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漫漫官商路 第四十七章 影吧

闲聊了几分钟,夏广林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压低了声音道:“王书记,听说县委钱书记打算增补一名常委副县长,有这事吗?”

王思宇微微一愣,弹了弹指间的烟灰,不动声色地道:“老夏,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夏广林呻了一口茶,神秘地一笑,悄声道:“是从开发区的田主任那里听到的,前些天我们在一起喝酒,他先是发了通牢骚,说钱书记不该为了化工厂的事情批评他,那家工厂的老板是铁了心要走的,根本留不住,我当时劝了他一阵子,也为他鸣不平,结果他就攀着我的脖子,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据他说,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还让我务必保密,老田的表弟就是钱书记的秘书,他的话肯定靠谱。”

王思宇笑了笑,侧过身子,低声道:“怎么,老夏动心了?”

夏广林放下茶杯,嘿嘿一笑,点头道:“王书记,要说不动心那是假话,县里这几个副县长,哪个不想再进步啊,只是不知钱书记会看中谁,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到了要紧的时候,王书记可要拉帮我一下啊。”

王思宇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把半截烟头掐灭,丢在烟灰缸里,轻声道:“老夏,我给你交个底,现在的常委会不太平,我个人认为,你不应该卷进来,当然了,如果你一定要争取,我是会支持你的。”

夏广林感激地瞥了王思宇一眼,笑着站起身子,低声道:“王书记,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常委会里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知道进去以后会很头疼,但机会既然出来了,就一定要争取。”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用力地握了手,夏广林便笑着告辞离开,王思宇把他送到门外,站在门口,热情地摆了摆手,目送他走下楼梯。

刚刚转过身子,却见县委办公室主任庄俊勇从林海洋的房间走出,快步走到他的身前,轻声道:“王书记,巧了,我刚好要来找您。”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庄大主任,有何指教?”

庄俊勇忙打了个哈哈,摆手道:“王书记说笑了,指教可不敢当,是有事相求啊。”

王思宇笑着说:“庄主任,都是自己同志,何必客气,有话尽管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庄俊勇呵呵一笑,轻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县委办要组织三十名机关干部下乡考察,县里的小车不够用,想请王书记支持一下。”

王思宇从西裤口袋里摸出小车钥匙,递了过去,笑着说:“这是好事,应该支持,尽管拿去用。”

庄俊勇接过钥匙,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摇头道:“要都像王书记这个觉悟,我这个县委大管家可就好做多了。”

王思宇见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就知道他在林海洋那里碰了壁,不禁微微一笑,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点头道:“大管家不好当,理解,以后这种事情就不必再告诉我了,你直接安排就好,不必和我打招呼,这车又不是个人的,当然要以公用为主。”

庄俊勇忙摆手道:“那可不成,领导无小事,还是以服务领导为主,只是偶尔安排不开的时候,要临时借用一下。”

王思宇笑了笑,和他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回到办公桌后,批了几分文件,把笔轻轻丢到一边,端了一杯茶站到窗边,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钱雨农的政治手腕还是很高明的,各钟花样层出不穷,增补常委这件事,明显是抛出去个骨头,让几位副县长抢,这样几人之间难免会产生摩擦与矛盾,政府那边后院起火,必然会牵扯到曹凤阳的精力,让他自顾不暇。

而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最后谁当上这个常委副县长,都注定要投入到钱雨农的阵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夏广林还是有机会的,毕竟他身后还站着人武部长关磊,别看平时他们自己闹得厉害,真要是到了关键时刻,哪里会袖手旁观。

另外,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钱雨农还是会尽力争取关磊这一票的,说不定夏广林早就进了他的视线,所谓的酒后透露,也有可能是一种巧妙的暗示。

以王思宇的想法,他是不希望看到钱雨农完全掌控局面的,既然常委班子无法做到一团和气,就要建立平衡,形成一定的牵制力,钱雨农才能真正吸取下面的意见,把工作做扎实了,虽然书记县长的官声都不是很好,但在这个时候,王思宇还是稍稍有些倾向于曹凤阳的,起码在自己没有打好根基前,曹凤阳不能轻易倒下去。

摸着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王思宇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生怕钱雨农近期的动作太多,导致局势彻底失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从钱雨农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还是有所顾忌的,西山这条船无论怎么折腾,都不能翻掉,这是底线,否则常委中的每个人,在履历中都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这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放下茶杯,桌上白色的电话却响了起来,王思宇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人武部长关磊爽朗的声音:“王书记,怎么样,上次和你说过的事情,还记得吗?”

王思宇笑了笑,跷起二郎腿,点头道:“当然记得,是去山里打野猪吧?”

关磊笑着说:“对,对,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上午十点钟出发,要在山上过夜,后天晚上回来,王书记能去吗?”

