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钟慨用手枪瞄着田鹏远的脑袋,钩着扳机的食指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着,眼里不断往外喷射着仇恨的火焰,钩动扳机的欲望不可遏止地一阵阵席卷而来。

正在这紧急关头,唐若飞带了三个民警匆忙赶到了。秘书小黄一见,壮起胆子,也紧随其后地跟了进来。

唐若飞见状忙厉声喝道:“钟慨,你在干什么?把枪放下!”

钟慨见到唐若飞,不由得一愣。但端枪的手臂仍平举着不动。

唐若飞手一挥,果断地命令手下的民警道:“去,把钟慨的枪下了。”

民警看了一眼钟慨,随即上前,把神情呆怔的钟慨的手枪夺下。并一边一个将钟慨的胳膊反手拧在背后。一个民警掏出一副锃亮的手铐欲铐上钟慨,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局长唐若飞,见唐若飞不快地暗暗瞪了他一眼,连忙又将手铐放回腰间。另一个民警走上前来,双手将夺下的手枪呈给唐若飞。

唐若飞取枪在手,叹了口气,向田鹏远歉意道:“田市长,对不起,都怪我对部下约束不力,让你受惊了。”

田鹏远一见唐若飞赶到,顿时如遇大赦。他镇定了一下情绪,轻描淡写笑道:“没什么,你来得很及时嘛!我得谢谢你呀,唐局长,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兴许我就到马克思那里去报到了。”

唐若飞转过脸皱眉对钟慨道:“胡闹!你这么多年警察都白干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钟慨低着头,一言不发。

田鹏远接口道:“不错,我完全可以告你蓄意谋杀,法院至少可以判你个谋杀未遂罪。”他从唐若飞手里拿过那支手枪,两手交替把玩着,停顿一下,面容严肃地继续说道,“并且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说完,他突然举起手枪,枪口迅速对准了钟慨。

变故突如其来,令人始料不及,在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钟慨的心里也是禁不住一凛。

唐若飞举起手连忙道:“田市长——”

田鹏远缓缓地将端着手枪的手臂放下,他轻轻一笑对唐若飞道:“不用紧张,我是不会像你手底下的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样头脑发热、干那些出格的事情的。我只不过和他开个小小的玩笑,让他也体会一下枪口顶着脑袋的那种滋味。以及这种冒失的行为对他人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摧残。仅就此一点,我就可以依法起诉,要求对我进行精神上的合理赔偿。”

唐若飞尴尬道:“是,是……”

田鹏远面向唐若飞,不动声色道:“你打算怎样处罚你手下的这员爱将?”

唐若飞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说:“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写检查,深刻地反省自己。”

田鹏远不依不饶道:“还有呢?这样知法犯法,信口雌黄诬陷他人的人还适合担任刑警队长一职吗?”

唐若飞只得硬着头皮又道:“好,我回头就撤消他的刑警队长。”

田鹏远知道唐若飞对钟慨有意偏袒,又步步紧逼道:“那他用枪指着我的头,差一点要了我的命,这又该当如何呢?”

唐若飞哭丧个脸道:“你放心,他是我一手培养的,也是我老友的儿子,我会亲手把他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审理。”

田鹏远绷着脸,神色严肃追问道:“还有吗?”

唐若飞想了一会儿,低下头道:“哦,还有我。我工作失职,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市委组织部作出检讨并递交辞职报告。”

钟慨听罢,吼了起来,道:“你别为难唐局长,没他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田鹏远,你要杀要剐就冲我来!”

谢虹也急道:“都是我闯的祸,跟钟队长无关。”

唐若飞一听,真是叫苦不迭。

田鹏远到此可谓是大获全胜。他环顾四周,颇有舌战群儒的感觉,他将公安局长和刑警队长——自己的这两个最大的对手玩弄、戏耍于股掌之中,对方却全无反抗招架之力。这样的庸才与自己为敌,又何惧之有?经过此役,他更觉自己雄才大略,远非常人可及,不由得越发自负和自鸣得意起来。

田鹏远轻轻笑了起来。

笑罢,田鹏远突然转身,目光直视唐若飞道:“听着,我要你收回刚才所说的话,对今天的这件事守口如瓶。”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大感意外。

田鹏远脸色平缓下来,语重心长道:“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有损公安机关形象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影响将极为恶劣。当然这也有损我本人及市政府乃至于整个市领导班子的形象。个人事小,我怕有人借此大放厥词,兴风作浪,这将不利于青川全局的安定团结。”

田鹏远说罢,走到钟慨面前,分开那两个看押民警,亲自替钟慨松绑。然后他将手枪放在了钟慨的手上,物归原主。

众人不禁有些感动。

田鹏远接着面容和蔼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也难免有头脑不清醒、冲动和鲁莽的时候,何况小钟正处于丧父之痛,一时失去理智,这我表示理解。我们大家应当体谅他,原谅他,给他一次改正错误、戴罪立功的机会嘛。我宣布,对小钟适才的过激行为,我决定不予追究。但是,我要郑重声明,下不为例。”

唐若飞对钟慨厉声训斥道:“真是给我捅娄子。看你平时沉默得像山,谁知却是沉默的火山。亏得田市长宽宏大量,胸怀全局,不跟你一般见识,换了别人,就是寻常百姓,也准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谢过田市长!”

钟慨看了田鹏远一眼,把头低下,声如蚊鸣道:“谢田市长。”

田鹏远拍拍钟慨的肩膀,大度地一笑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回去好好工作,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了。你放心,我田鹏远不是气度狭小的人,不会给你小鞋穿的。再说,我遇刺一案还有待于你钟队长来侦破呢。”

说罢竟抑制不住几分得意忘形地自顾笑了起来。

这真是具有莫大的嘲讽意味,谋害父亲的真凶就在眼前,却不仅不能抓捕归案,还要听其教训摆布,更有甚者,还要竭尽全力为其破案,帮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查找出谋刺他的凶手。钟慨只觉周身血液又寒又热,忽奔忽止。他益发俯首下去,诚惶诚恐道:“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田鹏远又拍拍钟慨的肩膀,却突然似半开玩笑道:“小钟,我有一事不明,你凭什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都说你们做警察的善于捕捉蛛丝马迹。说说看,你发现了我的什么蛛丝马迹?”

钟慨怔了一下,显得有些尴尬道:“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当天在布丁河边垂钓的人中,有一人也是长得高大魁梧,身材有点像你……所以我就凭着直觉……”

唐若飞跺足道:“荒唐,荒谬!”

