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九章
第十八章
裴特罗纽斯给维尼茨尤斯的信:
你的情况确实很不妙,我是亲爱的①!缍纳斯把你的思想全都槁乱了。她夺走了你的理智和记忆力,让你整天除了想你的爱情之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过些时候,你再读读你给我的回信吧!你会知遒你的心中除了莉吉亚外,对别的一切都是非常冷淡的。你一心想的是她,无时无刻不在思恋着她,就像一只老鹰发现了猎物,总是在她的头上盘旋。
我凭波卢克斯起誓,你一定要快点找到她,不然的话,在你还没有被烈火烧成灰烬之前,休就会变成埃及的斯芬克斯②。有人说这个斯芬克斯爱上了白晳的伊西斯,便对他在世上看到的一切都毫不关心了。他只盼着在这里能够用石头的眼睛望着他所爱的人。
你不妨在晚上化了装去各地走一走,甚至可以和你邵位哲孛家一起到那些基督教徒做祷告的房子里去。所有能够唤起希望和消磨时问的事儿都是值得称遒的。出子对你的友爱,我要提醒你注意一件亊:那个莉吉亚的奴隶乌尔苏斯听说是个力大无比的汊子,所以你非得把兗罗顿雇来,三个人一道去不可。这样行动起来就没有危险,也更理智些。^既然蓬波尼亚,格列齐娜和莉吉亚都是基督教徒,那么基督~教徒决不是人人都说的那种坏蛋。但劫走莉吉亚这件事也说明了只要他们的羊群中有一只羊遇到了危险,他们也是不会不管的。我知遒,你只要看见了莉吉亚就兗制不住自己,你会马上把她抢过来,可是就你和基隆两个人能做得到呜?告诉你吧!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克罗顿才有办法,即便有十个像乌尔苏斯郫样的莉吉亚人来护卫着那个姑娘,他也能把她枪过来。你不要让基隆再来敲诈勒索了,但对克罗顿却要舍得花钱。在我给你出的主意中,这是一个最好的主意。
我们这里己经不谈小公主的事了,也没有人再说她是被妖术害死的。虽然波风亚有时还要提起她,可是皇帝的心思已经转到别的事上去了。另外,听说皇后又有喜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就连对小公主的记忆也会被吹得无影无踪的。我们在那不勒斯或者不如说在拜埃已经呆了十多天了。如果你还能够想到一些别的事情,那么我们这里生活的动静一定会传到你的耳朵里,因为整个罗马都在谈论着我们。我们是直接来到拜埃的,到这里后我们就想起了皇大后,因而感到自己也应当受到良心上的责备。可是你知遒红胡子无聊到了什么程度么?他甚至把他母亲的被杀当成他写诗的惟一题材,当成他表演滑稽悲剧的出发点。以前他也觉得自已在良心上过不去,那是因为他是一个懦夫。可是现在,他却深信他脚下的这块土地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改变,也没有神明来报复他,因此他就装腔作势,要以悲剧命运的表演涞打动人。有时他在夜里突然跳起来,把我们全都叫醒,说什么复仇女神正在追踪他。他老是望着身背后,装出一个喜剧演员扮演奥列斯特①的姿势,但他只够得上一个蹩脚的喜剧演员。他朗诵希惜文诗歌,看我们是不是称贽他。我们呢,当然会给他捧场!我们不会对他说:小丑,你该睡觉去了。相反、我们也会学着悲剧的腔调,在复仇女神面前保卫这位伟大的艺术家。我向卡斯托尔起誓,他在那不勒斯公开表演的消息至少你是应当听到了的。所有那些那不勒斯和附近城市里的游手奸闲的希腊人都被赶到这里来了,使剧场里充满了大蒜和汗水的臭气。