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新琪本来是准备向小车队要车的,李枫不让,并说在晚饭后,走上几公里的路,是最好的散步。王新琪就不再坚持,陪着新书记李枫就着街灯赏着临江县城的夜景,边走边聊。

之于临江县城,李枫算是比较熟悉的,因为战友老金在此任职,虽没到过,却是经常在电话里听金县长的介绍。这一回,李枫真的来了,战友老金确只能躺在病床之上,不能陪他李枫一寸“寸地欣赏这座差不多全由他金县长一手修建而成的临江县城了。

县城的确规划得很完整,夜幕掩映着灯火辉煌中的建筑群,透着瑰丽也显着华贵,令边走边看的李枫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

“李书记,都走了三站地了,您也不累?”

王新琪见李枫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所以才如此一问。李枫道:“不累的——啊,我没留心,原来你是穿的高跟鞋呀,肯定累脚的!要不,打辆的士?可是,就剩两站地了,不值吧!”

王新琪本是想嘟哝一句“还县委书记呢——抠门——不舍得六块钱的的士费!”这句话在舌尖下转了一圈,又咽回肚子里去了。见王新琪真的有点疲惫的样子,李枫又道:“小王,看得出来,你真的走不下去了,要不,咱们到那家咖啡屋歇歇,喝杯咖啡,怎么样?”

王新琪高兴地道:“书记请客,当然好!不过,我知道,喝咖啡的时间,也是您向我了解情况的时间,我猜得不错吧!”

李枫道:“怎么见得呢?干脆点说,小王,你是怎么猜到我的想法的?”

王新琪让李枫注意飞驰而过的车,道:“新官上任嘛,总会跟首先认识的下属了解了解,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为官之道呀!”

李枫笑道:“不了解情况,也就无法很好地展开工作嘛,或者说,先了解了解情况,是展开工作的前奏,不能省略。”

王新琪与李枫要好两杯咖啡,还没喝上几口,两个自称是县局刑警队的小伙子就喝令李枫王新琪站起来接受检查:“快50岁的人了,还找这么水嫩的小姐一起喝咖啡,说说,出的什么价钱?”

李枫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和这位小姐在一起喝杯咖啡,犯法吗?“

王新琪怒道:“你们俩个东西,别胡来,他是……”

说还没说出,被李枫挥手示意中断。李枫道:“说吧,你们要查什么?”

“查身份证。”

李枫道:“两位,可以出示一下你们的证件吗?”

两个小伙子牛气地将警官证拍到李枫的面前,道:“看吧,看后,心也就服了,随我们走一趟局里吧!”李枫道:“为什么要随你们去呢?”

俩小伙道:“你花钱找小姐陪喝咖啡,喝咖啡之后,鬼知道还会出现什么节目?同志,你这其实就是在嫖娼!”

王新琪听到这里,怒火猛窜,抬手就抽了说话干警的一个耳光,骂道:“你妹妹你姐姐才是陪人睡觉的娼妓!”

这一耳光,激恼了两个小伙子,他俩几乎是同时地掏出了手铐,十分职业十分利落地就将王新琪和李枫铐了起来:“婊子,还敢动手打人,真是活腻了!到了局里,看我不活剥了你!”

挨打的那个小伙子掏出对讲机,说道:“队长,我和小铁捉了一对卖淫嫖娼的……是,那鸡还动手打人……是……好,这就押回局里!”

王新琪原本还要吵闹的,见李枫不动声色,也就不再自作主张地加以辩解。三分钟后一辆闪着灯的警车开了过来,两个小伙子架住李枫与王新琪上了警车,直奔公安局。上车后,李枫镇静地笑了笑,道:“小伙子,给你们局长耿东生打个电话,让他赶回局里。”

“你认识我们局长!”

李枫道:“我不认识,不过,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李枫,知道公安局长的名字叫耿东生。”

“别跟哥们穷扯乎,告诉你,到了局里,就由不得你们两位了!”

“就是,小婊子还抽了我一耳光,看我用什么手法回报;”

王新琪怒道:“你们随便地抓人,说人卖淫嫖娼,是在犯罪!懂吗,是在犯罪!”

“你们才是在犯罪!我说你年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偏要当三陪小姐——下贱!”

王新琪哭道:“你的姐妹才下贱!”

