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三章 自掌命运

影子的嘴角翘起冷讽的笑意,道:“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的话么?不,既然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存在,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有着自己要走的路,就算我撞得头破血流,身首异处,也不用任何人为我操心!”影子朝虚空中的声音所发之处伸手一挥,一道冰蓝色的月光刃再度暴绽而出,将虚空撕下一道很深很深的口子。

虚空中女人的声音显得十分痛苦地道:“你这样子我很伤心,我一直都在等待你的归来。”影子道:“也许你所要等的人并不是我,我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任何人都不能够左右我,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我喜欢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来的样子,这样,我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虚空中女人的声音变成哭泣的哀求,道:“你斗不过他的,你更斗不过你自己,你……”女人的声音突然停止了,虚空变得一片静寂。

影子道:“你为什么突然间不说话了?你怕了么?你怕我破坏你们设定的路、碰坏你们规范的游戏规则?”虚空中没有声音回应。

影子转头四处张望,只有风在他耳边滑过。

“她走了。”影子感到自己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见鬼,我为什么被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左右自己的心情?”影子的心里暗自咒骂道。他抬头向前望去,又回头向来处望了望。

身后是一串长长的脚印在沙漠中伸延,而前面,苍翠连绵的群山,是他将要走的路。

他抬起了自己的脚,重新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可当影子向前走出不到一里时,他又遇到了一个人,又是漠。

眼前的漠与先前看到的漠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影子道:“你去了又来,又想耍什么把戏?”漠望着影子却又道:“你认识我吗?”影子道:“你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你不用再装了。”漠道:“是吗?也许吧,我已经不记得以前了,也许以前我问过你这个问题。失去记忆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记得以前所认识的人和发生的事情。”“失去记忆还可以让人学会说谎话,因为它可以让人记住一些事情,也可以让人不记得一些事情。”影子冷冷地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好处?但是,人,为什么一定要说谎呢?你看这个世界多么真切,一树一草总是情,可以微笑,可以沉默,可以想自己喜欢的一些事情,可以用手去触摸一切,用心去倾听它们的欢喜与自由。说谎不是在欺骗自己么?人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漠显得饶有兴趣,一本正经地与影子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影子又是冷冷地道:“你的话太多了,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话多了是会惹出麻烦的,因为他不知道以前说过什么样的话,而这些话可能会得罪人。”漠道:“但是,难道不可以说真话么?我是说,来自我心里真实感受的话。我总在想,人来到世上本是空,其中最珍贵的是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和对世间万物的感受,而这些也构成了生命的全部。因为从人来到这个世上到离开这个世上,是从空处来,又归至虚无,只有经历和感受才记载着生命的历程,才是一些真实可以触摸的东西。欺骗自己,不等于就是欺骗了生命的全部么?人又怎么可以欺骗自己的生命呢?那样,人为什么还要来到这个世上呢?”漠的双眼望向虚空,露出深思状。

影子的心中陡然想起了所来的世界里佛对生命的注解:从空处来,又往空处去。漠现时的思想不正符合这种思想么?但他心中亦存在不可解之惑,那就是佛家所说的“执念”,身执与心执,这种执念又架空了他心中的感悟。因为他放不下,他不认为世间万物,包括生命的存在都是空的,他的心所停留的地方是生命的过程。

影子陡然又意识到,眼前的漠有一颗不羁的心,和自己一样的不羁的心,他隐隐地在反抗一些什么,而这不正是自己不愿受到宿命——暗中那只无形之手的摆布么?原来他和自己竟是一样。

此时,影子也知道,眼前的漠不再是他先前所见到的漠,他们有不同的“心”!

影子笑了笑,他知道眼前之人真的是漠,而真的漠也确实忘记了以前所发生的一切,影子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漠收回自己的目光,望着影子道:“到我该去的地方去。”影子道:“何处又是你该去的地方?”“何处又是我该去的地方?”漠想了想道:“这是一个问题,我要好好地想一想。”影子道:“既然你不知何处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不如我们就一起走吧,因为我也不知道往何方去。”漠看了看影子,先是有些愕然,接着便会意地笑了。

影子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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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罗帝国。

西罗帝国拥有幻魔大陆最广阔的疆域,其国土多为平原之地。帝都阿斯腓亚靠近于极寒之地,一年四季多为雪天,故而阿斯腓亚又有雪城、圣域之称。阿斯腓亚在幻魔大陆的本意即为圣洁之城。

