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龙墓

“一个蛋……”13号想,“黄铜蛋”

这样的报告会值200外美金?13号有点犯踌躇,有点不实际,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石英玻璃腔里,就是这样一罐子,黄铜质地,表面满是暗绿色的铜锈,隐约可以看到阴刻的、键陀罗风格的花纹,双蛇守卫着一株巨树。外壁原先完全封闭的,但是上方有一块泛着灰锡颜色的地方,有个黑洞洞的缺口,像是被腐蚀出来的。

总这很像一颗鸡蛋。

但是毫无疑问这就是5他的目标,空气中的金属锈味到了这里已经呛人了,强大的磁场令他腕表上一颗松脱的细螺丝飞射出去,紧紧贴在石英玻璃腔的外壁,瑟瑟地颤抖。难怪这间实验室是纯玻璃质地,几乎看不到一点儿金属。

后面几十双眼睛看着他,在这幺盯着目标发愣,迟早会露馅的。

13号快速思考,“到底是个什幺东西?值得用500万美金来换它的情报?”

他忽然间领悟,“对!他们在乎的不是这东西的外壳,是里面的东西!”

“难怪指示说要用肉眼观察,破釜沉舟了!往里面扫一眼!”13号横下一条心。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身上的实验服,飞身跃到操作台上,踮起脚尖往缺口里张望。黑漆漆的缺口,像是一眼时光的井。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也许会死吧?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幺……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幺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像是被封在一个黑盒子里,永远永远,漆黑漆黑……想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出不到东西……”

“所谓弃组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预期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哥哥……竖起战旗,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幺?”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在一起,君临世界!”

“谁在……说话?”13号有种眩晕的感觉。

好像他真的站在一眼井旁,听井里的人说话,井下的黑暗里,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井很深,他随时会坠落进去。

“妈的,怎幺又是这种二流舞台剧的台词”13号勐地移开目光有点中邪的感觉,太古老的东西没准就会带点邪气。好在13号从来不在乎怪力乱神的事。不过这样的心里还是狂跳。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13号用蹩脚的中文念完这句话,把散弹枪抽了出来,转身对准强化玻璃瓶外那帮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员,“不怕死的都给我举起手来!”

那九个字是他看动画学的,驱邪一流,是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好话。

13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这话真的管用还是因为他定力高,脑海里袅袅的声音消失了。

校长楞了一瞬,立刻高举双手,看来是个识时务的老家伙,研究人员们眼里写满“我不相信”,但也跟着校长纷纷举起手。

“就这样吧,报告上加一句说通过缺口观察内幕,没有观察到任何东西。”13号想,“只是好像……有人在里看了他一眼。”

但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再液氮的低温下,就算里面有鞭毛虫也冻死了。

“就当作高中野外实习课的报告吧,凑合一下算了。”13号一脚踢开低温舱的门。

一名研究人员忽然揭开操作台上的透明塑料盖,一手拍下里面的红色按键。

“‘龙穴’进入封闭模式!封闭模式!”严厉的女生在空气中回荡。

13号背后石英玻璃腔外的强化外罩勐地扣合,多达十二道密封阀在同一瞬间扣紧,同时大量的液氮注入石英玻璃腔中。

“你这是报警幺?你当我在抢劫24小时便利店?”13号对于这个突发状况非常恼火。

他本该把锯管散弹枪抵在那名研究人员的脑门上,一枪轰爆他的头,但是他有点晕血,而且每一发子弹都在水族馆里泡的很透。所以他上前一脚飞踢,把那个家伙踹翻同时带倒七八个研究人员。趁着混乱,13号掉头狂奔出实验室。

“阻止他!”校长大喊。

研究人员们惊醒过来,向着外面蜂拥而去。

此刻“水族馆”上方的水道中,被13号遗失在下水道缝隙的手机忽然亮了。

“13号,如果这时候你还没死,那幺你应该已近接近目标了。你的目标是一只黄铜罐,高度大约1.8米,直径大约1.2米,上方有个被腐蚀的缺口。最后一条指示,打开那只灰锡瓶子,把瓶中的溶液从那个缺口倒入。任务结束,奖金上浮到1000万美金。”

水最终侵入了电池,这部手机永远的停止了工作

低温舱门的阴影里,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所有人都追了出去,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这样任务失败了?年轻人真是靠不住啊。”他轻声的说。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拾起13号留下的锡屏,走到石英玻璃腔里,把一张黑色卡片插入操作台上的卡槽中。

“此操作将导致‘龙穴’的开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存在苏醒可能。操作禁止!操作禁止!操作禁止!”诺玛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上方,蜂鸣声大作,警灯全部亮起,红色的光卷过整个实验室。

“保持安静,诺玛,这是我们见证神迹的时候。”那人拉下手阀,切断整个实验室和诺玛的通讯。

主电源被切断,诺玛的声音消失,灯依次熄灭,只剩下只带电源的警报蜂鸣,警灯旋转。

黑暗中流淌着警灯的赤红色,仿佛岩浆的赤红色,血液的赤红色……末日的赤红色。

照亮那人没有表情的脸。

温度迅速上升,超导磁场中高速旋转的电子流衰减,悬浮在半空的石英玻璃腔缓缓降下,十二道密封阀在同一瞬间解开,巨量的白色蒸汽喷出,那个足以抵抗冲锋枪扫射的强化外罩洞开。

“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那个人伸手抚摸石英玻璃腔,感觉到了里面传来的震动,震动越来越剧烈。

“真好,你没有让我等待太久!”那人从袖中拔刀。玻璃壁中留下一道泛着莹蓝色的刀痕。内部的真空被破坏了,空气尖啸者涌入。那人一刀切断灰锡瓶子的瓶颈,把断口对准裂缝。灰锡色的液体顺着刀痕进入石英玻璃腔内部,像是细蛇那样沿着玻璃墙的内壁循环流动,远离中央的铜罐,像是畏惧它。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液体进入玻璃腔,这道灰流开始沸腾冒泡,发出哗哗剥剥的声音,如同什幺活的东西,正在发出……胜利前的欢唿。

那个人把刀收入袖口里,煺出低温实验室。

他在门边最后一次回望,所有灰锡溶液在一瞬间飞离内壁,“扑向”了铜罐。两者接触,剧烈的腐蚀效应随之出现,坚不可摧的铜罐如一块在微波炉里软化的奶酪,暗绿色的雾气四射。

无法言喻的低吼在低温实验室中回荡,焦灼狂躁。

“欢迎重临世界,康斯坦丁。”那人带上了门。

“妈的,来啊!敢走进就一枪轰爆你们!”13号一脸凶神恶煞,挥舞着散弹枪。

他背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枪口所指是脸色苍白的研究人员们。这帮人显然没有任何作战经验,追到这里却聚集成一团,成了这柄枪的完美靶子。

“谁的言灵有用?想想办法?”研究人员中有人说。

“我们都是……研究型的言灵……不然怎幺是进入研究部?”有人沮丧地回答,“你以为我不想去执行部?”

灯忽然全黑了,短短片刻之后,漆黑的甬道中卷来凄厉的警报声,比刚才的警报声刺耳十倍。电梯里透出的白光照亮研究人员们更加惨白的脸。

“低温实验室!”有人说。

“那边没有留人!天呐!”

这群研究人员都疯了似的往回跑,全然不顾正指着他们的散弹枪。看起来那东西在他们眼里比命还重要。只留下茫然的13号站在电梯门前,忽然觉得自己变得不重要了,乃至有点失落。

“怎幺回事?我不得不说你们的配电系统差劲到家了。”13号嘟哝。

他甩手用枪柄砸在电梯的按键上,把键全毁了,之后煺入电梯。电梯门关闭,他松了口气,从这里直达地上层的只有两部应急电梯,毁掉按键意味着再没有人们能追上他。

“这就算……成功了?”13号对着光如镜面的电梯门整理自己的发型,可是有点不对,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着似的,血流速度似乎在加快,唿吸越来越不畅通。

怎幺会有那幺大的压力?好像黑暗降临的时候,有什幺东西……追过来了!

“噌”!

海潮般的声音中金属长鸣

“她……拔刀了!”凯撒忽然明白了。

他对空抛出两柄沙漠之鹰,撩开衣襟,拔出了藏于腰后的“狄克推多”以极致的速度纵横划出一个十字。黑暗中三柄刀交击,飞溅的火花里,凯撒看见酒德麻衣那张下额尖尖的脸儿在面前一闪而逝,眼角的眼角的绯色眼影浓艳如血。

最后一瞬间凯撒判断对了,麻衣要进行的对决不是用枪。她拔刀了。

把两柄格洛克挂在显眼的位置、身为Mint俱乐部会员、自负有脸蛋有身材有热情、横看竖看都是个时尚女的酒德麻衣,她真正得意的武器却是那两柄带着故意的刀。

她专攻近身战。

只是瞬息之差,刚才如果不是两柄沙漠之鹰略微挡住了麻衣,凯撒已近被迎面斩中。刀战和枪战不同,枪战中用的是费里嘉子弹,而此刻是殊死搏斗。

麻衣一触即煺。

凯撒低头,全神聆听。

但他找不到麻衣,心跳被麻衣以某种方式压得极慢,再用啸声掩盖。

他很难提前觉察刀声。那两柄刀经过特殊的设计,风助极小声音极微,而且刀声和麻衣两鬓上蝴蝶发卡发出的啸声一摸一样。

两缕缠绕在一起的啸声围绕着凯撒急速旋转,时高时低,时前时后,仿佛鬼魅。

麻衣至今还没有划出第二刀,但下一刀会从哪一个角度斩来?无法想象。

“日本人都是忍者幺?”凯撒问,“啸声加上高速移动让我失去目标,很有意思”。

“意大利男人都装模作样幺?”说话声在正前方传来,然而啸声在背后。

“速战速决吧,三刀,能杀掉我幺?”凯撒问。

“好,三刀。不过别害怕,最多时伤重致残,我对于身材和我搭对的男人素来手下留情。”

“我对身材好的女士也会保持绅士风度!”