李枫道:“小王,留些气力吧,犯得着跟这种无事生非的干警较劲吗!”

小伙子挥手准备给李枫一巴掌,李枫提前闪过脸,威严地道:“别动手,小伙子,啊——算了,小王,知道耿东生的电话吗?”

王新琪道:“知道,不然的话,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办事员了。”

李枫道:“小伙子,来,你们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要罚款吗?请替我掏出手机,我向你们耿局长借!”

李枫的语气不似在说笑。再说,如此的局面,也不是说笑的局面。电话接通,

李枫道:“喂,是耿东生吗?……喂,新书记李枫几分钟后可能要到局里……嗯——干什么,找你借钱!”

动气地挂断电话,李枫表现出的不可侵犯的气势令两个惹事的干警心里发虚,

其中的一个,小心地把手机装进江枫的衣袋,问:“你跟新县委书记李枫是什么关系?”

李枫道:“什么关系,同一张嘴吃饭,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关系!”

挨了王新琪一巴掌的干警,也似乎觉察出了某种不妙,陪着笑脸地问王新琪:

“小姐,他……啊……你是……是……”

“我是县委机关秘书办的王新琪!”

说话间,警车已经开进了公安局大院,惹事的两个小伙子对了一下眼色,卸了李枫王新琪的手铐,说道:“念你们是初犯,这一次,算是警示,走吧!”

李枫道:“是要走,不过,不是向外走,而是要向你们局长的办公室走!小王,以县委秘书办的名义,通知耿东生火速赶回办公室见我!”

惹事的两个小伙子一听这语气,心里好一个冷颤,灰溜溜地闪到一边,目送着李枫十分气魄地走进办公楼。

副县长唐滔的死讯,之于建筑公司的老板何力培来说,无异于突然引爆的一枚原子弹!惊天动地地一响之后,何力培明白,半年多来自己在唐滔身上所下的全部投资,皆为两个入海,消失得悄无声息。大半年来.应该说何力培在唐滔的身上,下了足够的本钱,钞票、美女、名车、别墅,能送的能提供的,何力培没有次拒绝过唐滔的要求。就在这一日的下午,县电视台的新闻沉痛地播出唐滔死于车祸之后,何力培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气来,要不是女助理花闪及时地替他拍拍心口,他也许一口气上不来便随唐滔去了另一个世界。

为了让何力培宽心减压,花闪助理小心地提议是不是去游乐园轻松一下,比方说游游泳什么的,驱赶驱赶暑热也驱赶驱赶心中因惋惜而产生的失落。

花闪的想法或日建议,许许多多的情况下,何力培都会遵从或日照办。在何力培看来,名牌大学建筑设计系毕业的花闪,除了经济实力不足之外,没有任何一个方面在他这个大名鼎鼎的老板之下,更何况花闪的容貌美艳身材窈窕丰满,年界30而未婚的肉体,有着女孩的弹性也有着女人的丰腴,每每在一起缠缠绵绵的时候,何力培都会心甘情愿地对她顶礼膜拜一番。

公司里下班后该走的全部已走,除了花闪与何力培都不算平缓的呼吸,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噪音——电视机的声像,自播出唐滔的死讯之后,何力培就亲手关掉了电源,此刻,立在何力培身后的花闪见他对自己的建议没什么反应,柔绵的双手深情地婆挲在他的头发之中,声音细得他正好能听清楚地道:“何总,听说过生死由命的话么?唐滔死了,是命里短寿!何总,我知道姓唐的在咱们公司揩走了多肥的油水!不过,好在有一句破财免灾的古谚,真的,何总,有了命在,有了人在,就可创造财富!相反,拥有的财富再多,而一命呜呼,又有什么意义呢?”

“花闪,我主要的不是痛惜在唐滔身上所付出的钱财,而是精力啊!要知道,唐滔这一丧命,我竞选副县长的计划,差不多也”就等于夭折了呀!“

何力培是动了内心真实的感情说这句话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些许的泪影在眼眶里浮现。花闪看到这些,低下头来,先是吻往何力培的眼睛,然后用香酥柔软的舌尖将他溢出的泪花舔去道:“何总,相信我吧,我能为你搭上唐滔这根线,也就能搭上范天策那根线。”何力培将花闪搂进自己的怀里,道:“你知道的,钱老板与我是对手,范天策与唐滔是对手!范天策当然更清楚,我是唐滔藤上的瓜,这回,我怕是要败给钱老板了。”

花闪道:“何总放心,有花闪在,就不会败。这些年来,何总鞍前马后地跟着唐滔副县长,为临江县的城建所做出的贡献,比钱老板大出几十倍!再说,钱老板的才智,也不及你三分之一哩!”

