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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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伍建良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着。忽然间,伍建良两手一拍,“有了。”

孙小刚和王勇同时问道:“伍队,有什么办法吗?”

伍建良喜滋滋地说:“朱文标不是说他的车被偷了吗?我们到收费站把他们的录像借来,看看是什么时候离开河阳的,或者说有没有离开河阳。明天就去!”

“他的车不是被偷了吗?我们看录像有什么作用啊?”

“丢了也得有个下落,朱文标告诉我们是在东方省的家里丢失的,那么,这辆车就离开过河阳。”

三个人把河阳周围的高速和国道各个收费站的录像全部翻看了一遍。发现那辆三菱越野车确实离开了河阳,并且是朱文标自己开着车,往东方省方向去了。

伍建良说:“我们再请东方省的有关同志配合一下,看看这辆车是什么时候离开朱文标的老家的。既然是被人偷了,那么就肯定是开出去了。不可能还在本地用。”

结果,三个人把有关录像看了两遍,也没有发现那辆三菱越野车离开朱文标的家乡。三条出入境的道路,两条国道,一条省道,国道不远处就可以上高速。难道犯罪分子会通过乡村道路离开?不太可能,除非是熟人作案,按理偷车人偷到车后都会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国道高速都没有离开的录像,为什么偷车的人不走国道呢?难道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小刚,如果那辆车没有离开这里,会上哪儿去了?”

“第一种可能是被藏起来了,第二种可能是被拆了。”

“对,拆了。这么重要的物证,他们不可能留着,万一哪天被发现了会很麻烦。”

“拆了,那就到废品收购站去了。”

“好,”伍建良一拍大腿,“我们分头到各个废品收购站去聊聊,看看他们前一段时间有收到过较多的车辆配件类的旧东西没有。”

下午,孙小刚那边就传来消息:“伍队,我这里发现了问题,你能不能尽快过去?”

“好,我马上过来。”

老板姓肖,他告诉伍建良:“一天下午,有一个人用蛇皮袋装了一堆废铁来卖,打开袋子,我一看,那些东西好像都挺不错的,是完整的配件,我就没有动它们。第二天,叫了一个修车的师傅过来,那位师傅说,这是车辆的配件,从三菱越野车上拆下来的。让我便宜卖给他,我想,比卖废铁总要贵得多,就给他了。”

“那你还记得卖东西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记得,不是本地人,好像是山南河阳那边的口音。”

“你怎么知道是山南河阳那一带的口音。”

“过去我在山南的河阳、海阳一带做过很长时间的手工活儿,对那边的口音比较熟悉。当时,我还问了一句,师傅是不是河阳人。他说,‘你弄错了,我不是河阳人。’平头,小个子,看起来有点凶。”

伍建良他们非常高兴,紧紧握着那位师傅的手说:“谢谢你!”

接着又查了剩下的废品收购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扩大排查地点,把周围的有关废品收购站摸排了一遍,又发现两起,其中有一起已经不知卖到哪儿去了,另外一起,也被卖给了修车点。

到修车点找到那个师傅,那些配件还好好地堆在一起。那位修车师傅说:“看着还挺好的,有些兴许能用上,所以就留着放在这里。”

请两个修车师傅把两起剩下的配件弄到一起一看,两位师傅非常肯定地说:“就是同一辆车上的,没错,绝对没错,肯定是。”

为什么要把车拆了?明明没有丢,却说丢了。朱文标有重大嫌疑。

他们又到朱文标丢车的地方走访,住在旁边的一位老人说,是听说文标丢了一辆车。那天早上一大早他就起来了,站在这里嚷嚷,说车丢了。平时,他的车就停在这个位置的,那天早上,我记得他是没有开车回来。当时我还问了一句:“文标,你昨晚不是没有开车回来吗?怎么一下又丢了呢?”他却回答说:“白天被人借去了,几个朋友深夜才将车送回来。”

“老人家,晚上你听到汽车马达的声音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听到。要是以往,我还是听得见的。奇怪的是,他的朋友开进来和小偷偷出去都没有声音。”

“老人家,你们这里以前丢过车没有?”

