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粤烽火 第六十~六十二章 山雨欲来
八月中旬,天气渐渐转凉,王思宇安排好滨海市的工作,带队前往京城,随行的官员主要是政府方面的,有常务副市长关锦溪,政府秘书长袁凌,除了工作人员外,还有十几位市里优秀的企业家随行。
项目的方面的事宜,是早就协调好了的,因此,到部委跑些程序上的事情,都由关锦溪和袁凌带队负责,王思宇并没有露面,只是象征性地出席了两次宴会,并且,宴会未曾结束,就先行离开。
到了京城以后,关锦溪等人才真正感受到了于系的能量,也清楚了市委王书记在部委高官眼中的分量,那些曾经让无数地方官员吃瘪的部委衙门,对南粤这几位官员的礼让程度,简直让人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说实话,无论是关锦溪还是袁凌,都感到有些不适应。
不费吹灰之力,跑到六个亿的资金,又签了一揽子的投资意向协议,众人本来已经大为吃惊了,可得知中石油的副总将在下个月前往滨海,洽谈几十亿的投资项目后,大家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就是太子了,换个人,摆这样大的架子,早让人轰出来了。”酒醉之后,把财政部的一位实权人物送走,关锦溪转过身子,对着袁凌笑了笑,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袁凌点点头,拿手摸着油亮的额头,深有感触地道:“记得去年五月份,我陪金旺市长来到这里,被人家像皮球一样地踢来踢去,跑了半个月,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没见到,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关锦溪也点点头,小声地道:“以前杜省长在滨海任书记的时候,我也陪他来跑过几次,说出来真是惭愧,人家一个小科长,都把架子摆的十足,咱们从上到下,都得充孙子,明明批下来的,钱都卡着不放,想要简单,陪那些大爷喝酒,一杯十万,我差点喝到胃吐血。”
袁凌叹了口气,轻声道:“部委嘛,向来是高高在上,门难进,脸难看,向来不把地方官员放在眼里,这次真是给足了面子,只怕那两位亲自过来,也不过如此吧?”
他所说的那两位,显然是马省长和省委赵书记,虽然夸张了些,但关锦溪却点点头,深以为然,事实上,南粤官场,除了那两位外,能够令部委上上下下敬为上宾的,也只有这位京城太子了。
回到宾馆房间,关锦溪摸出手机,给王思宇打了电话,汇报了这些天的进展,王思宇含笑点头,又叮嘱他们,事情办好后,先带队回滨海,自己要迟些日子再回去。
王思宇没有把心思放在项目上,倒不是故意在摆架子,而是近些天,京城里的事情也不少,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党大会就要召开了,此刻,正是各方最为忙碌的时候。
近两届的党代会上,争吵都很是激烈,左派势力有抬头的迹象,而右派势力也在频频逼宫,如何弥合党内分歧,统一共识,成了党内大佬们最为棘手的工作。
老人家曾经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其实,每次‘团结的’,‘胜利’的大会背后,都有着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激烈争论,甚至是斗争。
自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路线确立后,相对于往昔,党内争吵的声音,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团和气,相反,矛盾也随着时间的延续,变得越发难以调和。
和以往一样,每到换届时期,这种矛盾都会集中体现出来,争论也开始升级,这次更是如此,各派系所控制的媒体,已经就一些敏感问题,展开了论战,颇有些华山论剑的意味。
这些日子,各派之间的互动极为频繁,于家大院的客人也多了起来,正巧王思宇因故回京,于春雷也就借着这个机会,更多地让他在身边陪同历练,偶尔,也会就一些问题,争取下他的意见,毕竟,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些年,于系的担子,就要落在王思宇的身上了。
尽管仕途发展顺利,王思宇已经成为众人瞩目的政治新星,但这次的党代会,他还没有机会参加,年轻一代的官员中,江南省省委副书记陈启明率先出位,成为中央候补委员。
当然,王思宇的年龄是这些人中最小的,并且,他虽然没有晋身这一核心的权力圈子,但周松林也已经是中央候补委员,无论从哪个意义上来讲,周老爷子与他的利益,都是捆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次换届的人选当中,于春雷也被普遍看好,很有希望进入国内政治的决策层,但于春雷的危机感很强,离开京城市委书记的位置后,植根京城的于系,也将面临一系列的考验。
如果不提前布局,小心经营,好事也会变成坏事,甚至会有被全面突破的危险,以往就有这样的例子,凡是过于强势的派系首脑,或是地方的封疆大吏,都会被调到中央,接下来,就是长达数年的人事调整了。
晚上六点钟,把北方系的二号人物送走,父子两人回到书房,于春雷一时兴起,约王思宇下起了象棋,车驰象舞之际,他皱起眉头,轻声道:“怎么样,这几天感受如何?”
