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七章 猛刃惊魔

战传说终于意识到了皇影武士并非是针对他而来的,因为那厮杀者足以说明这一点。天司禄府的人是不会为了他而与皇影武士发生冲突的。

难道……是为了姒伊而来?

战传说当然有这么想的理由,他早已意识到姒伊的神通广大,也意识到她绝对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商市贾女子,这一点从她与天司禄的关系就可以看出。

一般的行商市贾女子对天司禄这样的人避之惟恐不及,更勿论主动与之接近。而姒伊不但与之接近,而且在这天司禄府似乎还有超然的地位。天司禄乃大冥双相八司之一,姒伊这么做,多半是有目的的。而姒伊所做的事,触犯了冥皇的利益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战传说知道随姒伊同来天司禄府的剑帛人中有不少好手,也已经看出姒伊本身就身怀绝学。但她毕竟是双目失明,而对方却是皇影武士,皇影武士的修为,战传说早在坐忘城中就已见识过了,殒惊天的双生胞弟就是亡于皇影武士手中。

所以,战传说不能不为姒伊捏一把汗。无论怎么说,姒伊毕竟对他有所帮助,而且她给他的印象很好,如此一个绝世女子,若是有什么不测,实是苍天无眼。

但自己若是介入,或许就会引火烧身了……

战传说的心事爻意看出来了,她低声道:“不若由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战传说立即道:“不可——何况就是让你去,你也未必能去成,因为各处通道都有人把守!”

爻意道:“他们应该是防止有人逃出,而不是为了防止有人闯入的。”

战传说道:“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话音未落,忽闻不远处有人飞奔而来,边跑边喊道:“勾祸已进入天司禄府!快快禀报天司禄大人!”

此人是一名剑帛人,虽然姒伊早已下令自己的人不得擅自出手,但她身分特殊,可谓是剑帛人心目中的精神支柱,又怎放心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迫在眉睫的危险?此人便一直悄悄地潜至姒伊的不远处,只等姒伊万一有危险时便出手相救。在他看来,再也没有什么比姒伊的生命更重要的。

正因为如此,当最先赶至的紫晶宫侍卫及天司禄府家将都为勾祸所慑,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反倒是潜藏于较远处的他有了脱身的机会。

此人也十分的机灵,他如此大声呐喊,其目的就是要让天司禄的人自己去请出天司禄。而且,因为对方是勾祸,天司禄很可能还会向冥皇求助,援兵一至,姒伊便安全了。

其实此人也是救姒伊心切而乱了阵脚,众多大冥王朝的人进入天司禄府,其实对姒伊很不利。

不过可以称得上是因祸得福的是他这一举措在尚未引来大冥王朝中诸如天司杀、天司危这样的人物时,却先促使勾祸下决心出手了。

战传说对爻意叮嘱了几句,随即掠向厮杀声传来的方向。紫晶宫侍卫得知勾祸出现之后,哪里还会拦挡战传说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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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怒的酒馆里。

酒馆早已打烊了,东门怒在傍晚时分离开酒馆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众人虽然有些担心,但碍于有古湘在场,也不能说什么。

古湘虽然还算勤快,但却显得笨手笨脚。他忙忙碌碌了大半天,其实非但没有给眉温奴帮上什么忙,反而添了不少乱。

好在酒馆的生意实在是不敢恭维,古湘忙里添乱也并无多大的影响,只是于宋有之不时地摇头叹息。不过众人皆知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图个嘴上痛快。

现在,他正在给古湘包扎被菜刀伤了的指头。古湘想要拒绝,于宋有之便一板脸,道:“你道我是为何?我只是想让你这点伤早些好了可以多干活!别以为手伤了就可以不用干活了,十铢钱虽不是大数目,却也需得做点事才行,要不我于宋有之也天天去混吃混喝,再在自己手上割那么一小刀……”

“你……”古湘气道:“我何尝是有意伤的?”

一气之下,他的脸已涨得通红。

于宋有之哈哈笑道:“怎么像个姑娘一般?说几句就受不住了。”

眉温奴道:“有几人像你这样嘴快脸厚?”

古湘强自笑道:“我若是女子,你又怎会横竖看我不顺眼?”