田鹏远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禁不住话中含讥,笑道:“没想到堂堂一个刑警队长,办案居然要靠女人的直觉。小钟,以后办案可要依靠科学,而不要依靠什么直觉了。”

田鹏远却不知钟慨半真半假地随口扯了一个谎。

谢虹这时却不服气地插嘴道:“田市长,请问你前天上午至中午这一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你有胆量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

田鹏远听罢不仅不恼,反倒赞赏地笑道:“问得好。我有必要向你们澄清一下,前天一天里我都在市委小礼堂召开全市经贸会议,可谓是足不出户。我没有你们所说的作案时间。这一点我的秘书小黄可以作证。你要是再多疑不信,也可以向其他的人继续打听。”

小黄忙将胸脯擂得山响道:“我可以作证,田书记前天忙了一整天,连中午饭都没顾上吃。所有例会的人都可以为田书记的清白和无辜作证。”

田鹏远笑着向小黄摆摆手,又接着道:“当然,你还可以说我可以指使他人,遥控作案,不过这需要确凿的证据。”

谢虹还要再说什么,被身边的钟慨悄悄扯了一下衣服。钟慨低下头,嗫嚅道:“对不起,田市长,我知错了。”

唐若飞也瞪了钟慨一眼,继而道:“田市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愧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您日理万机,我们就不打扰了。”

田鹏远朗声笑道:“看你说的,量小非君子嘛。好,你们慢走。”

唐若飞领着钟慨等人,如同一群败兵之将,垂头丧气地走了。

田鹏远微笑着目送这一行人消失。他软硬兼施、恩威并重,故作此大度之举,心中自有其如意算盘。他本可借此良机将二人除去,又转念一想,这样做实在有损自己形象名声,终难脱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况且与其换人,不如留下这两个酒囊饭袋,这样也许反倒更为安全,今后也更能为所欲为。

秘书小黄不失时机近前,一迭声地由衷赞美道:“啊,啊!精彩、刺激、惊险、过瘾。我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田市长,您可真算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当代典范!要是换了我,早吓得尿裤子了。尤其是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所说的那一番话,真可谓是字字珠玑,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啊。如果不是您要求保密,我一定要把它写成宣传材料,大书特书一番。不过,他们也太张狂了,简直就是一个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居然敢跑到这儿来跟您叫板。瞧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跟狗急跳墙似的。这才叫自家掘坑自己埋,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自讨没趣呢。”

田鹏远轻描淡写笑道:“考验一个领导干部有没有定力,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我光明正大,当然不会做贼心虚喽。古人说得好,狂犬吠红日,无损日光芒;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走出市政办公大楼,唐若飞示意谢虹和钟慨上了自己的小车。

谢虹不等屁股落座,便强烈发泄不满道:“钟队,你这是怎么啦?你平常的威风和魄力都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要向田鹏远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低头?你瞧他刚才神气活现得意洋洋的那样,真快气死我啦!咱们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局子里审问清楚?难道咱们就这么栽在田鹏远手里啦?还有唐局,你们这都是怎么啦,一个比一个软弱可欺?咱们这警察今天当得可真是窝囊透了!……”

唐若飞白了谢虹一眼道:“你还说,都是你险些闹得不可收拾,真是没组织没纪律!你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不是你的钟队及时赶来,还不知你得捅下多大的娄子呢?你还不明白,要说伤心愤怒,谁能有钟慨心里更伤心、更难过和愤怒?”

钟慨闻言,不由痛苦地紧紧闭上了眼睛,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唐若飞轻声又对钟慨说道:“真是委屈你了,你今天忍辱负重,随机应变,表现出了一个刑警难能可贵的自控力。尽管是亡羊补牢,出于无奈之举,可的确也不失为一条缓兵之计呀。”

谢虹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二人方才情急生智,不谋而合地在田鹏远面前上演了一出双簧。把自己闯下的弥天大祸及由此造成的损失弥补到了最小。

唐若飞又喟叹道:“不过,田鹏远面对枪口的表现也的确是可圈可点,可谓是滴水不漏,恩威并施呀。要是换上了寻常的犯罪分子,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地坦白交代了。说实话,在那一刻我也曾有点动摇。如果我不是坚信钟慨的判断,也险些发生错觉。

田鹏远不愧是田鹏远呀,倘若那只幕后黑手真的是他,那我们面临的无疑将是一场无比艰巨的战役。钟慨,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以后你的侦破工作无疑更加艰难。为了避免感情用事,也为了麻痹对手,按照惯例,你父亲的案子我暂时交由他人处理,当然,也不排除最后并案的可能。今后,你要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注意家人、自己和同志们的安全……我这话也许说得有些迟了……”

联系到钟世杰之死,三人一时无语,气氛刹那沉重起来。

待秘书小黄走后,田鹏远坐在皮转椅上,他安静下来,脑中开始急遽地思考。久经官场的历练,使他养成了一日三省吾身,检点自己有何疏漏不周的习惯。他很快从刚才的得意忘形中清醒过来,觉察到钟慨等人的突然到来绝不会是理由如此简单,也绝不可能是一场误会。他田鹏远分明已经被钟慨列入了立案侦查的黑名单。

想到这里,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如同高手对弈,最初的恐慌过后,隐隐的莫名的兴奋接踵而至。他甚至于有些庆幸,自己在有生之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对手的智商越高,招数越新奇古怪,招招致命,一剑封喉,他就越是激发起自己的兴趣和昂扬的斗志。在这之前,他常有生不逢时,高手不胜寂寞之慨。内心深处,他就愿意跟聪明人打交道,与他们逐个较量。而征服这些聪明的人,则无疑更证实了自己的聪明无比,不,是智慧。他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相信自己还宝刀不老。他在征服了欧阳筱竹,打败了李辉,在官场上又一路轻松地过关斩将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两个激动人心的对手。情场上是祁莹。法场上是钟慨。

他思虑片刻,把手伸向办公桌上的电话。刚要拿起话筒,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悄然放下。他嘴角上轻蔑地笑了一下。他想电话也许会有人窃听,多少人为此中箭落马,这方面的前车之鉴不胜枚举。窃听者是公安局,更有可能是国家安全局。他有手机,可是为了慎重起见,他连手机都不用。

他端了一杯茶水,下楼,装作忙里偷闲的样子走出市委大院,在经过门口的传达室时,传达室的老张见了他,向他恭恭敬敬地打了一个招呼,见田鹏远也平易近人地回应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田鹏远面含微笑,走出门口几步之后,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踅回身来,端茶转身进了传达室。

