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不战而败

朱春林来找萧文,他神秘地让萧文跟他去一个地方。

二人来到一间茶楼的雅室内,叶贯武已经等在里面。萧文打个招呼坐下,朱春林遂退出。叶贯武告诉萧文,马卫东隐藏的地方已经查到了,他一直藏在福州水晶宫歌舞厅。这个歌舞厅是周诗万暗中投资开的,没人知道,是马卫东亲口跟叶贯武一个小弟讲的。叶贯武还将自己手下在福州的联系地址和水晶宫歌舞厅的具体位置写给了萧文,并说他已经吩咐当地的手下竭诚协助警方。另外,陈树明的情况也正在暗查之中,现以查出陈树明人在广州。至于详细情况,由叶贯武原来的那帮小弟兄帮助查访,定会比警方查问要方便得多,因此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陈树明的下落。叶贯武还想再派人查梅英,萧文告诉他把重点放在马卫东、陈树明二人身上就行了。

叶贯武提供的情况很重要,萧文感谢之余,在心里给他记了一功。但萧文要叶贯武一定注意,别让周诗万对此有所察觉,以防遭到不测。

叶贯武答应会尽量小心的。他说我在黑道白道也混了几十年,他周诗万别想轻易占着便宜!叶贯武反而提醒萧文他们才更要提防周诗万,警方在明处是一,再加上周诗万心黑手辣,和上边的关系又好,要防备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对此萧文说:“邪不压正,和法律作对,最终不会有好下场。他周诗万就是有通天的能量,也只能是一时得势,不会永远得势!”萧文要叶贯武注意掌握周诗万的动向,有情况及时通报。另外还要叶贯武叮嘱一下他的手下,不能再做任何违法的事。以前的事可以不再追究,但以后一定要走正道。

叶贯武请萧文放心,他早就交代过手下,要正儿八经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否则,就不再是他叶贯武的弟兄!叶贯武还说以前他带坏了手下的兄弟们,现在把他们改正过来,也算是还债吧。

萧文十分赞赏叶贯武这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苦心。他对叶贯武表示,如果叶贯武看得起自己这个穷警察,以后就做个真正的朋友吧。

叶贯武忙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萧队长,你的人品和正义感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三生有幸,来日方长,我叶贯武不会让你失望!”

为了快速、准确地缉捕马卫东,萧文专门从队里挑选了两名年轻刑警来完成此任务。两个年轻刑警分别叫徐涛、刘浩,他们来刑警队时间不长,所以马卫东不会认识他们,这一点对完成任务很有利;但马卫东人高马大,再加上手里有枪,所以完成此任务危险性很大。萧文要两人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收拾一下,即日内动身。

关于侦破工作的动向和进展,萧文有义务向专案组的成员定时汇报。于是,在徐涛、刘浩出发去福州的第二天,潘荣就顺理成章地掌握了萧文此次的行动安排。潘荣昧着良心,将这个消息立即透露给了周诗万。

周诗万得知马卫东暴露后大惊失色,他急忙打电话通知福州方面的属下,要他们立即想办法转移马卫东。当时马卫东恰好在厦门,周诗万于是立即设法跟马卫东取得了联系,要马卫东马上离开厦门,直接飞回省城,到了省城后马上和龙辉联系,然后龙辉自会安排马卫东在省城落脚。

根据歌舞厅方面的汇报,那里已经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像便衣。情况显然很严重,周诗万实在想不通,萧文怎么会突然查到马卫东的下落,而且还查出陈树明在广州的?难道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会神机妙算?

安排好这一切,周诗万才长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又逃过了一劫。可平静下来以后,周诗万越想越不对劲,马卫东和陈树明的行踪萧文不可能查到,尤其是福州,根本没人知道自己在那有个歌舞厅,萧文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查到那儿呢?

“说不定咱们内部出了内奸,我已安排人在查。”肖丽萍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福州的事,除了你、我和小海,谁都不知道!”周诗万对肖丽萍的分析表示怀疑,可同时,他又将不信任的目光射向了肖丽萍。

“那你是怀疑我了?”肖丽萍十分了解周诗万多疑的性格。

周诗万马上表示自己并没有怀疑肖丽萍的意思,要她别多心。

顺着周诗万的思路,肖丽萍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郑海、周诗万3人显然都不可能泄密,那么风声又是如何走漏的呢?沉思良久,肖丽萍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她兴奋地提醒周诗万:“哎,你不是让李刚给马卫东带过信儿嘛,会不会……”

本来一直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的周诗万,此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经肖丽萍一提,他也猛然想起好像谁说过,李刚以前跟过叶贯武。想到叶贯武这老东西一直跟自己作对,周诗万马上猜到会不会是李刚暗中在帮叶贯武?