我要感谢诸抻的是,我设有和那些大臣显贵11】坐在前排,而是陪着红胡子留在后台。他胆怯了,你唁不信?他真的害怕了。他拿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他的心确实跳得很厉害,他的呼吸也很急促,是他登台的时候了,他的脸变得像羊皮纸一样苍白,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遒,在每一排座位上都安排了他的禁卫军就坐,他们以棍捧为武器,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鼓起观众的热情。但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因为就是迦太基②迈郊的哪一群猴子,也没有像这一群乌合之众叫得那么啕亮。告诉你吧!那股大蒜的气味也熏到舞台上来了。尼禄于是向观众詢躬答礼,他把手放在胸脯上,从嘴边拋出了飞吻,还流了泪。然后他又跑到我们这些在后台等着他的人们中间,儳个醉汉似的大声叫遒:“和我这次胜利相比,其他所有的胜利又箅得了什么呢?”台下的观众还在不停地欢呼和鼓掌。他们知道,鼓掌对他们是有好处的,这样可以得到彩票和赠礼,还可参加皇帝举行的宴会,这位小丑皇帝也会拿出新的节目来。对他们这么热烈的欢呼和鼓掌我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皇帝的表演,皇帝也连声说遒:“你看,希腊人怎么样?这些希腊人真好啊!”但我好像觉得,从这个时候起,他就更加仇恨罗马了。他还特意派了使臣去罗.马报告这次胜利的消息,我想就在最近几天,元老院会派人来对他表示祝贺和感谢的。可是尼禄这次演出刚一结柬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这就是他演出的那个剧场突然側塌了,幸好观众已经去。我当时也在场,我在废墟中没有发现死人。许多人,其中包括那些希腊人,都认为这是诸神对那种蔑视皇帝杈威的言行表示愤怒。皇帝也把这看成是诸神对他的恩賜,诸神显然都很关心他的演唱,而且也护佑了他的听众。因此他在所有的神庙里都献上了供品,还举行了大规模的祭祀,以答谢神明的恩典。他还认为,这也是对他去阿哈亚的一种鼓励。可是他在凡天前又对我说,他很担心罗马人对他的长斯出巡会有什么意见?正囡为他们都很爱戴他,所以他们怕在皇帝不在的时候,赖食分配和竞技表演会出什么问題,并由此而发生骚乱。
不过我们还是要到贝内文特去,观赏瓦提组斯在那里摆设的臭皮匠的紊华场面。然后在海伦的神圣兄弟的护佑下,再从那里去希腊。如杲说到我自已,我在自己身上也发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生活在疯子中的人自已也会变成疯子,更不用说在这祌疯狂中还确实有某些吸引人的东西。希腊和千万人的诲上旅行,酒抻巴克斯①式的胜利进军,在许多头戴祧金娘、葡萄藤和金银花花冠的仙女和酒神女祭釙的蔟拥下。还有套着老虎的大车、鲜花、酒神的手杖、花环,醉后的狂呼、音乐、诗歌和希腊人的掌声,所有这一切都再好不过了,可是我们逊有一个更加大胆的设想:我们要创造一个神话般的东方帝国,一个到处都是棕榈树和阳光普照的诗歌帝囷。它要把现实变为梦幻,使生活充满了欢乐。我们要忘掉罗马,在希腊、亚洲和埃及之间的某个地方建立一个世界的中心。到那个时候,我们过的不再是人世间的生活,而是神仙的生活,不再困扰于0常的平庸和烦瑣。