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上帝在惩罚我吗1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从静美家出来了，整个人像游魂一样地在街上飘荡，找不着方向……
也不知飘了多久，忽然，一声很微弱的呼唤声从耳边飘过，转瞬被风声掩盖。“羡妮～～”
是在叫我吗？干嘛这么要死不活啊！我机械地停下来，四处张望。这里是——喷泉池……济和广场？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刚才的声音……好像是秀哲，但是怎么会这么虚弱……等等，济和广场！秀哲！！昨晚秀哲好像就是说在济和广场等我的吧，难道……
我终于看到蜷缩着蹲在喷泉池栏杆边上的秀哲，不，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是蹲了，而是“瘫倒”！他的身上盖着厚厚的积雪，身体僵硬地蜷成一团，脸上满是恐怖的青白色。
“哇呀～，不会吧？秀哲！真的是秀哲！”我失声大叫起来。
……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难道他在这里等了我一晚上吗？他会被冻死吗？他好像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是个如此体格强健精力旺盛的家伙呀？怎么会？怎么会？……
“秀哲，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怎么不回家啊！下这么大的雪，你不怕冷吗？”我冲上去抱住秀哲，我已经顾不上怕冷了。郭羡妮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会忘了昨天不仅是你和淳熙的情人节，也是秀哲的情人节啊？他明明给你打电话了啊，他明明要你到济和广场的喷泉池旁去的啊，他明明……
“～～羡妮～～”秀哲在我怀里神志不清地小声呼唤着，他已经感觉不到我了，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凉冰凉的。
“在，在，我在这里。秀哲，秀哲你要坚持住……”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秀哲，呜呜呜呜……秀哲，救护车马上就到了……秀哲，你别吓我呀，你可不能死了呀，你死了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呀……呜呜呜呜……”
不一会儿，救护车呼啸而至，几个医生把秀哲抬上了救护车。“呜呜呜呜……秀哲，秀哲……”我痛哭着跟在后面爬上救护车，车子呼啸而驶撩起的飓风把我的眼泪吹得粉碎粉碎……
秀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坐在一旁，看着秀哲以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安静姿态躺在那里。他安静得吓人，安静得仿佛随时都会化成一颗不起眼的泡沫就这么从此消失不见，永远地在我的世界里删除……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开始抽搐起来，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我突然想到了金淳熙，昨晚那个冷得像冰一样的金淳熙，他是那样一声不吭地一步一步离我而去，那样的冷酷、残忍和决绝，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再看看面前因为等我而变成这样的秀哲，他们俩是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我总是在念叨淳熙的冷酷，却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对待秀哲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冷酷？我那么的痴心于金淳熙，却从不曾在意有一个秀哲，也如此痴心于我，对象不同，却是同样的深情啊……——
——……对不起，对不起，秀哲，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很对不起太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发现你那么地需要我，我却在为别人伤心难过……
我对秀哲好残忍啊，我对他实在是太残忍了，说不定他一生气一难过一伤心一绝望就再也不想醒来了……呜呜呜……我不希望这样呀……秀哲，我好怕呀，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千万不要吓我，万万不能吓我……
“如果秀哲死了我该怎么办！如果秀哲死了我该怎么办！”……
“呜呜呜……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呜呜呜……”
“呜呜呜！秀哲！秀哲！司机叔叔，司机叔叔，你能不能再开快一点呀，求您了，再开快一点吧！……”……
“呜呜呜呜呜……秀哲！秀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你千万千万不要吓我呀，你应该知道我胆子很小的……”……
“请再开快一点，司机叔叔，请再开快一点！”
“——死丫头你能不能不哭了呀，你知不知道你一哭我就很烦耶，我一很烦我开车就开不好耶，我一开车开不好就容易出车祸耶，我一容易出车祸我们几个就都玩完了耶，我们几个都玩完了这位只剩一口气了的家伙还有救吗……——”
司机叔叔唧唧歪歪的说了很多，前面的我都听不见，我惟一听见的是那句——我们几个都玩完了，这位只剩一口气了的家伙还有救吗？我不想秀哲没有救，我太不想了，所以我赶紧乖乖地闭上了嘴，可又实在忍不住要哭，所以只能死咬着嘴唇一抽一抽，一抽一抽的…………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都是我……
郭羡妮，你看看你的任性都做了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任性是一个很坏的毛病吗？秀哲，你一定要活过来，一定要让我重新好好照顾你，好好照顾你直到重新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兴奋地大叫着我的名字——羡妮——！羡妮——！羡妮——……