周诗万责成肖丽萍马上查一下李刚,一定要尽快落实毛病究竟出在哪里。

在一家电子游艺厅里,肖丽萍找到了李刚。

一见面,聪明绝顶的肖丽萍并没有马上盘问李刚,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大伙一起玩起游戏机来。玩着玩着,李刚的BP机响起来。他看看,跟游戏厅的老板借了手机出去回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李刚匆匆告辞走了。

等李刚走后,肖丽萍先给了游戏厅老板一笔钱,因为李刚经常在这里白玩,肖丽萍就说算是替李刚还欠的账。那小老板当然喜出望外,连夸萍姐仗义。

这时,肖丽萍忽然也提出要借游戏厅老板的手机用一下。等拿到了那部手机,肖丽萍马上按了重拨键,只听电话传出:“你好!叶氏公司!”肖丽萍忙说对不起打错了,脸上却泛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来。

肖丽萍立即飞车来到叶贯武的叶氏公司附近,刚好看到李刚看看左右,跑进公司大门去。肖丽萍立即打电话报告了周诗万。

江洲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等候上车的旅客们都睡着了。

王勇军四处走动,还不时仔细辨认着人家的脸。

一铁路警察远远地看着他,用报话机通知同伴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长椅上躺着个男人,脸冲里。王勇军上前扒拉他一下。那男人没睡着,腾地一下坐起来,操着东北口音怒道:“你干哈?”

王勇军蛮横地说:“不就碰你一下嘛,咋的?”

“我看你是想偷东西!”东北旅客大声说道。

王勇军火了,口不择言地骂道:“瞧你那穷样,偷东西也不会看上你呀!”

“嘿,3只手还挺横!”

“谁他妈3只手?我……”

说着,王勇军挥拳欲打,可他的手却被路警抓住了。

就这样,王勇军被当作小偷送到了市局。

当时,五子正在值班,他一见王勇军有些意外就问怎么回事。

路警答说王勇军总在候车室里转悠,怀疑他想行窃。

王勇军却在一旁大声喊着“冤枉”。他的喊声惊动了同时也在值班的潘荣。

潘荣放下报纸出了办公室问清怎么回事,于是亲自审起王勇军来。

见了潘荣,王勇军像见到了救星似的,一股脑地倾诉着自己的冤情。他告诉潘荣去候车室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他刚从广州回来。前几天听说陈树明在广州,他就去了。谁知道他刚到,那儿的朋友说他不见陈树明了。于是王勇军马上买了票往回返,下了车他想顺便在候车室里扫一眼,谁想到……王勇军委屈地说:“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我是在为你们做事呀!”

潘荣听了别有用心地“哦”了一声,就再也不答理王勇军了。此刻,潘荣已经知道是叶贯武和他的手下在帮萧文做事,他决定将这个消息火速通知周诗万。

这时萧文得到消息赶到了市局,但他已经来晚了。

王勇军被抓后,叶贯武急传萧文,约他马上见面。

萧文立即赶往过去跟叶贯武见面的那家茶楼。

等萧文一进雅室,叶贯武生气地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萧文,我不能跟你合作了!”萧文非常诧异,可叶贯武接着一语惊人地说:“你们内部不干净!”

萧文更诧异了,他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你还不知道?马卫东跑了!”叶贯武气呼呼地说。

萧文惊愕地说:“怎么可能?我的人已经在福州等好了!”

“马卫东根本没回福州,他从厦门直接走了!”

“可靠吗?”

“问你手下吧!”

萧文震惊极了,没想到周诗万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对不起了,咱俩的缘分到此为止!”叶贯武急急忙忙想走。

“慢!”萧文拉住了他,问道:“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对你有信心,可你们那儿不只是你一个人哪!昨晚你们又把王勇军抓了吧?”