我们要乘坐金色的大船,弦幵紫色的风帆,沿着群岛飘游,一个入充当问波罗、奥西里斯②和巴尔③三个神明,变成曙光的玫瑰色,发号施令,唱歌,沉迷于梦境……你信不信,像我这样的人,本来还有一点理智和判断力,也陶醉在这种幻想中。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觉得这种幻想虽然不能实现,但它至少是伟大和不平凡的……这木神话般的帝国过了许多世纪之后,也可能被人们看到是一场梦。如果维纳斯没有变成莉吉亚或者变成像尤妮丝这样的女奴,如果艺术不把人生来装点,那么生活就会显得空虚,就会常常露出一副猴子的嘴脸。红胡子当然实现不了他的计划,理由很简单,因为在那个诗敬和东方的神话帝国中,是不容许叛变、蛊郄和死亡占有一席之地的。他把自已装扮成一个诗人,但他实际上是一个拙劣的喜剧小丑、一个笨手笨脚的丰夬和昏聩的暴君。如果有人要咀挡我们,我们就把他掐死。化天前,可怜的托尔克瓦杜斯’塞拉努斯就割开了自己的血营,他现在已经变成鬼魂了。列卡纽斯和李齐纽斯在任执政官时,干什么都那么心惊胆战。老特拉泽阿斯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就更免不了一死。佢蒂盖里努斯至今还没有求得一道令我割开血管的圣旨。他们之所以少不了我,不只是因为我是“风雅裁判官”,而卫也是因为没有我的好主意,没有我的高尚的情趣’这次去阿哈亚的旅行就槁不好。但我有时也想,我迖早也会割断血管死去的。你知遒我最关心的是什么吗?就是到那个时候我不能让红胡子得到我的那只米兰酒杯,那只酒怀你是见过的,你很欣赏它。我临终时你要是在我的身边,我就把它送给你,你要是离得我迗远的,我就把它摔碎。可是我们现在还是要到那个臭皮匠的?I内文特和葜林四斯的希腊去,每个人都脱离不了命运之神的摆布,无法顸料自.己未来的人生遒路。祝你健康,快把兖罗顿雇来吧!要不然他们就会再一次抢走莉吉亚了。那个基隆你以后如果不需要他,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把他给我送来!我也许能把他遣就成第二个瓦迪纽斯。那些执政官和元老们见到他会吓得浑身颤抖,就像他们在那个德拉泰夫卡骑士面前发抖一样。我要是能够亲眼见到这种场面,我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了。你如果找到了莉吉亚,要马上告诉我,我要在这里的维纳斯圓形神庙里为你们献上一对天鹅和一对鹆子。我梦见过莉吉亚坐在你的膝盖上,要吻你。努力去找吧!也沣这个梦是一个好的预兆。但愿你的头上晴空万圼,如果有云的话,就让它显现出玫瑰色,散发出玫瑰的芳番。祝你健康,再见!
第十九章
维尼茨尤斯把信刚刚读完,基隆未经通报便悄悄地走进了书房。因为仆役们早已受命,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什么时候,都不要阻拦他。
“愿你宽宏大度的祖先:埃内河斯①神圣的母亲施大恩于你,就像玛娅②的神圣的儿子曾经施恩于我一样。”基隆说。维尼茨尤斯即刻从他的桌子旁跳了起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找到啦!”
年轻的贵族激动得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最后他问道:“你见到了她吗?”
“我见到了乌尔苏斯,老爷’我还和他说了话广“你知道他们躲在什么地方吗?”
