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猫、马儿、小米、老杨,故事发展

小米开始在老杨的酒吧里找了份事做。张猫则在马儿的介绍下进了一家唱片公司做临时企划。日子似乎像模像样地上了轨道。

张猫的工作并不太难,更多的是做些发FAX、寄磁带、写记者招待会请柬之类的琐事。但她已不愿过分挑剔,无论如何,这总比上门搞直销有趣得多。那次冒险遗留下来的教训——一大堆口红、香水、眼影等等,直到现在还没有消受完。

马儿私下里跟她说,如果表现卖力,人际关系处理得好,领导那里侍候好,干个一年半载正式进编制也是非常可能的事。故而张猫总是整洁干净、满面笑容地出入于大楼上下,久而久之,这整洁这笑容也让她自己相信,她也许是真的快乐并满足了。

一个星期天,电视台播出泰森出狱后的首场拳击赛,媒体已炒作得红红火火。老杨和马儿都来到张猫的住处,等着集体观摩一场超级龙虎斗。

桌上摆满了瓜子、话梅、水果,没人去动,大家都在抽烟,喝咖啡,屋里头云缭雾绕显得挺热闹。小米最起劲,她已经学会了抽烟,当然抽烟也许并不需要学,一看就会的,她抽烟的姿势极像小时候电影里的国军女特务,夸张的媚。

电视里泰森亮相前的铺垫是轻量级的比赛,和不停插播的广告。大家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老杨说,好像等新娘一样等着大黑个泰森呢。

是啊,瞧瞧这些轻量级的,没完没了非得打完12回合的架势,可惜膘太瘦,怎么看都像两只猴。小米帮腔道,语调刻薄,表情生动,顺势吐了个烟圈。

泰森终于来了。重磅肉搏果然虎虎有声,马儿刚叫了个好,比赛却在第三回合迅速见分晓,泰英雄异峰突起的几记老拳就把对手给收拾了。

如此潦草的结局多少有点辜负广告商的巨额赞助,和观众的兴头。大家说没劲没劲。

马儿问张猫以前那副麻将牌还在不在,小米说别玩那个,她不会。于是找出来两副纸扑克,打八十分。老杨配小米,张猫对马儿。

小米牌技明显稚嫩,老杨显得格外耐心地传帮带着,两人一问一答,倒是合作得天衣无缝,分数直线上升。张猫笑着把牌一放,说这还打什么呢?总归是你们赢了。

马儿把牌重新放到她手里,不以为然地说,优待小孩嘛。小米皱皱眉头,谁是小孩?老杨,我们下面就不说话了。

她说到做到,接下去果真不动声色,到末了却依然是赢。张猫叹了口气,冲他们鼓了鼓掌,正待抓牌,却觉到一只脚暗暗踢了踢她,她以为是马儿,就狠狠回踢了一下。

唉哟,小米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当下脸就红了。张猫一愣,马儿问怎么了,小米说抓到了一张好牌。张猫觉出了什么,看看老杨,老杨一本正经地理着手中的牌,可这一本正经相也很可疑。

一张小桌底下的脚杂,踢偏了方向是难免的。小米想踢老杨却找到张猫这儿,张猫想到这一层,不由大笑起来,对小米孩子气的举动和老杨的严肃表情颇觉有意思。

马儿说你也抓到好牌了么?张猫摇摇头,觉得马儿一玩起来太投入,同时变得不够聪明。

夜色渐晚。灯光亮晃晃的有些迷人的眼睛。张猫揉揉太阳穴说不打了,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收了牌,都觉得乏力困顿。不过谢天谢地,百无聊赖的一个周末又将过去了。

一起在麦当劳吃了点汉堡色拉啤酒,出来后沿街一路晃荡过去。街边的霓虹闪闪烁烁,城市柔软的下腹部又将上演一派如烟如梦、心旌神荡的繁华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梭如织。不时有脂粉香,夹杂着汽车排放出的呛人尾气在鼻子底下擦来擦去。

