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事过境迁,前因应後果 儿女情长,星星伴皎月
韦里原有的笑容倏的完全消失,心里又惊、又讶!不知所以然来。
岑家四凶彷佛对这骤然的变化,并不感到关心、奇怪,或露出敢情已知江英琳奇异剑招的原由的神色。神态间,伙然傲慢之极,一点儿也没有把它放在眼底。
玉罗刹鲍红藏身巨松观战,却是唯一看出江英琳左手剑招上奥妙的人;那是由於她父亲白骨怪的陶冶,对各种武学的认识所得。她杏目一瞥之後,已知这乃是江英琳别出心裁,另行改变的所谓“反手无极剑法”。
心说:“你这‘反手无极剑法’,虽然别具风格,但在功力上,你却仍低一筹,看来你也只能暂抢上风罢了,这义有什么用呢?”
江英琳这手剑法,自从领悟之後,今夜可是首次对敌,她一连攻了几招,抢占上风之後,似乎也知道这种变化,只能够处於一时而已,除非在这瞬息之间,急快的把陇海疯客打倒,不然,那一会儿过後,也就将会重蹈前辙,处於危险之境。
於是,趁着陇海疯客困惑狼狈之际,又是叱喝一声,奋起平生功力,掌剑齐挥,纵横交击,更是疾攻起来。
陇海疯客声誉不谈,生死关头,那能马虎,心里尽管凛然惊骇,但出招变式之间,却不敢有丝毫疏忽,手中长剑,翻卷飞舞,身形闪窜腾挪,剑势劲道、变疾加劲,竟然在连连被迫之後,又渐渐地挽回抢先起来。
青竹杖江皋凝立在旁观战,但原先心里已打定主意,决意不让爱女江英琳插手其间,故此,一见形势又将改变,立时一挥手中青竹杖,一招“青竹赶蛇”,倏然抢身朝陇海疯客打去,同时,朗声道:“琳儿,让他知道利害就好了。”话声间,只见杖影如山,滚滚罩去。
这一下,青竹杖江早猝然攻去,虽然口中话意是要阻止陇海疯客,好让江英琳及时退下达到所谓见好即收的形势,但心意其实却与口气迥然不同,而是想在他发声阻击时,江英琳能够趁机除去对方,少去後面激战之劳。
果然,江英琳随声掌剑并攻,长剑虚刺右方,转削左臂,右掌凶猛推出,拍击“天灵盖”,端的是出手如电,招式劲道宛如风雷并发,快捷无伦,凶猛无比。
韦里、岑家四凶五人,口里喊“糟”之声,虽然各不相同,动作却是一样,疾如电掣云驰,齐往青竹杖江皋扑去。
陇海疯客猝然间,背腹受敌,正是缓不济急,一个措手不及,刹时惨叫一声,整条左臂,竟为江英琳倏然变式的,“反手无极剑法”中之“含沙射影”一招,活生生地切了下来。
惨叫声中,风声飒然,人影连晃,韦里和岑家四凶兵刃掌劲齐发,劲道和速度,直若怒潮激空,闪电飞舞,已然堪堪罩到。
敢情他们已不管受伤惨叫的陇海疯客,竟要在这一扑之间,击毙江氏父女,并为陇海疯客报仇。
青竹杖江皋何等人物,他早已料到必有这着,喝道:“退!”江英琳随声疾退,他也如同闪电般的前进。
刹那间,韦里和岑家四凶五人,带着凌厉的攻势,如影随形,立时又欺身抢进攻来。
青竹杖江皋立刻判断出这五人扑来之势,已含着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形态;厉害到极点,不论自己父女再连连後退,都绝对不能从容避开。
念头一掠之际,惨叫之声又起。敢情那陇海疯客已自先牺牲在自己人手下了。
青竹杖江皋但觉兵刃耀眼,劲风罩体,丝毫也没有为适才的惨叫声,呆滞了片刻的样子,不由心中为之大骇,喝道:“滚!”江英琳和他两人,利时,把整个躯体贴地向旁滚开了去。
这一下,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两人的动作,快得异乎寻常,卧地滚身,全在一时间内一气呵成,同时,只见两人在这一滚身之间,双双把青竹杖和长剑,翻卷成幕,宛如平地间,蓦地出现了青霓和白虹一般。
韦里和岑家四凶五人似乎已知这一连串的攻击之後,没有收到效果,则再也没有办法藉故群殴,於是各自冷“哼”一声,收劲停身凝立,但眼角却不自觉的一瞥被自己击毙的同门师兄弟陇海疯客,暗暗的露出後悔之色,同时,更瞪眼怒视江氏父女,杀气满面,凶光闪闪。
就在这时,人影倏的一闪,只见从他们经过这一番扑击之後,已经相距离开二丈左右的巨松上,迎风飘摆,宛如白鹤横空,冉冉落下一位白衣姑娘,正是雪山派武林八奇之一白骨怪的掌珠——玉罗刹鲍红。
在场的双方各人,武功虽称不上空前绝後,却也都是有名之士,这刻骤见这白友姑娘飞坠之势,立时发觉到她的轻功,已达即将堪称为上格青冥的境界,学会了那所谓上乘绝学“凌空虚渡”的轻功。以此推论,其他的武功,那还有差池吗?然而,这种武林顶尖的角色,倏然在此出现,是敌是友,全然未判,不由得双方诸人,齐齐转身面对着她楞然呆立。
玉罗刹鲍红的身形,看来迂徐不迫,其实却是快速无比,白衣飘飘,转眼间,已落在相距他们五步之地。
她杏目飘波,嫣然一笑,道:“姑娘就是玉罗利鲍红,怎么样?你们崆峒派胆怯了吗?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敢情她对人家送她的外号“玉罗刹”三字,也是极为赏识,故此,这才在现身表明身分之际,连号带名一起报出。
青竹杖江皋骤听来人来历,心际不由得暗自叫苦,心说:“方才心喜除去了一人,却又多出一人,并且武功更是精湛难缠,莫测高深。”
江英琳江湖阅历浅疏,虽然不知玉罗刹鲍红的能耐,但由於适才的身法看来,已然足够她暗暗感到诧异,和皱眉叫苦了。
“多谢姑娘关怀,谨代师伯拜问令尊鲍老前辈金安!”韦里说到这里,揖手一礼,双目往後一扫江氏父女两人,再道:“此间姓江的,和本派之事,韦某谅还能担待得起,若姑娘闲来无事,就不妨略为顿足观摩!”