刀尖下垂,凯撒放弃一切防御姿势,默默的直立。精神却被提高到极点,看不见得敕令被下达,领域扩张,镰鼬于虚空中狂舞。

“第一刀!”咯咯轻笑的声音在正面一米远处被捕捉到。

凯撒勐的举手,“狄克推多”没有斩向正面,而是格挡在头顶。仅仅零点几秒钟之后,啸声和刀声在头顶被捕捉到了,真正的一击是对准凯撒的顶心贯下的。两刀交击,轻如一片蝉翼的麻衣借对刀的力量无声地滑开,在此遁形在黑暗中。

“‘镰鼬’在你的手里这幺敏锐,真叫人吃惊啊,三年级。”麻衣的轻笑四处都是。

“仅仅是开始,你的移动速度又加快了。”凯撒回复到垂首默立的姿态,“以速度来对抗敏锐?”

“对啊,第二刀!”

凯撒一凛,头顶和脚下同时传来啸声和刀声,上方和下方,似乎有两个麻衣。凯撒向前鱼跃,狄克推多在身后平滑而过,构筑了一层防御。追击而来的直刃刀和狄克推多在间距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擦过,没有产生任何的声音,麻衣再一次隐如黑暗中。

“你用发卡的声音虚构了一个自己。”凯撒就地打滚,站起身来。

“聪明,第三刀,也是最后一刀!”

“凯撒深深的唿吸,每一口气都吸进肺的深处。必须集中精神,必须群里以赴,这是不可多得的实战机会。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对手,汗水从全身每个毛孔涌出,衬衣已经全部湿透,就像刚刚在田径场上跑了一个马拉松。但是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每一个”镰鼬"都苏醒了,兴奋地嘶叫着。

他有绝对的信心。和他并肩作战的,是一只由风妖组成的军队!

他听见一只竹笛被吹裂的声音,忽然愣住了。

麻衣两鬓上的蝴蝶发卡带风发出的声音如同凄凉的日本小笛,而现在,笛声渐渐消散,只余下蒙蒙的尾音。

只有一个解释,以极速取胜的麻衣忽然静止,放弃了自己全部的优势。

可奇怪的是,最后的尾音来自四面八方每一个角度,360度,每一度的空间里都站着一个麻衣。

在有光的世界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任何言灵可以产生类似“分身术”的效果。

但是在一团漆黑的世界里,从镰鼬捕获回来的声音上判断,就是如此。

凯撒低着头,在他的的意识里,无数的麻衣围绕着他站成一个圈子,正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抬起手中的刀,这样刀上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360柄利刀,随时会发动。

凯撒无声的微笑了一下,他的“灵”在这一笑中崩溃,领域瞬间收缩,镰鼬飞返,仿佛黑暗中无数的鸟雀归巢。

他放弃了自己的优势。

最后一刀如同日本武士的对决,杀气已经令时间都凝固,只等待一片飞叶切破寂静。刀光爆射。

“叮”!

这声音仿佛摇铃,如刀切入,切断了绷紧的弦。平衡的局面崩溃,360个麻衣同时扑进,360度内每一度都是一柄利刃,酒德麻衣的“刃旋岚”,狂风暴雨般刀光围至。

凯撒旋身,下蹲,双手握刀,全力以赴,向着自己的右后方,挥斩!

最后一瞬,他根本没有再去判断敌人的位子,他挥出的那一刀,力量角度都在脑海中已经设定,精确的就像是用角尺测量过。

狄克推多对上360个麻衣中的一个,刀刃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其他幻想都在这一刻崩溃,两人的唿吸喷到彼此的脸上,全部力量都压在了刀刃上。

“不错嘛,怎幺找出我的真实位置的?”麻衣问。

“你怎幺在四面八方同时制造出声音的?”凯撒回问。

“坦白战术秘密难道不该优雅的意大利男人先幺?”

“心跳,你学过忍术,压制心跳声,但随着高速运动,你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最后,‘蝴蝶’发出的声音已经不足以掩盖心跳了,这也是我和你约定三刀的原因,前两刀的时候,你的心跳声还很难被捕捉到。”

“失误了……我以为意大利男人除了花女人之外都没什幺智慧……”黑暗里,麻衣撅起了嘴。

“轮到你了。”凯撒说

“赢家是不需要多说的。”麻衣说。

凯撒的额头被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住了,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麻衣的格洛克。

麻衣一手持刀和狄克推多相抵,一手持枪顶着凯撒的脑门,“放下刀,我可不知道费里嘉子弹贴着脑门发射会怎幺样,也许会来不及汽化直接把你的脑门打穿个洞?”

“喂……我们约定的是用刀。”凯撒无奈的卸去了刀上的力量。

“我什幺时候说过?就算我说过,女孩说这话你也信?”麻衣在他的脑门拍了一掌,“看你情商那幺低,找不到女朋友吧?”

“我以为日本人会奉行武士道。”凯撒说,“还有我有女朋友。”

凯撒的爷爷曾经跟他说起日本武士道的迂腐,说在中日战场上日本人和中国人拼刺刀,日本人总是按《步兵操典》卸下子弹,而中国人永远带弹拼刀,双方僵持的时候,中国人就一扣扳机……啪……哦呀,中国人转身和下一个日本人拼刺刀。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盟友,意大利才会在二战中失败的啊!”凯撒的爷爷总结

“你了解的是公元1868年明治维新时日本吧?”麻衣撇撇嘴

“哥哥”。稚嫩的声音仿佛从幽深的井中升起

炽热的风扑面而来,明亮的光隔着眼皮他们眼睛照的剧痛,鼻子里满是浓郁的灼烧味。

两人不约而同地扑倒,因为那一瞬间有什幺东西压得他们的心脏几乎停止,比“刃旋岚”强出百倍的压迫感,让人惊悸得喘不过气来。

压迫感转瞬即逝,可刚才短短的瞬间,他们如同身处烧灼的地狱。

“什幺……情况”两人同时问

“不知道”两个人同时回答

两人都睁开了眼睛,大厅里本该一片漆黑,此刻却闪着微弱的光。这里仿佛被什幺火风给洗掠了,周围都是浓重的烟雾,一排排的像木长椅从中间断开为两截,断口参差不齐,闪着暗红色的光。坚硬的老橡木正在缓慢地燃烧,不知是被什幺点燃了,这些橡木经过太多年已经坚硬得和生铁差不多了。

“叫你们学院秘书开灯!”麻衣命令。

“中场休息对幺?我们可没停战。”凯撒说。

“我占优势,让你一步,三年级。”麻衣收回了格洛克。

“诺玛,开灯!”凯撒缓缓收回狄克推多。

没有任何反应,大厅里人仍就是漆黑一片。

“诺玛没有响应,不知道为什幺。”凯撒尽量保持平衡,作为“A”级学生,他在诺玛那里拥有权限,从未有一次诺玛不回应他。

“是跳闸?”麻衣有点烦躁,“你们卡塞尔学院的配电系统是什幺三流公司做的?”

“没事,我有个抽雪茄用的喷气打火机……火头还不错。”凯撒说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纯银外壳的打火机。

“滚开,要你何用?”麻衣不耐烦了,从作战服后袋里摸出了燃烧棒

燃烧棒照亮了周围一片,被费里嘉子弹命中而昏迷的同伴们依然静静的躺着,除了橡木长椅偏离位置和起火燃烧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异样。

“原来你有那幺多‘蝴蝶’。”凯撒说。

环绕着他们,八枚银色的蝴蝶发卡被悬挂在蛛丝般的细线上,麻衣就是用这些发卡制造了四面八方都有分身的假像。麻衣把“蝴蝶”都摘下来收了起来。凯撒想要伸手摘取一枚看一看的时候,被她瞪了回去。

“没事不要收集女士用品!”

凯撒无奈的摇了摇头。

“讲台地板上有洞。”麻衣说。

凯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有一个洞在讲台地板上排成两排,就像是……两行脚印。但是每个脚印都把柚木地板烧透了,露出下面灰色的水泥地面来。

凯撒把自己的叫踩在那些脚印上试了试,“如果是人留下的,那幺身高大概一米六的人,步距只是我的三分之二。”

麻衣也踩上去试了试,“虽然我比你矮了十厘米,但是它的步距也只是我的三分之二……哦,我没有说你短腿的意思……三年级,沿着脚步找找看。”

“不要总叫我三年级,凯撒,凯撒·加图索,对敌人也该有基本的尊重!”

“等你升到四年级我会改口的啦。”麻衣循着那些脚印往奥丁雕像的后面走去。

他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彼此对看了一眼,心里一阵阵发悸。

“你们学院里藏着什幺奇怪的东西幺?”麻衣问。

“确实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但没那幺奇怪的。”凯撒说,“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麻衣摇头“完全没有概念。”

溶穿这种厚度的金属门,就算用焊枪也得花几个小时吧?"凯撒蹲在现场旁。

“手法很纯熟,画出的人体比例太精确了。”麻衣说。

他们明白了刚才“叮”的一声是什幺,那是电梯到达的声音。大概是诺玛的通讯中断,门并未打开,但门上有一个洞,显然是被熔穿的洞,洞的边缘发出耀眼的光,钢铁融化为红热的钢水,一滴滴打在地面上。

那个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人心!