王思宇笑着说:“当然要去,打猎可是好事,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还没开过枪呢,上次听你说完,我就惦记上了,还好你打来电话,不然我倒要过去催你了。”

关磊哈哈一笑,点头道:“王书记,那咱们说定了,明天你多穿点衣服,山里冷。”

王思宇摸着下颌微笑道:“好的,关部长,要不我再叫上老夏,让他也跟着一起去吧,你们找机会再聊聊,既然是亲属,何必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呢,你说是吧。”

关磊摇头道:“王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妹夫太让我头疼,看到他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成天喝得醉醺醺的,没半点副县长的样子,外面都叫他‘酒县长’,他非但不知害臊,反而得意洋洋,你说他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这也就是在地方,要还在部队,我早就把他那身臭毛病纠正过来的。”

王思宇忙摆手道:“关部长,你这话可就严重了,老夏的协调能力还是很强的,为人也憨厚耿直,至于喝酒,那也是工作需要嘛,我刚刚得到消息,他可是在酒桌上立功了,为县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关磊耐心听完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别提他了,王书记,那咱们说好了,明天上午记得开机,我开车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笑了笑,这两人倒真是做了仇,心里的疙瘩怕一时半刻是解不开了,这工作还得慢慢的做,急是急不来的。

下班后,王思宇出了县委大院,就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饮食一条街,找了家小饭店进去,他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点了一盘糖醋鲤鱼、一盘黄焖鸡块、又要了地三鲜和一瓶牛栏山二锅头,就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倒也轻松惬意。

这个时间段是这条街道最热闹的时候,透过窗子向下望去,许多男女老少都从外面的大马路上涌了过来,要不是因为冬天太冷,很多人不愿外出,这里会更加热闹,街边早就摆满了桌子,吃着烧烤喝啤酒,西山县一共只有两条最繁华的街道,除了这条街外,就是几十米外的商业街,那里是购物一条街,路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商超和专卖店,一些迪吧和酒吧也都散布在那条街上,两条街之间还有一条小路,那里被作为夜市,从下班时间到晚上八点,那里都摆了许多物美价廉的小商品,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王思宇没有去过西山的夜市,只是听钟嘉群介绍过,就有了印象,他打算吃过饭后,就过去转转。

半个小时之后,酒足饭饱的王思宇下了楼,在街上走了十几米,忽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向右前方望去,却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斜对面的报亭边游荡,其中一人正是钟嘉群,而他旁边那个年轻姑娘是县委办公室的科员冯晓珊,大冷的天,她穿得很少,上身只穿着件白毛衣,底下穿着黑色短裙,一双穿着肉色丝袜的腿上,蹬着一对红色高跟鞋。

他们两人看起来已经在报亭边站了很久,都冻得瑟瑟发抖,两人中间刻意保持了几步之遥,若即若离,但即便是这样,钟嘉群仍显得有些做贼心虚,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挡了半张脸,总在东张西望,看那架势,生怕被熟人撞见。

王思宇忙猫腰钻进旁边的水果店里,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和老板娘闲扯了几句,买了五斤香蕉,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却见两人已经离开了报亭,走到前方一家小影吧门口,不知在说着什么,几分钟后,冯晓珊的情绪忽地激动起来,大声地喊了几句,伸手推了钟嘉群一下,接着扭头走了进去,钟嘉群蹲在旁边的台阶上抽了一颗烟,把烟头丢在地上,抬脚用力地碾压几下,拿眼睛在四周望了一圈,便也转身溜了进去。

“有情况啊,嘉群要犯错误,不行,我得挽救他!”王思宇低声嘟囔一句,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扭头向左右观望了一番,便一路小跑,穿过街道,来到报摊前,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买了张华西晚报,挡住半张脸,小心翼翼地走到影吧门口,向里望去,见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收费口,里面亮着灯,玻璃窗里坐着一个胖胖的女人,收费口的侧面,是一条昏暗的楼梯,直通二楼,在走廊里没有瞄见两人,他就放下心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来到收费口,递进二十元钱,对着里面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道:“刚才那两人去了哪间?给我开隔壁的房间。”

那女人迟疑了一下,便撕下一张票,递给他,轻声道:“他们在二三五,最里面的一间。”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便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二三四房间,屋子里空间不大,装修也很是简陋,只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电视和影碟机,靠着墙边是一条墨绿色的长椅,服务员放了片子,就悄悄地退了出去,王思宇坐在长椅上,一边吃着香蕉,一边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枪战片,耳朵却竖得老高,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隔壁房间,过了二十几分钟后,对面的房间里终于有了状况,忽地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闷响,那面用石膏板隔断的简易墙就开始轻轻晃动起来。

“坏了,出事了!”王思宇把手里半截香蕉丢了出去,噌地一下就从长椅上蹿了出去,先关了电视机,接着走到墙边,双手扶着墙壁,把左耳贴在粉红色的墙面上,皱着眉头听了起来,在忽闪忽闪的晃动里,耳中只传来一阵有节律的‘吱呀’声,以及长椅撞击墙壁的声响,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女人的叫声,只听了不到三分钟,撞击声就嘎然而止,耳朵里面一片寂静。

“就这么结束了?”王思宇不禁有些失望,他打了个饱嗝,又仔细地听了半晌,最后失望地走到门边,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几分钟后,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先走了出去,过了半晌,那双黑色的大皮鞋才从门口经过,王思宇悄悄推开房门,探头望去,却见钟嘉群已转身下了楼,他叹了口气,把房门关上,坐在长椅上等了十多分钟,才慢悠悠地下了楼,站在台阶上向外望去,昏暗的街灯下,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已不见那两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