“我马上又把他放了。”萧文辩解说。

“可他回来很生气,跟我说,再也不给你们干了!”说着叶贯武冷哼了一声。

萧文诚恳地说:“我承认,我们内部是有些问题。可要是没问题,我们还需要你帮忙吗?”

“可我帮忙也不能把弟兄们的命搭进去呀!”叶贯武余怒未消。

萧文又说:“我向你保证,你的人,暴露的,我们都会保护起来;没暴露的,我会加强保密措施,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我是个警察,你是个曾经是黑道上的人物,我能说的就这些,不可能再给你其他保证了。”

听了萧文的表白,叶贯武被对方的诚意打动了。他犹豫再三,终于回心转意答应说:“好吧,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如果再出事,我们之间的关系自动取消。”

萧文点点头,叶贯武急忙走出去。

萧文咬牙切齿骂道:“泄密的狗贼,我非把你揪出来不可!”

虽然常闯停职了,可泄密现像还很严重,几次抓捕行动,周诗万都抢在了警方前面。警队的内部不纯是个大问题,严重影响了案件的侦破。但牵扯到警局内部的事是很敏感的,必须抓住证据,而且必须是铁证。萧文和张平一起向冯局汇报了这个重要的情况,建议采取组织手段调查清理,该开除的开除,该绳之以法的绳之以法!冯局也坚决地表示对这样的败类绝不能手软!

对于下一步的工作,因为马卫东也跑到省城去了,和罗阳、龙辉会合到了一块。现在主要涉案人员大部在省城,萧文提出侦破方案有必要调整一下。冯局同意后答应马上向省厅汇报。又是一个星期天,江洲城外的小南山风和日丽,景色宜人。潘荣、周诗万、肖丽萍提着猎枪漫步在山间树林里。潘荣和周诗万边打猎边聊着。

周诗万接连打了几枪,可一个猎物也没打着。他悻悻地叹道:“唉,这猎物都跑哪儿去了!”

潘荣话里有话地说:“老弟,我送给你个猎物,有没有兴趣?”

“荣哥,你给我什么,我都有兴趣!”周诗万知道潘荣必是有要事相告。

潘荣停住脚步,神情严肃地说:“叶贯武在为萧文做事。”

“真有此事?”周诗万脸“刷”地白了。

潘荣于是将王勇军被抓的经过告诉了周诗万。

周诗万听罢,咬着牙恨恨地说:“怪不得马卫东也暴露了,原来是这老杂种的手脚!”

“你准备怎么办?”潘荣关切地问道。

周诗万对准天上的飞鸟就是一枪,一字一顿地说:“杀了他!”

潘荣警告他说:“可千万别出事!”

“放心,不会连累你的!”周诗万很有把握地答道。

根据萧文他们提供的情报,省厅方面已证实罗阳、马卫东都在省城。刘副厅长指示,鉴于涉案人员主要在省城活动,省厅同意江洲市局的报告,将此案的工作重点应立刻转移,在省城成立缉捕罗阳、马卫东等人的专案组,由王菖蒲任组长,萧文任副组长。同时,江洲的侦破工作也不能放松,具体工作冯局做了以下的安排:市局的日常工作还是冯局本人负责,由潘荣协助,而张平负责具体工作。调整省城的人员分工,由萧文和张平商量决定后马上实施。当晚,在王菖蒲的宾馆房间里,张平、萧文和王菖蒲一起开会商议着。

几人分析,等萧文他们走后,估计周诗万会利用这个机会搞些动作。一来,周诗万肯定能猜出萧文去省城的目的,所以他应该是和郑海联系,安排罗阳他们怎么躲避;二来,也可能在江洲这面搞些动作,分散警方的注意力。

王菖蒲转达刘副厅长的意思说,这次行动的目标不仅仅是罗阳和马卫东,还要趁机把郑海一伙一起打掉!从近来侦查的情况看,问题相当严重,省城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与江洲的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互相渗透,勾结紧密由来已久,他们相互输送交流杀手,共同策划对抗法律的行动,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必须迅速采取措施,把这些害群之马彻底铲除!现在就是要让郑海他们知道萧文他们去了,就让他安排罗阳他们躲!只要他动起来,就会有破绽,这样,警方也才有机会!

王菖蒲认为依目前的情况,不管周诗万搞什么动作,都可以暂时不理他——当然,他太过分了也不行。眼下,张平的主要任务还是搜集周诗万的证据,等人证物证够分量了再动他。不动则已,动就得要他的命,否则后患无穷!