说着,形态间,并没有露出感激之色,那是任何人都能够一目了然,尤其是最後的一句,更是显著的表达了出来。
岑家四凶似乎也同韦里一般看法,心说:“我们又不需要你帮忙,你来作啥?”冷冷地望着玉罗刹鲍红,只微微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出半句感谢的话。
玉罗刹鲍红鉴声察色,“哼”了一声,暗道:“好!我就看看你们到底有何家当,能够以一对一的战胜人家。”
心念一动,竟决定一项念头,她要绝对阻止崆峒派的人,以多胜少,以便挫挫这些傲慢无礼的狂徒。
青竹杖江皋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利时在一瞥间,判断出玉罗刹鲍红并非他们邀来的帮手,并且在此刻似乎已对这般敌人生出反感,虽然没有即时拂袖离去,但由神态间已足可断定她绝不会澈底的与己方为敌,直至生命交关的境界。
他立即道:“鲍姑娘,敝派素与贵派无争,若姑娘此来只为印证敞派武学,就烦请稍待此间事了,再行指教吧;玉罗刹鲍红芳心里已有主见,听了青竹杖江皋的话三见嫣然一笑并不答话。
江英琳见父亲模样,知道对这玉罗刹鲍红颇为顾忌,如依照她平日的性格,就在玉罗刹鲍红只笑不答的情况下,她必会立时以言相讥,但这刻她好像了解情境的恶劣,暗道:“纵然你如何的高强,也不该摆这臭架子!”同时,冷“哼”一声,侧目旁顾,意思是:“我就看不起你。”
“姓江的,你们无极派自然与雪山派无关,你放心吧!但我们之间恩怨,也该清断了。”韦里倏然开口说着,迈步上前,一抖手中吴钩剑,示威起来。
“好!请了。”青竹杖江皋也不相让,声落,青竹杖随声一挥,一招“走马看花”,青光劲风,“呼呼”声响,直朝韦里挥打过去。
韦里这五年来的苦学,并没白费,身形一晃,“移形换位”,手中吴钩剑展开吴钩剑特具的妙用,手卷剑卷,白虹闪动,也朝青竹杖江皋来势削勾还击。
青竹杖江皋一见来势,全然与五年前回然不同,劲道招式,别具风格,微妙之极。当下,不敢因以前是手下败将,而心存丝毫轻敌之念,青竹杖一收闪身再攻,展开无极派历代独传的“青鸾杖法”,只见杖影如山,绵绵不绝的往韦里罩击过去。
韦里见势凌厉之极,心说:“原来五年来你也没有白费!”利时加紧剑势,也把看家本领施展出来,端的是又凌厉、又狠毒、又快捷、又怪异。
这时,两人全以生平所学互相拼斗,招式越打越疾,劲道愈来愈猛,指顾间,便已战了二十多招。
江英琳杏目盯着战场,那是骨肉之情,生平仅见,顿时凝神屏气,连我俱忘。
岑家四凶眼对着青竹杖江皋和韦里之战,他们比不上江氏父女之情,但却是友情和师门声誉之关系,於是也目不转睛,紧张非凡。
玉罗刹鲍红在观战的人中,她是最轻松的一人了,面对激战,视同儿戏。自然,那是由於所谓“你为你,我为我”,站在第三者的立场,所能感觉得到的。
她看着当前的激战,就好像做师父的,在观察她的徒弟练武对招一般,看了一会儿,忖道:“可惜,无极派自从前五代祖师青天霹雳韶和仙逝之後,便人材稀落,门下弟子竟没有一个人能够把他们本派至高无上的先天‘青鸾气功’练成,不然,当今武林上就不仅只有八奇人了,看来这青竹杖江皋也是一样,没有练成那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不过,以他目前的功力,看来这崆峒派的韦里已不是他的敌手了!”
心里想着,不觉然的叹了口气,难道她真的替无极派惋惜,还是对韦里将败之势在叹气呢?