“好像没有丢过车,在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丢车的事情。不要说车,就是一般的小东西也很少丢的。我也纳闷,怎么会丢车呢?附近也没有人听到什么响动。我们都猜文标是不是在说谎话呢?这小子,说谎就跟说真话一样,从来不脸红的。”

黎丽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把证据给他们?她反复在脑子里思考着。

伍建良反复地思考着案子的每一个细节。借来的录像还没有还回去,突然,他脑子里再次想到了录像。既然傅小成的胃里有那么多安眠药,那么,他肯定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开车,肯定是别人帮他开的车。他从省城平阳回来,沿途的收费站录像当中肯定有。

正如伍建良所料,从调出来的录像中,他们看到了一个穿黑色衬衫的青年男子在帮着傅小成开车,旁边副驾上还有一个人,平头,小个子。傅小成并没有出现在车里,估计是在后排座位上睡着了。

肯定有第三者在场,必须立即拘捕朱文标。

然而,此时,朱文标正处于危险当中。

那天跟伍建良他们见面后,马新斌带着两个人找到了他。“阿标,你小子这一阵子特别潇洒啊。”

“马哥,哪里啊?在外面的日子不好过的,天天花钱。你看,那30万都没剩下几个了。”

“公安找你都问了些什么?”

“还能问啥?都是那些老问题,什么当时过往的车辆,当时还有没有别人,傅小成为什么要下车等等,我都听得腻了。闭上眼睛也能把这些问题回答清楚。”

“就这些?”

“嗯,就这些。”

“还能问什么呀?他们呀,也就那水平,还能想出什么高招来。我看这事呀,差不多也就过去了。”

“阿标,我看还是不能大意,这次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公安,是省刑警总队的队长。人家要没有两把刷子能混到这个职位?三国里面说什么来着,大意,大意失什么州?”

“马哥,是大意失荆州。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事。”

马新斌心里在盘算着要不要跟朱文标一起去海里游泳。听到朱文标说得这么轻松,又感到没有必要,于是借口上厕所给袁明海打了个电话。

“海哥,警察好像没有对阿标有什么怀疑,你看要不要请他去游泳?”

“这事你看着办,如果能断了后患,那是最好。你见机行事吧,可不要再弄出什么事来了。”

马新斌回到朱文标身边:“阿标,我听说这附近有个游泳的地方,那里的海水不错,要不咱们几个一起去游游泳?”

朱文标连连摆手,说道:“马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旱鸭子一个,哪里敢到海里游泳,在浴盆里洗澡我还怕淹着呢。我不去,要不你们去吧,我在岸上看看。”

“不要紧的,阿标,学学嘛。要不我教你,我们只在浅水里玩,不到深水区去。”

“马哥,那也不行,我这人怕水。下到水里就呼吸不畅,万一在水里有个什么好歹,那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吗?弄个死尸回去不说,还得再接受公安的调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杀人灭口了呢。”

说得马新斌心里一愣,这小子好像看破了自己的心思,随即说道:“哪有那么严重,不可能的事,弟兄几个在一起,哪能让你出事呢?”

“我看还是算了,我们到处看看、玩玩。这样多好,不出事最好了。”

“那是,那是。还是阿标想得周到。”

玩了两天,马新斌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那天,他们一起去五指山景区玩。

马新斌在一处偏僻处暗示两个手下:“一会儿我带着他往绝壁上爬,你们抓住时机,把他推下去摔死。到时死无对证,我们就说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两个手下会意地点点头。

可是,朱文标每次到绝壁处都不爬,躺在平坦的地方就不走了。“马哥,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看去吧。”

“阿标,原来你的体力不是这样的。怎么才过这么一阵子身子就这么虚了?是不是玩女人玩得太过了?”

“马哥,不瞒你说,这一阵子在海南,天天美女相伴,身子虚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马新斌拿他没辙,只好由他坐在那里。

接连几天,马新斌都没有下手的机会,只好作罢,并买好了机票准备回河阳。

朱文标其实一直担心马新斌可能会对自己下手,所以一直防范着。看着马新斌走进机场,朱文标嘴里禁不住骂道:“妈的,想不到这么黑心,居然想杀人灭口。”两天后,他乘船离开海南,来到广西北海。

这时,他再次接到了伍建良的电话:“朱文标,你好!你现在在哪里?”