传达室里没有别人,他将杯中又续了点热水,然后拿起了电话。见老张在一旁傻笑着不走,便先不讲话,只是用和蔼的目光看了他几秒钟。老张醒悟过来,知趣地回避出去。

田鹏远给程北可打了一个电话。

传达室的电话是决计不会有人窃听的。

入夜,钟慨和妻子那天心,还有那雨心等人守在灵堂。为了不吓着孩子,女儿妞妞被送到姥姥冷梅家去了。

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在这深夜显得毛骨悚然。

钟慨起身走过去,他拿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那头却不知何故忽然挂断了。钟慨神情悲戚恍惚,父亲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这两天电话频繁,多是亲朋故友打来询问致唁的,便是搁在平日,电话也时常有打错的时候。

钟慨无心多虑,他放下电话,转身离开灵堂,独自走进了父亲的书房。他关上房门,神情悲怆地悄悄整理父亲生前的遗物。他心里隐约觉得身为一名老公安战士的父亲,也许会给他留下一点什么线索或者是证据。

钟慨知道父亲多年来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父亲厚厚的一摞摞日记本,细心翻阅了良久,上面林林总总,包罗万象地记录了许多曾发生过的事情,还有自己经手侦破的所有案例总结、心得等等,不过,俱是经过法庭审理证据确凿,早已有了结论的案子。有关田鹏远及二十年前的鸿图造纸厂失火案只字未提。

钟慨心中疑惑起来,作为父亲经手并引为终生憾事的案例之一,父亲似不可能将这件案子漏下,并且为何多年来日记中惟独此事是一片空白。他越发翻箱倒柜地寻找了起来,忙了半天一无所获,却翻检到了不少父亲珍藏的旧物,包括母亲年轻时的相片及自己儿时淘气用过的玩具。睹物思人,愈加悲切。

他定了定神,将目光转而望向书架,父亲爱书,室内陈设一大两小三个书橱,三面皆书,最大的那个书架顶端的左角上有一本硬壳大辞源,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记起了从小到大,直至上警校学习时,有好几次想用它查阅东西,却一一被父亲婉拒了。父亲总是笑着说:“小慨,这一屋子书将来都是你的,可独有这本书我不想把它作为给你的遗产。”说到后来,父亲每每渐渐皱紧了眉头。

钟慨踩在一只凳子上,伸手将那本辞源轻轻拿了下来。书面上一尘不染,显然是经常翻阅。他打开扉页一看,心随即噗噗狂跳了起来,里面竟然是裁成中空的。中空处隐秘地藏存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这就是钟世杰多年来点点滴滴,经过不懈努力搜集到的有关田鹏远的蛛丝马迹,有对那起失火案的相关调查取证,有老工人祁大根的揭发检举材料,还有一些标有日期的大小不一、字迹匆忙的小纸条。

这个可亲可敬的老公安,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对田鹏远一案的追查。钟慨看过之后,对父亲立时肃然起敬。他喉头哽咽一声:“爸——!”泪水情不自禁坠落了下来,父亲虽死,却为自己侦破案件留下了极为重要的线索。还有一点,他蓦然醒悟到了一生严谨的父亲的观点——办案要靠证据说话。

日期距离现在最近的三张纸条上,有条不紊由远及近依次为——

第一张写道:清水湾一号休闲别墅。田鹏远。祁莹。

第二张写道:阳明山公墓。祁莹。汪洋。程北可(程暗中盯梢前二人)。

另起一行小字。注:祁大根终生未娶,祁莹莫非是李辉的女儿?田鹏远与李辉素有旧隙,祁莹在李辉与田鹏远之间扮演什么角色?

第三张写道:清水湾一号休闲别墅。田鹏远。程北可。

就在钟慨于父亲的书房翻找遗物之际,那个电话又一次打来。

那天心望了望身边,见钟慨不在,她抹了一把眼泪,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同样“喂”了一声,这一回电话里有了回声。

是一个阴风恻恻的男声:“要是我猜得不错,你就是钟慨的老婆那天心吧?”

是谁这么没有礼貌?那天心怔了一下,道:“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男声道:“你就别管我是谁啦,管好你自己的老公就行了。”

那天心警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声嘿嘿笑了起来,肆无忌惮道:“干什么?我想干你,我想对你性骚扰。不光对你,听说你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妞妞吧?我还要对她性骚扰。”

那天心恐惧不安道:“你到底是谁?”

男声嘲笑道:“你不觉得你问这话很傻吗?实话告诉你,如果你和你的女儿妞妞不想受到这种美好的福利待遇,那就听我的良言相劝,劝告你的老公,让他赶快金盆洗手,别多管闲事。如若不然,你的老公公钟世杰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到时候,不光他自身难保,你和你心爱的女儿也会一块完蛋。”

那天心急道:“你敢——!”

说虽如此说,但自己明显也感到了底气不足。

男声又笑了起来,道:“敢不敢要看事态的发展,说实话,我也不想铤而走险,不把兔子逼急了,它是不会咬人的。最后我再嘱咐你一句,不要把我们之间的谈话泄露给任何人,否则后果自负。至于怎么样挽救你这个家庭,保护好你和你女儿不受意外的伤害,那是你的事情。嘿嘿,那就得看你老公听不听你的话,你在你丈夫心目中的地位、你们的爱情如何了!还有你的枕边风、你的床上功夫……”

话越发不堪入耳,那天心不再听下去,她把电话猛地放下,妹妹那雨心走过来,关切地询问:“姐,是谁打来的电话?”

那天心呆呆道:“哦,没谁。打错了。”

何不为连着忙乎了两天,他把在车展上拍摄的祁莹玉照冲洗出来,精心地放大制作成册。他一帧帧翻看着,爱不释手。等他做完了这一切,带着相片兴冲冲地去雷迪亚公司找祁莹时,这才被告知祁莹病了,住进了医院。

祁莹自那一晚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她高烧不退,嘴里不断说着胡话,喊着汪洋的名字。鉴于她身旁没有亲人,公司为她请了一名护工来照料她。

何不为一听,焦急万分,他想祁莹一定是为了自己挨打那件事,和汪洋闹翻了。以至于气得住进了医院。他想祁莹一气之下也许和汪洋提出了分手也未可知。脑中念头翻来覆去,除了忧心而外,一会儿窃喜一会儿内疚。

他心急火燎地立刻赶往了医院,等他第一眼看到祁莹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几日,祁莹变得憔悴不堪,脸色苍白,整个人明显地消瘦了许多。