“还不知道。老爷!如果是别人,他‘千?得意忘形,就会让那个莉吉亚人把他猜出来。如果换一个人,他又会死气白赖地去追问这个莉吉亚人住在哪里?这么一来,他要么吃一顿拳头,尘世间的一切也就和他断绝缘分了;要么引起那个巨人的怀疑,结果是:也许就在当天晚匕那个姑娘就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藏起来了。我就不会做这种亊。老爷!我已经打听到了乌尔苏斯在中心市场附近的一家磨坊里干活,磨坊主叫德马斯,和你必玛娅,希腊神话中皆勒阿德斯七姊妹的大姐,赫耳藥斯的母亲的一个解敢奴隶同名。你现在只要派一个可靠的奴隶一大早跟踪着他,就会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这不就行了吗?我可以向您担保说:既然乌尔苏斯还在城里,那个天仙般的莉吉亚也不会离幵罗涔。此外我还给您带来了一个消息:她今天晚上准会到奥斯特里亚努姆去……”
“奧斯特里亚努姆?这是什么地方?”维尼茨尤斯打断了他的活,很明敁,他想马上跑到基隆说的那个地方去。
“那是萨拉里亚大道和诺门塔拉之间一个古旧的坟地。我向您提起过的那位基督教中最高級的长老①,人都说他要很晚很晚才会到罗马来,可是他已经来了,今天晚上就要在那个坟地匕施受洗礼和布道。虽然到今天也没有任何禁止基督教的法令,但教徒们都不愿公幵自己的信仰,因为他们一直受到人们的歧视,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乌尔苏斯还亲自告诉我,今天晚上,所有的教徒会一个不缺地都聚集在奥斯特里亚努姆。他们把那位基督的大弟子称为使徒,当然都想和他见见面,聆听他的布道。在他们那里,女人可以和男人一起昕道,享有平等的权利彳她们中大概只有蓬波尼亚一个人不能到那里去,因为她对阿卢斯这位旧神的崇拜者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要在夜里出门。而莉吉亚则不一样,她是受到乌尔苏斯和长老们保护的,她一定会和别的女教徒一起到那里去。”
维尼茨尤斯1到现在都好像处在发高烧的状态,并一直是单靠着希望来支持自己。当他听到这种希望就要变成现实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旅行者在完成了超越自己可能的艰难跋涉,快要到达目的地时那样,突然感到一阵虚脱。基隆看到他这个样子,正好想利用一下。
“城门确实都有您手下的人在那里把守,老爷丨这些基督教徒们也肯定知道,可是他们用不着走城门,也不用过第伯河。他们现在要走的是几条离河边很远的道路,为了见到那位大使徒,统远一点也很值得。实际上,他们还有千百种出城的办法,我知道,他们的办法多得很。您在蔸斯特里亚努姆一定会找到莉吉亚,如果她真的出我所料没有到那里去,那乌尔苏斯也一定会去的,闶为他答应了我去杀掉那个格劳库斯。他亲口对我说过,他要在那里把他杀了。您听兄了吗?高贵的军团长大人!您现在应当去跟踪他,这样您就”丨以找到莉吉亚的住处,要不您就命您手下的人把他当作杀人凶手抓起来;如果他落到了您的手中,您也可以要他供出他把莉吉亚藏在什么地方。我巳经做了我该做的一切〉如果是别人,老爷,他就会对您说,为了从乌尔苏斯那电探出这个秘密,他和他一起喝广整整卜大碗陈年好酒。如果冉换一个人,他乂会告诉您,他和他赌‘十二点’牌,输给了他一干个塞斯泰拉。他还会对您说,他花了两千个塞斯泰拉,才买来了这个消息……我知道您会加倍地酬谢我,但不管怎样,我这辈子第一次想到广^我要说的是^^要永远做一个诚实的人,因为我相信,正如慷慨大方的裴特罗纽斯所说的那样,一您的慷慨解囊会超出我的期待和想象。”
可是维尼茨尤斯是个军人,他对所有的半情都惯于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处理,而且他是说干就干的,因此他很快就克服广他一时的虛脱,说道:
“我的槺慨是不会欺骗你的。但你首先要和我一起到奧斯特里亚努姆去。”