“是伍队长啊,你好!我现在在北海。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们准备写结案报告了,现在还有几个问题不是很清楚,想找你再做一次笔录。你看,是你回来,还是我们过去呢。”

“伍队长,要不这样,还是你们过来吧,顺便也来玩玩,我在北海等你们。呵呵,我请客。”

“那行,不过,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谢谢伍队长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马新斌回到河阳时,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袁明海很快知道了伍建良到收费站调用录像资料的事情,他意识到事情可能要瞒不下去了。录像中肯定对过往车辆的情况有所记录,那么,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朱文标。

他找来袁明亮:“你赶紧派人再到海南去。坐车去,不许坐飞机,机场会留下登记记录。然后尽快找到朱文标,想尽一切办法,了结这个后患。记住,做事要干净利索。”

马新斌再次前往海南。临行前,他打了朱文标的电话:“阿标,在哪里?”

“马哥,我还能在哪里,在海南呀。”朱文标没有说实话。

“阿标,几天前你说到钱的事,回来之后,我跟海哥汇报了。他听说后,表示同意再给你20万块钱。但是,有一个条件,要我送过来交到你手上,你写个字,表示以后不再要了。你看,行不行?”

“马哥,行是行,只是又要你跑这么远来,太辛苦了。我看这样吧,你把款打到我的账号上,我写个字条寄回去行吗?”

“那怎么行?到时,我没法跟海哥交代啊。也没什么辛苦的,大不了再跟你一起玩几天嘛。”

“马哥,要不这样吧?我在海南也玩了很久了,钱先在你那儿放着,再过四五天我准备回家一趟,到时我再到你那儿取吧。”

“行,那我就在家等你。”

马新斌并没有真正在河阳等他,而是即刻带了两个人动身赶往海南。到达海南之后,马新斌他们从海口一直到三亚,一路找过去,都没有发现朱文标。后来,他们又花钱请当地的混混帮忙到各个酒店和景区去打探消息,也没有发现朱文标,连个影子也没有看到。

“海哥,朱文标不见了。他根本不在海南。”

“什么?朱文标不在海南。那他在哪儿呢?”

“不知道,我们找了好些天都没有找到。看来这小子是有意躲起来了。”

“你先回来吧,让手下的兄弟们在周围继续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伍建良他们找到朱文标时,朱文标正在北海银滩与几个所谓的女游泳教练动手动脚,打情骂俏。

“伍队长,你们来了。”朱文标热情地走上前去。

孙小刚亮出手铐:“朱文标,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伍队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抓错人了,我早就说清楚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做没做什么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跟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再说。”

他们在北海立即对朱文标进行审讯。然而,朱文标死不认账,拒不交待问题,并一再强调,傅小成是自己横穿公路时意外被车轧伤致死的。

孙小刚说:“当时肯定还有第三个人或者第四个人在现场。”

朱文标反咬一口,问道:“不可能,如果有第三个人或者第四个人,那么,他们哪儿去了?做什么去了?”

“我们已经从有关途径查到了当时在场的还有别人,至于他们做了什么,这得问你自己。”

“笑话,问我,那么我问谁去?既然你们发现了有第三者、第四者在场,你们把他们抓来,不就解决问题了吗?何必问我?”

“我们总有一天会把他找出来的。”

“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我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下午,审讯接着进行,朱文标还是那样一副德性,拒不认账。

伍建良突然问:“朱文标,你的那辆车呢?”

“我的车,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早就被人家偷了。”

“可是,你那天回家并没有开车,怎么第二天早上就会丢了呢?而且,那天晚上,你的邻居也没有发现你的车像往常一样停在那儿。”

“是啊,那天我的朋友借去了,到很晚才还回来,所以,我的邻居不知道。”

“那人是你什么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哪里?他为什么借你的车?”