这瞬息间,激战中的两人,经过一阵彼此攻守之後,渐渐的由各人本身的功力火候上,分出深浅强弱的现象。敌情这战况已经到了强存弱亡,生死立判的地步了。
蓦地,听得青竹杖江皋一声大喝:“接着!”青竹杖抡起凶猛杖势,一招“韦陀降杵”,随声疾打下来。
韦里似乎早知这招式威猛非凡,正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威力一触即发,假使他在这招之下,闪身避开,则那後面的绝招奇式,必将绵绵卷至,简直防不胜防,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这个念头,一掠而过,利时再也不容他慢慢考虑,除非他施出生平修为功力,与之相萨,那是再也没有办法,来不及了。於是,只见他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招“急浪翻舟”,吴钩剑拼出全身功劲,直往青竹杖劲势迎去。
这一瞬间,岑家四凶好像知道这一硬拼之後,便是韦里抵挡不住,险着丧命之际,下由得齐露出紧张欲扑的样子。
江英琳当然欣喜万分,却立刻感到必须注意岑家四凶,因情势之变,而倏然仆出攻击,彷佛适才的情形一般,发生不能意料的危险,利时长剑易手,蓄势以待。
玉罗刹鲍红却在这时,倏地冷笑一声,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闪射出冷清迫人的神光,顺着江英琳往岑家四凶环视扫去,令人一触,毛发悚然。
敢情她此刻芳心里倏然起了某种念头,只要在青竹杖江皋和韦里之战,没有结束之前,谁敢轻易妄动,她则要以绝毒杀手,击毙那违犯她心意的人,至於那令人悚然的眼波,正是证明她已经得了先天“白骨阴气”的象徵。
果然,她杏目环顾之後,岑家四凶消泄了紧张欲扑之势,江英琳也不由得放松了已蓄的劲势。他们是怕吗?不得而知;其实,那只不过是一时间的感应而已。
“当”的巨响,青竹杖和吴钩剑硬碰结实,袅袅余昔,显然地表示了这次的交击,已到了生命交关的境界。
玉罗刹鲍红似乎感到违背良心,作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暗自一咬银牙,闭起双目,不敢再看这一声巨响後的惨变。
但见,这一声巨响之际,韦里手中吴钩剑被震坠地,面色铁青,双足一蹬,借势就要往後暴退。
须知,生命相拼,招得势,岂能相容,青竹杖江皋利时青竹杖翻挥,一招“雷震五岳”,快如电光石火般的追击过去。
正是生死有命,丝毫不能勉强,青竹杖这一招追击过去,真的是间不容发,试想韦里还能应变,当下措手不及,一声惨叫,一条灵魂,直朝阴间报到。
这指顾间的惨变,顿把岑家四凶惊醒,可是却已救之不及,於是,岑大叫道:“姓江的且慢,我们岑家四兄弟领教几招!”声落,岑家四凶齐齐扑出,四般兵刃同时一挥,就朝青竹杖江皋进攻。
“刷刷”风响,人影晃处,只见江英琳和玉罗刹鲍红两人,也齐往青竹杖江皋面前扑到。当然,这是惨叫声在唤醒了岑家的四凶的当儿,也叫醒了这二位心存不同念头的姑娘。
三帮人的动作,全是一齐发出,如闪电,似流星,端的快速无伦,一瞥即至。
这一来,玉罗刹鲍红武功造诣高出一筹,抢身最疾,只见她在即临青竹杖江皋身前时,倏地一返身,轻飘飘地推出玉掌,利时把岑家四凶和江英琳五人,宛如平地倏然筑起一道无形壁堵般的挡住。这是先天“白骨阴气”没有透出杀人阴气时的现象,仅能够堪堪把人逼住而已。
青竹杖江皋在那身後,轻道:“多谢姑娘,江某这厢有礼了。”那声音一听即知是衷心的,没有丝毫虚伪的成分存在。
玉罗刹鲍红轻轻地“嗯”了一声,这声音在青竹杖江皋听来,但觉意味全然不同於适才未战前的那一声。
岑家四凶和江英琳五人,这刻好像已知必然无法抢身进前,齐齐不约而同的全撤劲停下身来。
“你们全让开,姑娘这就领教几手无极派的杖法!”玉罗刹鲍红见各人停下,口里说着,缓缓地转身过来,和青竹杖江皋相对而立。
岑家四凶和江英琳万人,内心里虽然不甘愿,但双足却不由自主的缓缓往旁移去。敢情这玉罗刹鲍红发出的声吾,在她施出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後三见然别具了莫名的威力,非使他们这般作不行。
青竹杖江皋揖手一礼,道:“江某萤烛末光,岂敢献丑,不过,姑娘若真的要以贵派武学和敞派印证的话,则江某必定真诚奉陪,并请姑娘多多指教!”
这句话,含意极深,话意中含着客气,客气中却微微地露出泰然并不害怕的神气。
玉罗刹鲍红似乎不颐多说话一般,又是“嗯”了一声,但眉宇间露出的神色,已足够证明她已下了决定较量的决心,同时,缓步後退三步,这正是武林间比武较量的善意礼节。
青竹杖江皋点了点头,道:“那么姑娘就在掌法上指教几招吧!”说着,缓步後退三步还礼,手中青竹杖往地面上一插,双掌交错当胸,“上下交征”,正是“无极掌法”中,以守欲攻的第一起式。
玉罗刹鲍红点头道:“请了。”
话是请人,却是自己先动手了,敢情这就是雪山派应那不攻则已,欲攻则先的话,所创出的特异寻常的掌法,只见她右掌一挥,一招“仙女散花”,直攻过去。
青竹杖江皋好像早知必有这一着的样子,当下晃身避掌,施的只是“无极掌法”中的守式而已。
玉罗刹鲍红曾经听父亲白骨怪说过,自己雪山派只才是两百年来新兴的派门,在武林间是以能够称雄霸道,那是全仗着先天“白骨阴气”的功夫,和绝毒暗器“白骨回散沙”两种奇学,但真正若在掌法和兵刃上的功夫说来,若非练成先天“白骨阴气”之後,参透施出,则将无法与其他各大派相比拟。
於是,她骤听青竹杖江皋欲比掌法时,便暗自叫苦,故此不客气的当先进招,而应那不攻则已,欲攻则先的谚言。
这时,她见青竹杖江皋在自己攻击之後,竟然只闪身而不还击,且施出的招式,迳是不攻只守而已,於是,不胡然地感触到她内心中,对雪山派掌法上所存的自卑感,生出一种与人不同的想法。她误会布只守不攻的理由,是基於她曾经多次的阻止崆峒派即将群攻的场面,这才由心底发出对她的客套,而施出这种招式。
这一来,她认为青竹杖江皋瞧她不起,由小而大,更看不起雪山派,利时一咬银牙,叱道:“好!”展开身形,以那捷速无比的轻功“移形换位”的身法,补助掌招上的弱处,疯狂的乱攻起来。
当然,此刻她已恨透了青竹杖江皋,甚至就是此刻正在旁观战的岑家四凶和江英琳等人,只要心存了如同她想像的意念时,她也会对他们下手,直到把对方打败或打死为止。
就是如此,还有一件值得庆幸,那是在误会触起她的自卑感而疯狂抢攻的当儿,她没有施出先天“白骨阴气”的气劲功夫,或那令人闻名丧胆的绝毒暗器“白骨回散沙”,不然,只怕就有一百个青竹杖江皋也敌不住了。
但是,无极派在四百年以前,武学方面是以先天“青鸾气功”配於“无极掌法”的施出,称雄江湖;如今,青竹杖江皋虽然没有练成那先天“青鸾气功”,但掌法上的造诣,却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这时,他自然没有想到玉罗刹鲍红,竟然会生出这种超越常理的反应,就是在她疯狂疾攻的现在,他还是茫然不觉。他见她攻的越疾,意念间,便驱使他守得越紧,这正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办法呢?何况对手的人,正在极力抢攻,如果他万一疏忽错手,岂不是要遭受到生命的危险吗?