于宋有之咧嘴一乐,道:“哪里,哪里,我于宋有之年届四旬,虽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却未成家,有六大原因……”

还未将六大原因一一说出,他忽然“噫”地一声,连声道:“奇怪,奇怪……”

古湘见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不由有些慌乱,却听于宋有之道:“据我所知,切菜时若伤了手,或是伤食指,或是伤中指,却从未听说会有小指受伤的。”

他一脸佩服地道:“高!的确是高!小古公子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连受伤也与众不同,不同凡响……”

古湘紧张之色顿去,也笑道:“我也奇怪,刀那么一偏……”

忽闻高辛道:“好像有厮杀声。”

于宋有之、眉温奴、史佚、齐在都静了下来,果然听到了有厮杀声隐隐传来。

于宋有之干咳一声,道:“我们只管做我们的小本买卖,就算他们杀个天昏地暗也与我们毫不相干。”

史佚、高辛便应和着。

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于宋有之问了一句,回答的是东门怒的声音,便将门打开了。

于宋有之问道:“大掌柜,外面的厮杀声是因何而起的?”

东门怒道:“好像是千岛盟的人已被天司杀大人发现,这一次,千岛盟人只怕是插翅难飞了。”

古湘道:“千岛盟人敢深入禅都,自然是自取灭亡,照常理,他们是不应做出这样冒险的举措的,这其中一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

于宋有之半调侃半认真地道:“高见,高见。”众人皆知,又收拾了一阵,东门怒称明日还要早早开门迎客,这几日禅都被千岛盟人闹得人心不安,所以少有客人,千岛盟人一除,明日的生意定能有所起色。

众戍士见东门怒说得煞有其事,都暗自好笑。东门怒来了禅都,他们就不必再担心难以渡日了。在禅都天天都有新鲜的事发生,比起稷下山庄的沉闷要有意思多了,如果不是还要见战传说,众戍士定会感到在禅都的日子可比在稷下山庄快活多了。

不料临睡前古湘却问东门怒有没有单独的房间可供他住,东门怒道:“酒馆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住处,实在腾不出地方,古公子就将就着住上几日吧。”

古湘道:“大掌柜或许是误会了,在下倒不是挑拣,而只是在下有一个毛病,入睡之后,常常在夜半时分起身四处走动而自己却浑然不知,我怕会惊扰了高大哥他们。”

“那是梦游,据说有此病的人甚至会手执利刃杀了人之后再重新倒头酣然入睡。”于宋有之赶紧道。

“杀人我倒是不会的。”古湘道。

“总之是有些可怕。”于宋有之转而对东门怒道:“隔壁的柴房里倒可以在柴堆上架一张床,只是不能点灯。”

“无妨,无妨。”古湘赶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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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西楼在杀过第二道长街的时候,忽然有了异乎寻常的压迫感。

抬眼望去,天司杀正昂首立于街心。

四周全是大冥王朝的人,却未见哀邪、断红颜。残酷的厮杀生生将他们迫散开了,眼下他们只有各自为阵,能否脱身,就看各自的造化如何了。

天司杀朗声道:“你十三岁方随柳庄子习练刀法,却在四年之后有了今日这等成就,本司杀也不能不佩服你!”

小野西楼沉声道:“不必多说,你我之间,惟有一战!”

天司杀哈哈一笑,道:“你比本司杀的女儿还要好胜!既然如此,就让本司杀的惊魔见识见识千岛盟圣武士的刀道修为吧!”

小野西楼干练果决,天司杀也是豪爽干脆,他们的相遇,注定一场生死搏杀会瞬间爆发!

天司杀一声沉喝,已如惊电般暴进数丈空间距离,一百七十一斤重的“惊魔”倏然破空而出,卷起一股可怕的风暴,向小野西楼席卷而去,刚猛绝伦。

可怕气劲似乎在顷刻间耗尽了周遭空间的所有气息,让人感到无法呼吸。

小野西楼的目光更为清冷!

她知道,一场恶战即将开始了。

天照刀倏起!

扬起一道看似简单却又似若蕴含了无穷玄奥的弧线,似慢实快地划空而出,迎向惊魔。

刀耀虚空,让四周观战者顿有目眩神迷之感,仿若天照刀中蕴有神奇的力量,摄走了观者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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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祸动了——绝对是超乎人想象的速度!