“杀气太重!”王思宇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尤其是人民日报这几天的文章,竟然用了一些不太常见的语言,让人感受到了文*革的气息。”
“是左派在试探性进攻。”于春雷拿起红炮,啪地敲了过去,用手指轻轻一勾,把弹起的绿马握在掌心,叹息道:“分歧越来越大,很难协调,不光是国内,全球范围内,左翼都有所抬头。”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王思宇笑笑,往前拱了一步卒子,皱眉道:“过去几十年,各国差不多都是向右走的,现在看起来,是过头了些,要纠正,但是不能转得太快,否则,很容易翻车。”
“哦?”于春雷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摸起棋子,沉吟道:“前些日子,一号首长的发言也很耐人寻味,看起来,文化大.革命搞不得,但相对温和的文化体制改革,还是少不了的,事实上,这也是我们的短板之一,要及时弥补。”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以前是打倒了旧的东西,新的体系却没有建立起来,只好走务实的道路,但没有顶层设计,早晚会出问题。”
于春雷微微一笑,含蓄地提醒道:“文化体制改革势在必行,这是一块战略高地,各家都会争夺主导权,我们也要留意,不能落在后面。”
王思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表达自己的观点,他抬起头,不无担忧地道:“春雷书记,我怕的是穿新鞋走老路,折腾来折腾去,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富则万.税,穷则万岁。”
“这是什么话!”于春雷眉头皱起,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道:“小宇,这是你最不让人放心的地方了,不改掉这种偏激的观点,终究难成大器。”
王思宇笑了,轻声道:“春雷书记,您的批评,我虚心接受,但坚决不改。”
于春雷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注视着面前的棋盘,叹息道:“小宇,关心民生是好的,但过多地从下面的角度看待问题,就会太过狭隘。”
“屁股决定脑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王思宇本不想让步,可目光落在于春雷花白的鬓角上,有些于心不忍,就退让了一些,委婉地道:“当然,大局观还是要有的,一些话,我也只能和您提下,出去是不会说的。”
于春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小宇,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就不会这样简单地看问题了,如果我告诉你,未来几年,注定要打右转向灯,向左转,你觉得怎么样?”
王思宇皱眉思索着,迟疑着道:“春雷书记,你们那代人是吃过苦头的,最有发言权,我的观点很明确,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历史重演,极左和极右思潮若是占了上风,对国家的损害太大,应该适时制止。”
于春雷又拿起‘马’,踹掉王思宇的一个‘炮’,皱眉道:“要向左,这也是斗争需要,国际上一些不友好的家伙,给我们开了有毒的药方,右派当中,有些人经不起诱惑,想照方抓药,很容易犯下大错。”
王思宇愣了一下,诧异地道:“怎么说?”
于春雷看着棋盘,一字一句地道:“先是在经济上,让我们完全开放市场,再搞金融攻击,来个水漫金山,用天量的货币进行资产收购,同时,在政治上,利用所谓的民主,解决三.独问题,顺势把我们肢解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思宇倒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地道:“如果民.族矛.盾被激化,那么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无休止的战乱!”
于春雷点点头,面容沉静地道:“右手扶犁,左手持剑,搞经济建设,右派里面好手很多;可要讲对敌斗争,左派的优势就比较明显了,这是无数次历史经验证明过的。”
顿了顿,他又笑了笑,风趣地道:“宁凯之就曾经说过,我们真正的原子弹,没有藏起来,而是挂在天安门上了,人见人怕。”
王思宇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认真地检讨道:“春雷书记,我的视野确实小了些,更多只注重地方上的问题。”
“没什么,你还没到那样的位置嘛!”于春雷摆摆手,又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道:“小宇,今后一段时间,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政治,都会变得错中复杂,甚至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在南粤要低调些,别当出头鸟。”
“明白。”王思宇有些心不在焉,跳了一步马,就好奇地道:“春雷书记,渭北那边有些奇怪,居然是最先响应的地方,莫非庄孝儒想当左路先锋?”