祁莹此时还在静静睡着,何不为心痛得泪水欲滴,他在门前稍事犹豫了一下。只是一下,便再也顾不得许多顾忌,几步奔到病床前,当着那位护嫂的面,双手紧紧地却又是轻轻地攥住了祁莹露在被子外的一只小手。

护嫂是位三十多岁的大姐,见状笑道:“不要紧,她已经好多了。对了,瞧你那紧张的样子,你就是汪洋吧?你怎么才来?她昏睡中总是在喊你的名字哪。”

何不为一听,脸红得像火炭,尴尬不已道:“嗯,不。不是。我……我叫何不为。也是她的……那个……朋友……我才知道这事……我来看看她。”

何不为别扭极了。那滋味仿佛自己是在做贼。

这时祁莹的手一动,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于是慢慢张开了眼帘。

“她醒了。你们慢慢聊吧。”

护嫂又一笑,然后知趣地回避了出去。

祁莹笑容惨淡道:“你来了。”

何不为难过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祁莹摇头不语,她心里已把何不为视为哥哥,一见之下,伤心委屈,晶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滑落下来。

何不为越发难过,他猛地以掌击额,悔道:“我真该死,我应当早点来看你的。”

祁莹一听,泪水愈加汹涌。她身世孤零,生病时这种感觉愈切,本来心里装上了汪洋,以为自此有了亲人,不料却又半路弃她而去,又是移情别恋又是吸毒自毁,说是负心背叛又似藕断丝连。失恋便很痛苦,而在她这里又夹杂了种种缘由,撕缠不清,这难言的滋味自又是胜过寻常的失恋。

她这几日梦里梦外时刻想着念着汪洋,来者却不是汪洋,而且汪洋恐怕是再也不会来看

她了。

何不为见祁莹泪水潸然,产生误会,情不自禁将攥着祁莹的手捧至胸前,激动道:“祁莹,你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要哭碎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从今天开始,由我来照顾你,我要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你。”

对于何不为而言,这一番话自然是真心表白。祁莹见他将自己的手拉到胸口抚摸,脸一红,下意识地往回轻抽。何不为一怔之下,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地将她的小手放下,塞进被中,掖好不提。

二人俱有些尴尬。

何不为扭脸一瞥间看见窗前的瓶中,插着一束盛开的鲜花,于是走到窗台前,边闻着花香边没话找话道:“鲜花送佳人。谁送来的?又是谁抢在我之前捷足先登了?”

祁莹睁大眼睛道:“不是你拿来的吗?”

何不为打趣地笑道:“自从你上次拒绝了我的鲜花,我何不为哪里还敢这样冒失。我猜十有八九是汪洋吧?”

祁莹闻言眼光一暗,耷下眼皮。

何不为见状脱口道:“汪洋……他没有来看你吗?”

何不为话一出口,猛然想起适才那位护嫂把自己认作汪洋之事,显然汪洋并没来医院探望过祁莹,如此一来,自己这么问便显得有些明知故问了。何况此为敏感话题,本不宜提,可他却又极想知道祁莹与汪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罢这话他偏过头去,脸上不由得带了些不自然的表情。

祁莹无力地笑了笑,神态黯然,良久方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何不为闻言惊道:“哦,是吗?”

祁莹脸上还带着泪花,这一笑让何不为分外揪心。却又是梨花带雨,更添娇媚。何不为同时又是止不住地心神激荡。

祁莹又自嘲地笑道:“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醒来……”

何不为有些愧疚道:“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上次挨打的那件事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斤斤计较。这也说明他心里很在乎你。真的,如果换成我,我说不定也会这么做呢。要是为了这样区区的一件小事就拆散了你们俩,那我的罪过可就太大了。……要不,我现在就去把汪洋找来,当面向他解释清楚。我想你们是会尽释前嫌重归于好的。”

祁莹摇摇头,轻叹道:“不用了,这不关你的事。我俩的分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何不为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两人无言地静默了片刻。

何不为虽面呈忧戚,心里却抑制不住暗喜,他这个替补队员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上场了。他马上进入角色,从摄影包里取出祁莹的相片,哄祁莹开心说:“我把你在车展上的芳姿靓影都带来了,不是我夸口,张张都是美不胜收啊!不过我也实话实说,不是我的摄影技术好,而是你这个模特实在是太出色了。不信你看。”

他把相册递在祁莹的面前,一张张亲自翻给她看,情绪高涨。

相片拍得不错,有专业水准。何不为神采飞扬地解说着,最后问祁莹道:“怎么样?每一张都可以上时尚杂志的封面吧。嗯,当然,我不会忘记我对你的承诺,不经你的允许,我是不会公之于众的。”

祁莹心不在焉地言道:“拍得真好。谢谢你。”

何不为见祁莹仍是快乐不起来,于是挖空心思找祁莹感兴趣的话题,抓耳挠腮想了想,又忽然咧嘴笑道:“对了,第三届GG模特大赛就要在青川举办了,你不是已经报了名了吗?我敢打赌,在这次比赛中你一定会艳压群芳,光芒四射,在众佳丽中脱颖而出的。”

祁莹却忧伤道:“我不想参加了,我想退出比赛。”

何不为诧道:“为什么?”

祁莹避重就轻道:“我这种状态,就是去参加比赛,也不会取得好成绩的。”

何不为知祁莹乃是因失恋所致,不觉酸溜溜劝道:“振作点祁莹,人生哪能事事都称心如意、一帆风顺?你看我,常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总是一厢情愿地单相思,失恋就跟家常便饭似的。不过我从不气馁,有一句歌词唱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恋爱成功……再说,天下何处无芳草,眼前便有何不为——对不起,我又口无遮拦了——不过,说真的,届时我真期盼能和青川广大的祁莹迷们一起,在总决赛上一睹你的绰约风采呢。”

何不为的话终于逗得祁莹展颜一笑。

何不为又恳切道:“至于状态……如果你相信我,我来帮你准备比赛,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他惟恐祁莹回绝,接着道:“就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晚年多一些回味。”

何不为此番话说得可怜巴巴的,由不得祁莹拒绝。

见祁莹默许,何不为喜得一蹦三尺高,语无伦次道:“好,你先在这里安心躺着,千万别动,等等我,我去报社交一下稿子,去去就回,总编已经催了好几天了,要是再不交恐怕就该炒我鱿鱼了。天可怜见,我自从遇上了你,满脑子晃来晃去都是你的倩影,我哪里还有心思写这种狗屁文章,不过寄人篱下没办法,只好糊弄一下,以求蒙混过关了。你先闭着眼睛睡一会儿,我去交了差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急切地往外走,没走两步又折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我这粗心大意的,从来也没照顾过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你饿了吧?你一定饿啦?你身体这么虚弱,应该大补特补一下,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不是我吹,我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噢,有了,我会给你带来比花还香的东西。把这支来路不明莫名其妙的花比下去。”