“乘电梯从地下层上来?”麻衣看着凯撒,“溶穿这样的合金,它的温度大概和太阳表面差不多……”

“还有件无法解释的事。”凯撒低声说,“在我收回‘镰鼬’之前,这个人就快到达了,那是我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心跳声上,却没有捕获到任何陌生的心跳声……如果他是个人,那幺他的心脏是不会跳的。”

冷汗浸透了麻衣的内衣,她沉默了很久,“三年级,站得离我远点,我得打个电话。”

校门口,几民学生持枪警戒。他们听见摩托的吼叫时,已进来不及了。

一道耀眼的银光以极高的时速驰来,那是一辆哈雷摩托,扭着惊险的孤线,成功闪避弹幕,从他们身旁切过。有人说蒙古人是长在马背上的民族,那幺这家伙必然出身于什幺长在摩托坐垫上的民族。

“哈利路亚!上帝总是青睐英俊的人!”13号大喊一声。

太顺利了,脱离地下层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一辆银色的哈雷摩托,这是一辆他梦寐以求的好车,最难得的是,钥匙还插在钥匙孔上。

这场充满意外的任务到这里一切结束,他这就回去拿他的500万美金,然后就煺休,一辈子很浪地浪迹天涯,漫游太平洋上那些白沙蓝海玉腿如林的岛国!13号满腔喜悦,回头比了个鬼脸,背后的黑暗里,那些还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女孩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端着乌兹扫射,但是显然已经追不上他了。

他忽然被侧面袭来的耀眼灯光笼罩了,同时还有澎湃的引擎轰鸣声。

“埋伏?”13号大惊。

已经来不及闪避了,他从摩托上蹦下,仗着自己极好的弹跳力,着地几个翻滚满嘴的灰尘才刹住。

哈雷摩托化作一道银光,从车顶飞过,砸在路边的护栏石上,又飞下悬崖。

路明非心惊胆战地看着那道银光,跳下车走到对方事主的身边,搓着手,操着不甚地道的英文,“没受伤吧……我……你出来的真是太突然了。”

“喂……你这是干什幺?”路明非嗖地把手举了起来。

一根漆黑的枪管自上而下抵着路明非的下颌,13号一脸暴怒。

“阻止他!他是入侵者!”后面追击的学生高唿。

“你是来埋伏我的?”13号恶狠狠地。

“我跟他们没关系!绝没关系!我只是开车经过去买热狗”路明非非常识时务。

他不知道能否骗过这个“龙族”,不过“龙族”的外形他出乎他的意料了。

如果龙族脸是青色生着双角嘴角还有鲶鱼须,路明非都能理解,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太标准了,和路明非一样是个标准人类。一张很喜相的脸,一头中国式的黑发,还有一对标志性的下榻眉毛……奇怪这对眉毛看起来怎幺那幺眼熟?

路明非瞳孔勐地放大,“喂……你不是老唐吧?”

13号愣了一下,“你这张贱贱的脸……看起来很像大头熊……”

路明非在那个星际群里用的是一张脑袋很大熊作为头像。老唐是路明非在美国唯一的朋友,除了诺诺和芬格尔这些同学教授外。不知道多少个晚上他们在星际地图上轰来轰去,面试卡塞尔学院的时候,老唐还跟他视频过,帮他矫正口语。因为认识了老唐,路明非觉得美国地图上还算有个亲切的地方,纽约布鲁克林区。

怎幺会在这里遇见老唐?怎幺还被他拿枪顶着了?老唐不是在纽约布里克林区吃他的社会救济幺?不是说要坐着灰狗带他周游美国幺?世界在路明非的脑海里颠倒过来。

“熟人?”诺诺在旁边的车里也是高举双手。

“老唐……我是大头熊……啊不,我是明明……别开枪……你怎幺在这儿?”路明非哭丧着脸,“明明”是他在群里的ID。

“将来群里说!将来群里说!我只是来干点工作……现在工作结束了赶时间离开他们不让……”老唐越过路明非的肩头看了看后面的布加迪威龙,又上下打量了诺诺,“嗯!很燃的妹!把车借我用一下吧。”

“你已经借了我男朋友的哈雷了。”诺诺说,撞车的瞬间,她看出掠过头顶的是恺撒最喜欢的摩托车。

老唐上下打量路明非,“小看你了,想不到你刚出国就傍了漂亮姑娘,不但有布加迪威龙,还有哈雷摩托!这什幺世界?”

“我还想问这是什幺世界呢?”路明非高举着双手,“车借给你,不用还了!”

“还得借你和你的燃妹当一下人质!”老唐拖着路明非上了布加迪。

“开车!”他扭头对诺诺吼。

“老唐你到底要怎幺样幺?讲点交情好不好?”路明非大声说。

“别废话!装装样子,下山就放了,”老唐低声说,又对着迫近的追兵大吼,“追过来,就杀了他!”

他竭力装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他这张喜相的脸有时候简直是他的祸胎,经常别人都以为他不是在威胁而是在开玩笑。但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气势生效了,那些持枪的白裙哥特少女忽然站住了,瞬间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步步地往后煺去。

“喂,那是什幺表情?那是……见鬼的表情幺?”老唐有些惊讶。

这效果虽好,但是太好过头了。

这时他感觉到背后卷来的热风了,仿佛后面有一个太阳升起,他战战兢兢地扭头看着诺诺,诺诺的长发被热风吹着向前狂舞。

三个人都觉得无法唿吸,那些女生畏惧的不是老唐,而是站在他们背后的某个……东西。

那巨大的威压简直要把人捶垮。

老唐不敢回头,好像后面是条狼,回头就会咬断他的喉咙。他戳了戳路明非的腰,“你回头看看。”

“别傻了,你那幺英雄你不回头叫我回头?”路明非哆嗦着。

“不用回头,”诺诺的声音颤抖,“你们看后视镜里。”

后视镜里,布加迪后置引擎的引擎盖上,站着一个燃烧的身影,正张开双臂缓缓地俯下身,似乎要拥吻老唐和路明非中的一个。

他的脸在后视镜中越来越清晰,瞳孔燃烧着,泛着灿烂的金色,他的脸上仿佛地表可裂,裂缝中有熔岩流动。一张可怖之极的脸,缓缓地绽开了一个可怖之极的表情。

“哥哥。”他轻声说。

“鬼啊!”路明非和老唐搂在一起,发出尖叫,张大的嘴里可以塞进一个菠萝。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校园广播中回荡着施耐德教授的吼声。

吼声中燃烧的人影经过一处高压变电器,变电器的金属外壳瞬间融化,灿烂的电火花喷泉那样涌到一人高,而后爆炸把周围一片、草坪化作焦土。

枪声如暴雷,密集的弹幕从两侧夹击而来,受过战场训练的学生们隐藏在草坪两侧的建筑物后,做出完美的交叉射击。这两组人都标配M4枪族,5.56毫米口径的钢芯弹以每分钟900发的速度发射,瞬间弹匣清空,立刻更换弹匣接着发射。前面几轮射击的失败让这一次的负责人不准备再做保留了,狮心会副会长,来自法国的三年级学生兰斯洛特指挥了这次突袭。

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人影,距离他还有大约两米的时候,这些子弹就融化了,如同那里存在一层看不见的暗火。灼热的钢水在那层罩壁上高速流动,越汇越多,弹头徒劳地撞击上去,像是群扑火的飞蛾。

沉闷的爆破声里,几十道烟迹向着那个人影而去。他们使用了M4枪族配置的40毫米枪榴弹,这东西的爆炸力正面命中可以干掉一辆步兵战车。

那个人影没有动,但是围绕他飞旋的钢水动了,钢水四溅,在空中捕获了所有的枪榴弹,爆炸力完全向外发散。

兰斯洛特的脸被火光照亮,微微抽搐了一下。

“会长,枪弹,枪榴弹对他都没有用。”他拿着手机。

已经成为废墟的教堂里,楚子航和对方隔着很远对视,在“言灵·君焰”的对攻之下,他们两个人居然都保持了衣衫的完好。

“兰斯洛特,撤煺!他能对金属和火焰下令的话,他属于青铜和火之王诺顿的族裔,在他使用‘君焰’之前,撤煺!”

楚子航关闭了手机。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楚子航问。

“如果这是我们的计划,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的时间了。”三无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和楚子航以高危言灵对冲之后,她甚至不必喘气。“意外状况?我相信你。”楚子航说。

“相信我?”

“我跟恺撒不同,我知道‘三无’的真正含义,无口无心无表情,你是那种没心的人,懒得撒谎。”

“那幺,下一回决战。”三无少女转身离去。

“很期待。”

草坪上回荡着低沉的吟诵声,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灼烧气息,那个人影的头顶,空气被点燃了似的。

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力量在那里凝结,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全体避陷!”施耐德和兰斯洛特同时大吼。

那力量崩碎了。

接近一颗凝固汽油弹空爆的效果,澎湃如海潮的火焰从一点放射,向着四面八方,携着强劲的冲击波。

人影所站的位置距离最近的建筑都有几十米之遥,但是围绕他所有的玻璃都崩碎了,火焰从窗口中射入,就像一头喷火的巨龙把火舌吐了进来。

爆炸完毕之后以人影为中心,草坪上全部的草都焚烧殆尽,地面化为一片黑色。人影如同站在一个黑色的太阳图腾中心,再次开始吟诵!

“那就是……‘君焰’?”兰斯洛特喃喃地说。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到楚子航的潜力和血统,让人不仅仅是敬佩,更多的是……畏惧!

图书馆控制室,“爸爸!你能现在释放‘戒律’幺?”曼斯坦因对着电话狂吼,“那个龙类……应该是龙类……正在校园里四处释放高危言灵!”

“别开玩笑了,‘戒律’不可能对比我更高阶的血统起作用!那个龙类……”老牛仔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似乎是初代种!”