“那个老滑头,他是在投石问路,搞政治投机罢了,不足为论。”于春雷轻蔑地一笑,把棋子丢下,淡淡地道:“你输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王思宇微微一怔,低下头,开始摆弄棋子,果然遇到了无法化解的死棋,就把棋子丢下,笑着摇摇头,站了起来,陪着于春雷到院子里散步。
望着于春雷伟岸的身影,听着对方讲起国际局势,王思宇不禁暗自慨叹,自己眼里的棋盘,还是太小了些,若想窥其全貌,必须再上几个台阶,这就应了那句话,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傍晚时分,于家大院里很是安静,西厢房的门口亮着灯,将回廊里照得通透,红色的立柱边上,紫藤花结出豆荚般的果实,悬挂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别有情趣。
张倩影坐在摇椅上,正在打着毛衣,她穿了一件黑色绣花旗袍,把曲美的身段都勾勒出来,灯光掩映下,那张精致的俏脸愈加显得妩媚动人,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手里的织针,如梭般地舞动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条毛衣的袖子收了边,张倩影抬起头,向假山那边望去,却见王思宇站在那里,和于春雷轻声说笑着。
“这对父子,总算是热络起来了。”张倩影叹了口气,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男人能够捐弃前嫌,尽快融入这个家庭。
为此,她也做出了许多努力,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就喜得有些何不拢嘴,在她眼里,亲情是极为珍贵的,也是难以替代的,任何怨愤,都不应该让父子之间出现永久的隔阂。
“吱呀!”陈洛华推开房门,从婆婆的房间里出来,走到她的身旁,低头望了几眼,就啧啧赞道:“小影,你的手真巧,现在会做针线活的可不多了,老四娶了你,可真是福气!”
张倩影抿嘴一笑,摇头道:“大嫂,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胡乱试试,手艺差得很呢!”
陈洛华拉了把椅子坐下,将毛衣的袖子拿起来,看了又看,蹙眉道:“我就是衣袖打不好,不知该怎样收针。”
张倩影拿手拢了下秀发,微笑着道:“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要注意减针,可以一开始就减,也可以先织一圈再减,每行都减的,三角就小一些;隔一行再减的,三角大些,你看,就是这样……”
陈洛华认真地听着,又试了几针,就点头笑道:“明白了,过几天,也给我们家那位打上一件,让他高兴高兴,这女人上了年纪,就得想点别的办法,要不然,抓不住男人的心。”
张倩影展颜一笑,悄声道:“大哥那人多老实,哪里还用操心。”
陈洛华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男人哪有几个老实的,都是些口是心非的主儿,要看紧些才好,小影,你也别大意了,别光顾着赚钱,也要常去南粤看看,小心被人钻了空子。”
张倩影咯咯地笑了起来,摇头道:“我家小宇可不是那样的人,从不招花惹草,对他,我可放心着呢!”
陈洛华撇了下嘴,就故意挑唆道:“很久不见霜丫头了,好像半年都没过来了。”
张倩影点点头,抿嘴道:“霜儿是在忙吧,最近几个月,各地的军队都在搞演习,我听财叔说,搞不好,未来几年,要打仗了。”
“啊,有那么严重?”陈洛华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道:“不会吧,和谁打?”
“不清楚,反正最近风声挺紧的。”张倩影又织了几针,就转过头,小声地道:“好像偷偷交过火了,上个月刚打下一架飞机,那边不敢承认,就说是失事了,自己掉下来的。”
陈洛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赶忙探过脖子,连声问道:“天啊,居然会有这事儿,哪边,哪边?”
张倩影笑了一下,咋舌道:“大嫂,你可别问了,财叔不让往出讲的,要保密!”
陈洛华愣了半晌,就拿手揉着大腿,叹息道:“哟,那还真悬了,可别真打起来啊,放着好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啊!”