他突然向一侧如怒矢般爆射而出,声势骇人之极。

“嗖嗖嗖……”十数支箭不约而同地射了出去。

这是紫晶宫侍卫射出的箭,但却绝对不是他们的本意。

只是当勾祸倏然发难时,致命的威胁感让他们本能地做出了这一反应——他们的箭早已在弦,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射出。

箭出之时,众射手已神色倏变,心头掠过森森寒意。

他们的惊悚并没有错,因为箭刚射出,突然间已不可思议地重新向他们自身反射而回,一切都如恶梦般可怕而不真实。

勾祸的速度已达到了一种超越人的想象境界。

惨呼声中,十数名射手已倒下了大半,小部分未曾中箭的人也已骇得魂飞魄散。

而更多的紫晶宫侍卫、天司禄府家将已身不由己地做出了足以让他们后悔一生的举动:他们拔出了各自的兵器,而兵刃脱鞘声足可为勾祸指明攻击的方向!

转瞬之间,已倒下了七八个人,而同伴的死亡则使暂时幸存者心理的压力更大,更不可能保持冷静,自然也就更有机会成为勾祸下一个目标!

勾祸已然成了一股死亡的飓风,他所过之处,留下的惟有血腥与死亡。

浮禺已不能不动,他是皇影武士,若是他带来的所有紫晶宫侍卫全都死于非命,而他却竟然没有出手,那么他在大冥将永无立足之地。

一声几乎已扭曲的大喝,浮禺在勾祸背后蓦然出刀了。

但刀出之时,往日的人刀合一、相通相融的感觉全然没有了。刀,似乎已不再是往日的刀;人,似乎也不再是往日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生涩,那么的不协调,这种感觉让浮禺几乎绝望。

可以说,双方还未交手,他已在战意斗志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了,而这种情形,本是绝不会在皇影武士身上出现的。

勾祸及时察觉了浮禺的偷袭——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偷袭,连浮禺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出击绝不可能不为对方察觉,他之所以在勾祸背向他时出击,只是想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可惜他很快发现这么做其实并没有实际的意义,因为这根本不能改变他失败的命运。

勾祸倏然出手,竟径直抓向浮禺的刀——这绝对是一个极度疯狂的举止,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地位超然的皇影武士,而将之视作一个普通的对手。

那一刹那,浮禺心头狂喜之极,本是毫无信心的他忽然自信心无限膨胀,他相信勾祸的一臂将与其身体分离!

但——

迅如奔雷的刀倏而凝滞,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就如同奔泻汹涌的江水突然凝止不前般不可思议。

刀赫然已被勾祸稳稳地抓住,他的手没有丝毫的损伤,泛着诡异的金属般光泽的肌肤使他的手与浮禺的刀像是连成了一体,或是一起铸成的一尊雕像,不可分割,不可动摇。

反而是刀的主人浮禺忽然间变得与自己的兵器毫不相干似的,刀虽然依旧握在他的手中,但此刻他握刀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滑稽而可笑。

因为他分不清是撤手放弃自己的兵器,还是奋力将之夺回!

“你的修为并不太弱,可惜,你害怕了,这让你的刀道修为大打折扣!”

是勾祸的声音,但已不是原先的那种一字一字的奇异说话方式,而是以内息向浮禺传音,听到这句话的只有浮禺自己。

浮禺的脸色煞白如纸。

他知道勾祸所言,的确正中了他的要害。

但他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一声低哼,他已在瞬息间向勾祸要害部位连踢二十余脚!勾祸双目不能视物,所以浮禺尽可能地追求速度之快,毕竟双目失明的勾祸在反应上会受到影响。

浮禺的二十余记重逾千钧的重踢无一不中,勾祸照单全收。

浮禺虽然比南阳不归、婴狐要矮上半个头,但自他的体型不难看出,若单论力量,他绝对在南阳不归与婴狐之上!这二十余记重踢可以说是一记重过一记,浮禺最后的求胜欲望全借此爆发。

连连被重击的勾祸却等到浮禺攻势已尽之时,方暴然击出一拳,浮禺立时被轰得如弹丸般倒飞而出,鲜血狂喷。那二十余记重踢,勾祸连本带利还给了浮禺。他双目失明,当然不愿一味地以快对快。

浮禺比南阳不归、婴狐的生命力更强,这一拳虽然轰得他几乎灵魂出窍,但毕竟未死。

只是,当他落地之时,坠地声足以让他再一次成为勾祸攻击的对象,那时,他就不可能再抵挡勾祸的一击之力了。

浮禺实在想不明白:一般高手即使只承受他一记重踢,定然也非死即伤,勾祸何以能够在他二十余记力逾千钧的重腿之下,仍能安然无恙?难道他真的已成了永不死亡之魔?