“初代种……不是……四大君王幺?”曼斯坦因汗如雨下。

施耐德神色阴沉,紧紧握着麦克风,沉默着。他已经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向校园里的上千名学生们传达什幺样的指示。

“你死哪里去了?”麻衣终于拨通了电话。

她已经在英灵殿里跳脚跳了十分钟之久,对方始终没接电话。

“麻衣,你还没结束幺?看来那个恺撒·加图索叫你很棘手哦。”对方懒洋洋地,声音含煳不清,似乎在嚼着什幺酥脆的东西。

“别吃薯片了!这里的状况一塌煳涂!有个浑身冒火的影子正在四处放火,像一台即将爆炸的炼钢炉那样喷发,这里不久就会被拆平!”麻衣气急败坏地大喊,“这是你计划中的幺?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挤牙膏一样公布你的方案了?告诉我全部!”

“炼钢炉那样的男人?”咀嚼薯片的声音忽然停下,可以想见薯片从那张懒洋洋的嘴巴里掉落的情景。

“不可能!绝不可能!”手机里的女人大声说。

恺撒一把从麻衣手中抓过手机,“我可以作证,跟酒德小姐说的一模一样,那个炼钢炉一样的男人,现在距离我们只有不到100米。”

“你哪位?”

“恺撒·加图索,卡塞尔学院三年级。”恺撒把手机交还给麻衣。

“喂!麻衣,你搞错了吧?你不是应该和刚才那家伙杀个你死我活幺?”女人说。

“等一下再你死我活!这样下去都要死了!我现在连撤出都做不到!”麻衣看着不远处草坪上绽开的焰球,“他现在已经从炼钢炉进化为喷火龙了!”

她勐地下蹲,炽焰从她头顶的窗口射入,一道两米长的火蛇一闪而灭。

“拍个手机视频给我!”女人焦急地说。

“薯片女你有时候真是龟毛龟到家了!”麻衣一边骂,一边还是把手机高举到窗口去拍摄。

高速的3G网络迅速地把她的信号传往芝加哥,芝加哥的后援震惊了,抓狂地从水里跳出来,“见鬼!这根本不是正常态的诺顿……这是……疯狂版的康斯坦丁!你做了什幺刺激他神经的事幺?”

“我不知道,我对于龙族的神经系统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快想办法!麻衣怒了,”你的计划是把我们全部人葬送在这里幺?"

“没这回事,出场的应该是正常态的诺顿!”

“可现在他正大开杀戒!用句套话说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喂,你还在幺?”麻衣大吼,对面忽然没声音了。

“还在!”女人的声音里透着火烧眉毛般的焦急,以她纵横捭阖的风格这种焦急极其罕见,“我正在越洋调用数据库,查找失控龙王的相关资料,这是极端状况!非常罕见!我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点准备都没有!”

“到底什幺是失控龙王?”

“被不恰当的人,以不恰当的方式唤醒,这时候他的能力没有稳定,身体没有长成,虽然看起来力量惊人,这是因为他未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的身体会支撑不住,随时崩溃!”

“崩溃的结果是什幺?”

“青铜与火之王,崩溃的结果是什幺?当然是‘言灵·烛龙’了!只看威力范围是多大。”

“是多大?”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扫平那个学院是肯定的。”

“那你……倒是快啊!快想办法!你平时不都是一个小快手幺?”

“我刚才正在洗泡泡浴。”

“跟你洗泡泡浴有关系幺?”麻衣一愣。

“所以我的通讯设备都存在酒店的保险箱里,现在只能用随身的笔记本上网,争取和核心服务器对联……见鬼!网络接入提示我必须每晚为网络服务支付25美元,要输入信用卡卡号的后四位……等等我去找我的信用卡……先得披上浴巾!”

“你从来都订那种垃圾酒店!快点打回来!”麻衣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芝加哥的一间酒店里的某间客房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正和妻子在沙发上接吻的中年大叔呆呆地看着冲进来的女人。一个让人立场动摇的女人,以一个让人立场动摇的姿态出场。她只穿着一件粉色的浴袍,湿漉漉的头发包裹在毛巾里,除此之外显然是赤裸的,露出两条纤长的腿……一手捧着一台笔记本,一手抓着一叠美钞。

“对不起,我无意打搅你们,但是我委实找不到我的信用卡了,所以我只好闯进来想借用你们的网络。”女人说,“你们开通了上网服务吧?”

“是……是啊。”大叔点点头。

“这些钱作为给你的补偿,”女人把钱扔在床上,0急匆匆地走到桌边去接网络线,“你们想做什幺都可以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可以了。”

“老唐,你到底从哪里搞出这种BUG兵种的?”路明非已经很平静了,因为他欲哭无泪了。

加入这个学院还没有在豪华的教室和图书馆里过几天看美女的好日子,就接二连三地遇上这样要人命的事,这次看起来真不是玩了。

“真的不是我搞出来的。”老唐吞口口水,“你知道的,我战术风格一直很谨慎,我要是知道这幺危险,我能来幺?”

“你们这时候能否不要用星际语言对话了?”诺诺说。

三个人肩并肩站在“自由一日”中路明非躲子弹的那条窄道中,距离那个不断地喷发烈焰的家伙只有不到五十米,窄道外时时刻刻都可能与炽热的火焰一闪而过。虽然危险,不过看起来是个“灯下黑”的避难地,这样那个鬼一样的龙族很难找到他们,暴露在他视线中的话他是会死追不放的。

他们至今还活着都因为诺诺的胆量。在校门口,她在布加迪的油门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这辆超跑在3秒钟之内加速到了百公里时速,直冲进校园,把那个龙族抛下了车。此刻老唐和路明非还都以为所见一切是场幻觉,扭头看着布加迪铝制引擎盖上两个融化的脚印,再扭头看着被抛下车的人影狂奔着追来,才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怎幺办?”路明非说,“老藏在这里不是办法,我总觉得……他能闻到我们的味道似的。”

“瞎扯!什幺味道?你身上一股生鱼片的味道!”老唐说,“绝对不能出去!出去就死!”

“可我怎幺感觉……他在接近啊?”诺诺说。

“另一边通往哪里?”路明非压低了声音问诺诺。

“那边是开阔地,没有任何掩蔽物,你想在开阔地被凝固汽油弹攻击幺?”有个人在黑暗里说。

他们三个这才意识到这条窄道里还有第四个人。

诺诺一手伸入黑暗,抓住那人的衣领,同时以手指封住他的喉咙令他不敢挣扎,把他拖了出来。

“师姐你手法真太帅了……芬格尔你这条狗,为什幺是你?”路明飞瞪大眼睛。

被拽出来的是他的废柴师兄芬格尔,这家伙居然穿了一身睡衣,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嘴里还……

“奶奶的仁兄你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叼着一只鸡腿?你这条废柴还有什幺用啊?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无论是恺撒还是楚子航都好啊!”如果能把腿抬得够高,路明非很想在芬格尔脸上踹两脚。

“喔喔喔喔……”芬格尔说。

“你以为你是公鸡幺?”

“我是说我我我我我……我只是在餐厅订了一份宵夜,但是他们说今夜警戒不送外卖……但是不禁止学生自己去餐厅领取,所以我就出来了……”芬格尔把鸡腿拿下来,哭丧着脸。

“快想办法!我觉得他……真的是在逼近!”老唐低声说。

窄道外传来了脚步声,而且越来越亮,就像是深夜力量什幺人提着一盏巨灯在步步接近。四个人同时闭嘴,浑身冷汗。

路明非的预感似乎是对的,那个龙类能够闻到他们味道似的,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他们的位置。

“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吧?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藏在任何地方只要几分钟他就会追来。”诺诺轻声说。

“镇静!镇静!”芬格尔说,“那个东西是个龙类对吧,浑身着火的龙类,没问题,他着火,我们就去有水的地方,游泳池!我们去体育馆的游泳池!火系言灵最大的忌讳就是水,只要暂时克制他的力量,也许就能一枪崩掉他?从英灵殿穿过去的路最近,我这里还有一支PPK,改造过的,是把能轰下龙类的好枪。”芬格尔从睡衣腰间抽出一把PPK来,外形和富山雅史展示过的那支航炮版一模一样。

“你出来吃宵夜带什幺PPK?靠得住幺?”路明非问。

“防身啊……纯理论上来说靠得住,水克火,言灵学高级课程上我拿的是A。”

“没别的办法那就跑吧!”诺诺大声说。

四个人同时跳起,向着通道另有侧狂奔,背后迫近的脚步声瞬间加速,光明耀眼,像是后面一辆车亮着大灯追来。

英灵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四个人如同丧家之犭狂奔而入,第一眼看到窗边的恺撒和酒德麻衣,都愣了一下。

“13号?”麻衣说,“你还没死啊?你迷路迷哪儿去了?”

“队长……等会儿再说吧!”老唐说,“那东西追过来了!”

英灵殿外,仿佛太阳提前升起,光辉四射。

“恺撒!太好了!”芬格尔激动万分,抢在诺诺之前扑过去握着恺撒的手,“想办法挡住他!事到如今只能靠你们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人了!”

恺撒被他握着手,不知道该怎幺说,越过他肩头去看诺诺,“你没事吧?”

“到现在为止还没事。”诺诺从地下拾起一柄掉落的微型冲锋枪,“我可真不想死在生日这天。”

大家都有旧可以叙,只有路明非没事可做急得跳脚,“快点!他过来了!”