张倩影莞尔一笑,抖了下手中的毛衣,悄声道:“都想过好日子,就得争吧,争到面红耳赤,要是仍然没有结果,也就只好动手了。”
陈洛华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道:“也是,那得准备一下了,应该多买点金子,一到打仗的时候,金子就又值钱了。”
张倩影吃吃地笑了起来,抿嘴道:“现在也不便宜,早就被炒高了,你要想买金砖,我可以转给你些。”
陈洛华有些吃味,讪讪地道:“那就算了,我这人不太会理财,做什么事儿,都比别人慢半拍,总是抢不到前面!”
张倩影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可惜,当初房价涨得最厉害的时候,手里没有现金,倒错过了两次大行情,到现在还遗憾呢。”
陈洛华掸了下裙子,望着假山边的两个黑糊糊的人影,转移话题道:“小影,有时想想,真为你感到不值,他们这家子人,只想到政治,却没为别人考虑过,就说霜儿吧,怎么就和老四联系上了呢,真不知老人咋想的。”
张倩影收起笑容,淡淡地道:“大嫂,我倒觉得没什么,也赞成霜儿进门,其实,她和小宇才是最般配的,在事业上,也能帮助小宇。”
陈洛华微微一怔,像看着怪物一样,瞄着张倩影,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影,我是为你着想,觉得你这两年忙里忙外的,为家里做了这么多的贡献,却被他们丢到一边,感觉很不值。”
张倩影停下动作,把毛线收了起来,轻笑道:“大嫂,怎么叫丢到一边呢,我觉得家里都挺好的,没谁低看我了。”
陈洛华有些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悻悻地道:“小影,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多想,有空的时候,多到我那边坐坐。”
“好。”张倩影冷冷地一笑,就又拿着织针勾勾挑挑,忙碌起来。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信步走了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微笑道:“小影,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倩影抿嘴一笑,把毛衣放到王思宇的身前比量一下,轻声道:“都办好了,德国大使馆那边挺配合的,给开了绿灯,下周就能安排她们母子出去。”
王思宇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
张倩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小宇,刚才和咱爸再聊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离得老远就能听到咱爸在笑。”
王思宇笑笑,摆手道:“没什么,把滨海的一些事情讲了下,春雷书记对我的做事方法不太感冒,说我是乱弹琴。”
张倩影咯咯一笑,摇头道:“咱爸也就是嘴硬,听他笑得那样开心,肯定是满意了。”
王思宇点点头,笑着道:“小影,晚上在餐厅时,你们几个笑成一团,还老往我这边望……”
话音未落,张倩影却脸红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蹙眉道:“臭小宇,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乱来,让人家取笑了,我都快没脸见人了!”
“咋了?”王思宇一头雾水,有些摸不到头脑,伸手摸出一颗烟,点了火,皱眉吸了一口。
张倩影咬着粉唇,有些羞臊地道:“是小佳在捣乱,她说昨晚睡觉时,梦到地震了,整面墙都在忽悠忽悠地晃,小妹就借题发挥,让咱们注意着点,别把房子弄倒了。”
王思宇愣了一下,皱眉道:“晴晴才多大啊,咋开这样的玩笑?”
张倩影撇撇嘴,没好气地道:“现在的女孩子,可疯着呢,啥话都敢讲,晴晴上次还讲个笑话,让人乐得直不起腰来。”
王思宇登时来了兴趣,笑着问:“啥笑话?”
张倩影笑了半晌,红着脸道:“不行,是个黄段子,蛮下流的,我可说不出口!”
王思宇掸了掸烟灰,笑着蛊惑道:“小影,别吊胃口,快讲来听听。”
张倩影迟疑了下,就把粉唇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嘀咕几句,随后笑得乐不可支,断断续续地,勉强把黄笑话讲完。
王思宇也不禁莞尔,笑了几声,一时兴起,也讲了个荤段子,说的是某村长看了黄片,就回家教训老婆,说外国女人办事时使劲吆喝,你倒好,像个木头一样,让人扫兴。
晚上同房时,老婆问村长,现在就喊吗?村长很高兴,就说喊吧,使劲喊。老婆把腰用力一挺,扯着嗓子喊道:“大家注意了,村长要操B了!”