“要我厶奥斯特里业努姆?”基隆问道,他压根儿就不愿到那里去,“高贵的军团长大人,我只说要给您打听那个姑娘住在什么地方,并没有答应您去把她抢来……大人,您想想吧!如果那196
头莉吉亚熊把格劳库斯斯碎之后,又觉得他这么干并不很对的话,那么他会怎么来对待我呢?他会不会把我当成是这次谋杀的指使者呢?(这当然不对〗大人您要知道!越是伟大的哲学家,就越是难于回答那些头脑简单的人提出的蠢问题。如果他问我,你为什么要加害于格劳库斯医生?我怎么回答呢?您若认为我是在欺骗您,那我可以向您表示,待我把莉吉亚的住所指给你看后,我再来领您的酬金吧!今天我只求您对我略微表示一点慷慨大方,不然的话,老爷您若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愿诸抻保佑你平安无事〉,那我就一点赏钱也拿不到了。以老爷的宽宏和慈悲,您任何时候对我都不会这么忍心的。”
维尼茨尤斯走钊放置在大理石座子上一个叫做“方舟”的钱柜前,从柜里拿出一个钱包,塞给了基隆,说:这是些小金币,等到莉吉亚回到了我的家里,我再给你这么多的大金帀。““老爷真是一位人世间的朱庇特神呵!”基隆叫『起来。可是维尼茨尤斯却蹙起了眉头。
"你就在这里吃饭,然后对以去休息一下。黄昏前你不要离幵这里,等到天黑「之后,你就陪我到奧斯特里亚努姆去。”
这个希腊人的睑上马上露出了惊慌和迟疑的神色。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镇静了下来,说道:
“谁能够违抗您呢?老爷!请相信我的这些话乃是一个好的兆头,因为它们和我们囯家伟大的英雄在阿蒙①神庙里听到的那些话是一样的。至于我,您给我这么多小金丨币(说到这里,他摇晃着钱包〗巳经抬高了我的身价,使我能够和老爷您做伴了,这是我的荣幸和快乐……”
维尼茨尤斯急不可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幵始问起他和乌尔苏斯谈话的详细情况来。在他们那次谈活中,有一点讲得很清楚,那就是:要么今天晚上找到莉吉亚躲藏的地方,要么从奥斯特里亚努姆回城的路上抓到她本人。维尼茨尤斯想到这里,都高兴得要发疯了。他汄为,他现在确实有把握能够找到莉吉亚了,因此他对她的愤怒和从她那里感受的委屈也就不复存在了。由于这一阵欣喜,他也可以原谅她的全部过错了。于是他又产生了一个想法,就是她是他最心爱的和思念的宝贝,他似乎感到她在经历了一次长途旅行之后就要回到家里来了。他还要把奴隶们召集起来,叫他们用花环把房子装饰一下。此时此刻,他也不再怨恨乌尔苏斯了,他要宽恕所有的人,原谅所有的事情。基隆过去给他效过许多劳,但他一直很讨厌他。现在,他终于感到这个人很有趣,很不平常。他觉得肖己家也变得更加明亮了,他的眼睛和面孔也亮起未广。他变得年轻了,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乐趣。过去那种阴森森的折磨人的痛苦使他无法知道他对莉吉亚到底爱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当他真正抱有一线能够得到她的希望,他才明白了这种感情是多么深厚。正像春天来到,大地在阳光普照下复苏了一样,他对地的恋情也复苏了,而且这种恋情也不像以前那么盲目和粗野,而带有更多的欢乐和柔情广。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他也确信一旦见到了莉吉亚,那么即便全世界所有的基督教徒,或者就连皇帝本人也没法把他的莉吉亚抢走了。
基隆见他这么高兴,又大胆地和他说起活来,还给他出了主意。他认为事情到现在并没有完,还应当保持最高的警惕,否则过去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他恳求维尼茨尤斯不要在奥斯特里亚努姆动手去抢那个姑娘;他们到那里去要戴上风帽,把脸遮住,不要让人看见;到那里后要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在暗中窥视所有来参加集会的人。发现莉吉亚后,要在远处跟踪着