於是,双方同以後天修为的功力,互相拼战之下,饶她玉罗刹鲍红如何的抢攻,在青竹杖江皋的极力守势下,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得逞。
高手对招,快攻稳守,指顾间,玉罗刹鲍红已攻了一百多招。
这一百多招间,她使尽了雪山派独特掌法中,所有进攻的招式,在这种无法取胜的当儿,她不由得沮丧自怨起来,心里不断念道:“怎么雪山派不会创出一套天下无双的掌法,就是怎地难练也好,只要是有——有——”
她心里不断的念着,意念间,不觉然的感慨起来,似乎雪山派已经真有了这种掌法,并且她已经练成了,觉得这刻她只那么轻描淡写的发出招式,便打青竹杖江皋迫得只守而不敢还击的错觉。
眨眼之间,她那自怨自怜的情绪,到达了最高潮,失去了判断力,头吾脑胀,竟把没有的事实,假想成真有那么一回事一般,藉以减轻心中的哀伤,於是,她对青竹杖江皋的攻势,不知不觉的缓和下来。
这一些变化,青竹杖江皋自然没有足够的理由可料想得到,他立时觉得奇怪,为何她转弱攻势呢?
岑家四凶、江英琳五人,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她们却也一概不知,比之青竹杖江皋更是茫然。
蓦地,玉罗刹鲍红倏觉青竹杖江皋的掌劲,增强的反朝自己压来,昏乱的头脑,利时摇动了她心中的慰藉!念头一掠:“啊!我这是什么?”只因掌法上的隐疚,妒火渐渐升燃起来,终於变成恨怒!
刹那间,她冷“哼”了一声,四周顿时好像布满了杀气一般,星月倏然变得没有先前那般的明亮,更增添了一层阴森的气氛;她在这刻间,已运起先天“白骨阴气”的气劲功夫,贯透双臂,一招“雪山倒塌”,双掌交并疾推而出。
青竹杖江皋原来在她劲势转弱时,心中觉得奇怪,不觉然地将守式上的掌劲,倏然加劲的拍出一招,以试试情况;谁知,却因此遭受到她的气恨,而施出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来。
当下,他但觉心神一檩,一股无形无相的阴森潜力,直袭过来,虽然已自连起後天修为的真力,犹自抵挡不住,霎时眼花神昏,再也禁不住地跌坐於地。
玉罗刹鲍红意气扬扬地笑了起来,喃喃地道:“掌法,这有什么要紧,他能抵得住雪山派的先天‘白骨阴气’——”
可笑的,她竟起了这种想法,而未曾想到如有一个人,他也练成了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时,在功夫悉敌的情形下,这掌法的招式,低了人家一筹,则将只有败落的机会了。
青竹杖江皋倏的似乎忍受不住那先天“白骨阴气”的透体阴气的侵蚀,睑色惨白的“哼”了一声。
江英琳在青竹杖江皋跌坐时,她已见到了,芳心里可说紧张慌忙之极,但只因为玉罗刹鲍红反常态的长笑和喃喃数语,所吸引去了心神,如今,骤听他的闷哼忍痛声,刹时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见她身形一晃,疾抢到青竹杖江皋身旁,望着他的脸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岑家四凶这刻也立时苏醒过来,心说:“这是好机会,报仇吧!”各人心里说着,齐齐不约而同的纵身往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父女两人攻击过去,端的快如闪电,凶猛已极。
这一下,变生肘腋,祸起俄顷,出乎意料之外,江英琳父女情深,心里凄楚到了极点,对周围的一切,不用说,已经抛诸九霄天外,於是,对岑家四凶这刻的暗袭三见然的丝毫不觉。
青竹杖江皋这刻正以自身後天修为的真力,抵御先天“白骨阴气”的侵蚀;这意外的攻势,他虽发觉了,却是不能开口,同时,也因心知爱女也是没有办法抵御,并且意念间,更掠过临逝前的甜蜜感慨,他想到父女两人,即将死在一起,永不分舍,这似乎别具风味,并且太好了。
劲风飒飒,人影连晃,眼看岑家四凶对江氏父女两人的突袭,已将堪堪逼至!
就在这时,玉罗刹鲍红似乎倏为江英琳悲痛的哭声所感动,脑海间一清醒,并且掠过一种天良的念头。刹时,娇叱一声:“你们做什么!”白衣飘忽,身形疾抢,玉掌挥飞,先天“白骨阴气”布成一道无形的气堵,堪堪在岑家四凶即将扑至时,把他们统统逼住。
至於她会倏然的这么做,敢情就是她独特的性格所然,不然,绝不会在一念之间,便相差的这么远;须知,她适才还想把他杀之而後已呀!
岑家四凶再次为先天“白骨阴气”所阻,收劲停身,八只眼睛齐齐气冲冲地瞪着玉罗利鲍杠,那神态若非他们自忖不是敌手,则将一定反目相向,一拼生死。
青竹杖江皋眼看着适才的情形,知道又是玉罗刹鲍红救了自己父女两人,於是,对她既伤了自己,复又救了自己,这一连串的矛盾问题,想不出所以然的望着她。
江英琳此刻也觉得有异,她的心,正如青竹杖江皋一般,不禁又讶异,又感激的望着玉罗刹鲍红。
玉罗刹鲍红意志似乎更坚定,自卑感消失,道:“今宵你们受伤了,我们暂且不为难你们,明晓见吧!”