何力培拍拍花闪的后背,道:“别给我灌迷魂汤了!说吧,我知道你又有了扭转乾坤的招数,说吧。”花闪从何力培的怀里滑溜出来,斟了两杯法国的白兰地酒,递了一杯给何力培道:“何总,您认为,这回,一定是范天策当上县长吗?”何力培道:“百分之九十九有这种可能吧。”

花闪道:“就算范天策当了县长,副县长的人选上,就一定是他说了算么?我看未必!何总,如果您真的准备竞选副县长,我觉得,仍然要下两手狠抓的决心!”何力培将大半杯白兰地一口问进肚里,道:“花闪,有什么想法,说呀,别让我发急!”

花闪笑道:“何总,这两手,当然是老两手,钱一手,色一手。只不过这钱,这一回不是孝敬某一个人,而是临江的公益事业,比方说捐款修建福利院、学校,以及在民众休闲娱乐的露天花园等等,这就是所谓的得民心的举措吧!色嘛,当然是给说话最管用的人准备的。”

何力培听到这里,一下子拥住了花闪道:“花闪,这事就由你一手操办,真要有我当上副县长的一天,这公司的股份,我拨一半给你!”

花闪道:“何总,据我所知,钱老板把市里鼎鼎大名的白玉洁请来了,大概是孝敬范天策的吧。”

何力培道:“就是道上传言的白骨精么?”

花闪道:“正是那个妖娆无比的女人!我想,要是有什么办法让她成为咱们手中的一张花牌,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何力培道:“白骨精这女人,据说开价很高,不过,钱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花闪,她要是成为咱们手中的一张花牌,你说,打给谁?”花问道:“即将到任的县委书记李枫!”

何力培道:“花闪,这个想法真是大胆,然而,弄不好,就等于是飞蛾扑瞩火呀!”

花闪道:“何总,我明白,我会想尽千方百计亲自对目标进行火力侦察,我不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不好鱼腥的猫!他李枫就算是一个英雄,不也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古谚么!”

何力培道:“花闪,你是说你准备……”

花闪道:“怎么,不舍得我投进其他男人的怀抱?可是我已经被你搂抱得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产生什么激情嘛!”

这一句颇有挑逗韵味的话,让本来心无此念的何力培突地感到身体燥热,伸手就撩起花闪的裙子道:“我的激情这就有了——花闪,来吧,我的魔鬼!”花闪默默地一个浪笑,脱露出喷香的胴体,扭腰送胯极度夸张地舞在何力培的面前道:“听说那白玉洁在事前也常跳这种骚体舞的,今天,何总,我就为你跳一回怎么样,看看我的胴体散发出的魅力是否带有妖气!”

言罢,花闪淫荡地舞了起来,随着节拍,一开一合发出啪啪声响的两片嘴唇,似乎正好合辙于某一种来自花闪胴体之内的一种旋律!这一刻,何力培的目光同旋转灯光一般,随着花闪胴体的移动而移动,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从舌苔的根部溢浸而出!当花闪弯下腰去将她那两扇丰满等待的臀部拱在他身体中部部位的一刻,何力培说道,花闪我看你就是那个销魂蚀骨的白骨精啊……

临江县公安局长耿东生,有一个拼命三郎的绰号也有一个活阎王的绰号。前一个绰号,是他还是刑警队长时,曾有一次单枪匹马力战五名歹徒,身上被匕首捅出八处血洞之后仍将众歹徒全部抓获,全县人民洋溢着褒奖的心态送给他的。后一个活阎王的绰号,是他当上公安局长只认钱,不认法,只认色,不认理之后,全县人民满怀憎恶之情送给他的。

事实上,耿东生正是凭着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才不断地获得殊荣不断地得到提拔。当上局长之后,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可能再往市局升了!没有了积极进取的念想,许许多多的恶习就下意识地从他的身上滋生出来,更何况他这个职位与职业,是遏制邪恶或日是与邪恶之人打交道的职业,自己身上的正气日减,邪气的滋生也就十分地顺畅而猛烈。