何不为疯疯癫癫地说完这一席话,也不管祁莹反对与否,心中怀着前所未有的喜悦,美

滋滋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钟世杰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殡仪馆举行,钟慨的亲属,刑警队的弟兄,唐局以及父亲的生前好友等等闻讯都纷纷前来相送。

沉恸肃穆的哀乐声回荡在告别大厅内,哭声、唏嘘声一片。

冷梅在女儿那雨心的搀挽下,望着躺在鲜花环绕中的钟世杰,不由得悲声大作,哭得死去活来。惹得旁人纷纷掉泪,却惟有她的两个女儿和钟慨知悉内情,见此愈发泪下如雨,心中愈发难过不堪。

那天心一见之下,也不觉走到冷梅身边,去照顾母亲。

谁也没想到,田鹏远这时也忽然来到了这里。他此举可谓是诸葛亮给周瑜吊孝,他随着缓缓的人流经过遗体旁,鞠躬瞻仰,然后怀着无比沉痛的表情走到死者家属面前,与家属们一一握手。

田鹏远用力握住钟慨的手,望着泪眼模糊充满血丝的钟慨,顿了片刻,口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道:“节哀。”

面对着田鹏远如此的惺惺作态,钟慨此刻真恨不得扑上去,双手去死死扼住田鹏远的咽喉,将他千刀万剐。

钟慨胸口翻涌,血往上撞,忽地口中一甜,一口血翻江倒海般呕了上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嘴唇颤不能言。

钟慨哆嗦着青紫带血的嘴唇,对着田鹏远微一颔首。致谢。

田鹏远见状,似乎并不吃惊,他潇洒地掏出胸前口袋中的白手帕,假作关切地替钟慨揩去嘴角上的血迹,然后叠好装回上衣口袋中。再次握着钟慨的手又重重一摇,隐着难以觉察的笑意道:“保重。”

说罢极具风度地走出大厅,上车扬长而去。

谢虹默默走到钟慨身边,将摇摇欲倒的钟慨扶住,冲着田鹏远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忍不住低声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真是欺人太甚!……钟队,你没事吧?……”

钟慨咧嘴苦楚一笑,摇了摇头。

在《时尚生活秀》总编室里,吕总编大致浏览了一下何不为交上来的稿件,不客气地掼在桌子上,训斥道:“你这是怎么啦?江郎才尽了吗?这样少油没醋的东西怎么行?你也知道咱们的报纸是靠什么来吸引读者的,他们要的是消遣,茶余饭后的消遣。明白吗?”

何不为点头哈腰赔笑道:“吕总编,我明白,我明白。不就是名人隐私花边新闻搜奇猎艳道听途说之类吗?我说老总,这么做是不是有违精神文明建设的宗旨?降低了咱报纸的品位?”

吕总编嘲讽道:“废话,我不知道这个?品位?卫生纸有品位吗?要是什么时候报纸的发行量能赶上卫生纸的销量,那才真叫有品位呢。我们不比那些吃皇粮的大报,我们首先要讲市场讲生存。没有市场,没有钱赚,谁跟着你干?要是换上你,我不付给你工钱,你会跟着我白干吗?”

何不为言不由衷道:“不会,不会。还是吕总编一针见血。”

吕总编振振有词道:“我们需要的是能引起轰动效果的新闻,我这里要的是重磅炸弹。打个比方,像英国王妃戴安娜的绯闻,吸引了世界上多少人的目光?西方的多少家媒体因之大发其财。”

何不为嗫嚅道:“那是,那是。”

吕总编声色俱厉恐吓道:“我发现你这一段时间以来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我们这里不养闲人,你要是再这样吊儿郎当下去,不务正业,小心我炒你的鱿鱼。”

何不为低头不自然道:“是,是。”

吕总编忽又表情一转,笑道:“我听说你最近跟那个名模祁莹总是黏在一起,这很好嘛,当狗仔的就要这样,说句不中听的话,狗仔就要像逐臭的苍蝇,叮血的蚊子。不要小看狗仔这个职业,就像前面说的,如果不是狗仔队无孔不入的介入,戴安娜的芳名怎么会名播天下?实话告诉我,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有预谋,想在她身上挖出轰动性的新闻?好,我们要的就是这种大独家,我要让咱们的报纸变得洛阳纸贵。如果你能对祁莹的生活隐私进行连续追踪报道,最好能搞到她的绯闻照,那我不仅不会开除你,相反,还会重重有奖。”

他说得兴之所至,不由搓着手在屋子中间来回踱开了步子。

望着吕总编兴奋的神情,何不为张口结舌道:“我……”

吕总编停下步子,盯着何不为的眼睛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何不为顿了一下,随即吞吞吐吐解释道:“是这么的,吕总编,我和她事先有约法三章,说好不可以采访她的,我怎好食言?”

吕总编正色道:“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什么约法三章,我要的是她的桃色绯闻。”

何不为情急之下,有些气不顺地顶撞道:“您……您这不是强人所难、逼良为娼吗?再说,她也不是那种有绯闻的女孩。我……”

吕总编不满地瞪了何不为一眼,挥手不悦地打断道:“好啦好啦,你别告诉我你想改邪归正,更别告诉我你爱上了她。”

一个脸上戴着硕大无朋的遮阳镜的端庄女人,在护嫂的引领下款款走了进来。

护嫂笑容可掬地对祁莹说:“祁姑娘,就是这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女士,在你高烧昏睡的

这几天里,天天都要来看你,总是守在你的床前默默坐一会儿才走,对你真是关心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女儿哪。可惜你烧得一塌糊涂的一点也不知道。喏,窗台上的这束鲜花就是她送来的。”

祁莹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女人笑着摘下遮阳镜,额上赫然可见一条丑陋的疤痕。来者正是欧阳筱竹。

祁莹并不吃惊,冷冷道:“是你?你终于肯现身啦!”

欧阳筱竹软中带硬笑道:“不错,风水轮流转。前番是你到医院看我,现在是轮到我上医院来看你来了。”

欧阳筱竹接着稍稍回过头,彬彬有礼地对护嫂道:“请你先回避一下,我想和她单独谈一谈。谢谢。”

护嫂目光茫然地扫了一眼二人,见祁莹也并无异议,于是低下头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欧阳筱竹含笑对祁莹道:“怎么,就让我这么干站着,也不请我坐下吗?”