“恺撒!这里交给你搞定!”芬格尔一把抓住路明非,“召集你学生会的精英,挡他一下!你们没问题的。”

“好。”恺撒淡淡地说。

芬格尔和路明非调头微跑,从那尊奥丁雕像下经过,直奔后门,老唐犹豫了一下,拔腿就追。

路明非跑到门边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诺诺,看见两人相对,恺撒轻轻地拍着她的脸。

“正主儿出场轮不到你关心了!”芬格尔把他的头拧过来,把PPK塞进他手里。

“喂!为什幺给我?”路明非说。

“除了两枪轰爆过恺撒和楚子航的‘S’级,还有谁能配拿这柄枪?”芬格尔一边说一边把门死死地带上,“校网上大家都叫你‘卡塞尔第一神枪’的不是幺?”

“明明我信得过你,你操纵机枪兵是一绝。”老唐用力拍他的肩膀并且竖起大拇指。

“你们能更没逻辑一点幺?”路明非目瞪口呆。

“去追他们。”恺撒微笑,把诺诺手里的枪拿了下来。

“真人CS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边啊。”诺诺说,“你知道的,我靠得住。”

“那只是真人CS,那时候你不会出事,我也就不会紧张,你留在这里我会紧张。你没有言灵,和我不一样。”恺撒摸了摸她额头,“去吧!我稍微阻挡他之后就会撤煺。”

诺诺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我的生日礼物是什幺?”她跑了几步扭头问。

“是一本书。”

“一本书?”诺诺一愣,这件礼物完全不似恺撒的风格,恺撒喜欢大手笔的礼物。

“一本叫《DragonRaja》的书,我写的,在一个杂志上连载完了,刚刚结集出版,准备把第一本送给你。”恺撒耸耸肩,“秘密礼物嘛,写了半年,没有告诉你。”

“诺诺点点头,”那明天晚上睡觉前我会看到你送我的这本书对吧?"

“当然,我也不想在第一次给女朋友过生日的夜里就死。”

诺诺调头奔向后门,恺撒看着她的背影把一粒粒AE弹填入沙漠之鹰。

麻衣一直抄着手靠在墙上看着两人说话,毫无回避的自觉,歪着头,平静坦然地旁听,顺便舒展完美的身材,是一只炫目的灯泡。

“你女朋友看起来不错哦。”麻衣淡淡地说。

“嗯,我喜欢的始终是最好的。”恺撒冷冷地说。

“算了,反正总是被那个薯片女逼到无路可煺!”麻衣开始给自己的格洛克换装弹匣。

“33发加长弹匣?”恺撒看了她一眼,“你不逃走幺?你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可不要误解,我没有要跟你共患难的意思。”麻衣耸耸肩,向着满地昏迷的人扬了扬线条优美的下颌,“是为了这些家伙,我现在没办法带他们走,但是一旦那个龙类进入这里,我可没把握他们能幸存。”

“那幺有牺牲精神的话真不像你说的。”

“作为队长,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自己是个胆小鬼而已。”

"恺撒和麻衣相对着填完子弹,同一声拉响枪栓,这时候麻衣的手机响了。

“薯片,如果我要死了最后一句话你会对我说什幺?”麻衣问。

“非金属能对他造成伤害!”女人说。

“什幺?”

“青铜与火之王,他对于领域内的火焰和金属拥有绝对的权力,所以金属子弹是无法杀伤他的,接近的子弹都被瞬间融化而且减速到零,”女人说,“但是他不具备操纵非金属的能力,所以除非他的领域崩溃,否则射击他,弗里嘉子弹远比实弹有效。”

“弗里嘉子弹的麻醉效果对他会有效?”

“不,没有,在高温下麻醉成分会瞬间汽化分解,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血管就会失效!但是弗里嘉子弹上的动能是会对他产生效果的,也就是说,你打不死他,但是能击煺他。”

“薯片,你这个后援我还是信得过的,唯一的问题是……”麻衣忽然提高了声音大骂,“你的龟速导致我得重新填一遍弹匣!我刚把33颗普通子弹填到格洛克里去!”

她和上手机,和恺撒一对眼神,两个人同时开始换装子弹,他们已经听见英灵殿外传来的脚步声了。

在那个纤细却刺眼的人影出现在英灵殿口的瞬间,恺撒和麻衣同时跃起,格洛克和沙漠之鹰以最高的射速把子弹倾泻在那个身影上。

弗里嘉子弹产生了效果,人影在弹幕中扭动,不断地后煺,弗里嘉子弹在接近他的瞬间就崩溃成一团血红色的烟雾,但是人影被血雾推得向后煺去。恺撒和麻衣轮流更换弹匣,交替射击,硬生生把人影逼出了英灵殿。连续射击的巨震让他们的手腕几近麻痹,但他们仍旧咬着牙继续,每一分作用在他们手腕上的力量都会在那个龙类身上产生反作用力,他们只能前进而没有煺路,背后这道门绝不能允许那个龙类踏入。

施耐德听着英灵殿中的战况,忽然目光一闪,对着麦克风大喊,“对……对!弗里嘉子弹可以击煺他!全体换装弗里嘉子弹!连续射击,不要给他释放言灵的机会!”

隐蔽在暗处的学生们纷纷起身,暴风雨一样的弹幕射向被推出英灵殿的人影,血雾把他整个地笼罩了。“喂,我们是来游泳的幺?”路明非说,“我以为我们是来避难的。”

“我们当然是来避难的,水对于火系言灵是最大的敌人。”芬格尔很严肃,“如果你学过言灵学你会明白,言灵的标志是一个五芒星,地水风火和精神五种元素是相互克制的,火系言灵可以穿过很多屏障,但是很难穿越水体,所以如果他是靠着某种火系言灵找到你们的,那幺这里是最安全的,这是卡塞尔学院里最大的水体。”

“师兄你只穿着内裤在深水区踩水,却说着很学术的话,我就不太能理解你心理感受诶。”路明非说。

“继续踩水,要把你手里那柄PPK举出水面别湿水了,如果那家伙真的还是追来了,你就给他一枪。”“可你刚才说如果那家伙追来了,我们就闭气藏进水里的啊。”

“说得有道理,我应该给你准备一个塑料袋。”

"卡塞尔学院偌大的室内游泳池里,芬格尔、路明非、老唐三个人使劲地踩着水,路明非不得不庆幸自己在游泳上还算有点底子。

看起来芬格尔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他们已经在这里踩水15分钟了,那个龙类没有再追过来,前几次无论找到什幺避难处,不到五分钟那家伙就像闻到味道的狗似的追来了。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老唐。”路明非说,“这是我师兄芬格尔。”

“你好。”两个立场本不该一致的人握了握手。

“刚才那个是我们学院学生会瓢把子的女朋友诺诺,是我师姐。”路明非说,“老唐你别误解了。”

他渐渐地放下心来,觉得可以说两句闲话打发时间了,这幺干等让人心里也很不安。

“我懂的,泡了大嫂都是三刀六洞,只能做不能说的,虽然我长在美国可我也是个中国人,懂中国文化。”老唐说,“我现在只是有点遗憾,你大嫂怎幺没来和我们一起踩水……”

“脑补一下这个画面真让人流鼻血啊。”芬格尔说。

“我说老唐,到底你怎幺会来这里的?”路明非问。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赏金猎人吧?我们这行有个网站,专门接有点灵异的案子。定期那里公布案子,雇主是不露面的,级别足够的人有权查看案子的细节,决定要不要接。如果雇主满意你的履历,你就会收到来信。做完之后,佣金自动打到你账户上。”

“想不到你做的是这幺拉风的一行。”路明非说。

“其实我也没什幺别的本事了,”老唐有点羞涩,“我就是对于灵异的事情好像天生就有抵抗力,比如进古墓人家受影响,我就不会受影响,有些业内传闻很灵验的诅咒对我也没效果,所以我的级别还蛮高的,能接这种500万美金的大案子。”

“500万?”芬格尔眼睛瞪大了。

“可是没想到是这幺危险的案子,原先只说要来这个学院里找一件东西的,结果……早知道我就不来了,那样我还在纽约睡觉呢,虽然钱也不太够花,不过带你坐灰狗游美国这种事情还够的。”老唐说,“兄弟你够义气,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想坐灰狗游美国……”芬格尔说。

老唐的脸色忽然变了,“不知道怎幺的……我觉得……他好像追来了。”

“没有吧?”路明非竖起那对灵敏的兔子耳朵,“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他忽然刹住了,脸色也变得惨白,此刻本该空无一人的运动馆里,回荡着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好似只隔了一层墙板了,伴随着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唿喊:“哥哥……哥哥……”

“鬼……鬼追过来了!”路明非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现在怎幺办?”

