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奇峰迭起

却说公孙白和无心大师有约,用下棋来给命运打赌,怎样赌法,公孙白说:“要是愚兄输了,得答应他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或者跟随他隐居庐山,或者在家永不出门。”

“那他输了怎样?”

“传授愚兄—门武学绝技,并且为愚兄办一件事。”

甘凤凤惊讶问:“他会武功?”

“他武功深不可测哩!可是除了愚兄,知道他的人不多。”

小蛟儿问:“大哥要他办一件什么事?”

“荡平江南神风教的恶势力。”

“大哥!要是这样,你别跟他赌了,我和甘妹,协助大哥荡平神风教势力。”

“贤弟!要是我不去,就算输了,就得从此隐退江湖,不过问武林中的事。所以愚兄不能不去。”

甘凤凤说:“我看这无心准没安好心。”

“凤凤,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要是他好心,干吗变下棋相赌?逼你大哥退隐江湖?说不定他就是神风教的人,有意设下这个圈套。”

公孙白说:“甘姑娘放心,我知道无心大师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出于一片善意,不想我伤害太多人的生命,别卷入武林思怨仇杀的漩涡中去。何况他输了,得同我荡平江南一带的神风教,也不让我出手。”

“你们在哪里相会下棋?”

“东林寺的白莲池畔。”

“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你们去?”

“不行?”

“恐怕不太好。”

“我们在旁边看你们下棋也不行吗?”

“看是可以?千万不能出声。”

“行啦!我们不出声就是了。你们约定儿时下棋?”

“申时!”公孙白看看洞外天色,“恐怕时间快到了。”

“那我们走呀!”

于是,公孙白便带了他们,赶到庐山西北山麓东林寺的白莲池畔。

东林寺,是一座名寺,是佛教净上宗发祥地。东晋太元年间,少林寺名僧慧远禅师在此建寺讲学,并设莲社,倡导“弥陀净土法门”,后人推尊他为净土宗始祖。

东林寺内,还藏有“远公袈裟”、“千僧稿”等佛教珍品,在武林中,有一段少林寺僧人护道远公袈裟的传说,打斗极为惨烈,从而使少林寺武功名震天下,尊为武林北斗。

东林寺内除了神运殿供奉如来佛祖、文殊、普贤、阿难等佛像外,与其他佛寺不同的,是左右两殿有十人高贤堂和三笑堂,有李白、自居易、柳公权、陆游和精忠报国岳飞的碑刻,将佛、儒集于一身。

公孙白带小蛟儿、甘凤凤来到白莲池时,无心大师早已在池边相候,笑笑说:“公孙施主,果信人也。”当他看见相继而来的小蛟儿和甘凤凤,愕异地问:“施主怎么带了同伴来?”

甘凤凤说:“哎!老和尚,你别误会,他没有带我们来,是我们自己来的。”

小蛟儿一揖说:“大师,请恕我们不请自来,不会打扰大师的雅兴吧?”

“阿弥陀佛!哪里,哪里,两位施主前来敝寺……”

甘凤凤说:“我们来看下棋呀!”

无心大师不由望着公孙白。公孙白说:“大师,他们只是来观棋,绝不会是在下请来的帮手,大师大可放心。”

无心大师说:“不过,老衲的相约,是不许第三者在旁。”

小蛟儿说:“要是大师不欢迎,在下远离就是,绝不打扰大师。”

甘凤凤说:“老和尚,你是不是怕输了,在我们面前丢丑?”

无心大师哈哈大笑着:“老衲怎会怕输了?”

“你不怕输,干吗不让旁人看的?噢!我知道了!你是存心想赖帐,输了硬说自己没有输,就可以不遵守诺言啦!”

“老衲会是这样的人么?”

“你要不是,就该让我们看呀!我们来做你们的公证人,谁输了都不许赖帐,谁都要遵守诺言。”

公孙白笑着说:“大师,我们下棋,是有一位公证人才好。”

“你担心老衲不认帐?”

“大师别误会,大师当然会遵守诺言,可是在下,就不敢自己保证自己了。大师,你不担心在下会反悔么?”

无心大师一笑:“老衲知道施主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有个人在旁作公证的好。”

“公孙施主,你保证他们在旁不出声。”

小蛟儿说:“大师放心,我们绝不会出声,俗话说,‘举手不回真君子,观棋不语大丈丈’嘛!”

甘凤凤说:“是呀!不但输了不准赖帐,就是下了一个子后,也不会翻悔。不然,说什么吃盲眼车啦!不算数啦!”

无心大师说:“好好!你们就当公证人。”

甘凤凤笑起来:“大师,你们是一盘定输赢,还是三盘两胜?”

无心大师问公孙白:“公孙施主,你看如何?”

“大师,要是一盘定输赢,输了的恐怕不服气,我们三盘两胜怎样?”

“老衲奉陪。”

甘凤凤说:“哪摆棋呀!”

“不用,老衲早已摆好。”

“老和尚,在哪里?”甘凤凤用目光搜索池边一张石桌上下四周。

“三位施主,请随老衲来。”

“老和尚,不是在这里下么?”

小蛟儿说:“凤凤,别出声,我们跟随大师好了。”

他们跟随无心大师,绕过白莲池,直上一座山峰,来到山峰上的一座小亭。小亭中有石桌石凳,一盘棋早已摆好在石桌上面了,还有两个小和尚在亭旁茗茶等候。他们各自坐下,无心大师与公孙白对席而坐,小蛟儿和甘凤凤都坐在石桌—旁。小和尚一一奉茶伺候。

甘凤凤看了看这山峰四周,这山峰上清净极了!绝少人来,小亭不远处,是道石壁,离小亭不到二丈远,石壁上刻划了一副棋盘。凤凤心想:怎么石壁上也划了棋盘的?好看吗?看来山峰这个小亭,是这老和尚专门与人下棋的地方了,这个地方可不错呵!

他们饮过茶后,无心大师对公孙白说:“施主,请!”

公孙白说:“还是大师先请。”

“好!老衲知道施主棋艺甚高,就不客气了!”无心大师说着,便拿起棋盘的红炮,往石壁棋盘上一掷,“啪”的一声,便镶在棋盘上横三直五线的交叉点上,是炮二走五当头炮。

小蛟儿和甘凤凤都愕然了,这是什么下棋法?世上有这么下棋的吗?下子不下到原来的棋盘上,却掷到另一个棋盘上,这不是下棋,是比武功,既比内力,也比暗器,那这个红炮以后怎么走法?叫两个小和尚去取它下来?

无心大师扔了子后,对公孙白说:“老衲已先下了,施主请!”

公孙白笑了笑,提起自己的蓝马,往石壁上的棋盘一掷,也是“啪”地一声,不偏不歪,落在横三直三线的交叉点,是马二进三,保自己的中卒。

无心大师又提起自己的二线红马,“啪”地一声,落在石壁棋盘上的三线上,是马二进三,抢着出车。

跟着,双方各提起自己面前的棋子,你走一着,我行一步,啪啪地,飞掷到石壁上,准确无误的镶嵌在自己要落下的位置上,小蛟儿和甘凤凤看得惊奇不已,这真是从来没有人下这样的怪棋。

一个小小的木棋子,竟能平空镶嵌在坚硬的石壁上,单是内力之深厚,放眼武林,已没有多少人能达到,小蛟儿可以,但甘凤凤连续这样发出,就不行了。除了讲求准确之外,更要暗运内力约适当和用劲之巧,不能用劲过大或过小。过大,棋子会深埋于石壁中;过小,就不能镶入石上而跌了下来。棋子掉下来,等于给对方吃掉了一子,掉了一个小卒,开头还不大紧要,要是掉了一只车和马,损失就大了,高手下棋,掉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棋子,等于已输了一筹,以后处处处于挨打被动的地位,这一盘棋,就别指望赢了,能保持和局,已算大幸。

还有,在要吃对方的子时,全凭一身浑厚真气在相隔一丈远的地方,运用吸力,隔空将嵌入石壁上棋盘中的棋子吸取出来,然后又附力于这一棋子之上,吃掉对方的棋子,而占据对手棋子原来的地方,这就不是任何一流上乘高手所能办到的了。