而叶贯武那边,萧文走后就由张平负责联系。叶贯武现在是真生气了,萧文托张平再好好做做他的工作。

第二天,萧文和王菖蒲率队精神抖擞地赶赴省城。

省厅方面对此案的侦破工作非常支持,为了加强侦破力量,省厅和省城公安局的刑侦、技侦部门都全力以赴协助破案,并抽出专门人员参加专案组。刘副厅长指示说,要萧文等专案组的二十多名警员无论白天黑夜都要坚守岗位,一有令下全体出动,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黑团伙打掉!这个案件已成为全省挂牌的头号案件,公安部、省委省政府都十分关注,省委领导已作出指示,此案非破不可!专案组要有信心,不破此案,决不收兵!

专案组人员到位后,萧文马上召集大家开会布置了应立即开展的几项工作:一、收集皇都夜总会及其老板郑海的情况,由萧文带江洲来的同志负责;二、在罗阳可能出现的地方布控,由王菖蒲处长带省厅和省城公安局的同志负责;三、通报周围区、县,进行严密的清查和摸排。

王菖蒲责令大家动用所有相应关系为专案组服务。

随后,萧文向大家具体介绍了目前所掌握的郑海的资料:郑海,男,35岁,江洲人。八十年代,曾参加江洲流氓团伙,被判入狱3年。刑满释放后,移居省城经商,涉足餐饮、娱乐、房地产等行业,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他可以称得上是豪富。除了具有相当的经济实力,他与省城各界许多上层人物关系也极为融洽。他生活奢侈,出手大方,手下职员众多。他在这里拥有多家娱乐城、大酒店,社会职务也很多,什么主席、理事、委员,头衔一大堆。此人城府很深,性格内向,颇有心计,不像周诗万外表上给人豪爽的感觉,有仁义大哥之称。郑海是高高在上,根本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跟下边的人接触极少。像龙辉、罗阳这样的干将想要见他一面都很困难。郑海在省城势力很大,他的触脚渗透到各个阶层,可以说是盘根错节,经纬纵横,不亚于周诗万在江洲的社会影响力。

会后,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这一场战役,大家各自分头准备着。

萧文带着徐涛、刘浩查郑海的情况,他决定派徐、刘二人潜入皇都夜总会打探消息。这天晚上,徐涛、刘浩把自己打扮成款爷模样,并把微型话筒别在领口上,准备进入皇都夜总会;而萧文则在夜总会外的一辆装备了通讯设备的道吉车里负责指挥。行动前,萧文仔细地查过一切细节,又拿出一瓶酒让他俩一人喝了一口,又往他们身上喷了一些,并嘱咐二人注意安全。徐涛和刘浩最后又看了一眼贴在车壁上的郑海、马卫东和罗阳的照片,然后下车。萧文从车里看着他俩向远处的夜总会走去,神情紧张地戴上耳机监听着。

徐涛和刘浩二人大模大样地来到皇都夜总会,扮做客人留心观察着。立刻有妈咪带着几个小姐过来。徐涛、刘浩只得硬着头皮装出一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模样,尽最大努力应付着。片刻,徐涛借故上厕所,溜到走廊里,他扮醉摇摇晃晃地走着,留意着每个包厢。

徐涛走进厕所,站到小便池前。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那人的背影有些像马卫东。徐涛愣了一下,转到那人的另一边,不料那人转身洗手去了。徐涛用余光瞄着那人,等他一出去,马上跟了出去。那男人顺着走廊往前走,徐涛跟在后面。两人越来越近,那男人突然转身喝问:“跟着我干什么?”他并不是马卫东。

徐涛回到大厅,刘浩还在那儿挑小姐呢。妈咪有些不高兴,因为所有小姐都请他们看过了,可一个都没看上!妈咪见徐涛也不买账,态度顿时强硬了起来,大有强买强卖的意思。眼看双方就要争执起来,徐涛刚才跟过的男人突然出现喝止了众人。

男人把徐涛拉到一边低声说:“兄弟,我看你不像是来玩的,倒像是来找人。”

“大哥好眼力!”徐涛赞道。

男人问徐涛要找什么人,徐涛照实答说是马卫东。男人一听冷冷地说我们这儿肯定没这么个人,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徐涛并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人,但显然,郑海的手下对外界是早有防备的。想要摸到可靠的情报,看来绝非易事。