乡下人的葱油饼摊开张得热热闹闹,小学生人手一张饼高高兴兴在走着。

一家五星级的宾馆门前,几个妆点得具有致命性感的女孩,可疑地逡巡不定。

一个又矮又胖的警察一丝不苟地对违章出租司机开出罚单。

张猫、马儿、小米、老杨,这四个衣冠楚楚的男女,慢条斯理地走在一条不窄的马路上。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老杨的酒吧。小米今晚不当班,但她还是转到了吧台后面,叮叮当当像做化学实验一样忙了半天,终于端出了一杯鸡尾酒,递给张猫。

此酒分三层,最上面一层无色,底下各为红绿两色,极富视觉冲击力。小米卖弄地问张猫,知道这酒的名字吗?张猫摇摇头。

少女大腿,小米说,她兴奋地看着张猫,尝尝。

张猫浅浅抿了一口,怎么样?小米期待地问,张猫觉得味道太怪,味蕾上全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马儿接过杯子,尝了一口,小米不安地盯着他的嘴,马儿微微一笑,挑挑大拇指,说与众不同,很有个性。

月亮很亮很苍白,像一地碎银洒在地上,家具上,床上。

床上并排躺着张猫和小米,各自盖一块毛毯,夜里的气温并不算冷。小米告诉张猫,下星期五老杨的酒吧要举行一个小型的化妆舞会,你有空吗?她问。

当然有空,你知道我几乎天天晚上都没事干。张猫翻了一个身,正欲昏昏睡去,小米推推她,什么?张猫惊醒过来,问道。

没什么,小米扭过了脸,再聊会儿天吧,我反正睡不着。

这样的恳求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平时总是她更早地入睡,打着轻轻的鼾声,很踏实的样子。张猫便觉诧异。

你在老杨那儿做得顺不顺心?张猫试探着,找出一个话题。

挺好,老杨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古道热肠。她简单地评价。

那,你喜不喜欢这份工作呢?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横竖就这么点实力,干别的想都不要想了。……当初死心塌地来上海我就想,最坏不过一个娼字,笑贫不笑娼,何况现在只是作了个吧女。

小米语调冷漠,包含着一种让张猫感到彻骨寒冷的东西。年轻的女孩有时是能使人心生迷惑和恐惧的。张猫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小米的心思有时让人摸不准。她太敢做,太敢于尝试。因为青春的资本,和毫无退路的处境。

她沉默不语。

张猫,你喜欢上一个男人会做些什么?小米倏忽一转脸,盯牢她问。

喜欢了,就喜欢了。当然,可以去做些双方都愉快的事,吃饭,看戏,旅游,打保龄球,谈天说地,好玩的事多着呢。

还有吗?

还有……做爱。张猫截住小米的眼神,含义无限地说。

小米显得很平静,甚至无动于衷。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她打了个呵欠,准备结束卧谈的样子。

哦,小姑娘喜欢上谁了?张猫不放松地问一句。

小米沉默了一下,不错,她说,并再次背过身去。张猫也只好闭嘴。但她心里能隐隐地猜到那人会是谁。

明摆着的,这个城市里,独自谋生的外地女孩,总是容易对她们碰到的第一个慷慨相助的男性,一见倾心,怀抱好感,甚至产生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蠢念头。

而她张猫自己,碰到马儿的时候,正逢落魄潦倒。马儿的英俊固然有吸引力,但他出手大方却也很打动人。他们迅速上了床,之后马儿又迅速作了些承诺。当她对这种神速的发展略感狐疑时,目光落在镜子里的一个年轻而美的胴体上,方党释然。那身体宛若印戳一般,给他们的爱情篇章烙上些许权威的保证。

当然,小米也许还没来得及被这暖昧的城市过分地暗示,她还小,女中学生的意识中,感动和爱本就是一回事。这样想想,小米在他们这个所谓社会零余人般的圈子里厮混,实在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