祁莹态度冰冷道:“请坐。不过,请离我远一点。”

欧阳筱竹不介意地笑了笑,把床前的凳子拉远,落落大方地坐下。

祁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直说吧,来此有何贵干?”

欧阳筱竹笑道:“我承认你拥有值得炫耀的美貌,不过女人的美丽是一个综合指数。我想考考你的智慧,看看你是不是一个只堪摆设的花瓶。你猜呢?”

祁莹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难猜,从古至今屡见不鲜的又一出二女争夫罢了。你是专门来找我吵架、挑衅,劝我放弃你那风流多情的丈夫田鹏远的吧?”

欧阳筱竹摇头笑道:“你错了。我来的目的正好相反。我是来告诉你,我准备把田鹏远——也就是我的丈夫——主动让出来,把他让给你。我要和田鹏远离婚。”

祁莹怔了一下,不相信地反驳道:“你别口是心非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妻子,会把自己的老公拱手送给别的女人。除非她另有新欢,怎么,市长夫人,你另有新欢了吗?”

祁莹说这话时,斜睨着眼睛盯着欧阳筱竹,面带戏谑的笑。

欧阳筱竹坦然道:“我没有新欢。而且我还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田鹏远是我今生惟一的永远的爱人。我不是那种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女人。”

祁莹诧道:“那是为什么?世上竟有这种奇怪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大白天撞了鬼了!你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哦,我知道了,你是自知不敌,怕自讨没趣,到头来弄个灰头土脸的,鸡也飞了蛋也打了,所以只好知难而退,向我甘拜下风喽。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欧阳筱竹道:“对,人贵有自知之明。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这样做,说不定还会在我丈夫的心里保留下一席之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了这一席之地,哪一天他幡然醒悟、回心转意也说不定呢。”

祁莹恍然道:“你想以退为进后发制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很可怜,成功的希望也很渺茫吗?”

欧阳筱竹道:“我坚信,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丈夫的人。”

祁莹茫然道:“你真是个独特的女人。找上门来不吵不闹,也不哭哭啼啼,也不大打出手。你该不是想让我同情你,然后选择自动退出,放弃田鹏远吧。”

欧阳筱竹摇首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也只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女人。恕我直言,可是你却未免太过于自信了。”

祁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阳筱竹道:“胜负尚且未见分晓,你怎么就可以肯定我丈夫会同意和我离婚?你怎么就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就重于我?我们有将近二十年的恩爱感情做基础,而且我还可以断言,我的丈夫不会同意我提出的离婚申请,更不可能娶你这样的一个女孩为妻。充其量,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偶罢了。”

祁莹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欧阳筱竹道:“很简单,因为他是万众瞩目的一市之长。”

祁莹心知她所言不谬,一时语塞。

欧阳筱竹口气严厉了起来,道:“所以,这场争夺赛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必败无疑。所以我奉劝你,三思而后行。你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孩子,应当有更美好的前途和更般配的男孩子等待着你围绕着你。再说,第三者没有几个有好下场,在这里更是如此。你现在悬崖勒马幡然悔悟也许还来得及。另外,我会考虑给你适当的经济补偿。”

祁莹怔了片刻,忽然仰面笑了起来。笑罢阴着脸道:“尊敬的夫人,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我祁莹还以为你已经修炼得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了呢。你对我晓以利害,表面上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似乎很关心我,处处为我着想,其实不过是你愚弄人的伎俩。你想拿钱收买我,拯救你和田鹏远之间貌似美满和谐,实则岌岌可危的婚姻?你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欧阳筱竹摇头叹息道:“真可惜,一个花季少女自己把自己毁掉了。我跟你推心置腹交谈,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挽救我濒危的婚姻,本想落个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可你却一味地执迷不悟,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费唇舌了。祁小姐,今后是福是祸,是沟是坎,你就好自为之吧。”

欧阳筱竹说罢戴上遮阳镜起身要走,祁莹在身后道:“慢。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要和你丈夫田鹏远离婚,记住,你可不要食言哟。”

欧阳筱竹在门口顿了顿,回过头道:“我是说过这话,但你放心,我丈夫是不会答应和我离婚的。除非我死。……还有,我提醒你一句,女人靠年轻美貌不一定就能征服男人,尤其是征服别人的老公。我前面说过,女人的美丽是一个综合指数。”

祁莹气急败坏地说:“你别得意。你别自以为是个有教养的女人,就妄想在我面前高人一等。咱们走着瞧,不信咱俩就斗一斗法!我发誓,我会让你们离婚的,而且会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名声扫地。”

欧阳筱竹目光笼罩着祁莹,淡淡道:“你真是不可理喻。好,我愿意奉陪到底,看谁笑到最后。告辞。”

祁莹气哼哼地说:“不送。”

欧阳筱竹走出门口,不提防这时何不为端着一个小锅低着头正乐呵呵进来,两人走个迎面,撞在了一起,何不为把持不住,小锅里的汤汁洒了一些出来,溅落在了地上,也溅了一些在欧阳筱竹的衣服上。一股鸡汤的浓香氤氤氲氲地飘荡在了空气里。

何不为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欧阳筱竹从手袋里掏出张纸巾揩了揩污渍,也不答话,埋首匆匆地走了。

何不为把鸡汤端在床头柜上,问祁莹道:“这个人有几分面熟,她是谁?”

祁莹不答,却在空中嗅着鼻子道:“什么味儿,好香!”

何不为听到祁莹的夸奖,得意道:“是鸡汤。我亲自下厨做的,怎么样,比花还香吧?”

祁莹起身走到窗台前,从瓶中取出那一束鲜花来,打开窗子,一把丢了下去,背对着何不为愤愤道:“果然是比花还香。花香算什么?”