小蛟儿一身的真气,将棋子嵌入石壁上可以,也可以运用内力将棋子吸取出来,但吸取出来后要运用这棋子去打掉对方的棋子,就不那么容易办到了。小蛟儿看了他们这样的下棋法,惊愕,佩服不已。才真正感到武林中,世外高人处处皆有,只是他们深藏不露而已,也不大为人所知。

甘凤凤更是为他们一身奇厚的真气惊震了。暗想自己与江湖狂生在桃林中的一场比武,显然这狂生没用全力,要是他用全力,他一袖拂中自己时,那不是受伤,而是打发自己去见阎王了!正因为这狂人手软,自已才能在他拂中自己的—刹那而刺中了他。甘凤凤心里明白,所以在自己用剑逼住他,也不敢说自己胜了。凭真正的武功,自己不是这江湖狂生的对手,怪不得他为人那么狂傲了。

这一盘下到最后,无心大师相士俱全,还有一个过河的卒子。而公孙白仕象全无,却剩下一只横冲直闯的车,这是—盘和局,谁也胜不了谁。

无心大师微笑:“施主棋艺高深,老衲佩服。”

公孙白说:“大师客气了!在下与他人下棋,从来就没给人逼和过,只有大师,在下不能不城下签和。”

“施主别客气,我们下第二盘。”

“大师请!”

无心大师一笑,拿起五个小卒,一下扔到石壁棋盘上,啪啪地一连五声,五个小卒,准确无误的摆在石壁上。

甘凤凤说:“老和尚,你怎么一连下五个棋子的,有你这样下法吗?”

无心大师微笑,又一手扔出其他十一个棋子,毫不错乱,全摆在石壁的棋盘上了,说:“女施主,老衲不敢与公孙施主分心二处,只好在石壁棋盘上较高低。”

公孙白赞了一句:“好手法!”却拿起十六个棋子,一下掷到石壁棋盘上,车马炮士相将兵,也全无错乱的摆在棋盘上。

无心大师不禁赞叹说:“好一招‘江南烟雨’的暗器手法,果然是江南公孙世家的绝学。在暗器功夫上,老衲已逊施主一步。”

公孙白说:“在下侥幸能摆好,望大师莫笑。大师只不过不屑用暗器,少在它上面花功夫而已。”

小蛟儿和甘凤凤听了他们两人的对答,更是惊讶。武林世家公孙白“江南烟雨“,可以说已在武林中称绝,而无心大师不屑用暗器,而一下又发射出这么一手的好暗器来,要是他花些功夫,那在武林中不成了暗器绝顶高手?怪不得公孙白说他武功深奥莫测了。

一手能发射出十多件暗器而分别击中目标,对上乘的暗器高手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梵净山庄的三小姐的飞针走线,甚至一下能发出更多的暗器而分别击中目标,取人性命。但一把针都是针,不分什么车马炮的,可是公孙家的“江南烟雨”手法,竟能从十多件暗器中分开车马炮等等,分别而无错乱的击中目标,不会炮摆在马的位置上,车坐到老帅位子上,这恐怕就是千手观音也难办到了!

小蛟儿,和甘凤凤观看他们两人下棋,算是开了眼界。

第二盘棋下到中局,公孙白额上已渐渐渗出—些汗水,几乎半晌才能移动一子。而无心大师仍是气定神闲,面带微笑,移子轻松自如。本来在棋盘的棋势上,公孙白略占优势,车、马、炮已过河,怎么反而一下子这般谨慎?走一步棋,要思考这么久?

甘凤凤心细,已看出原因了,公孙白一身的真气,不及老和尚那么雄浑深厚。他们下棋,明是较量棋艺高低,暗是较量内力。要是较量内力,恐怕公孙白怎么也不敌老和尚。她附耳轻轻对小蛟儿说:“蛟儿,看来你新认的大哥这盘棋要输了!”

小蛟儿一心观棋,没经意其他,听凤凤这么说,愕然轻问:“大哥的棋下得很好呵!怎么会输了?”

“你也真是,你不看看你大哥额上的一层薄薄的汗水,他与老和尚拼内力哩!内力不继,移动的棋子不小心掉下来,那不输了?”

小蛟儿不由往公孙白看了看,又望望无心大师,点点头轻问:“那我们怎么办?”“你想你大哥赢,还是想他输?”

“当然想他赢啦!”

“那你,快出手帮助。”

“帮助!?怎么帮助?我不大会下棋呵!”

“你不动声色,想办法将老和尚的一匹马,或者一只车弄掉下来不就行丁?”

“这行吗?”

“不行,那你等你大哥输好了!今后就不能出江湖,老死家中。”

“凤凤,这样帮助,不大光明的。”

“要不,你暗助你大哥—把内力也行。”

小蛟儿点头说:“这还可以。”于是小蛟儿,以手掌轻轻按在公孙白背脊上的灵台穴位上,暗暗运气,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徐徐输入公孙白体内。

公孙白与无心大师下了第一盘后,本耗去了自己体内不少的真气,第二盘棋下到中局,似乎有点办不从心了!每下完—步棋后,都要暗暗运气调息一阵,才能够下第二步棋,何况又要分心去注意无心大师的攻势和下两步的走法,无心大师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了。所以在公孙白走完—步之后,自己便很快的跟着走一步,虽不出声,实际上是逼着公孙白快下第二步棋。公孙白原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狂生,怎肯服输?再说,自己的棋艺,并不逊于无心大师。他只有强运内力,坚持下去。

现在,公孙白有了小蛟儿这一股强大的真气输入体内,不由精神大添,内力倍增。他望了小蛟儿一眼,眼露惊讶、感激之情。公孙白惊讶的是小蛟儿竟然有这么一股极为浑厚的真气,在自己之上,感激的是小蛟儿不动声色,暗助了自己一臂之力。有了小蛟儿这一股真气,完全可以和无心大师拚下去了!他以手示意小蛟儿将手拿开,似乎说:兄弟,我可以了,多谢兄弟。

公孙白轻而易举的走下一步棋子,一个卧糟马,直逼无心大师的老将,令无心大师的老将在中宫坐不住,将五平四,跑了出来。公孙白又飞快的调动自己的炮,准备对准无心大师跑出来的老将。

无心大师惊讶公孙白的这一变化,不由望了公孙白一眼,只见公孙白神韵异常,目光灿灿,一扫刚才神疲之情,他仍不知小蛟儿已暗助了公孙白。当然,他也根本想不到小蛟儿有一身惊世骇俗的真气。小蛟儿一身真气已练到最高境界,达到了返朴归真。从外表上看去,就算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也在一时间看不出来,只有在小蛟儿愤怒、喜悦或与人交锋时,才可以从他眼神中显露出这种最高的境界的内功修为。要是小蛟儿有意收敛自己的目光,别人就更看不出来了。

无心大师一时间见公孙白一身真气,恢复得这么快,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心下骇然:武林世家江南公孙练的是什么内功?竟能在短短时辰内不但恢复过来,而且比以前更胜?要是这样,老衲想用内力胜他是不可能了!

无心大师在惊疑时,甘凤凤在旁叫起来:“老和尚,你左边的车,怎么掉了下来啦!”

无心大师—怔:“真的!?”定神一看,果然自己在石壁棋盘左边的一只车,已不翼而飞。无心大师疑惑说:“这不可能!”

公孙白也动疑了,无心大师的内力比自己还深厚,棋子怎会无缘无故的掉了下来?这一定有人做了手脚,要是小蛟儿和甘凤凤帮这个忙,可越帮越忙了。他不由望了望小蛟儿和甘凤凤。而无心大师一双敏锐如电的深目,已在瞅着小蛟儿和甘凤凤,目光既有怀疑之色,也有惊讶之色。

无心大师以自己深厚的内力将棋子嵌入石壁上,别说风吹不动,石击不落,就是一般会武功的人,走近石壁用手去挖取,也不易挖取下来,只有内力极为深厚的上乘一流高手,才可以隔空用掌力吸取下来,他相信公孙白有这样的能力,却不屑这样去做。自己的两个小和尚,不但无此能力。有,也不会这样干,事情只有出在公孙白带来的这男女两位施主了!要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在暗中做了手脚,那又是武林中的绝等上乘高手了!所以,无心大师又怎不惊讶?