这个下午,也就是唐滔南妮死于车祸的这个下午,准确地说是午后三点,耿东生就身着便装走进县电力局长司马奔的家。这个家,之于耿东生来说,已经相当熟悉,至少,在司马奔动手伤人被关进县局看守所之后,耿东生已来过不下五次了。每一次来到这个家的目的,从形势上说,自然是向司马奔的妻子也是他高中同学的宋丹阳了解情况,而事实上,耿东生的真正用心,宋丹阳心里清清楚楚。耿东生按响门铃的时间,正是宋丹阳午睡起床冲凉的那一刻。听见门铃响,宋丹阳胡乱地披了一块浴巾隔着门问:“谁呀?”

“是我——老同学!”耿东生这么回答。宋丹阳一听,心里一怔,说道:“请等一会儿,我……我……请等一会儿。”

宋丹阳返身回房,急忙忙地套上衣服,却忘了一件忽略不得的小件,这便是乳罩。开了门,走进来的耿东生十分眼尖地一下子就看出了宋丹阳胸前的破绽,用蔑视的语气说道:“丹阳,你的胸部真是越来越丰满啊!”

宋丹阳下意识地捂住胸部,羞中带气地走进房间,尾追而至的耿东生伸出双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际道:“丹阳,今天,你就答应我一回吧!”宋丹阳用力地挣脱,脸色十分难看地说:“耿东生,请你放尊重些!不然,我就喊人了!”

耿东生虽说平日里十分骄横,但对宋丹阳这个老同学,他也一时不敢用强。见她真的动气,陪着笑脸道:“我到客厅喝茶。”

宋丹阳重新穿装整齐后出来,语气十分冰冷地问道:“局长大驾光临,有什么指示呢?”

耿东生道:“司马奔进去了,你一个妇道之家,定有许多生活的不便。我来,就是看看,能否帮老同学一点什么忙。”

宋丹阳冷冷地一笑道:“真要帮我,就把我丈夫放出来。”

耿东生两手一推道:“不是我不想放,实在是我不敢放!丹阳,你想想,司马奔把人家打了,就这么没什么交待地放了,受害者还会继续告状的!到那时,就真的是害司马奔蹲大牢。”

宋丹阳起身道:“没别的事,就请便罢,下午我还要出门呢!”耿东生道:“我就不能多坐一会儿吗?”

宋丹阳道:“男人不在家,孤男寡女的独处久了,别人会说闲话,你不在乎,我可丢不起这张脸!”

耿东生拿起的手包又放到茶几上道:“丹阳,就不想知道你丈夫在看守所的情况?比方说,他昨天晚上怎么过的?”

宋丹阳道:“他自作自受,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耿东生道:“司马奔的双眼都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他说他放心不下你,他让看守给我带话,说家里的粮食都快没了,让我来看看,帮忙买一买。”宋丹阳道:“这些,上回来,你已经都落实过了。”

见宋丹阳的语气暖和一些,耿东生又壮着胆子捉住她放在膝头的左手:“丹阳,其实,为了他能早一点出来,我们也该好好地在一起商量商量办法的。”

这一回,宋丹阳没有着急地抽出自己的左手,而是拿汪着泪的眼睛望着耿东生道:“你……你们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

耿东生见宋丹阳已经有了配合自己的迹象,便一把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住道:“丹阳,相信我,我的心里,一直都装着你,自上高二的时候,就装着你了!”

宋丹阳的泪流出来,道:“就这一回,好么?就这一回,你放我男人出来,好么!”