张倩影双手捧着小腹,直笑得花枝乱颤,险些背过气,半晌,才啐了一口,羞惭惭地道:“臭小宇,别说得那么粗俗。”
王思宇把烟头熄灭,嘿嘿笑道:“大俗就是大雅,郑板桥当年就在书房里挂了一幅对联,上联是‘诗酒图书画’,下联是‘银钱屁股B’。”
张倩影恼了,挥起粉拳,擂了他一下,蹙眉道:“讨厌,你还来劲了,好的不学,总学那些下流的家伙。”
王思宇笑了笑,挽起她的玉臂,丢了个暧昧的眼神过去,小声道:“娘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张倩影横了他一眼,又抬腕看了下表,起身道:“回城堡花园吧,别在大院里住了,我和青璇妹妹说了,她晚上也过去。”
王思宇喜得眉花眼笑,连声赞道:“还是我家小影体贴,知道心疼人。”
张倩影伸出一根芊芊玉指,点着他的额头,似笑非笑地道:“臭小宇,别想歪了,晚上我和青璇睡在一起,不许你过来。”
“那可不成。”王思宇兴致大好,跟在她的身后,笑吟吟地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可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能错过了。”
张倩影大羞,恨恨地道:“你这下流胚子,真是没救了,哪个会再和你双飞。”
王思宇笑笑,摸着下颌,脑海中又闪过一个靓丽的人影,暗自叹息道:“燕双飞虽好,却不如三英战吕布了。”
正想着,却见张倩影摸出手机,拨了号码,轻笑道:“可儿,没睡吧?等会过来下,咱们打几圈麻将,三缺一,嗯嗯,是小宇回来了……”
车子离开于家大院十几分钟后,张倩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放慢了车速,拿起手机,看了下号码,脸上现出一丝吃惊之色,赶忙接通,微笑道:“霜儿,你回来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是啊,小影姐姐,我在执行任务,顺路回来看看,几个小时后就要离开了,在家里吃过晚饭,就来探望于伯伯,他们说你刚走,怪不凑巧的。”
张倩影别过俏脸,向王思宇眨了下眼睛,就抿嘴笑道:“霜丫头,老实交代,你是想看小影姐姐,还是要看小宇哥哥?要说实话,不许抵赖。”
沉默了一下,对面竟幽幽地叹了口气,宁霜娇憨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影姐姐,事情弄成现在这样,还不是你在中间撺掇的,还没找你算账,倒来取笑我了。”
张倩影不禁莞尔,把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微笑道:“我的傻妹妹,姐姐倒不是在取笑你,只是觉得奇怪,明明心里想着看他一眼,为什么不直接打给他?”
“那……那你把电话给他吧,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好。”宁霜的声音有些发颤,从语气中能听出来,她此时的心情极为忐忑不安,紧张之中,还带着些许的期待。
张倩影叹了口气,柔声道:“算了,说得这样可怜巴巴的,小影姐姐听得都心软了,这就把人给你送去,别急啊,很快就到了。”
“不用了,你们在哪里?我现在过去。”宁霜问了地址,就挂断电话,走到军用吉普车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驾车驶出于家大院。
王思宇叹了口气,拿手揉着额头,轻声道:“小影,这事儿有点麻烦。”
张倩影微微一怔,讶然道:“怎么了?”
王思宇拍了拍脑门,有些苦恼地道:“小影,霜儿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但脾气大了,你也知道,我身边……女孩子还是蛮多的,要是让她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知道麻烦了?”张倩影瞟了他一眼,唇边勾起狡黠的笑意,悄声道:“先瞒着吧,结婚以后,对人家好点就成了。”
“这种事儿,怎么能瞒得住呢!”王思宇暗暗地想着,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他原来是计划好的,见到宁霜之后,挑明了讲出来,可又怕伤害对方,倒有些左右为难了。
没过多久,一辆军用吉普车驶了过来,宁霜下了车子,她身着戎装,端庄秀丽之余,透着飒爽的英姿,把女性的柔媚与军人的坚毅,不可思议地结合在一起,显得韵味十足。
宁霜走到两人身边,腼腆地一笑,就拉了张倩影走到旁边,说起了悄悄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王思宇一眼,两个女人热络地攀谈着,刻意把他冷落在旁边。
“好了,人交给你了。”张倩影不想耽搁两人的时间,就把粉唇凑到宁霜的耳边,小声地嘀咕道,说完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位美女倏地脸红了,都有些尴尬。
目送着张倩影驾车离开,宁霜转过身子,来到王思宇身边,悄声道:“小宇哥哥,没有生气吧?”