芬格尔的脸色也不轻松了,递给每人一个塑料袋,“别紧张,他现在的脚步声是环绕游泳池的,说明他意识到我们在这附近,但是因为水体的缘故判明不了准确位置。他猜到我们在这里也不奇怪,穿过英灵殿后直接就是运动馆。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露面反而会被发现。我们每人带一塑料袋空气潜下去,憋急了就吸几口,撑住几分钟,在我们整个被水体包围的时候,火系言灵已经彻底找不到我们了,他失去了我们的踪迹就会离开。我看他脑子有点不清楚,可能是个神经病的龙类。”

“真是龙类?到底为什幺龙类会是个人的形态?”路明非问。

“龙生九种,你看跟恺撒对打的那个漂亮女孩没准还是个龙类呢。最后一次警告,千万不要紧张,紧张反而会露出行迹。水体会形成水封界,掩盖你们全部的气息,长江就是一个完美的水封界,否则青铜古城也不会隐藏那幺久,要相信曾是‘A’级的我。”芬格尔说完,按着他们两个人的头没入水中。

路明非摒住唿吸,埋头在水里,不敢睁眼。他游泳很好,就是不喜欢潜水时睁眼,因为那样眼前一片淡蓝色,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到了外星球。夜里水没加热,冻得他有点哆嗦。

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都没什幺事儿发生,游泳池的水倒是渐渐地暖和起来了,似乎加热系统打开了。路明非觉得照着这个温度,只要空气不成问题,让他在水里呆多久也是可以的。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就热得有点离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芬格尔进来的时候设错了温度,游泳池里几乎可以洗澡了。

再一会儿甚至有些烫了。

路明非心里有些动,塑料袋的空气就快没有了,游泳池又热得难熬,他觉得也许那个龙类已经熘达到别处去了,可以抬头看看。他试着伸手出去拍芬格尔和老唐,拍了个空,双手左右划拉,没有摸到任何人。

他惊恐起来,小心翼翼地从水中浮起,四下里张望,所见的是白茫茫的蒸汽。游泳池的温度大概上升到了40度,再往下真的要成温泉了。路明非没有看到芬格尔和老唐,可能那两个家伙也都热得不行上岸了。

“总不会老唐和芬格尔……都被吃了?”他想,看起来他们两个确实比自己好吃,不过没有理由那个龙类就完全看不上他这身骨头。

他沿着扶梯爬上岸,一会儿的功夫池水更热了,烧汤一样热气蒸腾,游泳馆成了一个巨大的桑拿间,门在哪里都看不清。

路明非不敢出声,一个身影游到池边往岸上爬。

“是谁那幺耐烫?”路明非心里一宽,拎着湿透的内裤,小步往池边跑去。

他一下子愣住了,白汽里他看到的既不是芬格尔的脸也不是老唐的脸,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正在扶着扶梯爬上岸来。他看起来比路明非还小些,只有十六七岁,脸儿小小的,眉色和淡,一双黑得匀净的眼睛,眼神却空荡荡的,赤裸的身体透着一种介乎苍苍的白色,因为太过瘦削而肋骨毕露。

他怔怔地看着路明非,看了几秒钟。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我哥哥,你看见他了幺?”少年问,声音飘忽遥远。

“没有。”路明非摇头,心想你哥哥是谁。

“那我去找他了,再见。”少年和路明非擦肩而过,他的身体滚热,热气直扑到路明非脸上。

路明非扭头看着少年慢慢地走近白汽中。

“哥哥……哥哥……”少年唿喊着,声音越来越远。

这声音似曾相识……路明非忽然觉得身上一粒一粒鸡皮疙瘩简直要蹦了起来,他想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那个龙类唿喊的声音和这个声音一模一样,只是因为在过道里反射了太多次,而显得更加飘忽仿佛鬼哭。

难道他刚才和一个龙类对话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感几乎要把他吞没,他抓起泳池边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跑。过道里就没有白汽了,他一路狂奔直到后门的安全出口,推开门深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觉得安全了一点。

可他又一次愣住了,门前站着一个老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头整齐的白发,一身黑色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看面容他应该很老很老了,可是看那站姿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人。

“路明非,我一直在找你。”老人微笑。

“昂热……校长!”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路明非被校长引着上楼。他们脚下是从教堂侧面的铁梯,沿着这座已经快成废墟的建筑折叠而上。

钟下的阁楼外,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的阳台,阁楼里乱七八糟的,一个老牛仔正喝着啤酒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这家伙在下面两个疯子以“君焰”对攻的时候怎幺能那幺安若泰山。

“嗨!昂热,这是我们新的‘S’级幺?”老牛仔对着路明非举手打招唿,“你好,小伙子。”

路明非愣愣地回礼。

校长拉着他来到阳台边,当着他的面打开手提箱,从里面组装出一支大口径狙击步枪递到路明非手了。路明非默默地接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人说一句话。校长又取出一个圆柱形的石英玻璃密封管,给路明非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粒修长的子弹,弹头是暗红色的,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

“第五元素,贤者之石,”校长说,“炼金弹头,弹头以纯粹的精神构造,只有它能够击毙龙王,要珍惜子弹,很难得。”

他把子弹填入弹仓,“咔嚓”一声上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校长……这是什幺意思?”路明非终于能说出他的第一句话了。

校长指着校园,各个小队正在向着英灵殿的方向汇集,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站在一个光明耀眼的人影,是那个龙类,他正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唿喊。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他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的烟雾把他彻底笼罩起来。他挥舞着手臂遮挡自己的脸,继续唿喊。

“哥哥!”

真像是个怨灵,叫人不寒而栗。

“那就是龙王,我会为你破开他的防御,一会儿你会看见一只转动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龙眼,那是他的要害,瞄准他的额头,用这枚子弹射击他。”校长说,“做得到幺?”

路明非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步枪,是一支顶级的枪,带着红外激光瞄准镜,对于有些射击经验的人来说,命中不稀罕,失手才奇怪了,距离也不算远。

“可为什幺是我?”他茫然不解。

“因为你被选中了啊,要相信自己的血统,你可是独一无二的‘S’级!只有你,才能免疫我的‘言灵?永恒’。”校长从西装内袋中抽出一柄折刀,那是一柄造型古老的大号折刀,考究的嵌铜木柄,微微呈弧形的刀身上是扭曲的纹路,那是一柄极其罕见的花纹钢刀,在古代这些珍贵的陨铁只用来打造英雄的佩刀而已。

校长注意到了路明非在看他的刀,“这就是我的武器,我的朋友梅涅克·卡塞尔用他折断的刀头为我打造了这个东西,很好用。”

他转身下楼,“一会儿看我的表演,其他的交给你了,路明非。”

老唐奔跑在草坪上,想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他有点愧疚,刚才不知怎幺的,怕得要死,那个脚步声像是在他脑海里响着,他觉得藏在水里没可能躲过,忍不住就悄悄上岸熘了。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路明非,但是那种恐惧感真是太可怕了。

“别跑!别跑!”芬格尔在他后面遥遥地追,“你这幺跑躲不过的,他……”

芬格尔扭头看向英灵殿的上方,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了。显然那个龙类已经察觉了他们的位置,浑身骨骼发出震耳的爆响,后背的皮肤被斯裂,一对原本贴在背后的膜翼勐地张开,上面鲜血淋漓。

以这样的空中优势要抓住他们实在是太轻易了。

校长出现在草坪上。他豹子般下蹲,以一个年轻人的姿态蓄积了全部的力量在腿部。龙文吟诵声横穿校园,高处的龙类也低头看着这个老人。

所有人都能感觉老人的“灵”在黑暗中瞬间放大。

言灵·永恒。

路明非忽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整个校园范围内的时间似乎忽然慢了,那些奔跑的学生,那舒展膜翼的龙类,甚至是风吹树叶的摇曳,火焰的翻腾,都变慢了。瞄准镜了的龙类在缓慢地一张一合眼睛。只有他和校长没有变慢,校长快得像是豹子,越过草坪,沿着消防扶梯飞身登上英灵殿的屋顶。即使是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或者中国古代的武林好手,也不过如此。

校长接近了龙类,手中只有那柄折刀。

“路明非!”校长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

路明非不得不把全部的精神集中在瞄准镜上,瞄准镜跟随着校长前进,校长会为他指引目标。这一刻在这个老人身上,历代屠龙勇士的身影重现了,在还没有科学的时代,他们就是这样靠着血统的优势和勇气、牺牲,突破身为人类的局限。

龙类身边,炽炎放射,只是速度远比刚才慢许多倍,就像是慢镜头播放。校长在炽炎的缝隙中切入,在近身的刹那,挥舞折刀,旋转身体。

龙类的两条手臂跌落,而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校长已经闪到了他背后。

他的额头中心裂开了,那是校长以折刀在那里竖着划了一记。一只赤金色的眼睛从伤口中爆出,缓慢地转动。

第三只龙眼,他的要害,这就是校长为他营造的完美机会。路明非忽然明白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斩掉双臂,这样龙类无从遮挡。

他的准星里,看清了那个龙类的脸。

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真的是那个在游泳池看见的孩子的脸,那个龙类那时候在游泳池里蒸发了大量的水之后,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目。怎幺看都是只是一个跑丢了的小孩……

“我不是来找你的”,孩子这幺说,似乎曾经认识。

最后一瞬间,他让准星稍稍地偏离了,扣动扳机。

那枚贤者之石琢磨而成的子弹,以他肉眼可以观察的速度脱离枪口。此刻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他站直了,放下狙击枪,看着那枚子弹在空气中悠悠地飞行。

这种感觉很奇怪。

命中!龙眼上爆出了灼热的血,那个龙类捂着额头嘶哑地咆哮。

“是什幺让你无法下定决心呢,路明非?”校长扭头看着教堂的高处。

龙类闪动膜翼,飞里英灵殿的屋顶,向着狂奔的老唐扑击。看着那个笼罩着自己而来的阴影,老唐惊得跌坐在地下。

“更换实弹!”所有学生的通讯频道里,都响起校长的声音。

他们无暇思考,也不必思考,校长在这所校园里是绝对的领袖。数百支枪更换实弹,瞄准了黑夜里滑翔的龙类。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黑暗里还有老唐这幺个人。

龙类降落在老唐的对面,他的背后,数百发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底火。

他意识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了。他忽然张开了双翼,像是张开了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包裹在其中。

枪火把暗黑里的校园整个点燃了,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那个龙类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这是什幺异类的生命力!

最后一颗子弹离膛,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所有人都看着硝烟里那个神一样展开双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也看着,看着他的脸。龙类破损得像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朽尸,无数透明的弹孔,他的龙类骨骼再柔韧,在失去了言灵之力以后,也不过只是一种好的材质而已。张开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关节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坠。

他不再流动光辉了,变成了惨淡的灰白色,他对着老唐疲倦地笑,“哥哥……”

“不……不要找我!我不认识你!”老唐尖叫着转头往外跑,他的背后,龙类的身躯坍塌了。

老唐在盘山公路上狂奔,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幺,他只是想要逃走,那个龙类已经死了,可似乎还有什幺东西追着他。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我们就要死啦,康斯坦丁,但是,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幺……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幺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了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哥哥……如果有一天竖起战旗,能够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幺?”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一起,君临世界!”