楼上似乎有了搓麻将的动静,声音从楼板或是从窗户传过来,耿东生灵感大发地说丹阳楼上有人搓麻将了咱俩也玩玩吧!你呢在我身上摸摸我呢在你身上摸摸,看看是你先摸到我身上的一条还是我先摸到你身上的八万……

耿东生与宋丹阳双双从床上起来的时间,天已经黑定,望一眼精气神依然充足的耿东生,宋丹阳的内心升腾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宋丹阳的心里,原本是带着点憎恶带着点悲哀带着点许身赎夫的责任与耿东生上床的,没想到事过之后,宋丹阳之于耿东生的憎恶之情一扫而光!并且,看到耿东生起床也可能就会离去的情景,还生出了些许无以名状的依恋之情!女人,真的就这么不可捉摸么?对自己,宋丹阳明白,近一个月的单身生活基本上就是守了一月活寡的生活,结实健康的肉体其实天天都在等待和盼望着雄性的冲撞!刚才,两个小时前,自己的这种愿望在耿东生的狂态下得以痛快的实现,让宋丹阳似乎立刻又玩味到了做女人的绝妙快乐。下意识地替耿东生打好领带后,丹阳说:“说好的,就这一回!”

耿东生知道,前后表情判若两人的宋丹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口无心的!耿东生相信自己的实力,更相信此刻的宋丹阳其实并不愿意他立刻就离开这个房间。把宋丹阳打好的领带又解开,把系好的裤带又松开,耿东生说:“丹阳,就这一回,来吧!”

宋丹阳羞涩地一低头,装模作样地将耿东生朝房门外边推边道:“说好就一回的,你耍赖!”

耿东生伸手抱起宋丹阳,就地旋转起来,旋得宋丹阳头晕心晕欲望升腾之时,耿东生的手机响了,一接,是王新琪打的。听罢电话,耿东生强行止住自己躯体之中的那股冲劲十足的力道,对宋丹阳说有空我准会再来的,现在不得不火速赶回局里。

除了值班的干警外,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上几乎没有人影。坐在局长的办公室内,李枫随意地与王新琪聊天:“小王,你说,公安局的普通干警,都像今晚铐我和你的那两个一样,没有基本的职业素养吗?”

王新琪道:“李书记,依我说,是树斜枝也歪。”

李枫道:“这话怎么讲?”

王新琪道:“李书记,我给您念一段有关公安局的民谣吧——公安局,耿局长,贪钱好色活阎王!公安局,某干警,抓赌抓嫖上了痛!三天没得抓,就会想办法………”

李枫打断了王新琪的话,说道:“小王,别念了……活阎王,谁有胆给堂堂公安局长取这种绰号?”

王新琪道:“临江县的老百姓呗。李书记,就拿今晚咱们碰到的这事来说吧,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铐人的人,还配穿一身警服吗?”

李枫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临江的情况比预料的还要令人担忧啊!”抬腕看看表,李枫道:“小王,你在这里等耿局长回来吧,就说我来过了,让他尽快制定出一个纯洁公安队伍、提高干警职业道德素养的可行方案,三天后上报给我!”

王新琪道:“李书记,我替你要辆车吧?”

李枫道:‘不用,我只不过是想独自到街上去走走,或者说是我临时改变了要见耿东生局长的主意。不是上班时间嘛,谈工作,总是有些不妥的。“

李枫走出办公楼没有10分钟,耿东生就赶到了办公室,见只有王新琪一人在,问道:“小王,李书记呢?”

王新琪道:“耿局长,李书记让我告诉你,让你尽快制定出一个纯洁公安队伍、提高公安干警职业道德素养的方案,三天后上报到他那里。”

说罢,伸出手腕还发红的双手给耿东生看了一看,又道:“耿局长,这红印,是铐子铐的,李书记的双手上也留下了这样的红印呢!哼,都是你的好手下干的好事!”

耿东生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王新琪已经气呼呼地离去。耿东生追到门口想说点什么,就有两个干警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办公室。这两个干警,正是铐李枫与王新琪的铁锤和段造。

耿东生道:“你们不去巡罗执勤,跑这来作什么?”

段造道:“头,我和铁锤给你惹祸了!”

耿东生道:“什么祸?”

铁锤道:“刚才走的那妞,还有李书记,是我和段造两个铐回公安局的。”耿东生一听,怒道:“你俩个浑小子,铐什么人不行,偏要铐新县委书记,就等着挨批吧!”

铁锤段造道:“我俩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局里增收嘛!”

耿东生道:“增狗屁的收,去吧去吧,先给我写反省去!”