“这个,你们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我没必要告诉你们。”

“不,这些问题你一定要回答,因为涉及你车子的去向问题,所以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们会马上进行调查核实的。”

朱文标没有料到他们会问得这么详细,思想上没有准备。以往几次找他的警察,也只问他在哪里,听到他说车子丢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往深处追究。所以,他也没有过多地想,反正是丢了,没有对证就行了。

“到底是谁借了你的车?请如实回答。”

“我忘记了。隔了这么久,忘了是谁借的,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朱文标,你还想狡辩,你的车根本就没有丢。你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你是不是一定要看到你们拆下来的那辆车的零配件才肯甘心啊?”

这时,进来一名干警在伍建良身边耳语了几句,伍建良随即走了出去。

干警告诉伍建良,有一个电话不断地在打朱文标的手机,已经打了很多遍了。

“你把电话拿过来。”伍建良说。

一会儿,干警将电话拿了过来。“朱文标,现在有一个电话找你。你看看是谁,接不接这个电话?如果不接,我现在就把它挂掉。如果要接,那么你就得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不谈你现在被拘捕的问题,否则,后果是严重的。”伍建良警告道。

“好的,我先看看是谁的电话,我不会说的。”

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起来。朱文标拿过手机一看,说:“是马新斌的电话,我接不接?”

“马新斌是谁?”

“他是袁明海的打手兼新生活会所的负责人。我估计肯定是来找我的。”

“接吧,小心说话。”

“马哥,你好!”

“阿标,你小子现在在哪儿啊?前几天还骗我们说在海南。”

“马哥,前几天我真的在海南,这两天才离开那儿的。这不,才到一个地方,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呢。”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啊?阿标,快活日子就一个人过,不叫上兄弟们。”

“马哥,我其实也没在哪里,离海南不远呢。在外面哪有跟着你马哥的日子好过啊,我还指望着跟你过过好日子呢。好了,马哥,我要挂了,有空再联系啊。”

朱文标生生地把电话挂了,气得马新斌狠狠地一跺脚:“这个王八蛋,看我怎么收拾他。”

“朱文标,马新斌找你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我在哪里,想过来一起玩玩。”

伍建良冷笑一声:“我看没那么简单吧,他要过来玩你为什么不把真实的地址告诉他,而要说谎呢?”

“我不是很喜欢他。”

“朱文标,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我看,你不仅不喜欢他,而且,你还怕他。是不是?朱文标,现在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你不跟我们配合,你将会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说得不好听一点,你现在可能被他们追杀。上次,我们到海南找你的时候,他们也找了你,并且你们在海南还见过面。这一点,我没有说错吧?与我们见面前你们还通过电话。你以为他们过来就是为了陪你玩?你自己仔细想想看。当然,现在,我们也无法逼着你承认有关事实,但最后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这个后果你要想明白,自己说出来和我们查出来完全是两回事。再说,我们如果现在放你出去,碰到马新斌他们,你怎么办?你以为你不说实话,他们就找不到你啊,他们能量也不小,完全可能查得到你在哪里的。现在,对你进行讯问的12小时很快就会过去。到时,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交待问题,跟我们回山南;另一种是走出这个房间,继续过你的生活。直到我们拿到最有力的证据之后,再来抓你归案。或者让他们找到你,后果就不用我说了。”

朱文标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让我想想。”

他仿佛看到马新斌他们以下海游泳为由,将他按到海水当中,活活淹死了。又好像看到自己在和马新斌他们爬山时,被他们推下悬崖,摔得血肉模糊。朱文标先前那种扬扬自得的样子不见了,脸色先是变白,接着转成了灰色,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朱文标想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狠了狠心说:“豁出去了,我都跟你们说了,回山南吧。但是,你们得保证我的安全啊,他们里面有一个大人物。”

“有大人物?”伍建良吃了一惊。

“他们是这么说的,我也相信一定是有的,是个大官,而且是管着你们这些人的大官。”伍建良赶紧站起来,到外面关掉了有关的录音和录像。

然后,朱文标把傅小成车祸的来龙去脉全部交待了。

朱文标交待了问题,也救了自己一命。警觉的卢志雄与伍建良为他找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后来,袁明海动用所有的关系,派出了几批人马,追杀朱文标的人员几乎把各地所有的景点查了个遍,甚至把山南的各个看守所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