无心大师没有怀疑错,其实就是甘凤凤暗中做了手脚。固然,凭甘凤凤目前的内力,仍不可能将棋子用掌力吸下来,但要用晴器将它打掉下来,就轻而易举。甘家的无影剑暗器,几乎细小如针,发出更是无声无形,何况暮色降临,无心大师又没去注意,就更难发觉是甘凤凤做的手脚了。

甘凤凤叫着:“哎哎!老和尚,你瞅着我们干吗?”

无心大师问:“你们没暗中弄手脚?”

“喂!老和尚,你别是输了棋耍赖皮了?自己摆放得不稳,让风吹了下来,而赖到我们身上?”

“女施主,你真的没弄过手脚?”

“老和尚,你是不是叫我发誓才相信?”

“女施主不必这样!”

公孙白也在问小蛟儿:“贤弟,不会是你吧?”

小蛟儿说:“大哥!我真的没动过。”

公孙白知道小蛟儿为人忠厚、老实,不会这么干,甘姑娘吗?她宁愿发誓了,而且也不见她扬手或出掌的,也恐怕不是她弄的了!不是他们,又是谁呢?难道是山峰上暗藏一位武林高手,来开这个玩笑?他不禁问无心大师:“大师,是不是这山峰上暗藏了一位高手?”

无心大师凝神倾听一会,说:“这山峰上除了我们六人,再没别的来人。”

小蛟儿点点头说:“是没有人。不过,刚才在山峰下,却有两个人经过,现在朝山峰上走来了。”

公孙白讶然、惊奇:“贤弟怎么听到了?”

小蛟儿说:“是!大哥!我还听出他们在说话,好像是寺里的师父,担什么食物来的。”

无心大师不能不钦佩的说:“施主好深厚的内功,老衲自愧不如。不错!那是膳房的两位僧人,给我们送晚饭来了!”

甘凤凤说:“喂!你们还下不下棋的?”

无心大师叹了一声说:“恐怕这是天意,老衲本想阻止公孙施主行走江湖,杀伤人命。现在看来,老衲已无能为力了!武林该有此劫。”

甘凤凤心里好笑,你这个老和尚是阎王出告示,鬼话连篇,明明是我在暗中弄了手脚,什么天意了?她问:“老和尚,你不下下去了?那是算输还是算赢的?”

“老衲自然是输了!”

小蛟儿说:“大师,这事意外,可以不算数。大师完全可以拾起来摆放上去。”

公孙白说:“是是,大师,你别太认真了!我们可以再下下去。”

无心大师摇摇头:“公孙施主,老衲本意担心武林遭劫,血腥迭起。现在看来,就算老衲能阻止施主隐退山林,也阻止不了这两位施主。老衲只求三位施主今后别太多杀伤生灵,造福苍生。”

小蛟儿说:“我谨遵大师教导。”

无心大师说:“阿弥陀佛!有施主这句话,老衲放心多了!”

甘凤凤说:“老和尚,我听公孙大哥说你对佛经甚有心得,我有一句话问问。”

“女施主请说。”

“佛门中有没有‘除恶即是行善’这么一句话?”

无心大师怔了怔:“阿弥陀佛!佛门是有这么一句。”

“那么说,容恶便是行凶了!对不对?”

“这……”无心大师一时哑口,不知怎么说才好。

甘凤凤又笑着:“就算不是行凶,帮凶总是吧?老和尚,你想劝阻公孙大哥在江湖上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让武林中凶恶之徒滥杀无辜、胡作非为而不制止,不是帮凶又是什么?老和尚,你这个佛经是怎么念的?”

小蛟儿说:“凤凤,你不能这么说。”

“我不这么说,该怎么说?好呀!那我们全部隐居山林,洁身自爱,让坏人去任意胡作非为,甚至见死不救,怎样?”

“老衲怎会让恶人胡作非为和见死不救?”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公孙大哥在江湖上行走?”

“女施主,自古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到,全部都报。”

“我才不相信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我看见过不少的好心善人,都没有什么好报的,不是给人欺凌便是含冤而死,有的还任由恶人折磨宰割,辽拜佛求神保佑,结果还不是给折磨死去,家散人亡?而—些匪徒和奸险小人,不是腰缠万贯,便是高居其位,享不尽的豪华富贵,死后反而有和尚、道士给他念经超度。这又报应在哪里了?就算他死后劣迹暴露,咒骂他又有何用?”

公孙白击手而说:“妙哉!好一番洋溢大地正义之辞,可圈可点。试看古今多少忠直正义之士,死时极惨,有的死后无名,上天报应在哪里了?在下愚见,应该在这些恶人、奸险小人杀人害人之时,正义之士及时将他们除掉,还可以挽救一些善良的人们免受其辱才是。”

小蛟儿也暗暗点头,心想:是呵,要是黄岐士、端木一尊这些恶人不早日除掉,那他们又不知要害多少无辜的人。

半晌,无心大师说:“老衲不过劝人为善而已。”

甘凤凤说:“丧心病狂的恶人你劝得他向善吗?老和尚,要是你能劝得神风教的教主向善,我和公孙大哥,不用你摆棋分胜负,我们就自动隐归山林,不再行走江湖。”

“女施主这话当真?”

“老和尚,我们击掌而誓怎样?”

“有女施主这句话就够了!何必击掌?”

公孙白说:“大师!那我们一言为定。”

“行!一言为定。”

甘凤凤说:“老和尚,在你没有劝得他们向善之前,我们各行其道,你行你的善,我们干我们的事,你可不能在我们身上打什么主意。”

“阿弥陀佛!女施主,其实你我殊途同归,你们除暴,也就是行善。”

“老和尚,我们只会用剑行善,可不同你会用嘴巴。”

“老衲只求施主别太多杀生而已,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公孙白问:“大师,你要不要去江南走走?还是不出山?”

甘凤凤说:“大师,你真的要劝那几个魔头向善,只有下山去寻找他们,他们绝不会跑到你这个东林寺的。”

“看来,老衲是要下山走走了!”

甘凤凤笑起来:“老和尚,这就对啦!不过,你看到这几个魔头,在劝他们向善时,最好小心一点,别叫他们将你的脑袋摸了去,不然,你这张嘴也没用啦!”

无心大师一笑:“放心,老衲在这一点上,还是可以自保的。”

说着,两位僧人已送晚饭来,还点起了两个防风的灯笼,挂在凉亭里,这真是一次十分别致的晚餐,菜也颇为精美:韭菜、豆腐、腐竹粉丝,大白菜阳发莱木耳,还有一小碟咸萝卜,粥、饭都有,这是东林寺接待贵宾的菜式了。

小蛟儿和甘凤凤一早吃过饭出来观风景,到现在只喝过两杯清茶,没吃过什么东西,的确也有些饿了,于是也不客气坐下吃饭。饭后,公孙白、小蛟儿和甘凤凤略坐一会,便起身向无心大师告辞,在黑夜中离开了东林寺。

路上,小蛟儿问公孙白:“大哥,你今夜里住在哪里?”

“愚兄住在护国寺的文殊台上,那里不但清静,也是观庐山云海的好地方。贤弟住哪里?”

“小弟在牯岭小镇上的一间客栈里。”

甘凤凤问:“大哥,你明天不会离开庐山吧?”

“怎么!?甘姑娘有事?”

“你要是不走,明天能不能带我们在庐山玩?我们可是人生地不熟,不知哪里风光最好看的。”

“甘姑娘既然这样说,我怎敢不留下?”

“那我们多谢你啦!”

小蛟儿问:“不会阻碍大哥吧?”