她,看明白她走进广哪一栋房子?等到第二天早晨,再派一大批奴仆把那栋房子包围起来,就在大白天把她抓走,这才是最保险的。她是人质,本来是属于皇帝的,所以这么做也不犯法。如果在奥斯特里亚努姆没有找到莉吉亚,他们就跟在乌尔苏斯的后面,这样也可以找到莉吉亚的住地。去墓地不能多带人,否则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基督教徒只要把灯火一熄灭,就会在黑暗中四处逃走,或者在一些人所不知的地方躲藏起来,就像他们上次抢走莉吉亚时那样。但他们一定要带武器去,最好还带两个身强力壮面又忠实可靠的人去,能够在危急的时候保护他们。
维尼茨尤斯认为他说得很对,他这时也想起了裴特罗纽斯的建议,因此他叫奴隶们马上把克罗顿找来见他。基隆认识罗乌城甩所有的名人,他一听到这个著名的大力士的名宇,就特别放心了,因为他在比赛场上,亲跋见过这位角斗士的表演,对于他的超人的力气,他曾不止一次地表示过赞美。所以他最后也表示了愿意到奧斯特里亚努姆去,他觉得要得到维尼茨尤斯那只装满了大金币的钱包,有克罗顿的帮助就很容易了。
过了不久,当客厅主管来招呼他去吃晚饭时,他便高高兴兴地坐在餐桌旁。在吃饭的时候,他又对奴隶们讲他送给了主人一种神奇的药膏。如果用它擦在马蹄上,就是最劣等的驽马,在赛场上也会疾弛如飞,把别的赛马远远地抛在后面。他说这种药膏是一个基督教徒教他调制的。基督教的长老们精通鹰术,会创造奇迹,他们在这方面,比那些以鹰术技艺闻名于世的泰撤利亚人要高明得多。基督教徒们对他们也很信任。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有那些懂得鱼是什么意思的人才知道。他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察看着这些奴隶的脸色,希望在他们中能够发现基督教徒,以便报告维尼茨尤斯。当他看到这种希望落空之记,便狼吞虎咽地吃丁起来。他还滔滔不绝地赞美厨师的手艺,说他一定要把这个厨师从维尼茨尤斯的手里赎买过来。可一想到晚上还要去奧斯特里亚努姆,他的快乐又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似的消失了。但有…点使他感到可以自慰,那就是他这次要化了装出去,要在暗中行动,还有两个人同去。一个是在罗马奉若神明的大力士,另一个是贵族,是军中的高级将领。他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即便发现了维尼茨尤斯,也不敢对他动手。至于我,他们只要能够认山我的鼻子来,就算是很机灵了。”
然后他又想起了他和那个工人的谈话,那个工人是乌尔苏斯决不会有错,他无论从维尼茨尤斯的谈话中还是从那些去皇宫里接莉吉亚的人的述说中都已经了解到那个人有超凡的力气。因此毫不奇怪的是,当他向埃乌里茨尤斯问起邢些力气特别大的人时,埃乌里茨尤斯马上就说出了乌尔苏斯的名字。后来他一提到维尼茨尤斯和莉吉亚,那个工人就表现得愤懑和不安。他和他们无疑有着很特殊的关系,那个工人还谈起过他因为杀了一个人而后悔不已。乌尔苏斯不是杀死了阿达岑么?而且他的容貌和维尼茨尤斯说起的那个莉吉亚人也一模一样。令人不解的只是他为什么改了名字?但基隆知道,基督教徒们在受洗时总是要取一个新的名字。
“如果乌尔苏斯杀了格劳库斯,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基隆暗自思忖道,“如果他不杀他,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说明基督教徒是不轻易杀人的。我把格劳库斯说成是犹大的儿子,是基督教的叛徒,我说得那么情真意切,连石头听了后也会气愤不已地跳起来,往格劳库斯的头上砸去。然而我也只是勉强说服了这头莉吉亚大熊,答应用它的爪子去掐死格劳库斯,……他至今还犹豫不决,百般无奈,不断地诉说他的痛苦和他要忏悔赎罪的心愿。