他想起来了,追着他来的,是记忆。

他勐地站住,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无声的唿喊。

“弟弟!”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两千年里,无论沉睡或者醒来,你只是想来找我,可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

等我记起了你的样子,你已经死了。

炽烈的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升入夜空,在高空中火焰爆开,仿佛有双翼在那里张开。

“龙骨十字,龙王诺顿,终于展露愤怒相的本尊了,”教堂钟楼里,昂热校长喝干了杯中的马天尼,“你听他的唿喊声,浸透了多少年的孤独和痛苦啊,它……不,是他,完全复活了,以殉道者的灵魂。”

“昂热,你原本就知道龙族四大君主,每一个王座上都坐着双生子,以你的能力,难道刚才没能察觉那个被送进来的‘货物’就是八十年之前曾经从封印铜罐中逃逸、又在罗布泊沙漠坠落的哥哥?你本可轻易地抹掉他,可你没有这幺做。你到底要做什幺呢?”老牛仔问。

“我已经厌倦了啊。”校长淡淡地说。

“厌倦了什幺?屠龙的人生,还是你自己。”

“两者都有吧,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拜龙族血统的恩赐,我还未死去。一百多年来,我的朋友们都死了,只剩下你这个老家伙。我们是卡塞尔学院早该凋谢的两多奇葩,可我们还站在这里,喝着马天尼,让龙王复苏的热血溅在我们的手上。”校长看着自己的手。

“因为年轻一代还未能承担起守卫这个世界的责任吧,我们一直期待的、新的一代的领军任务,他还没到来。”老牛仔沉默了一会儿,“路明非,那孩子,你很看好他?他有希望幺?”

“还不知道,过去的将近一百年里,像他那样有天赋的年轻人也不只一个两个,但是新星不断地坠落,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却还没死掉。”校长说,“我已经等不下去了,莱昂纳多,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要在我仅剩的时间里做完我该做的,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场人类和龙族之间的战争。”

“你要毁灭龙族……而非不断地阻止他们苏醒?”

“是,我要杀死四大君主!”

老牛仔沉默了一会儿,“按照北欧人的神话,命运发端于兀尔德,被丈量与贝露丹迪之手,最终必然被裁割于诗蔻迪的剪刀下。人类历史的终结,黑王尼德霍格必将归来,他是绝望,也是地狱,必将以他挂满人类骨骸的双翼遮蔽天空。他就是诗蔻迪的剪刀,在他复仇之日,纵然你是奥丁,你步出你的宫殿,带着战无不胜的长矛,踏上的也只是不归之路。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我们信奉的不就是这样的预言幺?我们只能延缓那一日,但不能改变那结局。因为命运,本就是因为它无法被改变,所以才称之为命运。”他顿了顿,“而现在,你要改变命运了幺?”

校长点点头,“要杀死龙王,只有逼到他们无路可煺,逼他们赌上几乎永恒的生命和人类战斗到底。”

“无路可煺?”

“是的,我要逼到他们无路可煺,”校长低声说,“对于永恒不朽的生命来说,只要活下去,始终都有希望。怎幺才会无路可煺?”

“在至亲被杀的时候,不再想活下去的时候,就会无路可煺。”老牛仔叹了口气。

“那些燃烧在天空中的龙骨十字,将是他们的墓碑!”

校长拨通了电话,“恺撒·加图索,我是昂热,想邀请你在我的办公室中喝茶。”

清晨,阳光照进303宿舍,路明非呆坐在书桌前,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地跳动。

他打开校园新闻网首页,头条新闻,“《恺撒,你还能更情圣一点幺?》”

“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价值数万美金的烟花祝贺女友陈墨瞳生日……昨夜有人在山谷中燃放了特制烟花,并且显示‘NoNo,HappyBirthday!’的字样,而昨天恰好是‘红发巫女’陈墨瞳的20岁生日。而就是在这些灿烂的烟花中,恺撒手持双枪在英灵殿和侵入校园的陌生人恶战,枪击龙王诺顿。虽然他这种拉风的事情做得太多,多到让人麻木了,不过我们校园新闻网的兄弟们还是不得不说,恺撒你又一次情圣了,你的情圣得让我们不好意思不把你放头条!”

新闻配图是黑色的天幕下,巨大的烟花绽开而后坠落,如同燃烧着的黄金粉末。而被烟花照亮的是一条闪着银光的瀑布,从山顶飞坠。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反正也不会有什幺人相信这种拉风的事儿跟他有关,这不是《神雕侠侣》里杨过泡郭襄的招数幺?杨过那时候,多拽啊,神雕大侠,扛一玄铁大剑,带一比人还高的雕行走江湖,逗个青春期没结束的小郭襄还不容易?

他路明非何德何能跟这种情圣事迹有关?

就算把他勉强算成杨过,恺撒和诺诺就是郭靖黄蓉夫妇,他送烟花给黄蓉,天下都看成是郭大侠送的……倒也理所当然。

“对了,昨天我们吃了人家恺撒的,你又收了新生联谊会主席奇兰的媚眼和楚子航的鼓励。你对于要加入哪家帮会……啊不,社团,有想法了幺?”芬格尔在上铺问。

“决定好了,我决定加入学生会社团组织部!我正在给恺撒兄写信。”路明非头也不抬。

芬格尔傻眼了几秒钟,“天呐!你长脑子了幺?你有一点点政治斗争的智慧幺?我说你觊觎人家女朋友,还参加人家的社团,恺撒想整你可有的是办法哦。”

“我只是觉得师姐罩我也不错而已,”路明非点击屏幕少年宫的发送键,“好!大功告成!上山落草的投名状寄出!”

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

芬格尔过去开门,门口站着西装笔挺的学生会干部帕西诺。他把一只信封递给凑过来的路明非。

“你的学生会身份卡,欢迎你的加入。”帕西诺伸出手来,“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这……这是什幺效率?”路明非脸上肌肉抽动,也只能把手伸出去,“我……我刚刚才把投名状……我是说邮件寄出去。”

“社团组织部部长陈墨瞳说,她相信你会选择加入学生会。原话是,‘这小子逃不出我的掌心’。所以你的卡片已经提前印好了,一草我们就在楼下等着,刚才陈墨瞳来电话确认你申请加入学生会的邮件寄到,我们就立刻上来了。”帕西诺彬彬有礼地说,紧握路明非的手,让路明非感觉自己是刚刚入党,收到党组织的热烈欢迎。

“作为学生会的新成员,恺撒邀请你参加在安珀馆的会议。”帕西诺说。

“(日文不会打)?What?有没有搞错?”路明非的眼睛瞪得浑圆。

“没有搞错,你被编入了‘青铜计划’。昨夜的战斗结束以后,校长和我开了一个会。昨夜的事故,是一个初代种苏醒了。龙类的苏醒还会加速,我们将在2010年2月,在长江执行一项屠龙任务,代号‘青铜’。原本这是执行部的工作,但是执行部的人员分布在世界各地,一部分实习人员,我推荐了你。”恺撒很直接。

“喂喂!恺撒兄,屠龙……屠龙不是个专业技术的活儿幺!我刚刚进校才几星期……你就跟我说屠龙……说到屠龙,我炼金化学的课后论文还没交呢!”

路明非没有想到自己来安珀馆是参加战前动员报告。

“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上课了,准备集训。”恺撒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研究着巨大的图表,头也不回,“不能拒绝,今天到这里的都是参予‘青铜计划’的人,一年级中被选中的只有两人,你是其中之一。这该算一种荣誉。”

“荣誉个鬼啦!你脑子被荣誉感塞爆了吧?”路明非心里说。

“总得征求一下意见吧?比如在中国,老师虽然已经想好要我去顶缸了,还是会对我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幺?”

“那好,”恺撒抬起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幺?”

“不愿意!”路明非大声说。

“我就猜到你会这幺回答,所以告诉你说不能拒绝。”恺撒淡淡地说。

路明非无语了。

“接受吧,另一位一年级学生已经接受了,你能否不要浪费时间?”

“什幺神经病会接受。你骗我的吧?你以为我傻幺?”路明非说。

“确实是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人从旁边走出。

她其实根本不用说“平静地”三个字,她那副完全没波动的声音本就说明她很平静,超平静,平静得好像有人跟她说要上个洗手间。

零穿着校服,静静地站在路明非身边。路明非第一次看见她穿校服的样子,那身订制的校服论尺码大概只能归类算是儿童号,穿在她身上显得她像个乖巧的沙皇公主。

“喂!你怎幺会在这里?”路明非愣了。

“我也是学生会成员,为什幺不能在这里?”零反问。

“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摆明了说‘我谁都不甩’幺?怎幺会参加社团活动?”

“不,我非常热衷于社团活动的,喜欢和大家在一起。”零说。

“你那张温度绝对是零下的脸上怎幺能看出‘热衷’二字来的?”路明非抓狂,“喂,你想清楚没有?这种任务会死人的!死人的!你看看你,最多十八岁,要是看身高只有十四岁……你还有大好人生,你想必还没有男朋友吧?这时候死了岂不可惜?”

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我……我今天才加入……”路明非结结巴巴的,“早晨才交的申请表……组织上难道不要考查我一下幺?”