“不会,不会,贤弟怎么这样说?愚兄也想和贤弟多相处两天。”

甘凤凤又问:“明天几时来找大哥?”

“愚兄辰时在文殊台上相候。”

小蛟儿说:“大哥,我们一定准时到来。”

“贤弟,我看你们别住那间客栈了!明天就搬来和大哥一块住。”

“好的。”

第二天辰时,小蛟儿和甘凤凤带了行囊,前来文殊台,果然公孙白已在等候。公孙白照会护国寺的知客僧,安置好小蛟儿和甘凤凤住下后,用过早点,便向西南下行。

甘凤凤问:“大哥!我们观在去哪里?”

“龙首崖。”

“龙首崖!?那里好玩吗?”

“甘姑娘,龙首崖是庐山的一处七绝之景,不去观赏,就有负到庐山一行了。”

他们来到龙首崖,只见一悬崖拔地千尺,直立于庐山群峰之中,下临绝壑,一块巨石平卧其上,横插入天池山腰,势若龙首高昂,所以叫龙首崖。他们登上悬崖,便听闻到松涛和山泉之声,仿佛如千军万马奔腾,动人心魄。俯看崖下,只见云海、群山之中,一条石梯,沿山而上,惊险万状,那是庐山有名的百丈梯胜景。

公孙白问:“贤弟,你们从哪条路上庐山的?”“从三峡涧观音桥沿涧而上,就直接到牯岭小镇上了。”

“贤弟,要是你们从百丈梯上,那就惊险多了!沿途还可以看见狮子崖、方印石等胜景。”

甘凤凤说:“那我们从这里下山离开庐山,不是一样可看见吗?”

“这倒也是。贤弟,你们从观音桥沿涧而上,有没有去五老峰看过?”

“没有呵!”

“你们怎不去五老峰看看了要是去了那里,你们就不想离开庐山了!”

甘凤凤睁大凤目问:“五老峰比龙首崖更好看?”

“各有所长。那里是五峰并列,如五位老者相聚,峰下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是庐山上著名的胜景,李白曾经在那里写下了一首诗句,说,‘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台。’峰后的青莲寺,就是李白当年隐居的地方。”

甘凤凤问:“李白是不是跟无心这老和尚下棋下输了,跑去那里隐居?”

公孙白愕了愕,跟着笑起来:“李白怎会和无心大师下棋的!?”

“那他干吗跑去那里隐居?”

公孙白笑着:“甘姑娘,你是跟愚兄说笑话?还是不知道李白是什么人?”

“我跟你说什么笑了?李白是什么人?他也是一个光头和尚么?”

“甘姑娘,愚兄知道甘家武学渊博,文学也素有修养,令尊没跟姑娘说过李白么?”

“我爹跟我说过不少武林中人,可没有李白、李黑这么个人。他是哪一门派的高手了,也跟无心这老和尚一样?名不外传,深藏不露么?”

“甘姑娘,李白是唐代的一位有名的诗人,写下了不少激情洋溢,赞美神州山河的优美诗歌。他与杜甫、白居易,合称唐朝三大诗人。甘姑娘,以后你应该多读些书,别尽闹笑话。”

“哎!我还以为他是当今武林中人哩!你怎么不早说呢?”

小蛟儿说:“凤凤,今后我们真应该读些书了!增长见识。”

“好呀!等神风教在武林中除名时,我就整天整夜的读,只要你们不嫌酸就行了。”

小蛟儿愕然:“怎么嫌酸了?”

甘凤凤眨眨眼:“因为我姑姑说,一个人书读得多了,会有酸气的。”

公孙白一笑:“那是一般腐儒读死书,只会咬文嚼字,不会运用。现在我们去五老峰看看吧!”

他们看完了五老峰,便沿山而下,来到了庐山有名的三叠泉瀑布。

所谓三叠泉瀑布,就是一条几乎从云端下垂成几千尺的长瀑布,依山势而分上、中、下三叠,互相落差有一百多丈,泉流凌突飞泻,落于山石上,声若洪钟,震耳欲聋,经两次折叠,散而复聚,再曲折回绕直下龙潭,这真是不可多见的奇瀑异景。这瀑布,有如银河下九天。

公孙白、小蛟儿和甘凤凤走近瀑布观看,真感到声如奔雷,水露飞溅入云,洒落下来如万斛明珠,气势磅礴。甘凤凤说:“想不到庐山有如此雄伟奇观的瀑布。”

公孙白说:“古人称这三叠泉瀑布为天下第一雄观。有庐山瀑布誉满天下之说。我也曾听人说,一代剑雄西门子曾在此练剑。”

甘凤凤感兴趣了:“他跑来这里练剑干什么?”

“西门子的剑法出神入化,变幻莫测,尽在雄、险、幽、奇、绝这五字中,而‘雄’,是五字之首。西门子剑气之雄,就是在这里练成的。”

小蛟儿问:“这位武林前辈,就是从瀑布气势之雄,而悟出了剑法的雄?”

“贤弟,这只是其一。”

甘凤凤问:“其二是什么?”

“他在瀑布中练。”

“瀑布中练?那怎么练呵!”

“他首先练意志,练定力,人走进瀑布中去,承受瀑布千钧之力的冲击,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失败和痛苦的磨练,终于能在瀑布之下站稳了脚,然后以剑击水,达到剑在瀑布的冲击之下,剑刺出而不偏移,一刺必中目标。所以这位武林前辈以后与任何绝顶高手交锋,不为对手一身奇厚真气所拍出的掌风掌劲而走偏。这位一代武林宗师,能做到泰山崩之前而不动,惊雷击顶而不变色。剑一出鞘,剑气之雄,已先慑住对手了。当时,他几乎打尽天下无敌手。”

小蛟儿听了不由沉思起来:自己练武,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痛苦的磨练,而这位武林前辈,比自己更痛苦多了!而且他完全是自觉之下练武,不同自己,为人所逼。甘凤凤听了却非常神往,问:“既然这样,也有不少武林中人跑来这里练剑了!?”

“不错!是有不少人跑来这里练剑,不是给人抬走了,便是在山涧的乱石中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当然,有更多的人给吓跑了。”

甘凤凤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甘姑娘,练剑,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练成的,更不是人人都可以走进瀑布中去练剑,除了一个人的人品好坏之外,不但要讲求天聪、慧根和悟性,也要讲求一个人的体魂、毅力和意志,还要有其他的一些奇缘和巧遇。要不,人人都可以练成为一代剑雄了,那剑雄也就不成为剑雄。姑娘是练武之人,想必明白这一点。”

甘凤凤点点头:“是这样?一些没有慧根和悟性的人,哪怕怎么刻苦的练,也难以达到武学的上乘地步,顶多只成为一般的武林高手。大哥,那小魔女,是不是也跑来这里练过剑法了?”

小蛟儿一听说小魔女,更留心注意起来。他不单见过小魔女的剑法,更与小魔女、慕容子宁在梵净山庄相处过几天。

公孙白说:“小魔女怎么练成四门剑法,我不清楚,也没听说过她跑来三叠泉练剑。但有人评价,小魔女也得西门剑法的精髓,剑法之奇、绝,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剑势之雄,仍逊其师。”

“哦!?这是谁评价的?”

“是谁,甘姑娘这别追问了。”

甘凤凤瞅瞅他:“是不是你?”

“噢!我怎敢作此妄语?”

“你,人称江湖狂生,还有不敢的!”

“我虽然狂妄,什么话都敢说,但没有这深博的武学见解,也没见过小魔女的剑法,怎能乱加评语了”

小蛟儿突然说:“有人朝这里来了!”

公孙白一怔:“谁!?”

“武林中人。”

“哦!?有多少?”公孙白本来内力深厚,按理说,他完全可以听出来的,但是在震耳欲聋的瀑布声下,却无法听到两里之外的人声和脚步声了。这时,他更是对小蛟儿佩服不已。

小蛟儿凝神听了一下:“有七八个人。”

甘凤凤说:“他们恐怕也是来观赏三叠泉的吧?”

“不!其中两个,早巳在瀑布附近的乱石中了!”