她即代岑家四凶做主说了话,故此随着转头对岑家四凶道:“好汉不乘人之危,我们明晓再来!”
说完,杏目朝江氏父女两人眨了一眨,这是好意的暗示,要两人在明晚前离开这里,再另想办法疗伤青竹杖江皋自然看到了,,他深深地藏在心里,露出感激但却无可奈何的眼波,向玉罗刹鲍红望去。
玉罗刹鲍红杏目一瞥,似乎得了一丝安慰,不管青竹杖江皋有什么隐衷,说道:“走吧!”缓缓地当先走了二步,再回头看望岑家四凶的情形。
岑家四凶心知今夜再也无法得逞,好在玉罗刹鲍红说过明晚再来,心里虽然千万个不愿意,却已在玉罗利鲍红回头的当儿,朝青竹杖江皋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意思是:“今晚且留下命儿,让你们多活一天吧!”
随着,只见岑大一晃身,抢在玉罗刹鲍红面前,道:“鲍姑娘,我们兄弟走了。”说完,一挥手,四位兄弟陆续离开“永泰镖局”後院而去。
玉罗刹鲍红不想让岑家四凶另有其他的念头,是以,也在岑家四凶起身的当儿,犹自比岑家四凶抢先一着,相随着离开了。
青竹杖江皋经过这一阵之後,已暂时以後天修为的真力,逼住了先天“白骨阴气”侵体的阴气,双目望着离去各人的背影,和死在院中的韦里和陇海疯客的尸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暗道:“人类为什么对恩怨的事,记得这么深重呢?又玉罗刹鲍红对我的暗示离开之事,怎么办呢?”半晌,他使做了决定,心说:“我是当今无极派的唯一传人,纵是死了,也绝不能做出贻笑於人的事!”
他决定不离开之後,使吩咐江英琳先把死去的韦里和陇海疯客的尸体埋葬,然後,就到後面的石室,静静地等待第二夜的来临——。
随着,第二夜的经过情形,白斌已经亲眼看到了,并且亲身参加。
这时,青竹杖江皋在石室中,将这一段事情,扼要的叙述出来。尤其对玉罗刹鲍红变幻无常,使他猜想不透的性格,更加描述得详细之极。
白斌听完了这一切经过,不由得对乾坤秀土杜永光和玉罗刹鲍红的情爱,暗暗感到忧虑起来,不觉轻轻地吁了口气,那是对他们两人的性格所发的敏感。
诗间,在青竹杖江皋叙述五年前及昨夜的经过中,悄悄地溜过,明月渐杳,星儿疏落,随着,射入暖和的朝阳光辉,不觉得一宵已过。
突然,又是龙吟虎啸般的长嘶,划破了沉寂的清早。
江英琳道:“白公子,莫不是你们的‘宝儿’又传警了。”她没有把乾坤秀士杜永光分开,故此,以“你们”称呼。
青竹杖江皋不知什么叫“宝儿”,只因适才已经传来了一声,并又听了爱女的话,故此没有开口说话,双目朝白斌一瞥而已。
白斌“嗯”了一声,点头道:“我去看看!”身形站起,就要朝石室外面奔去。
蓦地,一条人影,已然匆匆忙忙的急撞进来,只见来人气喘喘地,并且似乎受了伤。进来之後,双目先朝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一望,最後落到白斌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目不转睛的打量起来。
青竹杖江皋道:“魏标南?你们怎地两天便回来了?”敢情这人就是青竹杖江皋手下镖师,故此,他一见面便认出,并且连称呼也唤了出来。
白斌见这姓魏的镖师,没有回话,只顾讶异的望着自己,不由得也举目打量这位镖师。只见他身穿青色粗布劲装,面目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杰傲强悍之色,双目微微露出光芒,象徵着他在武功上很有点根底。
江英琳见来人未答,催道:“魏师父,你没听到家父的话吗?”
这一下,被称魏标南的镖师,似乎已听到了,他不再凝视白斌,转头再往江氏父女两人一瞥,开口说了,但却不是回答青竹杖江皋的话,而是对白斌说。
“这位相公,敢问外面的那匹红马是相公所有的吗?”他说到这里,歇了一歇,再道:“实在太厉害了……”说着,朝自己腰间一瞥,露出疼痛的神色。敢情他之所以会说厉害,就是因为腰间为赤云追风驹所伤了。
白斌心中一动,大概已知一二,道:“魏师父,你可是为它所伤了?”
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两人,一听两人的对话,各不由得心说:“原来,那叫‘宝儿’能够通灵传警的就是他的坐骑,但它能伤害手下得力镖师,到底怎么厉害法呢?”
魏标南面对白斌,楞然地点了点头,却立即转头对青竹杖江皋埋怨道:“江镖头,你有事情,也该对我们说呀!虽说我们学不足用,但也多少能给镖头一个接应,如今,幸好局内没有意外,不然,我们还能在江湖上走动吗?那实在贻人见笑了。”
原来,青竹杖江皋探知韦里约人前来报仇之时,他立时遣开镖局里的各人,但只因当他遣开各人之际,并没有说及事由,故此,各人在离开之後,略加思索,便觉事有蹊跷,这守赶紧回来。
那知,他们於今日清晨赶回店前,却见门前多了一匹神骏红马,而且,这红马竟在他们要进门之际,发动了旷世罕见的奇举;倏地朝他们攻来,刹那间,便把除魏标南外的五名镖师:刘天惠、张炳三、万飞、金柏和朱由等五人,全部击倒於地,更发出长嘶传警。
这一来,魏标南可觉得将有意外的事发生了,当下忍住腰伤,赶紧往里面奔来。穿到後院三见然不见一人,他也和白斌昨夜进来时一样,连叫了数声,直到离石室不远的地方,这才见到四具尸体,於是争不及待的闯进石室。
他见到江氏父女两人无恙,这才一放心,但随又见到白斌这位陌生人,由於外面余悸犹存,这才先对白斌发话,等到见白斌没有恶意,并且似乎是自己人时,这才开口埋怨起青竹杖江皋来。
青竹杖江皋这刻一听魏标南的话,“嗯”了一声,满睑露出歉疚的神色,不知应由何说起。
江英琳也为魏标南的真诚之心,感动得潸然落下泪来。
白斌知道这些事,虽然在青竹杖江皋叙述时,他没有说出没有告诉他们的原由,但却能够一想便知,不觉得默默地点头,心里感慨万千,又是佩服,又是欣悦,他竟认识了这么一位义薄云天的朋友。
魏标南顿了一顿,又急急地说道:“喔!对了,外面的坐骑,既是这位相公所有,那我们且赶紧救人要紧,适才进来之时,还有五位伙伴被相公的坐骑踢倒了。”
江英琳抢道:“是和你一起离开的刘师父他们五人吗?”