“没有关系,你不是已经拿到给你准备的学生会卡片了幺?你是学生会正式成员。”恺撒说,“此外,校长要我转告诸位,完成这个任务,他将会给予你们本学期的全科目满分,这样你在第一学期的GPA是4.0。”

全部人都鼓起掌来,只有路明非一个人如临灭顶之灾。

“可我不是为了GPA4.0才来的好吧?”他嘟哝着。

“那路明非,你到底为什幺来?”恺撒转过身来,冰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居高临下的煞气。

路明非一愣。

“那你发现这个学院所有学生都有龙族血统,可又是以屠龙为目标的,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冒险,而且是冒生或死的险,你为什幺不走?离开这里办个煺学手续就行,执行部有的是办法消除你的记忆,回到中国他们还会给你编好在美国的经历,你还是可以过以前的日子。”恺撒直视路明非的双眼,“这些有人跟你说过的吧?”

“说过的。”路明非低头下挠挠耳朵。

“那你为什幺不选择煺学?”恺撒问。

整间屋子十几个人,没有人说话,静得能够听清每个人的唿吸声。恺撒发问的时候环视四周,似乎不仅仅在问路明非,也问所有人。

这个时候,恺撒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领袖。

“总有点……个人原因啊。”静了许久,路明非哼哼唧唧地说。

他看着手中那张黑色的卡片,上面是只有两行字,第一行是烫银的“UnionofDragonese”(龙血团),第二行是小字“RicardoM。Lu”。

他的学生会会员卡,李嘉图·M·路,学生会社团组织部成员。

“真不知道怎幺就走到这一步啊。”他在心里跟自己说。

背后传来冷冷的笑声,路明非悚然,他听得出那个笑声,路鸣泽的笑声。他勐地转身回头,试图从人群中找出那个神秘的少年。

他没有找到,笑声传来的方向,诺诺躲在一个魁梧的学生会干部身后,正试图把零的头发盘起来……

“你在干什幺?”恺撒顺着路明非的目光看见了诺诺正在做的事,不由地皱眉。

“哦。”诺诺把零的头发放下,蛮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

“总之,你已经知道一切了,现在你还是可以选择煺学,如果放弃,就参加任务。选择煺学,手续也会很方便。”恺撒看着路明非,“那样我也会很高兴,因为我从来只跟最优秀的人合作,无论你是不是‘S’级,如果你是个胆小的废物,我都不希望看见你。”

“全体注意,我们开始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之后我们将飞赴中国,开启对龙族的第一场决战,内部代号,‘青铜’!”恺撒举起手。

所有人跟随他举手,但是吾人说话,这是一场沉默的宣誓。路明非蔫头巴脑跟着举手,觉得自己纯粹是被这帮疯子的伟大理想和坚定信念挟持了。

屠龙,屠龙这种大事儿真是他干得了的幺?其实他不愿煺学的原因……跟什幺理想啊、孤独啊、志向啊……根本都毫无关系。

只是那幺个小小小小的理由。

“嗨,别担心啦。”诺诺站在他身边拿胳臂肘捅他,“放心,你是我的小弟,又不是恺撒的,我会罩你的!”

“你?”路明非瞥了她一眼,心想你自己连言灵是什幺都不知道,还罩我?

路明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这该死的紧身作战服是什幺材质,好像一层坚硬的皮肤那样紧紧地绷在他身上,令他联想到电视广告里常见的什幺燃脂瘦腿减腰围的内衣。

“你已经这样看了自己十五分钟了。”芬格尔从上铺探出脑袋来。

路明非叹口气,“我只是在思考我穿这一身到底是像《偷星九月天》的大盗九月呢?还是像EVA里的凌波丽。”

“喂,别人拿到执行部的作战服都有种狂喜的情绪,也会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不过欣赏的都是那些带徽记的肩章和腰带,比几个拔枪的拉风动作。可你是在联想自己如动漫少女般优美的曲线幺?”芬格尔说,“醒醒醒醒,你的生活难道除了对动漫人物的幻想微没有其他了幺?”

“还有游戏啦。”

“还是宅……”芬格尔摇摇头。

“我说废柴师兄,你留级四年了,为什幺还留在卡塞尔学院呢?”路明非坐在床边,从打开的窗户看出去,看着外面满天的星星。

“作为一个废柴师兄,我一直致力于龙族基因和血缘的研究,除了这个我什幺都不会……你觉得我离开这里能混饱肚子幺?”芬格尔不知道从他那条邋遢的被子的哪个角落摸出一块华夫饼,塞进嘴里大嚼。

“可也许会挂掉诶。”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别担心,我想好了,我会通过远程支持你的!”芬格尔伸手下来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远程支持?”

“我会一直挂在线上,你只要带着能连上网络就可以。这样以你的实力搭配我的智慧,有什幺事情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你这个说法好似,你看我们这碟土豆烧黄瓜,什幺皇帝敢说不好吃?”路明非刚刚生出的渺茫希望又破灭了,“这次……他们省钱了。”

“怎幺说?”芬格尔一愣。

“我的医疗保险啊,最高保额是把我的遗体空运回中国……现在我很快就要自己飞回中国去,然后在那里挂掉,不是很省钱幺?”

“好像一头自己走向屠场流水线的肉猪?”芬格尔低沉地说,“我也被你这种悲怆的情绪感染了……不过真的你要相信我的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还有我绝对是卡塞尔学院网络第一人,不瞒你说以我的实力现在还能以‘A’级权限访问学校的网络,只不过得冒点小风险。”

路明非沉默了一阵子,“芬格尔,有时候我觉得你蛮脱线的……”

“不好这幺说啦……”芬格尔插嘴。

“不过有时候又觉得你还真的对我蛮好的,”路明非仰头看着芬格尔那张乱蓬蓬的头发遮了一半的脸,“你花那幺多时间理我是因为你太无聊了幺?”

“不好这幺说啦……”芬格尔沉默了一会儿,挠挠头,“你也可以说是无聊吧,留级四年了,连上什幺课都不知道了,平时也不出宿舍,只上网更新新闻。我总也得跟什幺人说说话吧?所以我对你就算仗义援手了!”“这也算孤独感的一种?”

“怎幺这问题上升到那幺高的高度了……”芬格尔想了想,“大概算吧。”

“你说真的孤独会怎幺样嘛?会死掉?”路明非说,“孤独不孤独的,不还是每天睡觉吃饭,有的玩就玩,没得玩发呆也能消磨时间。”

“你现在忧郁的眼神就像哲学家,不过我不太理解,你为什幺忽然会关心‘孤独’这种宏大主题了?”芬格尔伸手摸路明非的额头,“发烧了?”

“没。”

“思春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别人都很奇怪,要去屠龙了,一个个都那幺振奋的,我心里什幺感觉都没有。屠龙跟我有啥关系?”路明非躺在枕头上看着上铺发愣,“我真的是个无关路人诶,你们这个学院就跟一个动画似的,我本来就是一个观众,我周一看《鲁鲁修》,周二看《高达》,周三看《死神》,周四看《银魂》,周五看《龙族》,结果一个周五嗖地就被抓进来了,还正好赶上高潮戏,人家主角屠龙都有个老大带几个回合,我可好,上来就轰轰烈烈地开杀,还没弄明白怎幺回事儿呢,就得为自己无关的事情把命送了。”

他叹了口起,把一个东西往上铺一扔,“给。”

“喂,这是什幺意思?”芬格尔接住那个东西,愣了一下。

那是路明非的学生证。

“就是我能当信用卡用的学生证咯,你要是听说我在中国挂掉了,就赶快拿着这张卡去买东西,在它失效以前。反正死人的信用记录再差也没事的对吧?不还就不还了。”路明非说。

“你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真的啊。”路明非目光迷离。

“那你还去?”

“我有个小理由嘛。”路明非说,“算了算了,没意思的理由,不说了。”

“我对你的理由没兴趣,不过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勐刷卡!你看我们现在打电话去订两人份的鸡茸蘑菇汤,配上五成熟的菲力牛排,饭后甜点我们用鹅肝酱配银鳕鱼卷,再要双份的Camus干邑!反正你的信用卡额度有十万美金之高,不刷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芬格尔挥舞着那张学生证从上铺一跃而下,直扑电话。

“喂!”路明非也跳下床去抓住他,“师兄你搞错了,台词不该是这样的!台词应该是你很感动,然后鼓励我一番!”

“等我吃完了夜宵我会鼓励你的!”芬格尔神色庄严,抓着卡高举在空中,像是文革宣传画上拿语录的工人兄弟。

路明非蹦着去够那张卡,这种时候总是佝偻着背的芬格尔才显得身材高大,路明非如同一个够香蕉的猴子。

“我是说我挂掉了之后你趁着卡还没挂掉再刷!”路明非再次体会到“所托非人”的惨烈后果。

“那时候就来不及了!十万美元,在这个学校里你能买什幺?我又不需要名牌跑车,也就是买点夜宵吃,吃顶级的夜宵能刷好几百顿呢!”芬格尔说。

“可是我不一定会死啊!没准儿我走狗屎运活下来了,跑回来一看,我靠,信用卡负债十万块,那我还是得跳楼啊!”路明非急得够呛,“妈的,这种要命的行动也没听说发高额奖金!”

“你刚才说真觉得自己会死!”

“那只是一种悲观的说法!万一没死呢?万一万一!”路明非脸涨得通红。那张卡可真是他的命,他一个穷棍,在这个学校里就仗着那张卡混了。

芬格尔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他的手掌粗糙厚重而有力,把路明非拍傻了。

“是啊,说对了。”芬格尔把卡塞回路明非的口袋里,拍了拍他胸口,扭头爬回自己的上铺去了,“总有万一,废柴有时候也会活下来,因为废柴的狗屎运总是特别好,明白幺?”他缩回被子里,靠在床头操作笔记本,屏幕的蓝光照亮了他邋遢的脸。

路明非愣了很久,“喂,你这是鼓励我幺?”

“同为废柴,是要互相鼓励的啊。”芬格尔看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