“嗨!那你怎么不早说?”

“初时,我以为他们也是来这里游玩的,见我们在,不想打扰我们,所以在乱石中坐下,现在看来,好像不对路了。”

公孙白皱皱眉:“那么他们是在暗暗盯踪我们了!”

甘凤凤“哼”了一声:“他们敢来惹事,我叫他们有好看的。”

“甘凤凤,你先别乱来,看看他们来了对我们怎样才说。”

公孙白说:“不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真的要惹事,恐怕多数朝我而来,你们最好先别暴露,让愚兄来打发他们。”

甘凤凤说:“那好呀!”

这时,坐在山涧旁乱石中的两个人已朝他们走过来。公孙白、小蛟儿和甘凤凤不由暗暗在打量着来人。想不到来人中一个是身穿青色僧衣的头陀,一个是头带青方巾的儒生,身穿的也是青袍。

头陀面目生得凶恶,短髭硬如针刺,颈挂着一串念珠,腰佩一把戒刀,脚踏芒鞋,身躯魁悟,脚步沉重有力,显然横练的外功已达一流境地。儒生却生得斯文,身材穆长,身上没佩带任何兵器,脸部肌肉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目光,却炯炯有神,似乎内功修为巳臻上乘。看来,这两位来人,都是武林中少有的上乘高手。公孙白不由凝神戒备,暗想,这两位是哪一条道上的人物?儒生首先向他们一揖说:“三位请了!”

来人既然以礼相见,公孙白和小蛟儿不能不回礼,说:“阁下请了!”

“在下姓方名儒,在下同行这位大师,法名木本,面恶心善,江湖人称‘善行者’。”

木本头陀用鼻子“哼”了一声,当作回答。公孙白和小蛟儿、甘凤凤不由相视一眼。

来人自报姓名,公孙白和小蛟儿只好敷衍地说:“久仰!久仰!”

小蛟儿对武林中人不大认识和所闻,而公孙白和甘凤凤却是知道。方儒似乎在江湖上没听什么人传说过,但善行者之名,却在武林中颇为人熟悉,他是塞外沙漠上独来独往的一个神秘人物,黑、白两道,全不买帐。他的确在沙漠上干了不少的“善事”,这“善事”不是一般修桥铺路,指点迷津的善事,他—下就“超度”了整队商人脱离人间苦海,去见西天佛祖。祁连山张掖一家镖局的七八名镖师,护送一批镖刚出玉门关,也叫他连人带镖全“超度”了,免却了他们挨塞外风沙之苦。—支横行大雪山四周的悍匪,多少武林人士奈何不了他们,这位善行者,对这伙悍匪也发了“善心”,一夜之间,—把戒刀,又“超度”他们离开打家劫寨的生涯,全部到西天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这位善行者,几乎是见人都“超度”。当然,你身上没黄白之物或奇珍异宝,他就不大喜欢去“超度”了。公孙白暗想:这么一个塞外的魔头,怎么跑到庐山上来了?

方儒又问:“请问三位高姓尊名?”

公孙白说:“在下复姓公孙,名白。”

方儒说:“武林中人称江湖狂生的,想必是阁下了!久仰!久仰!”

小蛟儿说:“小人贱姓黄,名蛟,这位是内子。”小蛟儿不想暴露自己,以母亲之姓为姓,也不想方儒向问甘凤凤,以“内子”一辞,搪塞了别人再问下去。一般来说,既然是对方的妻室,怎么也不方便再问人家妻室之名了。小蛟儿又补充了一句:“小人是生意人,在江湖上跑些头卖。”

方儒一笑:“黄兄是真人不愿露相了!”

甘凤凤忍不住问:“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了?”

“真的是生意人,那也是市井中的奇人异士。一个跑买卖的生意人,怎会与江湖狂生称兄道弟?”

公孙白说话了:“阁下,在下人称狂生,就是与众不同,却喜欢与一些生意人来往,称兄道弟又何足为奇!阁下总不会是官府中的捕快,查问在下与什么人交往吧?”

“公孙先生言重了!在下怎敢有此意?在下只不过见黄兄一身真气奇厚,好奇问问而已,请两位恕罪。”

甘凤凤扬一下眉:“你怎知他真气奇厚?”

“一个人在声如奔雷的瀑布之旁,而能听出两里之外的人声和脚步声,没有一身惊人的真气,又何能达到?”

“我们之间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方儒点点头:“在下耳不聋。”

公孙白说:“阁下—身的真气也不浅的。”

“先生过奖了!”

甘凤凤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干吗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是不是在盯踪我们?”

一脸凶恶的善行者勃然大怒:“女施主,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看来你又想行‘善事’,‘超度’我们去见西天佛祖了吧?”

善行者又想说,方儒连忙制止,对公孙白、小蛟儿说:“三位别误会,我们本来是来观赏这天下奇瀑的,但见三位已先到,不想打扰了三位观瀑的雅兴,我们便在那乱石处观流水,想不到听到三位在谈论一代剑雄西门前辈和学剑练武之道,异常精采,因而极想与二位认识,所以前来相问,并无别的意图。”

公孙白说:“原来这样,在下等一番胡说,贻笑大方,想不到惊动了阁下。”

“公孙先生之论剑,见解十分精辟,一针见血,令人折服。”

甘凤凤说:“看来你对剑法练武极有研究了?”

方儒摇摇头:“我只是爱好此道,却并不去习武。我习的是修心养性功夫,不喜欢舞剑弄刀,更不愿与人动武。所以对武学,我只是纸上谈兵。”

公孙白说:“那阁下是位世外高人了!”

“我怎敢称世外高人。”

公孙白说:“阁下要是没别的,在下等人告辞了。”

方儒微笑:“恐怕你们走不了!”甘凤凤扬眉问:“你要留下我们?”

“我怎敢留下三位?不过有人要留下三位。”

“谁!?”甘凤凤目视木本头陀,“是你!?”

善行者“哼”地一声:“洒家只会超度,不会留人。”

方儒说:“要留三位的人来了!”

公孙白等人一看,从山道上奔来了六条汉子,其中一位,就是昨天灰溜溜而走的瘦八爷,他首先带头冲来。

瘦八爷一指公孙白,对一位手持九节鞭,黑脸短须的大汉说:“堂主,就是他!”

这位短须黑脸大汉,正是神风教山康府堂的堂主丘富,江湖上人称赣北一铁塔,一条九龙软鞭,可以说是威震鄱阳湖一带武林人士。

瘦八爷一下看见小蛟儿、甘凤凤也在,有点愕异:“呵!你们也在这里?”

甘凤凤说:“是呀!”

“两位怎么跟他在一起了?”

“他来观赏三叠泉,我们也来三叠泉游玩,就碰在一起了。”

“我金八多谢女侠昨日出手相救之德。”

“哎!你别多谢我,我只是一时找这位秀才负气,并没有存心救你。”

“不管怎样,我金八为人虽然横蛮,但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汉子。不管女侠存不存心,但我还是不能不谢。”

“那就由你啦!”

丘富也向甘凤凤拱拱手说:“多谢女侠昨日出手相救属下之恩。”

“哎!你这个礼,我就不敢受了。”

小蛟儿一揖说:“堂主!江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劝堂主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瘦八爷说:“不行!这书生侮辱了我们神风教,还伤了我堂的一些弟兄,怎么也不能放过了他。”

丘堂主点点头:“两位有恩我堂,我丘某人以后再相谢,至于这书生,我丘某人得向他讨还个公道。”

公孙白“哼”一声,不屑去理睬。

丘堂主目视公孙白,问:“丘某问阁下,为什么出手伤害了本堂的一些弟兄?”

“在下高兴!”公孙白又恢复了以往的傲气。

“高兴!?”