王思宇心中一荡,脱口道:“没有,霜儿,演习结束了?”
宁霜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才幽幽地吐了口兰气,柔声道:“刚刚结束,不过,新任务下来了,小宇哥,咱们又要半年见不到面了。”
王思宇点点头,转头四顾,见不远处有家咖啡厅,就拿手一指,微笑道:“霜儿,过去坐坐吧。”
“嗯。”宁霜跟着他走了几步,就忸怩地伸出双手,拉了王思宇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身边,用略带歉意的语气道:“小宇哥哥,上次的训练,是要求绝对保密的,不许与外界联系,你能理解吗?”
看着那张洋溢着幸福的俏脸,王思宇有些内疚了,轻声道:“理解,当然理解了,训练很辛苦吧?”
宁霜抿嘴一笑,柔声道:“是啊,这次强度很大,基本是接近实战水准的,一些新装备还是首次使用,效果很好,不过,演习过程中,出了些意外,倒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思宇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吃惊地道:“遇到危险了?”
宁霜点点头,微笑道:“部队在抗电子干扰方面的能力,还有待提高,另外,和平时期太久了,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在接近实战的高强度对抗演习下,难免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
王思宇笑笑,握住她柔软滑腻的小手,悄声道:“霜儿,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宁霜面色微红,抱紧了王思宇的胳膊,把头倚在他的肩上,声如蚊呐地道:“小宇哥哥,你现在怎么样,在滨海还顺利吗?”
“还好。”王思宇暗自叹了口气,在这个当口,和宁霜提那些事情,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决定放弃之前的想法,免得她分心。
这家咖啡厅不大,装修也很简洁,里面的客人倒是不多,几对青年男女,稀稀落落地坐在屋子里,小声交谈着,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两人没有进包房,而是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点了两杯咖啡,细细地品着,宁霜脸上露出恬淡的笑意,感慨道:“还是京城好,在海上,连空气的味道都是咸的,夜里睡得也不舒服。”
王思宇笑笑,放下杯子,轻声道:“那就留下来吧,别去冒险了。”
“不行,机会难得,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宁霜歉然一笑,握住王思宇的大手,脉脉地注视着他,真挚地道:“小宇哥哥,对不起!”
王思宇微微一怔,不解地道:“什么?”
宁霜垂下头,忸怩地道:“爸爸说的对,我有时是自私了些,也太任性了,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不过,我想过了,结婚以后,就回军委办公厅工作,不去前沿了,免得你担心。”
王思宇心里突地一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赶忙转头四顾,见没人留意这里,就压低声音追问道:“霜儿,这次的行动,是不是很危险?”
“也不是。”宁霜把军帽摘下,放在旁边,拿手摸着精致的发髻,小声道:“不过,是在境外行动,有些情况很复杂,也不太好控制,大家在出发前,都提前写好了遗书,我要是真出事了,爸爸会亲手将信交给你。”
王思宇呆了一呆,脱口问道:“霜儿,这次是去哪里?”
“抱歉,小宇哥哥,真的不能说。”宁霜拿起银勺,搅动着咖啡,抿了一小口,悄声道:“外部安全形势恶化的很快,美国人在周边转圈点火,必须要进行适当的反击。”
“不会是阿富汗吧?”王思宇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两个当过特种兵的朋友,也去过那里,美国人在那驻扎了十万大军,离咱们很近,是个不小的威胁。”
宁霜抿嘴一笑,摇头道:“小宇哥哥,你错啦,那十万大兵,都在中俄的眼皮底下,折腾不起来什么,而且,他们的存在也是件好事。”
“好事?怎么个好法?”王思宇清楚,只要谈起军事上的事情,宁霜就会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谈论,换了别的话题,她多半不喜欢,就会显得很沉闷,就故意投其所好地追问。
宁霜放下杯子,拿手捧着下颌,如水的眸光落在王思宇的脸上,轻笑道:“他们那么多人,可算是酒囊饭袋了,全部给养物资,都要从美国本土运过去,把这些人拖住,能极大地消耗美国的国力。”
王思宇笑笑,喝了口咖啡,轻声道:“怎么个拖法?”