浮禺将不可避免地坠落,这便等于说死亡将不可避免地降临,他的心中掠过绝望之情。一连撞断了几棵竹子之后,勾祸已如挥之不去的阴影般凌空掠至,直取他这边而来。

浮禺心如死灰!

就在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时,有兵器破空之声传入他的耳中——不会是他的刀,他对自己的刀太熟悉了。

浮禺由兵器破空声可以听出出手的人修为甚至在他之上,所以也不可能是紫晶宫侍卫。而勾祸手中只有从他手中夺得的刀,自然也不会是勾祸,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他们三大皇影武士最初的目标,姒伊了!

复杂的念头其实只在很短的时间内闪过,只听得一声让人极为压抑的沉闷而惊人的交击声响过,蓦然有狂烈绝强的气劲四向横溢,如秋风扫落叶般将飞坠落地的浮禺卷飞老远,重重地撞在一堵墙上,几乎晕死过去。

为浮禺挡下致命一击的是战传说!

虽然战传说曾被皇影武士尤无几、甲察追杀,但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更与眼前的浮禺无关,只要他们不是对付战传说或姒伊而来的,战传说都不会见死不救。

勾祸喝了一声:“什——么——人,竟——敢——坏——老——夫——之——事!”

“战传说。”战传说毫不顾忌地道,连天司杀都已知道他是真正的战传说,他又何必再作隐瞒?同时,他说出自己的身分时,迅速地扫了浮禺一眼。

见浮禺一脸吃惊,反而更断定浮禺不是为对付他而来的。浮禺吃惊的应该是战曲之子战传说早已被杀,何以现在又有了一个战传说?如果浮禺是奉命来追杀他的,反而不会这样惊讶了。

“似实似虚,锐不可挡!老夫一生之中,只有昨夜一战中,遭遇拥有炁兵的年轻人时,方给老夫这样的感觉!你,就是昨夜那个年轻人?”

战传说开口之后,勾祸即可判断出他所在,于是以内息传音。

“正是。”战传说道,这时,他已发现勾祸双眼已瞎,心头略略松了一口气。

“据说只有达到神魔之境者,方能拥有炁兵,老夫一生之中,还从未与达到神魔之境的高手决战,今日能与你一战,实是让老夫感到无比的兴奋,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战传说见勾祸双目失明,一身血污,却还不肯退却,心中涌起一股很是复杂的滋味。他道:“据说当年你的九极神教盛极一时,势力如日中天,而今九极神教却已灰飞烟灭,你几次死里逃生,难道还不能看破‘权欲’二字么?”

勾祸怔了怔,忽然冷笑一声,道:“小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夫!天下人皆有负于我,我为何不可负天下人?!”

“此言差矣,真正有负你的,只有一个,而你却将这份仇恨转加于天下人身上,这便等若不肯宽恕自己,你将永远为仇恨所累!”

“什——么?!你——所——说——的——负——我——者——只——有——一——人,所——指——是——何——人?!”勾祸一激动,又以那嘶哑诡异的声音道。

旁人自然是无法听懂他与战传说到底在交谈什么,因为勾祸的话时而可让每个人都听到,时而却只有战传说一人能听见,当然无法理解。

“我所说的是何人,你应该清楚。也只有他才能伤害势力如日中天的九极神教及其教主,才会让你如此仇恨!换了他人,连伤害你的可能都没有,又怎么能为你所恨?”战传说道。

勾祸神色倏变!

半晌,他才道:“你所指的,可是元尊?!”

“不错!”战传说道:“你的仇人,本应只有一人,那就是他!而你不能向他复仇,却以弱小者为敌,这又岂是一方强者所甘愿为之的事?”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战传说自然不会说出勾祸的仇人是元尊,毕竟此事关系太过重大,一旦此言出自他的口中,那么从此他就将成为天下人共同的敌人,必不得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