“不错!高兴就是高兴,没有理由。”

丘堂主见公孙白一脸做气,心下早已生气了!但看见方儒却在一旁袖手微笑不语,一个面目凶恶的头陀义立在一旁,暗想:莫不是这书生请来的高手?书生才有所恃,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忍不住朝方儒、善行者问:“两位是什么人?”在交手前,丘富不能不先摸清楚对方的实力。

方儒说:“丘堂主,你别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只是到此观赏这天下第一奇瀑,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不想多问,更不愿插手。”

丘富一听,略为放心,说:“既然这样,丘某斗胆请两位离开这里。”

“我们站远一点就是,不必离开。”

“丘某恐怕交起锋来,刀枪无眼,会误伤了两位。”

善行者一瞪眼:“你们伤得了我们么?”

方儒拉着他说:“大师,我们站开一点吧,别妨碍他们双方的交锋。”

甘凤凤说:“大概我们也要离开吧?”

“最好两位也请站远一点。”

公孙白一笑说:“两位请站开吧,别妨碍了丘堂主施展功夫。”

甘凤凤说:“好呀!秀才,那你小心了!”

铁塔丘富听了又是一愕。他听了瘦八爷报告昨天的事,本来以为书生与这两位商人商妇打扮的侠士必有过节,现在听他们互相说话的口吻,似乎不但没有什么过节,反而成了朋友似的,他不由望了望瘦八爷。

金八也困惑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唯一希望的是,他们成为朋友也好,不成为朋友也好,就是千万别插手进来。他看见那女侠剑法十分了得,要是与书生站在一起,丘堂主就别指望得胜,别说讨不回公道,能保全一条命回去就算好的了。

公孙白见他们站开后,朝丘富不屑地说:“姓丘的,你可以出手了!”

丘富却带有一派堂主的风度和侠义人士应有的礼节,遵守武林中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挑战者,应让对方先出手,便说:“阁下,请先赐招。”

公孙白又暗暗讶然,不由上下再次打量丘富,暗想:看来姓丘的不是什么凶恶奸险的人物,不像什么八爷,盛气凌人,不择手段,而却是一条正直的汉子。可是,他为什么加入了神风教?自愿还是受逼加入?

不错!神风教初起江湖时,曾打着一套行侠仗义,扶弱除强,替天行道的旗帜。武林中有不少正直的人参加了进去。可是,随着神风教的势力壮大,凌驾于各门派之上,便不将各门派看在眼里了,暗地里能吞并就吞并掉,不能吞并,就设法削其势力,君临武林的野心渐渐暴露了出来。近两年来,神风教的一切所作所为,令人侧目,正直人士想退出来时,不是受药物的控制,就是不明不白的在江湖上失踪了!在神风教,处置叛逆的人是十分残酷的。难道姓丘的是被逼参加?

公孙白也听小蛟儿、甘凤凤说过祁连双刀的事情,想到这里,公孙白的口气便放软了—些,说:“丘堂主,那在下先献丑了,请小心!”说着,便—袖拂出,只用了自己二成的功力,不下杀招。

丘堂主说声:“来得好!”便轻易闪开这一招,“啪”地一声,一鞭抽出,宛如怪蟒,瞬空卷来,劲道颇为凌厉。

公孙白“咦”了一声,这软鞭的招式,却是崆峒派的武功招式,名为“乌龙腾空”。是二十多年前,一代侠女青衣女魔刘如梅的鞭法,曾惊震武林一时。这丘富难道是崆峒派的门下弟子?他与刘如梅侠女是什么关系?公孙白为了进一步证实丘富是不是崆峒派的弟子,闪开后并不出招还击。

丘富第二招又发出,九龙软鞭如灵蛇般的扑来,直拍公孙白的手腕,灵活异常,这更是崆峒派的武功了!公孙白纵身跃开,鞭尾击在公孙白刚才落脚的一块石上,啪的一下,火光四射,山石飞出一小块,好强劲的鞭力,人的手腕给击中,哪能不断?

崆峒的九龙鞭法与众不同,发鞭是招,收鞭也是招,既可长攻,也可短击,所以九龙鞭挥击去后,招招连环,快速异常,不容对手有还招的余地。就是还招,也没办法能接近丘富,除非是长兵器,如长枪、三折棍、链子镖等等。刀剑之类短兵器,不近身搏杀,对丘富毫无半点威胁。

公孙白的一对水袖,便是防身,击敌的兵器。一对水袖,比刀剑长不了多少,不但是短兵器,也是软兵器。所以丘富一连击出十多招,要不是公孙白轻功极好,身手灵活,一身真气护体,早已处于下风和一味捱打的被动局面,给弄得狼狈不堪了。

公孙白在鞭影重重中飞腾跳跃,将真气贯于双袖之中,袖虽击不到丘富跟前,但衣袖发出的暗劲,有时也逼得丘富纵身闪开。

九龙鞭,是以往侠女刘如梅的成名兵器,一出江湖,便惊动武林,击败了黑、白两道多少成名英雄好汉,自从她逼杀玉清道长,报了一家深仇大恨以后,便隐退山林,惊震武林的九龙鞭法就不见了。就是有,也不及侠女刘如梅的了。

想不到事隔二十多年后。九龙鞭法却在丘富手中抖出来,在造诣上,丘富不及侠女刘如梅,但在雄、猛之中,由于丘富身如铁塔,力贯手臂,却又似乎在侠女刘如梅之上。

丘富一连十多招的发出,真如迅雷走电,拍石石飞,击树树折,而且鞭鞭都不离公孙白左右。

小蛟儿和甘凤凤看得暗暗惊讶,想不到神风教江西的一个分堂堂主,竟然是武林中一位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武功不在冷面杀手马凉和白衣书生黄文瑞之下,也不在岭南一掌杜傲天之下。以丘富这样的武功,应该任神风教的上职,怎么却屈居于一个分堂的堂主?

方儒看得也目露惊讶,侧头捻须沉思。

突然,他听到丘富大喝一声:“着!”抬头一看,丘富的鞭梢已绞缠在公孙白的衣袖上,跟着又喝一声:“起!”手腕劲力将鞭一抖,公孙白便凌空飞了起来。方儒奇愕,小蛟儿、甘凤凤却失色惊叫起来。

骤然之间,情况又发生了急速的变化,凌空飞起来的公孙白,如流星似的逼近丘富,电光火石之间拍出一掌,击在丘富的左肩上。公孙白人落下来,而丘富身形却飞了起来,摔在三丈远的乱草中。众人一时全愣住了!

当丘富负伤跳起来时,公孙白拱拱手说:“丘堂主,承让了。”

丘富一脸赧颜。瘦八爷等五人一齐奔上来,问:“堂主!你怎样?”

半晌,丘富才说:“受了一点伤,没事!”

瘦八爷说:“堂主!我们全上去跟他拼了!”

丘富喝道:“你们不要命了?”

“堂主,那我们……”

“全部跟我退回去!”

方儒似有感触地说:“是呵!连丘堂主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你们几个上去,徒然送死,又有何益?还是退回去的好。”

丘富以狐疑的眼光扫了方儒—眼,又看着公孙白,拱拱手说:“多谢阁下今日手下留情,他日有期,再来领教。”

公孙白说:“好说,好说!”

方儒又说:“丘堂主,你知不知你今日败在什么人的手下?”

“什么人?”

“武林世家,江南公孙。”

丘富听了愕住,八爷更是变了脸色。当今武林,除了九大门派和崛起的神风教外,还有武林四家,在江湖上极有名望。他们是四川的陶家,北方的夏侯家,江南的公孙家,以及后起之秀的广西慕容家。

方儒又说:“丘堂主,你能与公孙家的江湖狂生激战几十回合,最后一时不慎而败北,这在当今武林众多的高手中,已难能可贵了!”

丘富问:“阁下又是何人,能否赐教?”

甘凤凤有意煽风点火的说:“他呀!姓方名懦,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

方儒微笑:“黄夫人过奖了!我既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也不神秘。”

甘凤凤又说:“那位头陀,更是顶顶有名的塞外善行者,法号木本,专门‘超度’众生脱离人生苦海。”

丘富一怔:“什么!?塞外善行者?”

甘凤凤说:“哦!?你未曾听说过?”

丘富悻悻地说:“在下久闻了!”