铁锤段造一去,耿东生的心境依旧烦恼难平,下午与宋丹阳在一起时的好心情,早已不知消失在那一个角落。不知怎么回事,自刚才走进这个他原本十分熟悉的局长办公室,或曰自听完王新琪所说的几句话后,耿东生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产生。具体点说,耿东生的心中升起了些许的惊慌,这惊慌之中,有他下意识地之于自我不利的预感。

愣怔了约摸半个小时的光景,空白的脑海里才跳跃出了王新琪所说的“方案”。耿东生想,新县委书记还没正式到任就被手下的兄弟铐了一回,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从公安局开始烧起来,将是定局。

作了几次深呼吸后,耿东生依旧觉得气闷。耿东生明白,这是自己面临难关之时常会出现的短暂状态。自坐上公安局局长的交椅之后,凭心而论,耿东生还没有出现过似此刻一般的担忧!他明白,就算手下的兄弟没在这个夜晚铐一回新书记李枫,“在县委班子交替的关键时刻,他这个局长是上是下,依旧在别人的掌握之中,更何况耿东生还知道,在县局级的干部队伍中,他的人气不佳,特别是搞纪检的书记高吟,就看他颇不顺眼,也许在背地里早已动手调查他耿某人了。

正在心绪如麻之时,电话突地急响起来,这么晚了,谁还会朝办公室打电话呢?耿东生原本是不想接听的,想一想,觉得能直接把电话打到他办公桌上的人不多,于是就拿起了话筒:“喂——喂,是我——你是丹阳吧?我听出是你了……什么?什么!……好吧,我这就赶过来……”

来电话的确是宋丹阳。自下午与耿东生有了一回合欢之后,宋丹阳似乎才开始明白男人与男人之间原来存在着如此的差别!丈夫司马奔,在她的青春草原上无数次地奔驰过,或许是习惯了或许原本就很平淡,司马奔的奔驰从没像这个下午耿东生的奔驰一般让她激情肆意性情肆意欲望肆意!

炒好了几个味道不错的小炒,等待着耿东生推门而入的心情盛于她曾经等丈夫归家的心情。在耿东生离开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宋丹阳想了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回忆高中时代的生活。有几次——至少是三次,耿东生偷偷地给她电影票而她却一次也没去。现在回想起来,宋丹阳觉得当时的自己并不开窍,否则,自己没准就是局长夫人了。

斟满了两杯红酒,宋丹阳想,男女间的那种事,真要是发生了,其实也没什么损失,相反却能增进彼此间的了解信任乃至依赖。

门铃响起来,宋丹阳没问,一开门,果真是耿东生立在门外,只不过,人还是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几分消沉。

把耿东生让进屋,宋丹阳道:“耿局长——啊老同学,这么晚叫你过来,其实……其实……”

耿东生见重新妆扮过的宋丹阳更加光彩照人,心中的烦恼立刻没了,喜道:

“其实是叫我来品尝你的杯子里所装的酒对不对?”

宋丹阳羞道:“你别话里有话!”

耿东生明白,这一夜,在自己身上找到兴奋感觉的宋丹阳,将会更加欲望飞溅了。

差不多打了60个电话,花闪才把白玉洁所住的饭店以及房间号弄清。在花闪放下电话抹抹额前汗珠的时间,何力培从卫生间冲凉出来,一见花闪面露喜色,便道:“找到了?”

花闪点点头,起身道:“你这么快就出来,不打算让我替你搓搓背?”

何力培笑道:“刚才的一番运动,你的劲还没耗光吗?”

花闪丢给何力培一个媚眼,又坐下来,说:“别忙,我再给市里的一些朋友打打电话,多了解了解有关白玉洁的情况。”花闪说打就打,且一打就是40分钟。不过,这40分钟没有白费,还真的得到了许多关于白玉洁的信息,走进浴洗间冲掉了身上的汗气,重新妆扮后出来,何力培说道:“花闪,先吃晚饭吧?”

花闪道:“何总,您自己吃吧,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就去临江饭店见白玉洁!如果她是钱老板请来对付范天策的,那么,今晚去见她,正钞机!因为范天策无论怎么花心,下午刚刚丧妻,晚上也不可能去白玉洁那里。”

何力培道:“你分析得非常正确!花闪,按说好的办,只要你把事情搞定,我说过的话,算数!”