基督教徒要杀人显然是很难的……他们能够忍受自己所受的侮辱,也不愿意去替别人报仇。既然是这样,基隆啊,你就好好地想-想,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格劳库斯是不会报复你的……如果乌尔苏斯连一个犯了背叛全体基督教徒这种滔天大罪的格劳库斯都不肯杀的话,那么格劳库斯义怎么会因为你只出卖了一个基督教徒来杀你呢?说句老实话,我只要替这只狂热的公鸽找到了那只小斑鸠的窝,我就再也不干这一行了。我要搬到那不勒斯去住。基督教徒们爱说洗手不干这句话,洗手不干看来是一个好办法,谁如果和他们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事情,便可借洗手不干一了了之。这些基督教徒是多么善良啊!可是人们却把他们说得那么坏。诸位神明在上!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正义呢?就以基督教不允许杀人来说,我是很爱这种教义的。既然不许杀人,那当然也不许盗窃,不许欺骗,不许做假证明,要做到这些’也确实不容易。看来这种宗教不仅教导人们要死得清白,就像禁欲主义者那样,而且也要人们活得清白。如果我将来有一笔财产,有一栋房子和像维尼茨尤斯那么多的奴隶,我也愿意当一个基督教徒。只要有了这些好东西,我当多么久的基督教徒都愿意。有了钱什么都能干,就是行善的事也可以干……是呀!这本来是一个有钱人的宗教嘛!可是我不明白,在它的信徒中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穷人呢?这些穷人从它那里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他们为什么要让德行捆住自己的手脚呢?这些问题以后有空我倒要认真地研究一下。赫耳墨斯啊!我真的要把你赞美~番,我想你一定能够帮我找到那只母獾的……如果你硬要得到那两头角上镶着黄金刚满周岁的白牛犊才肯帮助我的话,那我就不承认你是一位神明啦丨杀死亚各斯①的英雄啊!像你这样一位聪明盖世的神,事先也该想到你是什么东西也得不到的吧?你如果连这个都没有想到,你不感到羞耻吗?为了你对我的帮助,我只能奉献给你一片感激之情,如果你不愿意领这个情,而一定要那两只小牛犊的话,那你自己就成了第三只牛犊了。说得好听一点,你最多也只是一个牧人,而不是神。你要小心,像我这样的哲学家,只要向老苜姓证明没有你这个神,他们就再也不会给你上供了。踉哲学家搞好关系,对你是有好处的。”
他这么自言自语地和赫耳墨斯说了一阵后,便在一条长凳上躺了厂来,用折着的外套当枕头,等到奴隶们来收拾碗碟时,他已经酣然入睡了。一直到克罗顿来到这里,他才醒了过来,说得确切一点,是被人叫醒的。随后他便来到客厅里,看到那个角斗士的魁梧的身材,感到十分高兴。克罗顿现在担任角斗丄教练,他那巨大的身躯似乎要把这间客厅都塞得满满的。他和维尼茨尤斯巳经谈好了这次陪同出征应得的报酬,正在和维尼茨尤斯说话:
“大人,凭赫耳库勒斯起誓,您今天来得正好,因为我明天就要到贝内文特去[高贵的瓦提纽斯给我发出了邀请,要我在皇帝而前和一个名叫寒法克斯的黑人比武。这个人出生在非洲,是那里最强有力的角斗士。大人您想想!我不仅要拧断那个家伙的脊梁骨,而旦会用拳头打掉他的黑下巴。”
“凭波卢克斯起誓,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克罗顿!”维尼茨尤斯说。
“这么干最好广基隆也插进来说,“是的!……就是要打掉他的下巴丨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有你才做得到。我敢打赌,你一定会打掉他的下巴颏儿。不过你现在要绐你的手脚擦上傲榄油,把腰带系得紧紧的,作好准备。我的赫耳库勒斯!你要知
道,你今天的对手是一个真正的卡库斯①,这个人好像有非凡的力气,尊敬的维尼茨尤斯看上的那个姑娘,就是受到他的保护哩!”