甘凤凤听他口气有异,问:“丘堂主,你不会与善行者有什么恩怨吧?”

丘富“哼”了一声:“我找他有多时了!”

善行者木本问:“你在寻找洒家?”

“飞镖手董百川,是不是你杀了的?”

善行者冷冷说:“洒家超度过的人不少,记不清了。”

“他是西北张掖镖局中的一名镖师。”

“张掖镖局!?不错,是有这么回事,所有护镖的镖师,洒家全打发掉。”

“贼头陀,你今日纳命吧!”丘富将九龙软鞭一抖。

善行者瞪着眼:“你想找洒家晦气?”

“贼头陀,你知不知董百川一死,他家的孤儿寡妇怎样?”

“洒家不管这些闲事情。”

“孤儿寡妇,沦落街头,饿死异乡。”

“那又怎样?”

“我今日要你纳命,不但为死去的董百川一家报仇,也为给你毁掉了的张掖镖局和其他死去的镖师报仇!”

甘凤凤“哎”了一声:“善行者,你这‘善事’做得真太大了!”

方儒皱眉说:“黄夫人,请别火上加油。”

“我是在恭维善行者行‘善事’呀!”

方儒不理甘凤凤了,对丘富说:“丘堂主,有话慢慢坐下来说,再说,丘堂主身带伤,就是要报仇,也等你伤好之后再交手。”

小蛟儿也走过来说:“是呵!丘堂主,你的伤还没好,也不急着动手。我身上带有治内外伤的药,你要是不见外,请服下,对你的伤医治有好处。”说时,从怀中掏出了梵净山庄特有的治伤良药,递给丘富。同时暗运真气,轻轻拍下丘富左肩上的肩髃穴位,一股真气,输入了丘富体内,顿时解除了他受伤部位的疼痛和左臂的麻木感。

表面上看去,小蛟儿似乎友好地拍拍丘富的肩,其实是以三不医徐神仙用气功医伤的掌法为丘富治伤,何况公孙白在拍出一掌时,已手下留情,只令丘富略为受伤而已(这一点,丘富心里十分明白,要不,他就不会说公孙白手下留情了!要是公孙白下重手,丘富就算一条臂不残废,也会受重伤?又何只受轻伤),所以,小蛟儿以气功给他医治,又怎不迅速恢复过来?

丘富一下感到一股真气输入自己体内,不但轻伤顿好,还给自己添了一股内劲,他以惊讶、愕然、感激的目光望着小蛟儿,初时,他接到药丸时,以江湖上人应有的警惕,不敢随便服下去,疑心有毒性,但见小蛟儿不惜以自已的真气输给自己,那么这颗药丸,就不会有毒了,便立刻服了下去,说:“多谢了!”又转头对方儒说:“阁下的好意,在下也心领了!但今日,在下绝不能放过这个贼头陀。”

善行者翻眼说:“难道洒家怕了你?”

方儒又连忙说:“两位!还是心平气静下来的好!冤冤相报何时了?”

丘富说:“阁下,在下不是冤冤相报,是伸张人间正气。劫镖,还情有可原,但七八名镖师,十多个趟子手,加上车夫等二十多条人命,无一生还,全部杀害,这说得过去吗?”

善行者冷冷说:“现在添上你—个。”

“贼头陀,亮兵器出来!”

“铮”地一声,善行者戒刀出鞘,蓝光流动,杀气逼人。这口刀,刀背厚刀刃薄,不知饮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丘富又说了一声:“请!”

善行者一刀劈出,声势极凶猛,刀似虎,人更如虎,宛如一匹白练,平地而起。丘富后退几丈,长鞭出手,似黑龙骤然凌空而下,“啪”的一声,直拍头陀面部。第一鞭抽出,已是凌厉的杀着。

善行者招式怪异,身形跃进,连人带刀,如光球般的闯入鞭影之中,这更是一招凶狠的杀着。善行者的刀法凶狠、快速、怪异,杀人不用三招。对付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出十招,所以善行者开始的三招,凶猛、辛辣异常,极占上风,逼得丘富一连后跃闪开。

善行者在丘富与公孙白交锋时,已看出丘富鞭法厉害,极善长攻,不利近战。所以他看准了这一点,尽量贴身近战。而丘富一时摸不清对手的刀路招式,只能见招拆招,幸而他收发都是攻击的招式,发时如蛟龙腾起,收时如怪蟒盘缠,近战虽然弱于长攻,但却能回攻防身。

善行者一连发出七八招,见伤不了丘富,心头不禁悚然,他正准备抖出最后两招威猛凶很的杀招:“流光激荡”和“鬼哭神泣”来。这两招是刀身合一,组成一个快如流星般的刀光球,前一招,一刀之下,可将人劈成十八块;后一招,别说对付一个人。就是对付十个八个,刀光飞处,鲜血喷洒,刀光过后,无人生还,异常残酷惨烈。多少武林高手,都是死在这两个绝招之下。

可是丘富也在他攻了七八招后,似乎已基本摸到了对手的刀法门路,站稳脚跟,全力反击,抖出了自己十成功夫,迅速出击,挥鞭如雨,指东打西,令善行者来不及出手,长攻短击,鞭似游龙,更如怪蛇乱窜,善行者跃到哪里,鞭跟到哪里,如影随形,这才是崆峒派九龙鞭法真正的威力所在,要不是善行者身段敏捷如豹,行动如飞,一两鞭就给击中打飞了。丘富—连发出十鞭,最后一鞭击出,猛喝一声:“着!”“啪”地一声,善行者手中的戒刀,顿时给鞭梢拍飞,跟着又是“啪”地一声,善行者又给鞭击中,身形横飞了出去,一股鲜血,喷洒潭边,眼见这位善行者身形向龙潭落去。

蓦然之间,方儒身形如脆魂幻影跃起,半空中接住了善行者身躯,在快要坠下龙潭时,他衣袖一拂水面,人又冲起,飞到了龙潭的另一边岩石上,转眼直向五老峰飞奔而去,消失在森林中。

方儒跃起、接人、飞向五老峰这一突起的变化,只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不但丘富看得骇然,就是连公孙白、小蛟儿和甘凤凤也惊愕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儒的武功竟是这等的惊人,幸而他只是救人而走,并不想与丘富为敌,要是他出手,丘富又能接得了他几招?

这名不见在武林中传闻的方儒,到底是什么人?放眼当今武林,能胜方儒的恐怕没有几人。公孙白自问不是方儒的对手,甘凤凤也自感不敌,至于小蛟儿,内心也感到悚然,不知自己能不能胜得了他,总之,心不能存大意。

半晌,丘富从骇然中回过神来:“这、这,这方儒是什么人?”是自问,也在问人。

公孙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与这凶狠心辣出头陀为伍,就算是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丘堂主,你今后要多加小心了。”

“小心提防方儒?”

公孙白说:“要是这头陀不死,恐怕他今后必找阁下报这两鞭之恨;要是他死了,方儒恐怕也不会放过阁下。”

丘富心头暗暗悚然,要是这神秘的世外高人真的找上门来,自己唯有尽力相拼,战死而已。他向公孙白三人拱手说:“多谢关心,更多谢黄大侠暗中相助,在下今后小心提防他们就是。”

小蛟儿说:“方儒武功极好,丘堂主不考虑暂时避开一下?”

丘富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避得一时,也避不了一世。姓方的真的找来,在下以死尽力相拼。再说,在下深受总堂主之恩和信任,也不能一走了事。”

小蛟儿愕异:“总堂主!?”

“江湖上人称神掌余羽余总堂主。”

小蛟儿“哦”了一声。甘凤凤在旁说:“你以为是湖广堂的总堂主么?这里已是江西啦!神风教在每处布政司的管辖下,都没有自己的一个总堂口,几乎跟官府平分秋色哩!所不同的,一个在朝,统管天下;一个在野,率领武林群雄。”

丘富说:“敝教怎敢率领武林群雄?”

甘凤凤说:“你不敢,可你们的教主可敢哩!”