那花抛下去,不巧却丢在路经楼下的欧阳筱竹头上,她抬头朝上望了一眼,发现祁莹也正不知所措地往下看。她俯身拾起花来,吹了吹上面沾染的尘土,塞进手袋里,又回首望了一眼祁莹,眼神凄恻哀婉,一言未发地走了。

祁莹心中情不自禁地升起一些怅然。她觉得这个女人果然也很美,不输于自己。这样一个娴雅温柔的妻子,要想使她和他丈夫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祁莹缓缓转过身,她的心里突然不可遏止地有了一个新的主意。尽管这个主意可谓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但她的爱情已死,剩下来的便只有复仇。

祁莹笑靥如花,对何不为道:“不为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何不为不假思索道:“你对我干嘛还这么客气?有事尽管吩咐,我早就对你说过,上刀山,下火海,何某在所不辞。”

“没那么恐怖。”祁莹顿了一顿,凝眉道,“我想请你拍我的绯闻照。”

何不为吓了一跳。他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祁莹,像不认识了她一样,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祁莹你……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请你……再说一遍。”

祁莹从容不迫地重复道:“何先生,我想请你拍我的绯闻照,并用你的生花妙笔在小报上大肆渲染。”

好事似乎是从天而降,这原是何不为接近祁莹的本意。今天总编又逼迫自己,对自己施加重压。好事近前,何不为却越发惊恐道:“你……你为什么要改变你的初衷?你说过你讨厌无事生非造谣惑众的狗仔的……莫非你也同那些成名心切的女孩子一样,想利用绯闻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何不为早已经从心底里爱上了祁莹这个纯洁灿烂的女孩,不意今天她却突然大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实在令他大跌眼镜,痛心疾首。

祁莹神情淡漠,摇摇头否定道:“不是。”

何不为大惑不解追问道:“那是为什么?”

祁莹顿了顿道:“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何不为想了想,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道:“噢,你在考验我吧?你是在开玩笑。……你真神了,你是长着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厉害,以前只是听说,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在下佩服佩服。不错,我们总编的确是想让我充当你身边的汉奸,刺探你的生活隐私,想利用你的绯闻来增大我们报纸的发行量,还威胁我说如若不然就要炒我的鱿鱼。但你放心,放一百个心,就是有金山银岭摆在我何不为面前,让我出卖你,他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祁莹听了有些感动,却依然婉言道:“不,不为哥,我是认真的。我想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好,我同那些急功近利的女孩子也没有什么根本的不同。这样我既可以迅速地一夜成名,你也可以从报社拿到一笔可观的报酬,用你的话讲,何乐而不为?”

何不为被搞得一头雾水,模样有些狼狈,哭丧个脸道:“不,我实在是难以置信……你、你这样做难道也不去考虑一下别人心理的感受么!你这样做未免太过自私,也不怕伤害到……伤害到那些爱你的人么?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这样心硬?……不,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能答应你。我不能毁了你。不,绝对不可以。再者说,我不相信,你祁莹有绯闻吗?”

说到这里,他似乎找回了自信,抬起头看定祁莹。

祁莹眼里笼罩上了一层阴翳,道:“会有的。就算是没有,绯闻也可以制造。”

何不为吃惊地大张着嘴,望着窗前逆光中轮廓如剪影般美丽的祁莹,连连摇头道:“祁莹,你在我眼里不仅美丽,而且越来越神秘了。”

钟慨夫妇洒泪含悲送别了父亲,回到家中面对钟世杰的遗像痛定思痛,相对无语。

二人沉默了良久,钟慨望了一眼满面倦容的妻子,率先开口道:“天心,你收拾一下东

西,带上妞妞去孩子姥姥家先暂时住一段时间吧。”

那天心怀中搂着妞妞,低头不语。

钟慨又勉强一笑道:“这一阵子我经常不在家,恐怕以后更是脱不开身了。如今她爷爷也不在了,光剩你们娘儿俩在家,我也不大放心。这样做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再说,孩子上下幼儿园也需要有个人接送,住在那边,孩子的姥姥,还有雨心都能帮上忙。”

妞妞突然插言道:“我爷爷上天堂了,他没死,他还会坐飞机从天上飞下来的。”

钟慨的心一酸,摸着妞妞的头道:“对,爷爷没死。他在天上时刻看着你呢,看你是不是懂事,是不是听妈妈的话。”

妞妞连忙做出一副懂事的样子点头道:“我听,我听。”

钟慨喉头发哽道:“真是爸爸的乖女儿。到了姥姥家,可千万不要淘气……”

妞妞道:“我会的,爸爸放心吧。”

那天心这时对女儿道:“妞妞,爸爸妈妈要说会儿话,你先去睡吧。”

妞妞看了爸爸妈妈一眼,听话地走进里屋,爬上自己的小床睡觉去了。

那天心打发走了孩子,犹豫了一下,这才痛苦地对钟慨道:“钟慨,对不起,我……我们离婚吧。”

钟慨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那天心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也许你会感到太突兀,甚至一时难以理解和接受。可对于我来说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按说在这个时候我也实在是不该提出这件事情。我知道我这样做不仅不道德,而且对你无疑是雪上加霜。可是我实在是害怕。尤其是爸爸出了事情以后,这几天我噩梦连连,我不论是梦里、醒着,心里头都无时无刻不笼罩着巨大的恐惧。我都快要崩溃了。钟慨,你实话对我说,咱爸的死是不是与你现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钟慨低下头,缄默不语。

那天心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接着倾诉道:“我早就说过让你辞职,别干警察这一行了,这一行引火烧身太危险,可你就是不听,一意孤行。你一定是得罪了那些坏人,他们才对爸爸下了毒手,是你的侦破导致了爸爸的死亡。可以说,是你害死了爸爸。再这样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弥天大祸。我仿佛已经闻到了前面的路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我不能让你害死爸爸,再让我们的妞妞有什么闪失。我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钟慨不怕死。可是,你就不替我们考虑考虑,你就不怕我和妞妞遭遇到什么不测吗?说实话,我怕死,我更怕咱们的妞妞……不是我薄情寡义,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惟一的出路就是带着妞妞离开你,和你断绝关系,和你离婚。除非……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天心说到这里,痛苦地摇了摇头。

妻子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到了钟慨的隐痛,钟慨心中的血滴了下来,他强烈抑制着自己的感情,沉声道:“除非什么?”