连日来,五子每天扮作清洁工在郑海的住处附近清扫垃圾。每次郑海出现的时候,五子都用微型相机把他的行动记录下来。可即便这样,也没能发现郑海的任何异常之举。

面对警方的宣战,狡猾的罪犯采取了龟缩防守的策略。老谋深算的郑海在这一点上无疑比周诗万更是棋高一着,他非但没有被警方的阵势威慑住,向王菖蒲当初所预料的那样行动起来对抗警方;反而对警方的严密监视处之泰然,表面上一切都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萧文他们心里清楚,这将是一场持久战。

一天,叶贯武给张平打来电话,告知周诗万约他晚上到周的南山饭庄去吃饭。叶贯武问张平该怎么办,张平思索了一会对叶贯武说不妨一去。

当晚,小南山公路上,叶贯武的车高速行驶在山间。雪亮的灯光随着路面的起伏上下晃动。车里,王勇军开着车,朱春林坐在副座,而叶贯武坐在后面,另有两个保镖坐在他两边。叶贯武闭目养神,几个保镖睁大了眼睛观察着四周。

朱春林用报话机随时与跟在后面一公里的张平他们联系。

车行驶至一急转弯处,叶贯武的车突然减速。只见一辆车横在路上,车旁站着3个彪形大汉。叶贯武的车急刹车。朱春林立刻向张平报告有人拦截他们的车!

而后,朱春林和另一个保镖下车。3个大汉包抄上来。“别乱来!”朱春林把手插进怀里欲掏枪。3个大汉也把手插进怀里。

这时后面车灯闪烁,是张平他们的警车赶到了。3个大汉不动了。

警车开过来,大刘下车喝问:“干什么呢,堵着道?”

朱春林一笑说:“我们也不知道。”

大刘对3个大汉喝道:“把道让开!”

3个大汉不知该怎么办,楞在原地不动。这时,肖丽萍从对方的车里下来,呢声对朱春林打着招呼:“哎吆,小朱子,怎么还不上车呀?周总在南山饭庄都等急了!”

大刘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江南集团的肖丽萍呀!我们老板请叶老板吃饭,让我在半路迎候!”肖丽萍满脸笑意地说。

大刘没好气地说:“迎候就迎候,堵着道干什么?”

肖丽萍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走!”

大刘给朱春林使个眼色,朱春林和另一保镖也上车。

就这样,两辆民用车和一辆警车一前一后地驶进了南山饭庄的院子。众人纷纷下车。张平也从大刘的车里下来。

肖丽萍一见张平吃惊不小,脱口而出:“张局长?您……”

张平淡淡地说:“我就不能来吃顿饭吗?”

“能,当然能!请!”肖丽萍连忙答道。

叶贯武故意不高兴地说:“肖丽萍,你们是请我,还是请张局长啊?”

肖丽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又连忙改口说:“都请!都请!”

南山饭庄雅间内,周诗万坐在沙发上抽烟,而餐桌上却什么都没摆。

肖丽萍推开门。

周诗万问:“怎么样?”

肖丽萍使了个眼色,又冲着外面说:“请!叶老板请进!”

说话间,叶贯武带着王勇军和朱春林进来。

周诗万愣了一下,热情地迎上去说:“啊,五叔!我以为你老人家不来了呢!”

叶贯武冷冷地说:“你周老板请客,哪个敢不来呀?只是差点没来成。”

周诗万装傻问:“怎么回事?”

肖丽萍解释说:“我们在拐弯那儿等五叔,车没停好,五叔的车差点撞上。”

周诗万装出一脸替叶贯武高兴的样子说:“是吗?幸好没出事!五叔,请坐!”

“不知周老板请我吃什么呀?”叶贯武问道。

“啊,野鸡、野兔、野鸭、反正都是野味。”周诗万随口应着。

叶贯武看看空空如也的桌面说:“是不是还没打来呀?”

周诗万尴尬了一下道:“哦,五叔真会开玩笑!我是怕凉了不好吃,让他们等五叔到了再做。丽萍,你去说一声,开始做吧。”

叶贯武拦住要出去的肖丽萍说:“不必了,周老板的心意我领了,改日再讨扰。”说着就往外走。

周诗万急忙拦住他挽留道:“五叔,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好好谈谈嘛!你看,来都来了,就吃了再走嘛!”