花闪走近何力培,让他吻了一下,“哦”一声,走出何力培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去找那个在市里道道上名头极响的白骨精白玉洁了。

白玉洁其人,据某一知情人透露,属于美籍华人。具体点说,白玉洁的母亲在美国生下她,她生在美国长在美国。也有人说,白玉洁的母亲是20世纪国内较为走红的电影明星在美国的私生女,丈夫是一位美国男子,这一点,似乎可以从白玉洁那两颗黑中藏蓝的眼眸得到佐证!更有人说,白玉洁的母亲到了美国之后,美国人并没有谁把她当成明星,为了生计二不得不做起了出卖肉体的生意!而且,女儿白玉洁,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很小的年龄就懂得招惹男人,并在18岁时到过泰国,练就了一身迎合嫖客的过硬本领。

当然,在许许多多的有关白玉洁的传言中,差不多有百分之九十是子虚乌有的。不过,白玉洁的混血儿特征似乎不容怀疑,属于西方女人而不属于东方女人的那种过浓的欲望,似乎也不容怀疑,至于她几乎接近白种人的肤色、白得毫无瑕疵的肌肤,自然就更不容怀疑。

白玉洁自己明白自己的肉体具有什么样的之于男性的魔力与诱惑。明白点说,白玉洁深知自己丰隆光洁雪白无瑕的欲望之地,是所有享受过的男人都会赏而忘餐的画卷。也正是凭着自身胴体的妖娆无比,白玉洁近两年在道上名声大振财源滚滚!这一次,钱老板就是出到一月10万的高薪把她从市里请到临江。

对于白玉洁来说,只要有人出钱,让她用自己绝妙的肉体去陪谁,一般都不在乎。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无法人流的男人,也不可能拥有问津她白玉洁的钱财。这就是说,能与她白玉洁一亲芳泽的,要么有权位,要么有金钱。

下午与秘书长范无策的一场厮磨,倒令天南地北都到过的白玉洁心生感慨!她没想到,在这一个小小的临江县城,竟然藏有一个范天策这般如此懂得女人和驾驱女人的绝顶高手。应该说,范天策让白玉洁所体味到的感觉,白玉洁差不多自归国后就不曾有过,习惯了外国男人或曰从许许多多外国男人身边滚过的白玉洁,之于同胞男人肉体对话的功夫早已不屑一顾!因此,范天策的出现,或者说自范天策在她青春的画纸上画出“雪峰鸣鸟”与“翠竹映泉”的作品之时起,白玉洁就明白,她这次应钱老板之邀来临江挣钱的过程,亦是享受自我绝妙的肉体给自己带来绝妙快乐的过程。

走进浴洗间,拧开热水开关,任哗哗的水流从她洁白的肌肤上欢快地流淌。微闭双目,双手力度轻微地抹着属于自己躯体之上或凸或凹的联想。是的,白玉洁是那种十分懂得享乐的女人,这一刻,与其说是她想冲涤掉身上的一些汗气,不如说是她借此机会凭自己的双手延续或寻找属于范天策创造的那一份感觉。

刚刚走出浴洗间,还没来得及晾干和擦干头发上的水珠,便有人按响了门铃。简单地围了条浴巾,走到门后,手准备旋动门柄时,白玉洁还是先问了一声:“谁呀?”

门外站着的花闪道:“一个可以给你带来财运的女人!”

开了门,白玉洁愣怔了半天,惊疑不定地问道:“是找我吗?可咱们并不认识呀?”

花闪友好地一笑道:“白小姐,我叫花闪——现在,也许咱们就算是认识了吧!”白玉洁让进花闪,从内间着装齐整后出来,泡了杯香茗,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花小姐,你一开口,就说是给我带来财运的,要知道,我的财运一向很大的。”花问道:“我清楚得很!不了解白小姐,我也就找不到白小姐了!说真的,白小姐,我真羡慕你,你有着与生俱来的好本钱,真是福气!”

白玉洁道:“花小姐,如果你要与我商谈的业务很复杂,或者说在十几分钟内,咱们之间结束不了谈话,我建议,到一楼的餐厅吃点东西怎么样?”

花闪道:“这个主意不错!白小姐,请!”