上帝在惩罚我吗2
呜呜呜！秀哲！秀哲！秀哲……呜呜呜……秀哲，李秀哲……
终于到了医院，秀哲被送上病床，急速地推到了急救室。
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急救室，感觉每一分钟过去得都好像比一个世纪还要
艰难，就在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成为化石的的时候——只听咯吱一声，急救室那扇厚重的门终于被推开了，几个满脸疲惫的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像突然被针刺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安静的秀哲，躺在床上的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我的上帝呀，秀哲。可怜的秀哲，可爱的秀哲。
“秀哲……秀哲！我求求你把眼睛睁开呀！秀哲，秀哲……”
“秀哲，呜呜呜……，秀哲……呜呜呜呜，你睁开眼睛呀！呜呜呜呜呜。你为什么这么贪睡呢，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很久了耶，你知不知道睡觉睡多了不好耶……呜呜呜呜呜呜……秀哲……”……
扶着病床的护士小姐把我轻轻推到一边，推着秀哲继续向前走。
“秀哲！是我呀！我是你最最喜欢的羡妮啊！秀哲……呜呜呜呜，你睁开眼睛呀！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你如果还喜欢我的话你就立刻给我睁开眼睛！你听见没有？我要你立刻给我睁开眼睛！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一秒种也不行……快一点呀，快一点睁开眼睛呀……”……
……
可是他没有反应，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如果是平时他见到我为他变成这副模样，一定会极度兴奋到一蹦尺高，要不就是大叫一声然后晕倒……
秀哲，你为什么突然要变得这么酷呢？你为什么要学淳熙对我不理不睬呢？甚至要比他还酷得眼皮抬都不抬一下。你不要学他呀！我叫你不要学他！我命令你不要学他！我求你不要学他！我还是喜欢你一点儿也不酷甚至很笨很笨的样子呀……秀哲，秀哲……
我的心渐渐冷却，身子仿佛被谁突然推进了冰窖，整个人被冻僵得呆站在急救室门口，再也挪动不了一步，再也喊不出了一声，秀哲就这么离我而去了吗？我再也看不到他灿烂如阳光一样的笑容了吗？不要，不要，我不要啊……
突然，秀哲的脑袋晃了一下，他很费力地，很费力地，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被冻得几近要粘合在一起了的双眼。
“秀哲……秀哲！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感觉怎么样？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太过迅速的大喜大悲让我的心脏几乎承受不了，我狂喜地朝秀哲的病床冲过去，泪珠却一颗颗滴在秀哲的脸上
“……羡妮……羡妮……是羡妮你吗？我好高兴哦……我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居然是我最喜欢的人耶……呵呵……”
“呜呜呜……秀哲你怎么会那么傻呢？你怎么会站在那里一直等我呢？你不知道冷吗？你不知道站久了会冻病的吗？你好傻呦，你真是个傻瓜，傻瓜……呜呜呜……”
“……呵呵……我喜欢当傻瓜呀，呵呵……昨天是情人节耶……我好想好想见你……一直在广场等你没来……你的手机又打不通……”
“你没有等到我，就不知道回去吗？……呜呜呜……”
“我想等你啊，我那么……那么地想等你，呵呵……昨天是情人节耶……是我们俩认识以来的第一个情人节耶……呵呵……我就是想见你，就是想见……”
“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呜呜呜呜……不要说了……”
“……羡妮，羡妮……请……请为我……为我生孩子吧……”
这个傻瓜，真是个傻瓜，他为什么又说这么白痴的话……
……可是，可是……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泪水，秀哲的泪水，
秀哲的泪水正顺着他的眼角悄悄滑落下来……我愣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哭？为什么他又要哭？为什么？……难道，难道他料定我又会拒绝他吗？难道他喜欢我喜欢得很痛吗？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我每次都不领他的情……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你不要再说了，你知不知道你越来越虚弱了耶……你不要哭呀……你，你怎么会哭呢……秀哲……秀哲……”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很傻呀……一直一直不停地……不停地……死缠烂打……”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呜呜呜……”
“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呢？……会怎么样……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喜欢我……”
“你在说什么呀，你在乱说什么呀，我不准你死，我不要你死……呜呜呜……”
“羡妮，我觉得……有点累耶……真的有点累……我……我想死了……真的想死了……”
上帝在惩罚我吗3
“不要不要，你不要吓我，求求你不要吓我……秀哲，秀哲……”
“你不要流眼泪……你一定要幸福……要幸福……”
这句话让我听起来怎么像临终前的话一样让人心酸呢？以秀哲的个性，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弃我的呀？