叶贯武冷冷地说:“你想说什么,我已经清楚了,没必要再说那些废话。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再不走,我怕是让人讨厌了。”说完带着王勇军和朱春林走了。

“怎么回事?”周诗万脸色铁青问肖丽萍。

“我们刚想动手,警察就到了。是张平亲自出马。”肖丽萍答道。

“张平?狗日的叶贯武,不杀你我誓不为人!让罗阳和马卫东回来收拾他!”周诗万咬牙切齿地说。

南山饭庄大堂内,张平和大刘3个人在吃饭。肖丽萍走来跟张平客套着。等几人吃完,肖丽萍忙热情地将张平等人请进了休息室。一株油松盒景前的凉椅上,张平和两名刑警品尝着肖丽萍端来的香茶。

周诗万快步走来,故作惊喜地说:“哎呀张局长,今天如何得闲光临我们饭庄?丽萍,上烟上烟!”

张平面带微笑地跟周诗万周旋着说:“周老板,别客气,我是听说这里的野味不错,来尝尝。”

“张局长可是稀客呀,能到我的饭庄来,我深感荣幸!到我的经理室坐坐?”

“也好,既然碰见了,那就随便聊聊。”张平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张平随周诗万走出茶室,穿过走廊,走向经理室。经理室旁是一宽敞的台球室。

张平突然说:“周总,没想到你这儿还有如此漂亮的台球室!打两局如何?”

周诗万愣了愣,旋即连声说道:“好!好!我今天要好好向张局长请教请教!”

二人走进台球室。

周诗万谦让着说:“你是贵客,你先开球吧。”

张平拿起球杆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他将球击出。五颜六色的球四散开来,有两个球滚进台球桌边上的网套内。

周诗万击掌赞道:“张局长果然好球艺!”

“我只是偶尔打打,谈不上什么球艺,今天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巧了。”张平谦虚着。

周诗万击球的时候,张平随意地问:“周总最近是否知道罗阳的消息?”

周诗万正准备伸出的球杆停在半空,答道:“罗阳这个人我跟他不太熟,所以不关心这些。”说罢将球击出,一个球应声落袋。

“好球!周总出手就是不凡呀!”张平喝彩之后又问:“听说罗阳在省城,跟郑海做事,不知周总知道不?”

“是吗?这我就不清楚了。”周诗万将球击出,球未打进。

张平伸出球杆,一伸一缩地抽动着瞄准一个蓝色的球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在你张局长面前能说假话嘛!”

“周总不至于不认识郑海吧?”张平猛地将球击出,一声脆响,蓝球落袋。

“郑海我当然认识,不过我们已多年不见了。”

张平击球未进,周诗万击球。

张平又问:“陈树明和马卫东可是周总的手下呀,他们的消息你知道吗?”

周诗万定定神,犹豫着是否将球击出,嘴上答道:“个人有个人的自由,他们只是我公司的职员,干什么事我不可能全部知道。何况他们离职好长时间了。”他将球击出,由于用力太小,球滚到网洞边停住了。

“周总,承让了,送个这么好的球,真不好意思!”张平猛地一杆,将球捣入网内。

周诗万此后不是用力太猛,就是用力太轻,没有球进入网洞。周诗万神情很狼狈。

张平又将一球稳稳地送入网内时说:“周总,做人很有点像打台球,击球要正,目标要准,不能击得太急,也不能心神分散,要掌握个度。我们把罗阳和郑海放一边暂且不谈,我总觉得,咱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是很不容易的,不能牵瞎子过桥,走哪里算哪里。周总,我说这话是有诚意的,前边的路已经走过去了,后边的路还很长,我希望咱们能在以后的路上走稳走准,目标偏了,脚步也就歪了。人活在世上,大概没有不企望善始善终的,你说呢?”