当白玉洁与花闪婀娜多姿地出现在餐厅之中时,餐厅里仿佛一下子亮堂了许多。究其原因,大概是就餐的先生们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眼所致吧……

在县局级干部的见面会上,新书记李枫只讲了两句话,一句是介绍自己姓名的,一句是说今后工作在一起,望大家彼此在工作上相互协调积极配合。讲完这两句话后,李枫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包括秘书长范天策、公安局长耿东生在内的十几号县局级领导,本来是准备好了一副耳朵和安定的心情,来听李枫就职演说式的训话的,没想到李枫的讲话如此的简短,简短得近乎全部的省略。

见面会后,范天策是第一个走进李枫办公室的人。毕恭毕敬地立在李枫面前,道:“李书记,您昨天下午来到临江,我这个作秘书长的,没有做好接待工作,特来请求处分!”

李枫含笑地让范天策坐下,道:“我是提前上任的,不能怪你们!老范呀,今天,您能强忍着失妻之哀来班上,已经很不易了!我准您一个星期的假,把妻子的后事办办,自己也调养调养。”

范天策站起来道:“李书记,这么快……您就知道了,谢谢您的关心……后事,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就火化……”

说着说着,范天策的眼睛就发红。李枫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头,道:“老范呀,节哀吧,手头上的工作,暂时放放休息几天再说吧!”

范天策道:“李书记,副县长唐滔的……追悼会怎么开,什么时间开,您指示一下,我也好安排。”

李枫道:“先火化吧,开追悼会的事,不急——啊,老范,看看耿东生和高吟走了没有?如果在,让他俩分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对了,老范,小车队的现状,我看不尽如人意,该调整就调整。”

“是——李书记,您看,今天晚上,是不是准备一桌酒席,就算是迟到的接风宴吧!”

李枫摆摆手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老范,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您要是再垮了,县委这台机器,怕真的要停止运转的!”

范天策一出来,就见到了众人都在走廊里,似乎还较有秩序。走近高吟、耿东生的身边时,范天策示意了一下,说道:“李书记让你俩个分头去一下他的办公室。”大家都知道范天策刚丧妻子心里哀痛,也只是用沉默和宽慰的眼神与他打打照面。范天策一走远,耿东生就推了高吟一把道:“高书记,你先请!”

高吟笑一笑,心里想,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见一个新书记,至于像老鼠见猫吗?事实上,高吟于李枫之所以没有什么生疏感或曰距离感,还因为高吟与李枫是高中同学。

两人见了面,没有说话,只是两手紧紧握着,足足握了三分钟,李枫才道:“什么都别说,晚上,上你家喝酒,让弟媳炒两个下酒菜,怎么样!”

高吟与李枫的手击了一掌,道:“痛快!”

高吟说“痛快”的声音十分宏亮,令等在外边的公安局长耿东生听得清清楚楚,以至于高吟走出来走近他的时候,他问道:“高书记,什么痛快呀!”

高吟道:“什么该痛快,就是什么痛快!”

耿东生略有所悟,又等于一无所悟。走进李枫的办公室,还没等李枫开口,耿东生立正敬礼后道:“李书记,昨天夜里,局里的兄弟……啊局里的干警铁锤和段造给您添堵了,都是我平日里要求不严……嗯……不严,昨天夜里,我赶回局里,就关了他俩的禁闭……嗯!”

李枫扬扬手道:“耿局长,临江县公安局干警的素质差在全市是有名的!我责令你整顿提高,并不是因为昨夜的那一曲巧戏,而是公安局队伍的现状到了非整顿提高的程度!当然,这也是市委与市局就要展开的工作重点!而且——耿局长,你的声名似乎已经很响嘛,有几起老百姓告你的状子,都到了市级法院。耿局长,我也算是给你提个醒吧,公安局长要是犯了法,同样是要被人民审判的!”

耿东生的脸上已经淌着汗珠:“李书记,我在工作上一向是勤勤恳恳,一心为公啊!您知道的,我这一行,容易结怨,有几个埋藏祸心或报复之心的人诬告我,应该说是正常的吧!”

李枫道:“中国有句俗语,叫无风不起浪!还有一句,叫脚正不怕鞋歪。耿局长,我也希望你所说的与事实相符合……好了,去吧,别忘了尽快拿出方案!”从李枫的办公室走出来,耿东生才发现自己的衬衣差不多被汗水湿透。有了这一回简单的交谈,耿东生似乎觉察出了某种不妙!不过,耿东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想,他这个地地道道的临江“活阎王”,真较起劲来,不一定就会在小小的风浪里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