青竹杖江皋也暗惊道:“这是什么马?竟有这等莫测高深的造诣!”父女两人齐不禁惊讶地朝白斌直瞪眼。
白斌忙道:“宝儿不知是自己人,所以撒野了,白斌这厢先对江英雄和魏镖师赔礼。”
说着,揖手一礼,说道:“我们就去吧!”身形一飘,跃出石室,当先便朝镖局门前奔去。
青竹杖江皋经过这一阵谈话,身体已然完全复原,声道:“我们也去。”身形一起,跟在白斌身後追。
江英琳和魏标南两人,见青竹杖江皋已随後赶去,刹时各喝声:“走!”鱼贯奔出石室,迳朝前面白斌和青竹杖江皋背後身形追去。
眨眼工夫,白斌、青竹杖江皋、江英琳和魏标南四人,已然相继来到镖局门前。
这一下,还好是在清晨时分,不然可就惊动世俗了,只见镖局门前横竖倒着五人,没有丝毫外伤的伤痕,看来敢情这赤云追风驹也会点穴的功夫,并且认穴的能力,也是精湛之极,不然,断不会一举便成这般形势!
这五人,正是青竹杖江皋手下镖师,刘天惠、张炳三、万飞、金柏和朱由。
赤云追风驹见到白斌,轻轻地低嘶了一声,靠近白斌身旁,口里咬着一卷白纸,交到白斌手中,亲蜜地以颈紧擦山斌的俊脸。
白斌接过白纸,轻抚着它的颈间,赞道:“好!你几时也练会了点穴功夫?”
赤云追风驹又轻“嘶”一声,那声音一听即知欢喜已极,假使它会说话,看来它定会告诉白斌是怎么学会点穴的。
正是良驹配侠士,至於赤云追风驹会武功一节,它另有一段因果,就是得天独厚,上天特意为它创造罢了。
这一瞬间,青竹杖江皋已把五人穴道解开,救醒过来,鱼贯的走近白斌和赤云追风驹的身边来。
白斌连忙推开赤云追风驹,回身揖手为礼,道:“宝儿无知,冒犯各位师父,白斌这里道歉赔礼。”
五位镖师一听眼前这位白衣少年,便是青竹杖江皋自洞庭扁山碧霞庄回来後,一直赞口不绝的白斌,全不由一怔,随着露出幸会之至的神色,不住的齐朝白斌细细端详,认清这位当代唯一得传昆仑派衣钵的庐山真面目。
白斌见五位镖师直望看自己,俊脸一红,露出难为情的样子。
青竹杖江皋忙着为各入介绍,并道:“我们里边坐吧!”
随着,又转头对江英琳道:“琳儿,你去准备早点。”说完,当先领路,走进大厅。
白斌撞手轻拍赤云追风驹道:“宝儿,你不要乱跑,等会儿我再来看你。”跟着青竹杖江皋和镖师走进大厅。
这时,天色大明,阳光灿烂,青竹杖江皋熄灭残灯,请白斌坐下,随着,再将这次的先後经过,对六位镖师简单的说了一遍。
不久,江英琳把早点做好端上,各不客气的吃起来。
江英琳对白斌已然由敬佩而生爱;刚见面时,只因不知敌友,而在交手间造成软玉香抱的场面。试想姑娘家的玉体,岂能轻易供人拥抱,故此当她知道他是白斌之後,由於男女间所生情愫的微妙作用之下,她对他的一举一动,不觉十分关切起来。
适才,他和赤云追风驹亲热时,她似乎见到它交给他一卷白纸,这刻杏目轻瞥,只见在他左手白纸依然在握,不由得娇声道:“白公子,你手上的白纸是作什么的?好像是信一样呀!”
白斌“喔”的一声,好像这才想起似的,赶紧展开手中白纸卷,又“噫”了一声,喃喃念道:“白弟,我已见到了鲍姑娘,我们谈起天山之约,她竟也要同去,只因另有要事待办,坚偕愚兄为伴,所以不得不与你暂时分别,谨此留书见告,天山再见!”原来,这封信正是乾坤秀士杜永光留给白斌的。
镖师刘天惠道:“白相公,可是留给你的信吗?”
白斌点了点头,道:“是杜公子的留书。”
青竹杖江皋道:“这么说,乾坤秀士杜少侠可是已偕鲍姑娘另奔前程了。”
这一来,六位镖师们顿时齐露出讶异的神色,他们不解何以乾坤秀士杜永光会偕玉罗刹鲍红同行,只因在青竹杖江皋叙述经过时,他只简单地说了,故此,没有说及乾坤秀土杜永光的事。
当下,青竹杖江皋鉴声察色,便将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罗刹鲍红两人间的事,再行补充的说了出来。
白斌倏的心念一掠:心说:“这样也好,省得宝儿一天到晚忙着追。”
心里说着,利时记起赤云追风驹自昨天午後,就没有吃过粮食,说道:“敢问江英雄这儿可有马料?”