“秀哲你怎么啦，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呀，秀哲，秀哲，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呜呜呜……秀哲，秀哲……呜呜呜……”……
“可是……可是我死了的话，谁来保护羡妮呢？没有人可以保护羡妮了呀……那个金淳熙……淳熙……他对你那么冷淡……我还是一点儿也不放心，一点儿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呵呵……我还是继续会对你死缠烂打的……你要做好准备哦……呵呵……”说着说着秀哲就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秀哲——！！！秀哲——！！！！秀哲——！！！！！”
时间在一瞬间凝固，我的脑子陷入一片漆黑，一个声音不停地在我的头脑里回旋、回旋，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几乎立刻要把我整个人给吞噬掉——
羡妮……羡妮……
呵呵……木乃伊复活了……呵呵……
我是来请假的……我来为郭羡妮同学请假……
我出院啦……你得为我庆祝……
羡妮……请为我生孩子吧……
你现在不答应没关系……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们走……
你是想坐摩托……还是想坐跑车……
羡妮……羡妮……我回来了……
……怎么样……我神速弄到手的这辆脚踏车还不错吧……我买的啊……我很有礼貌的给了他２０万圆哦……
我到你家去玩吧……为什么……我又不是去抢劫的……
那我下次再去看爸爸……那也是我的爸爸呀……只是时间还没到而已……
羡妮……我已经决定了……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我喜欢你……从现在开始我要重新追求你……
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追……用尽全力去追……因为要碰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太难了……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了……所以……羡妮……我不会放弃的……绝不放弃……
羡妮……你猜猜我刚才坐在哪里……
你看什么……不许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就是想让你猜猜我刚才坐在哪里呀……
我告诉你……就坐在你后面的后面的后面的后面……还要再后面的一个位置……从头至尾这么久……你居然没有发现我耶……
我想给你一个适当的惊喜啊……
你知不知道我从头至尾喝了多少杯咖啡啊……我可知道你喝了多少杯哦……你想不想知道我有没有数错……23杯……23杯对不对……
啊……什么……这是你的初吻……呜哇……我不想活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的初吻应该是我的……应该是我的……
那些该死的海报还没有撕完呢……我得尽快去扯掉……还有……我得查查是哪帮可恶的家伙贴的……还有……我得再查查那天是哪个挨千刀的家伙挤倒你的……
请叫羡妮接电话……你又是谁……你骗人……羡妮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的……哪是你这种母鸭子般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真的是羡妮啊……为什么刚才你的声音会变得那么奇怪……你会变声吗……
你猜猜嘛……你使劲猜猜嘛……我是秀哲呀……秀哲……羡妮你太让我伤心了……你居然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答应了要给我打电话的……
你今天想坐什么车……轿车……摩托……还是又是脚踏车……
那就坐摩托吧……摩托又快又比较安全舒适……我一会儿就骑摩托车来接你哦……你在家乖乖地等着我哦……哪儿也不要去……
请你倒计时……900秒……开始……
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我真的好想好想见你……
什么……什么落汤鸡啊……我才不像鸡呢……你不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有型……很酷吗……
好啊……太好了……我们回家了……
羡妮……请为我生孩子吧……羡妮……
妈妈说……如果真心爱一个女孩……就让她为自己生下属于两个人的孩子……这是最好的爱的方式……
饿……我要一份不加肉的大蒜拉面……
羡妮……我们来给这碗面取个名字好不好……叫‘妮哲面’怎么样……是羡妮做给秀哲吃的啊……
羡妮……我以后每天都来你家吃妮哲面好不好……
羡妮，你晚上一个人在家睡觉怕不怕……
我想请你搬到我们家去住……
所有男生都把眼睛闭上……不准看羡妮……不准……不准看……听到没有……再看……再看扁你……
羡妮……呆会儿你不用怕……跟着我就行……是啊……静美说会让你抽签抽到我的……
什么……你这个该死的老女人……你说谁是鸡肉卷来着……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们看起来很有夫妻相对不对……我没乱说啊……我们本来就交往过嘛……
上帝在惩罚我吗4
羡妮……我好高兴你主动找我出来哦……你好久都没有‘请’我出来了耶……
羡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的……呵呵……羡妮……你不知道吧……我才听说的哦……只要两个人能不约定好……同时说出同样的话……马上许愿就能实现哦……太好了……我终于许到愿了……
羡妮……你没有我不会寂寞吧……
羡妮……你没有怪我吧……你会原谅我吧……
……羡妮……你还记不记得要帮我生孩子啊……
啊……不要啊……羡妮……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生孩子的……
你们这群该死的混蛋在干什么……放开她……快放开她……听见没有……快放开她……
哈哈……羡妮……今天晚上我在济和广场的喷泉池旁等你……有一个天大的惊喜在等着你……你一定要来哦……
……那你忙完了再来……我会一直在这等你……不来的是猪头……
……
我啪地一下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