周诗万面露冷漠,静静地听着,转而,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张局长,承蒙你看得起我,不仅向我传授了球技,而且还向我讲授了做人的道理,我心里感激得很。有一点可以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张平定定地凝视了周诗万一会说:“那样最好。那我就不耽搁周老板的时间了。”说罢放下球杆转身走出。

“慢走!不送!”周诗万冷冰冰地朗声说道。

张平和周诗万对视一眼,两股犀利的目光相遇的刹那,犹如电击火花般地一闪。

正当专案组以郑海为中心的调查陷入僵局之时,萧文终于接到了梅英打来的传呼。大概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每次萧文呼梅英都被告知机主已经停机了。为此,萧文不知有多焦急,生怕梅英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终于又有了梅英的消息,萧文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环城河边,垂柳拂动着水面。

萧文和梅英坐在河边草地上。远处的桥上,不时有车辆驶过。

梅英告诉萧文停机是因为他生病住了几天医院;眼下,他摸到一些罗阳的消息,罗阳有可能住在寒江一带,但确切的地方还不清楚;另外,听说马卫东也到省城来了,和罗阳、龙辉住在一块。

得到梅英提供的重要情报,萧文带人立即赶赴寒江,准备杀罗阳他们个措手不及。可萧文他们还在半路上,就接到王菖蒲打来的电话,王菖蒲告诉萧文自己刚接到一个电话,说对方已经知道警方要去寒江了。

萧文他们几个不禁大吃一惊。但萧文稍稍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还是决定去寒江看看。

到了地方,两名当地的民警为萧文他们引路,来到一处民居外。几个人破门而入,只见室内空无一人,一片狼藉,一只烟头还冒着烟。罪犯显然是刚刚逃走不久,萧文等人相视苦笑。

严重的泄密事件屡次发生,很多重要的线索,警方刚刚开始核实,对方就已经知道了,就连专案组核心人员的动向对方也了如指掌。这帮家伙也太猖狂了!真是快弄不清楚究竟是谁侦查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仗还怎么打!

王菖蒲和萧文商量,由王菖蒲重点查内部的人,尽快改变这种局面;而集中精力寻找罗阳他们,另外,王菖蒲有了线索直接告诉萧文,萧文有了线索可以便宜行事,不必跟组里其他人打招呼。两人决心尽最大努力防止泄密事件的再次发生。

此时,梅英又传来消息说罗阳的踪迹他查到了,马卫东是和他们在一块。前一段时间他们的确在寒江,萧文去了之后,他们已转移到省城西边的亭山县,据说在石寨镇一带。据绝对可靠的消息,罗阳他们在亭山凤水活动有一段时间了,当地黑道有人帮助他们。

这次,萧文不再和专案组的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徐涛和刘浩,在不告知他们行动目的的情况下,带着二人连夜上路了。

到了亭山县,萧文他们先来到了派出所。所长接待了他们,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户民居外,萧文等两人悄悄接近大门。所长上前敲门,然后躲在门旁。门“吱呀”一声打开。院主人王大妈探出头。所长一把将她拉出。萧文贴在门边向里看。王大妈欲喊,被所长捂住嘴。所长示意她小声,王大妈点点头。所长松开手。所长神情严肃地问:“住你们家的几个人在吗?”王大妈立时脸上变色。“他们到底在不在?”所长低声喝问道。王大妈恐惧地答道:“走了!”萧文看了所长一眼,闪进门去。

萧文仔细搜索院子和屋里,却一无所获。所长和王大妈进来。徐涛和刘浩俩也进来。萧文问王大妈“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王大妈答道:“今天一大早。怎么,他们偷东西了?”

所长说:“他们都是杀人犯!”

王大妈极其惊愕。

“你知道他们到哪去了吗?”萧文冷静地追问着。

王大妈怯生生地说:“昨天晚上打麻将听他们讲,先到凤水住一段,其他就不知道了……”萧文他们又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凤水县。

由当地公安局出面,找来了几个凤水黑道的小弟询问情况。一个叫小四儿的认出罗阳等几人的照片,说这几个人确实来过,今天上午九点多钟到的,小四儿的大哥陪他们一块吃的饭。可正吃着饭,省城来个电话,要他们火速离开凤水回省城。饭还没吃完他们就走了。

等萧文和徐涛、刘浩回到省城,3个人都早已疲惫不堪了。

在专案组办公室里,王菖蒲焦急地问他们去哪儿了?萧文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王菖蒲听了,劝萧文别太着急,刘副厅长又从各区市局抽调两名熟悉黑道的侦查员来协助专案组,相信很快会有线索;另外,刘副厅长还把几个有可能泄密的人调了回去。