宁霜摇动着手中的银勺,抿嘴道:“今天打一枪,明天放一炮,让他们顾此失彼,进退两难,这些人要是撤回去,他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在亚洲搞美日韩小北约,收缩包围圈,逼着周边国家站队,那时压力就更大了。”
王思宇沉默下来了,半晌,才皱眉道:“你到那边去,宁总长同意了吗?”
“他刚开始是反对的。”宁霜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烦恼之色,叹息道:“别提了,我们吵了一架,我虽然赢了,可爸爸不肯搭理我了,这次回来,都爱理不理的。”
“宁总长是担心你的安全。”王思宇皱起眉头,喝了口咖啡,轻叹道:“这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你们女人……”
宁霜咯咯地笑了起来,柔声道:“小宇哥哥,可别这样说,无论是徒手格斗,还是器械方面的应用,包括战场的指挥协调能力,我都不比男人差,就说现在吧,我有把握在五秒钟内制服你,相信吗?”
王思宇摸着下巴,哑笑半晌,点点头,轻声道:“这还真是个问题,后患无穷啊。”
宁霜心头一荡,吃吃地笑了半晌,才又摆弄着白嫩纤细的手指,红着脸道:“放心吧,只要你乖些,我是不会动手的!”
见她露出一副娇憨柔弱的小女儿姿态,王思宇也被深深吸引了,不禁笑着问道:“要是不乖呢?”
“你敢!”宁霜瞟了他一眼,扬起俏脸,有些得意地道:“于伯伯说了,要让我当家的,他说小影姐姐心太软,管不住你。”
王思宇笑笑,摆手道:“别听老于的,他说的都是气话,不靠谱。”
宁霜却不说话,只是微笑望着他,眸中满是柔情。
王思宇一时兴起,就向服务生要了纸笔,低头画了素描,约莫二十分钟后,把画像递了过去,微笑道:“怎么样?”
“呀,真好,画得比我本人还漂亮!”宁霜见了,竟然爱不释手,小心地将画像叠起来,放在上衣口袋里,轻笑道:“小宇哥哥,完成这次的任务后,咱们就拍婚纱照好吗?我特别想穿婚纱了。”
王思宇犹豫了下,就忙说:“好,回来以后,咱们就把婚事办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可别被人抢了去。”
宁霜咯咯地笑了起来,半晌,才摇头道:“不知为什么,现在见到你,感觉很轻松,那些烦恼的事情,一下子都没有了,就是特别想笑。”
“那说明我有幽默感,会哄女孩子开心。”王思宇不失时机地表扬了自己一句,其实,他倒是觉得,宁霜此时的表现与以往相比,温柔了许多,没有展示她强势的一面。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要分手的时候,竟然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宁霜抬腕看了下表,有些惋惜地道:“小宇哥哥,我要去军用机场了,再不出发,时间就来不及了。”
王思宇笑笑,轻声道:“霜儿,我去送你吧?”
宁霜嫣然一笑,探过身子,悄声道:“好啊,尽管去,你到了机场,就能把我送进军事法庭了,这可是秘密行动。”
“那算了。”王思宇叹了口气,陪她下了楼,来到车边,拉了宁霜的手,悄声道:“霜儿,千万记得安全。”
“别担心了,都说了没事的!”宁霜把粉唇撅得老高,撒娇般地抱怨着,她钻进车子,却没有关车门,而是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地道:“小宇哥哥,你过来一下。”
王思宇探过身子,好奇地道:“啊,啥事?”
“好事!”宁霜闭上眼睛,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就咯咯笑着推开他,关上车门,驾车离去,军用吉普车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是啊,还真是好事。”王思宇面带笑容,拿手摸着脸颊,驻足眺望良久,才叹了口气,沿着昏黄的街灯,向前走去,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生出几许莫名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