青竹杖江皋一听,暂时停下他正对镖师们说及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罗刹鲍红的事,忙道:“有,有。”
江英琳抢道:“爹,我去拿来。”说着,杏目往白斌脉脉一飘,正是轻瞥胜千言,只见她转身便向里边走去。
白斌忙道:“不敢有劳姑娘,白斌自己拿好了。”说完,身躯站起,不知是否见到适才那一瞥含情脉脉的眼波;迳跟着往里边赶去。
青竹杖江皋望着两人背影,暗暗心喜,忖道:“原来琳儿果然是对白少侠已有了爱意,这敢情好,好——”
可笑的,他也不想想白斌是否也如江英琳一般,对她已生情爱,竟这般的想了。只见他抿嘴欣喜的一笑,这才继续将未说完的话,对镖师们说了出来。
江英琳缓步走在前面,笑道:“你要拿,你说你知道放在那里吗?”
白斌俊脸一红,心说:“可不是吗?”
心里说着,乃是缓步跟在她的後面,只因他不敢麻烦她,而欲在她带到地方後,自己动手拿马料,并没有其他用意。
片刻,白斌和江英琳两人,各提着一桶马料走了出来。只因他在到达存放的地方後,并阻止不住江英琳的好意之故,只见这马料是最上等的一种,由米饭和杂粮加水配成。
江英琳爱人及马,抢先走到赤云追风驹身前,放下马料桶,娇声道:“宝儿,你好强呀!琳儿喜欢你,肚子饿了赶快吃吧!”到底还是位姑娘家,不脱幼稚天真之气,竟然在一匹马前面,自称起琳儿来。
白斌走在後面,跟她却仅仅相距二三步,於是她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抿嘴轻笑一声,加紧步伐走了过来。
赤云追风驹敢情见到来人亲自来喂它,故此,轻“嘶”了一声,算是感谢江英琳的诚意,竟然没吃她带来的马料,马首仰起望着後来的白斌,辜负了她的一片诚意。
江英琳见赤云追风驹不吃,且又听到白斌的轻笑,虽然那笑声轻细之极,但一入她耳里却宛如平地响雷一般,“轰”的一声,顿时红潮满娇脸,低垂着粉颈,连头也不敢抬。
耳边传来“叽喳”,“叽喳”的声音,她知道赤云追风驹是在吃马料了,但不是吃自己带来的!
半晌,才听白斌道:“宝儿,这会儿该吃江姑娘的了。”
随着,她只听得“叽喳”之声,近在耳际,大约赤云追风驹此刻已在吃自己带来的马料了,不禁粉颈微台,眼角朝木桶偷偷一瞥,暗道:“啊!果然在吃了。”
当下,杏目轻溜,眼波到处,那是眼皮上的享受,但也连到芳心里,英俊潇洒,宛如玉树临风,这种美少年那能多见,不由得更上一层楼,情爱更深。
倏地,“叽喳”之声戛然而停了,赤云追风驹低“嘶”了一声,大约这就感谢江英琳的表示。
白斌随着赤云追风驹的轻嘶,道:“谢谢江姑娘帮忙!”
说着,自然而然的回头一瞥江英琳,眼光到处,触到了基於男女间情愫的眼波,他曾经看过,并且熟悉之极,这刻竟然再次由她的一双杏目中疾射出来,脉脉含情地传了给他。
刹那间,青云谷华紫云的倩影,立时兜上心头。三年之约,很长久吗?不!那是短暂的,如果不去想它的话,那将宛如飘水浮萍,一瞬即至。临别前的眼泪,是爱情到了沸点时,所生的蒸气,永远不会使他忘记。於是他在心中暗暗念道:“我爱她,就不能辜负她。”
他这刻心念一掠,顿时把江英琳对他的一切,就是对他付出的爱情,完全迫压下去,那将是以後的事,他认为不必想它,就让时间把它遗忘吧!
随着,他竟转而想起别的问题,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罗刹鲍红两人,一见锺情,这有什么不对,自己与华紫云又何尝不是一样呢?自然,这里所指的一见锺情,是指双方一样,而不是如汪英琳只有一方,这般的单纯。
但是,他们此刻在那里呢?他与乾坤秀士杜永光这些日来的相聚,已经到达了亲兄弟般的情谊,故此,他不觉得对乾坤秀士杜永光关心起来。
“宝儿,杜兄留书要你转交我後,他和那位姑娘往那里去了?”他说到这里,不等赤云追风驹回应,又道:“当时你怎么不唤我呢?我也好送他们一程呀!”说完,茫然的望着它,等它回话。
江英琳这时已敛起情幽幽的眼波,她不知在这指顾间,白斌的脑海中,已经想了那么多,竟以第三者的立场,听着他的问话,并望着赤云追风驹,看它怎生回答。
只见赤云追风驹点了点头,轻“嘶”一声,意思是说:“我有唤你呀,不过你自己却没有来罢了。”至於它的叫唤,便是在岑二和岑三两人,举兵刃朝白斌和江英琳时那一刹,它宛如龙虎啸般的长叫唤了。
随着,它把头朝西边一掉,敢情是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罗刹鲍红两人,已经往西边入川去了。
白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说:“他们这一见面,必定谈了很多,就如将来我见了华紫云时,一定也有很多的话,要对她说一般。”
这时,他不由得竟如天地间最愚蠢的人,蹲立在马旁,用目光不住的数着马毛一般,傻楞楞地不知做些什么!江英琳见他这样,却也不愿打破沉寂,静静地伴着蹲立正他身侧三尺之地,杏目瞪着他的楞相。
蓦地,他猜想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罗刹鲍红两人,可能会到什么地方,在那相见之後,见白斌来後,去了那里呢?