那天心目光盯视着钟慨道:“除非你马上脱下这身警服。”

钟慨怔了一怔,随即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能半途而废,我更不能让我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于公于私,我都要追查到底。你了解我的性格,我不可能就这样退缩。我可以选择职业,但我不可以偷生苟活,我身为一个警察,绝不会向邪恶势力低头妥协。爸爸的死彻底改变了我,让我猛醒,我只怕今后会像他老人家一样,为公安事业贡献奋斗一生了。”

那天心伤心道:“所以,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们只能选择离婚。除此别无选择,而且刻不容缓。”

钟慨埋下头来,无言以对。

那天心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说服不了你,我也不能阻止你为父报仇。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收拾好了这就带妞妞走。趁这个时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你已经失去了父亲,还想再失去妻子和你心爱的女儿吗?……”

那天心说罢,抹去脸上的泪水,就去收拾东西。她打开衣橱,将自己和女儿妞妞的衣服都一件件取出,叠好,放进一只空皮箱里。最后,伸手将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也摘下,连同一些杂物,一骨脑塞进皮箱里。

钟慨过去拽着那天心的胳膊,恋恋不舍道:“天心……”

那天心停住手,猛地扑入钟慨的怀中,又是伤心又是委屈哭道:“钟慨,我知道你左右为难,你爱这个家,更爱你的女儿,你也怕我们不安全,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才会提出让我和妞妞住姥姥家。可是你难道……难道就不能为了我们娘儿俩,为了这个家,脱下这身警服吗?你想过没有,只要你穿着它一天,我和妞妞就面临着一天的危险,我和妞妞就一天不能回这个家。我和妞妞就没有真正的安全。你难道想让我和女儿一生都过着这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严重丧失安全感的日子吗?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离开你,离开这个家,这毕竟是我苦心经营、一点一滴亲手垒起来的小窝呀。我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妞妞这么小就不得不离开爸爸……”

钟慨泪流满面,紧紧地将妻子搂在了怀中。

那天心感受到了钟慨的依恋,益发动情道:“我并不反对警察这门职业,相反我感激他们,正是因为有他们,我们的社会治安才能有保障。可是钟慨,不要怪我自私,我毕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想过那种普通安宁的生活。青川市的警察那么多,不在乎少你一个,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让别人去抓吧。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父仇不共戴天,你咽不下这口气

,可就算你历尽千辛万苦找出了凶手,为父报了仇。可这其中又会隐藏着多少风险和劫难?破了这件案子,还会有下一个案子、下下一个案子在前方无穷无尽地等待着你,你不怕死,我怕你死;你不在乎你的生命,我和妞妞还在乎呢。这偌大的世界茫茫的人海中,也只有我们娘儿俩才真正地在乎你,需要你。别人说关心你,说得再好听,再天花乱坠都是假的。再说,咱们家作出的牺牲和奉献还少吗?……”

钟慨慢慢将手松开,别过头,声调迟涩道:“你……走吧。至于离婚,我……同意。”

那天心并非想真的离婚,她只是迫于无奈,才拿此相要挟。不料钟慨竟点头答应了。她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好,钟慨,看来你真的是有心嫌弃我了,真的是不要这个家,也不顾我们娘儿俩的死活了!好,我们走,你不要后悔。”

那天心将皮箱提在手中,又将睡在里屋的女儿唤醒,一手拉着妞妞悻悻地走出门去。

妞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回过头像往前一样招着小手朝着钟慨喊道:“爸爸再见。”

钟慨挤出一丝干涩的笑,也挥手回应道:“妞妞再见。别忘了听妈妈和姥姥的话。”

妞妞又回头,甜声答应道:“唉,我知道了。爸爸放心吧。”

那天心使劲拽了一把妞妞,没好气道:“别叫他爸爸。他不要咱们了。”

那天心说罢,泪水就又不由自主地盈满了眼眶。妞妞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走边用小手抹泪哭道:“不,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钟慨倚门见状,心如刀割。

隐身于远处的程北可,目睹此状,不难判断出钟慨家中发生了什么,他取出手机打一个神秘的电话。

程北可汇报道:“院长,据临床观察,第一套医疗方案失败。下一步如何进行请指示。”

手机里传来阴鸷的声音:“是肿瘤就必须切除。尽快执行第二套方案。”

程北可沉吟道:“明白。”

市政府会议室内,田鹏远正在主持一个工作会议,他居高临下,慷慨激昂,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时腰间的手机忽然急剧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按捺不住地心里一喜,却不动声色地对众人说:“好啦,我先说到这里,同志们互相讨论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设性的意见。为了不妨碍大家的热情,我看我还是暂时回避一下。”

他同众人说笑了几句,随即健步走出会场,径直回到了他的办公室,把门闭上,掏出手机换了一张新卡,然后按照刚才来电显示的号码回拨了过去,几声长长的鸣音响过,手机里果然传来了那个动听的声音。是祁莹。

田鹏远笑逐颜开道:“喂,莹莹,你今天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效劳。”

祁莹娇嗔不已道:“怎么这么久才回话?噢,你手机换卡了么?”

田鹏远随口道:“没有。我手机没电了,这是用的别人的手机。对不起,田某真是罪过呀罪过,让我的莹莹久等了。”

祁莹“嗯”了一声,然后不胜娇羞地问道:“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田鹏远忙道:“有,有。”

祁莹的声音小得出奇,却又甜又糯:“那……晚上……我想见见你……”

田鹏远喜出望外道:“好好,你放心,别说是没有事情,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会一概推掉。莹莹,今天晚上所有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你说在哪里见面?”

祁莹犹豫了一会儿,柔声道:“我也不知道。你说吧,你对我那么好,我听你的。总之,要找个安静的不受人打扰的地方。”

田鹏远又似不放心地低声道:“莹莹,不会是鸿门宴吧?”

祁莹无限惆怅地应道:“就算是鸿门宴,那也只不过是虞姬对霸王。你要是这么说,那就算了。”

田鹏远本来心中还半信半疑有所顾虑,怕是祁莹设下的一场鸿门宴,这时听说地点由自己来定,祁莹此言又说得颇为暧昧,令人心中瘙痒,不觉放下大半个心来。再说祁莹一个小姑娘家,他自信完全可以对付得了。

“别,别。我跟你开玩笑呢。”他思忖片刻道,“那,还是咱俩上次约会的老地方,清水湾别墅。”

祁莹轻轻道:“不见不散。”

田鹏远也愉快道:“莹莹,我一定欣然前往。不见不散。”

程北可潜伏在钟慨家附近,一俟钟慨离开,便迅速地潜入其家中。他手里握有从钟世杰身上得来的钥匙,这使得他的进入不费吹灰之力。

他先在屋子里浏览了一番,他看到五斗橱上摆放着钟慨和那雨心的结婚照,禁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当他又看到照片前放着一个金枪鱼形状的打火机时,不由得勾起吸烟的欲望,他摸了摸口袋,只有烟,火却忘了装。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随手拿起那只打火机将烟点燃。

他吸了一口烟,看了看手中的打火机,顺手牵羊丢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没有人会怀疑小偷来过,小偷不会只偷一只打火机。

程北可嘴角露出了一丝自鸣得意的笑。

最后,他来到卫生间,对着墙上的电热水器细细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