萧文问江洲带来的人是否查出有什么问题,王菖蒲答说暂时还没发现。

正当萧文尽心竭力地在跟恶势力作战的时候,他昔日的好战友常闯却每天陷于借酒浇愁。常闯的宿舍里,虽是白天,由于拉着窗帘,屋里也显得很暗。墙角摆满了酒瓶子。每次常闯拨周莲的手机,话筒里传出的总是那个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没有开机。”

常闯不知道自己一天天是怎么过的,终日的昏昏噩噩使他痛苦不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背弃了自己的战友,可现在周莲又……

终于有那么一天,常闯决定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他必须有所作为,重新赢得属于他的一切。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规劝周诗万。

然而此时,正是周诗万因郑海给了萧文许多苦头吃而得意不已的时候,对于常闯的好意规劝,周诗万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最后,常闯看着周诗万突然笑了。周诗万问他笑什么?常闯说我笑你执迷不悟,你再不回头,可真是没机会了,说完常闯转身走了。他的话令周诗万百思不解。

告别了周诗万,常闯来到了省城。他直接闯进郑海的皇都夜总会,凭着赤手空拳,撂倒了郑海手下一群打手,逼得郑海出来相见。

常闯对郑海说:“把罗阳交出来。”

郑海愣了一下问:“这是万哥的意思?”

“不,我的意思。”常闯答道。

郑海上下打量常闯说:“省城的警察也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江洲警察,还是停职的警察!哈哈!”他放肆地狂笑着。

常闯怒道:“这跟哪儿的警察没关系!”

郑海讽刺道:“哦,我知道,你快当万哥的妹夫了!可万哥托付我的事,只有万哥亲自说才可以,他爸说都不行!”

常闯也讽刺说:“郑海,你还跟以前一样弱智!”

郑海被激怒了,他猛地掏出枪指着常闯喝道:“别以为你是万哥的亲戚我就不敢杀你!”

常闯迎上去面无惧色地说:“嘿,跟我玩这个?别忘了,当年不是我和萧文救你们,你和周诗万早被宋涛剁成肉酱了!”

郑海得意地说:“可现在变成肉酱的不是我们,是宋涛!”

常闯骂道:“别废话,够胆你就开枪!现在通缉犯只有3个,加上你,正好凑一桌麻将了!”

郑海哈哈一笑收起枪说:“你也别激我,你知道我不会开枪。”说着他起身倒酒,递给常闯一杯,问道:“说吧,为什么让我把罗阳交出来?”

常闯接过杯子说:“为了你和周诗万都不变成肉酱!”

郑海疑问地看着常闯:“此话怎讲?”

常闯冷冷地答道:“罗阳是公安部挂了号的要犯,此案我们非破不可,他死定了!把他交出来,你们再把不干净的地方洗洗,或许还有一条生路;要是不交出来,他被我们抓到,你们想洗清自己也不可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再弱智也会明白。”

郑海听着,脸上的表情渐渐不像先前那样强硬了。

常闯走后,郑海给周诗万打了电话,劝周诗万不如把罗阳交出去了事。周诗万一听大怒说他当然知道把罗阳交出去警察就不会再找麻烦,可弟兄们呢?不要说弟兄们不再跟他,不杀他就不错了!现在没别的办法,只有硬撑到底!周诗万要郑海让罗阳和马卫东回江洲一趟,一来他们几个都在郑海那儿太危险,二来江洲这儿也有事。周诗万最后还让郑海你别听常闯胡说八道,他骂常闯懂个屁!

一天晚上,萧文正在吃方便面,突然接到梅英的电话说罗阳可能坐晚上的火车回江洲。

萧文急切地问:“几点的车?!”

梅英说:“已经走一个多小时了,我是刚刚才探听到!”

萧文说声“知道了”放下话筒,拿出手机立即将这个消息通知了张平,好让张平在江洲那边有所准备,而萧文自己则抓起外套,边穿边往外跑,心急火燎地赶往省城火车站。

此刻,省城火车站站前广场的石阶上的人堆儿里,坐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他们同是其貌不扬,跟周遭的人群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过了一会儿,那又高又壮的看看表说:“还有10分钟,走!”

另一个矮个儿起身,两人一起向进站口走去。

车站前滚动预告车次的告示屏上,显示着10分钟后,将有一列火车开往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