原来,乾坤秀士和玉罗刹鲍红两人,见到白斌的身形之後,经过乾坤秀士杜永光的提议,便双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两人展开“凌空虚渡”的上乘轻功,宛如星泻电掣般的朝武陵城外落去,眨眼工夫,便双双落在沅江河畔。
站定身形,相对一笑,放眼望去。只见江面碧波粼粼,渔火点点,除了倏然跃出水面鱼儿的声昔外,倒也显得十分清静幽然。
半晌,乾坤秀士杜永光这才开口道:“鲍姑娘,我们相见,我真欢喜……”
敢情他此刻真的欢喜到了极点,故此,不知怎么说才好,竟说得不成一句话,并且又说不下去。
玉罗刹鲍红“嗯”了—声,敢情她也真个欢喜之极,这才同他一般,没有下面的话题。
时间是宝贵的,岂能让它平白的消失,他虽是初坠情场的雏儿,却也懂得它的可贵。他听了她无言的“嗯”声,心知她此刻的心情,正如自己一样,不由得再道:“鲍姑娘——”当他叫了她的称呼後,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她这刻似乎也知道它的宝贵,提起鼓励的语气,娇声道:“杜公子,你有话尽管说呀!这周围也够寂静了。”说完,大约觉得太过亲热了一点,竟不由得低垂粉颈,情怯怯,羞涩涩地忸怩不止。
“我们这次的重逢,是否也将如同前次一般的分离?”他刹时勇气百倍的说了出来。但在心中却暗道:“我怎么说出这种丧气的话呢?难道这是一对重逢的男女,应该说出的话吗?”
她在欣悦之下,好像没有想到这些问题,脸上一怔,心说:“不分离又将如何?难道一个姑娘家,能够一辈子跟着人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其实内心中的情感,却是矛盾之极,她对爱情宁可牺牲一切,就如她答应到龙虎帮湘乡分舵无花坪相助,最後却失约没有去,便是最好的例子。她又“嗯”了一声,似是似不是,但神色间却懊丧之极,正如一只小动物被困在蜘蛛网中,挣扎不开一般,深深地坠入在绵绵情丝中,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爱是憎,是拒是迎,萦绕着她。
他看着她的神态,那一声不知怎么解释,是呢?抑是不是!不由得喃喃道:“难道除了分离,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其实,就能够多相聚一些时候,也是好的——”
她好像也同意他的说法和想法,点了点头,这是她对他最末一句的见解,觉得这相聚到分离的时刻,正是天地间最甜蜜的一利;正因如此,她就对即将离别的哀伤,更见其深,深得宛如无底深渊般的不见其底。
倏地,她抬头一瞥着他,这一下,相对而望,眼光相触,立时纠结在一起。
他也正在如她一般,直率地表露出内心里对分离的悲哀,转眼间,双双觉得在无言的悲伤中,彼此的心更接近了,情爱也更深了一层。
她倏地悠悠地道:“你此後去那里呢?”
他喃喃应道:“我曾舆天山派阴阳童宗居平约下二年中秋之约,正因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和白公子边游边走,消磨这一段悠长的岁月,你呢?”
其实,白斌对这一段时间的游历,岂如乾坤秀七杜永光说的一般,他必须以这段时间,充实对江湖上的阅历。但是,如以乾坤秀土杜永光说来,则是确实如此,没有丝毫可疑的地方。
她睑上倏的掠过喜色,道:“那我也随你上天山一行,不过,你得先和我到峨嵋山一趟才行,好吗?”
敢情她雪山派和天山派之间,并没有什么渊源,故此才敢答应同上天山之行。但是,只因这中间另有要事,必须到峨嵋山一趟,是以在两人全不愿分离之下,便邀他同赴峨嵋山一行。
他一听之後,似乎觉得在热情如火之下,不必再犹豫了三见道:“好!待我留信给白公子後,我们就走!”
说完,倏的想起一个问题,忖道:“此去峨嵋山,是步行,抑是骑马代步呢?如欲骑马,则需和白斌商量借赤云追风驹之事。”只因在他和白斌共同制服赤云追风驹後,他由於将答谢白斌衡山救命之恩,在心里已经决定把这匹罕世良驹,全归白斌所有,故此,这刻才有这等想法。
心念一掠,於是再道:“红妹,我们此去,是步行,抑是骑马?”
敢情在这刻间,他已认为他们间的距离,已经到达两相交集的地步,故此称呼上也亲热起来。
刹那间,她但觉这一声“红妹”,甜到心里,更入骨内,倏的,她想起一件事来。
记得在不久以前,就是这次下山的时候,她有一位又丑又高的师兄,那师兄深深地爱着她,他曾经也这样的唤过她——“红妹”,可是,如以那次的呼唤和这次相比,则一个是又甜蜜又可爱,另一个却是又难受又可恨,真是堪称天渊之别了。
当时,她狠狠地骂了师兄一顿:“你凭什么这样唤我!”这句话,端的堪称为天地间,最使人难堪的话了。
於是,她觉得他的师兄绝对非生气不可,那知,他却宛如寰宇间最冷性的动物一般,丝毫也不气怒,反而哈哈笑了。但是,这一笑,她却看出那是阴狠绝顶的笑,笑时的神态和声音告诉她,就如他说话一般:“好!以後就别让我遇到有这么一个这样呼唤你的人,我必定把那人碎尸万段。”
这时,她不知怎会想到这些过去的事,不由得感到好笑,暗道:“他凭什么?我何必想这些往事呢?”
她缓缓地撞头看天,竟然已过三更,心说:“这时光过得真快呀!”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步行好了。”
敢情她心里生了错觉,觉得这么站着不动,时光已是过得那么快,如果再骑马的话,岂不是更快了。
他不知她曾经想了那么多的事,更不知她何以在欲笑的时候,又叹息起来,但毕竟她的答覆,已经足够他欢喜了。於是,禁不住的说道:“好,我这就写信叫宝儿转交给白公子,我们就可走了。”
她一听他连提到留信的问题,便知纸和笔的困难,忙道:“到我住的客栈去,你写信,我也顺便整理行李。”说看,娇躯一转,当先往城内奔去。
他见她已动身,也就随着展开轻功追去。
不久,他们进到客栈,她整理好行李,他写完留给白斌的信,双双离开客栈,来到“永泰镖局”,将信留交由赤云追风驹转给白斌,赤云追风驹的长嘶声中,相偕入川往峨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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