丘富不出声了。公孙白说:“丘堂主鞭法精奇,武林少有,不知丘堂主与二十多年前的一代侠女刘如梅前辈是何关系?”

“那是在下恩师。”

公孙白略略一怔:“阁下是武林老前辈梅大女侠高徒?”

“在下有辱师门。”丘富叹声说。

公孙自己知其意,说:“丘堂主别介意,刚才在下不过取巧而侥幸得手,以真正的武功来说,在下不及丘堂主。”

“在下有自知之明,阁下刚才不但手下留情,面且只使出几成功力。”

“丘堂主与在下交锋,又何曾抖出全力应付呀?”

甘凤凤说:“我看你们谁也别客气了!丘堂主,你不再找这秀才讨回公道了么?”

丘富苦笑一下:“以你们的为人,在下已看出,事情的的起因,恐怕不在公孙大侠,而是在属下。”说时,不由目视身后出金八,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金八吓得不敢出声。

“是不是你恃势凌人?”

公孙白说:“丘堂主,事情已过,就别再提了!”

小蛟儿见丘富不失为一个正直、刚烈、侠义道上的人物,心想:这么一个人,怎么投身到神风教去的?大约也是为端木一尊这魔头的药物所控制吧!心里不禁暗暗惋惜。他说:“是呵,丘堂主,过去的事过去了,别去提了!”他本想问丘富为什么参加神风教,但见有金八等人在场,就是问,恐怕他也不会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丘富似乎看出小蛟几有什么话要说的,便问:“黄大侠,是不是有话要问在下?”

“丘堂主,别这样称呼,我只是一个生意人,不是武林中人,扯不上侠不侠的。丘堂主以后千万别这么称呼。我也没什么话要说,望丘堂主今后小心提防姓方的寻来。”

“在下自当小心,三位要是没别的赐教,在下就此告别!”

“请!”

丘富本想请公孙白等人到南康府本堂接待一番,但见他们的神色似乎不想与神风教来往,尤其是小蛟儿,连真相也不愿露,就是相请,恐怕他们也不会去。心想,近两年来,神风教各地的堂口,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也难怪一些侠义道上的人不愿与神风教人接近,好的是敬而远之,不好的,就直挑了神风教的堂口。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红衣女魔,便闹得湖广、四川、贵州三处总堂手忙脚乱,不但副教主端木一尊亲自指挥追捕红衣女魔,似乎正教主黄岐士也出动了。湘西言家寨一事,不但惊震了整个神风教,也惊震了武林,神风教要不收敛,自行清理门户,将来引起众怒,恐怕就难以在武林中立足。丘富想到这里,又是深长地叹了—声,向公孙白、小蛟儿、甘凤凤一拱手,说了一句:“望我们后会有期。”便带着金八等人离开三叠泉瀑布。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眼前商人打扮的一对中年夫妇,就是神风教端木一尊在追踪的小蛟儿和红衣女魔,要是知道,他真不知如何处理。

两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一过,丘富带人离去,三叠泉瀑布下的山洞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公孙白说:“我们也走吧!”

甘凤凤问:“我们再到什么地方玩去?”

“我们先到海会寺、白鹿洞,然后再去庐山之南的秀峰走走。”

“那里好玩吗?”

“有人说,庐山之美在山南,山南之美在秀峰。秀峰不但山色秀美,满峰葱绿,还有两道瀑布高挂,飞流百丈,然后汇于青玉峡,是庐山又一奇景胜地,苏东坡称青玉峡为‘庐山绝胜第一’。当然得去看看了。”

“哎!庐山的奇景胜地真多!会不会是你胡乱编造出来的?”

公孙白笑道:“怎么是我胡乱编了?这可是苏东坡说的。”

“苏东坡又是什么人了?大概又是什么古老十八代的大死人吧?”

公孙白忍不住大笑:“你说对了!他正是宋朝一位有名的大诗人。”

“噢!你怎么尽搬这些死人的话来说!我们现在武林就没一个活人跑来这里留话?”

“有!”

“哦!?是谁?”

“一个惊震武林的侠女。”

“小魔女?她来过庐山?”

“魔女是魔女,但不是小。”“是谁?”

“红衣魔女!她目前就在庐山。”

甘凤凤“噗哧”笑起来:“我不跟你胡扯了!尽爱逗人。”

“我说得不对?”

“我才不会留什么胜地、奇景的话哩!我只会用剑留下剑痕来!”

“那比留言更别开生面。”

甘凤凤见小蛟儿在一边沉思不语,对她和公孙白的对话似乎充耳不闻,不由朝他“喂”了一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小蛟儿说:“我在想丘富这个人。”

“你想他干吗?”

“我想他这么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怎么参加神风教了?会不会服了端本一尊的毒药,不得已而参加。”

“你想为他化解?”

小蛟儿点点头:“我能化解就好了!”

公孙白说:“我看他并没有服过什么毒药!以他的为人,就是服了毒,也不会受人威胁和控制。”

小蛟儿惊讶:“大哥!你怎看出他没有服过毒药?”

“愚兄在这方面有一定的经验,一个人有没有中过毒,不论中了什么毒,我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小蛟儿惊喜:“真的!?大哥,神风教的毒药,人服下去后,听说是看不出来的,大哥怎么看出来了?”

“凡是人服下了任何毒药,多多少少都有些症状,只不过不是内行的人,看不出来罢了。”

甘凤凤问:“那你很内行?”

公孙白笑曰:“很内行不敢称,不是愚兄夸口,就是四川陶家所下的不易为人察觉出来的毒,我也看得出来。”

小蛟儿大喜:“大哥,你有这门识别毒药的绝技,那太好了!”

公孙白苦笑:“一点也不好。”

小蛟儿愕然:“怎么不好?”

“愚兄虽然能看出,可不会化解,算好吗?”

“大哥能看出就算好了!”

“看出不会化解,有什么用?就像一个医生,看出了病症,不能去医治,你看好不好受?”

“大哥,化解的事,以后想办法,就怕看不出来。”

甘凤凤问公孙白:“你怎么说丘富是不会受人威胁和控制的?”

“甘姑娘,你还看不出丘富为人正直、刚烈,有一种士可杀而不可辱的凛然正气吗?要是他受人威胁,宁愿头可断而志不可屈,要是他知道自己中毒而为人控制,恐怕早巳自绝身亡,不会留在人间了。”

“他不担心自己的亲属受害?”

“我知道他是个孤儿,为崆峒派收养成人,至今仍无妻室儿女。独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有硬汉铁塔之称。”

“那他怎么加入神风教的?”

“看来江西总堂主神掌余羽对他有过什么难忘之恩,余羽又邀请他加入,他不能不参加了!”

小蛟儿说:“不错,他刚才还说过,深受总堂主之恩和信任,不能一走了事。”

甘凤凤说:“别不是姓余的也是端木一尊严流的人,故意弄了什么花样,骗得这正直硬汉的信任。”

公孙白说:“这就很难说了,我们走吧!”

他们便沿着五老峰峡谷小道,往下走了不久,便到了海会寺。海会寺是一般的佛寺,没有什么可观赏的奇景。公孙白带小蛟儿、甘凤凤来这里,只是吃一餐饭而已。海会寺内都藏有元代书法家赵子昂的《妙法违花经》,这是一件珍品。公孙白很有兴趣欣赏,但小蛟儿和甘凤凤就不那么感兴趣了。

甘凤凤心想:乱七八糟的字,有什么好看啊!也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看来喝了墨水的人,身上总有那么一股的酸味。

公孙白身旁有位书生,不但看,更以手当笔,以空间当纸,学着赵子昂的字,一笔—画写起来,写得还那么全神贯注,不理会其他人怎么看。甘凤凤更好笑,这个书生,恐怕比公孙白喝的墨水更多,喝得神智、脑瓜全糊涂了,成了神经病。

甘凤凤问看得出神的公孙白:“喂!你还走不走的?不走,我们可走了!”

公孙白一笑:“好好!我们走。到白鹿洞书院去。”

“什么!?去白鹿洞书院?不是去白鹿洞么?去书院干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