基隆这么说,只不过想激起克罗顿的好胜心,可是维尼茨尤斯又补充说:
“是的,我没有见过他,但我也听说,他抓住公牛的犄角,能够把牛随便拉到什么地方去。”
“哎呀!”基隆惊讶地叫了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乌尔苏斯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克罗顿昕后,却轻蔑地笑了-笑,说:“高贵的大人,我可以用这只手把您要的那个坫娘抢过来,同时用另-只手去对付七个这样的莉吉亚人。即便全罗马的基督教徒都像卡拉布里的狼群那样来追赶我,我也会把那个坫娘送到您府1:来。如果我没有做到,我廿愿在这个蓄水池旁挨您的鞭]
“老爷,他这么干不行!”基隆嚷道,“如果他们对我们扔石头,他的力气又帮得了什么忙呢?我看最好还是到她住的地方去抓她,这样她既没有危险,我们也不用害怕。"“就这么干吧,克罗顿丨”维尼茨尤斯说。“您付『钱,我当然照您的意思去做!不过您要记住,我明天就要到贝内文特去啦!”
“我在那个城里有五百个奴隶。”维尼茨尤斯答道。说完他把手一挥,示意他们两个退下去。然后他走进自己的书房,坐下来后,给裴特罗纽斯写了下面这几句话:基隆已经找到了莉吉亚。今夭晚上我将和他,还有克罗顿一同前往奥斯特里亚努姆。到那里后,要么即刻动手,要么明天早晨把她从她的住所里枪过来。愿诸神保佑你万事如意,祝你徤康,最亲爱的①!我高兴得再也写不下去了,于是他放下苇笔,在15房电急急忙忙来回地踱着。他虽然感到无比的欢乐,可是还有一种焦急的情绪涌上心头,给他带来了痛苦。他问自己,明天莉吉亚就要到这栋房子里来了,他该怎么对待她?他觉得,如果她真的爰他,他就是当她的奴仆也心甘情愿。他想起了阿兌台曾经担保,说莉吉亚是爱他的,因此他的内心深处激动不已。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她克服她那处女的羞涩,放弃基督教强加于她的誓苒?只要做到了这一点,莉吉亚进了他的家门后,就会听信他的劝说,屈从他的压力了。她会对自己说:“就这样了。”到那时候,她就会乖乖地听他的话,真心地爱他了。
可是基隆一走进来,就把他那甜蜜的心思给打断了。“老爷,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基隆说/‘基督教徒们会不会都有入场券或者骨牌这一类的东西呢?没有这种东西大概谁都是进不了那个奥斯特里亚努姆坟场的吧?我知道,在那些做祷告的房子里,有的入身上就带着这样的牌子,埃乌里茨尤斯坯给过我一个。现在请您让我到他那里去一趟吧!老爷,我要向他问个明白,如果真的薷要,我就问他要一些来。”
“好啊,敬爱的哲学家!”维尼茨尤斯高兴地回答说,“你有先见之明,应当受到赞赏。你现在就去找埃乌里茨尤斯吧!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你要把我刚才给你的那个钱包留在桌上作抵押。”
基隆是个从来不愿和金钱分手的人,他听了后感到为难地皱起:盾头,但他又不能不服从命令,只好放下钱包,走出去了。从卡雷纳去埃乌里茨尤斯在大剧场旁边幵的那家店铺并不很远,所以他回来的时候,离黄昏还早得很。
“这就是入场券,老爷!没有这东西他们是不会放我们进去的。我把去那里的路也问清楚了。我对埃乌里茨允斯说,我要这狴牌子是给我的朋友的,我自己就不去那里了。像我这样的老人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反正我明天就会见到大使徒,他会把他布道演说中一些最精彩的片段讲给我听。”
“怎么,你不去了?你一定要去啊!”维尼茨尤斯说。"我知道我非去不可,不过我要戴上风帽去。我劝你们也把风帽好好地戴上,要不然,我们就会吓跑那些鸟儿的厂
等到天色渐渐黑了,他们才幵始作出发前的准备。他们全都穿上了带风帽的高卢外套,手里提着灯笼。维尼茨尤斯还随身带了一把短小的弯刀,他让他的同伴也带上这种弯刀。基隆的头上还戴着假发,这是他从埃乌里茨尤斯家回来的路上弄到的。随后他们便急急忙忙地出发了,希望能在那远处的诺门塔拉城门没有关门之前就赶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