里,人们的第一反应则是——宁肯伤害别人、冤枉别人,甚至为始作俑者推波助澜,也不肯稍稍放弃一下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明哲保身的劣根性。在这样的氛围里,如果一个人遇到苦难受到冤屈,那他必将阅尽人情冷漠、世态炎凉的卑劣!这时候的他,是孤独而无助的!在这样的社会里,道义、善良等美丽的人性都可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尊敬的杜总,您认为您的社会是前者还是后者?我想,您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说着,目光明亮地看着杜受。
这话说到杜受的心坎里了。
很显然,修瑟夫人非常了解杜受的遭遇,在为他抱不平。
可是,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杜受却无法回答,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从他自身的体会来说,他只能回答说是后者,然而作为一个党的干部,作为江壑市最大的综合性国有企业的法人代表、总裁和党委书记,他能这样否定自己存身的社会吗?那不是等于批评党和政府的领导是错误的吗?而且,在内心当中,他也宁愿相信,自己的遭遇只是极个别的例子,只是由于作奸犯科之人太过猖狂,而致使正义的力量显得有些薄弱罢了。但他也没有强词夺理地为党、为政府、为社会、为国人辩护,只是心平气和地把半阕亭的传说跟修瑟夫人详细讲述了一遍。
修瑟夫人素来景仰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曾花了十余年的工夫深入研究,是个地道的中国通,但却从来没有听过半阕亭的故事,而且这个动人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自己所生活的城市里,顿时倾慕不已,要求杜受马上带她去半阕亭瞻仰考证。
杜受刚刚一说起半阕亭的典故,脑海里便情不自禁注满风瑶月的名字,内心深处残余的一点怀疑、一点怨恨霎时消失无踪,恨不得立时便处身于半阕亭的怀抱之中,好体会风瑶月的美丽人性。因此,对于修瑟夫人的要求当然不会拒绝,抚掌高兴地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当即动身,驱车直奔半阕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