而西罗帝国的皇宫,则是建在一座雪山的最高处,白色恢宏的宫殿即使在晴好的天气里,也是一片云雾,若隐若现,显得极为神圣而不可侵犯,同时也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当褒姒、月战、残空到达圣城外的时候,此时的圣城上空正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如同美丽飘舞的白色花瓣。

褒姒的眼中不禁涌起了一阵潮湿。

虽然只是离开二个月,但褒姒的心中却有了经历一百年的漫长,那些熟悉的雪花让她有一种久违了的温馨。

她的手轻轻伸出,看着一朵朵的雪花在她手心上堆积,直至有了薄薄的一层,随手一舞,那些雪花便在空中牵引起更多的雪花,汇成一道在空中舞动的白色河流,美丽异常。

褒姒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

在小的时候,每个下雪天的早晨,她总是喜欢爬上皇宫的最高点,让雪花一片一片在手心堆积,然后舞动着它们,像银蛇一般让它们在雪空中自由穿越,舞动出各种绚丽的姿势。

现在,这种亲切感,穿越历史的时空,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让她感到温暖。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又可以见到她的哥哥。

“哥哥,我又可以见到你了。”褒姒的脸上饱含着别样的情感。

这时,月战提醒道:“公主,暮色降临,通往圣城的惟一大门就要关闭了。”褒姒道:“那我们就快点进城吧。”风雪之中,三人斗篷之上落满雪花,向那即将关闭的城门走去。

“来者何人?”城门外,三人被喝止住。

褒姒掀开了遮住面部的风帽,望向那喝止住他们的人。

这是一名身着银白战甲的将领,见到是褒姒,立即大惊失色,转而单膝跪地道:“属下德昌冒犯公主圣威,请公主责罚!”褒姒道:“起来吧,你并不知是本公主。”“谢公主。”德昌站了起来。

褒姒道:“西罗帝国这一向可好?”德昌道:“回公主,一切都好,只是陛下与皇后一直在期盼着公主的早日归来。”褒姒看了看德昌,道:“你叫德昌?”“是。”“原来负责看守城门的是曼提拉将军,何时换成是你了?”褒姒随意地看了看守城的其他将士,轻淡地问道。

德昌回答道:“回公主,曼提拉将军另有重任,属下是顶替曼提拉将军,刚上任不久。”褒姒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公主以前没有见过你。”德昌道:“属下原来官小位卑,所以不能亲见公主之面。”褒姒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那你以前又在何处供职?”德昌答道:“属下原来供职于军部,司职校尉。”褒姒道:“是轨风大人手下之人吗?”“正是。”褒姒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随意打量着德昌身后的那些守城将士。

德昌这时道:“陛下早有命,若是公主回来,必要属下亲自护送公主回宫。现在,马车早已备好,请公主示下!”褒姒道:“既然马车备好,就有劳将军了。”德昌忙将配好的马车唤来,有两辆。

褒姒先自坐进了一辆马车。

德昌忙又对月战及残空道:“两位也请上车吧,这是陛下特意为两位准备的。”月战看也不看德昌一眼,木然地道:“不用。”面对毫无表情的月战,德昌显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干笑一声,道:“两位一路保护公主,多有劳顿,还是坐上马车略为休息一下为好。”月战闭口不再说什么。

残空这时解释道:“我们一路早已习惯以双脚走路,德昌大人不用客气,还是到了皇宫再作休息吧。”德昌有些为难地道:“可是……”这时,褒姒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道:“你们还是坐上马车吧,不要辜负父皇及德昌大人的一片好意。”德昌满脸兴奋道:“正是,正是。”月战和残空于是上了另一辆马车。

由德昌骑着马在前头引路,两辆马车健步如飞般奔驰于雪地里,扬起地面的积雪与空中飞落的雪花交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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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褒姒走下马车时,她看到的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她的宫殿,也不是她父皇召见群臣的大殿。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是满山遍野的白色并不能让人习惯黑夜已经来临。

褒姒的眼睛透过飞舞的雪花,看到了身披红色斗篷、满头银丝的轨风。他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如同雪地里燃烧的火焰。

轨风站在那里,声音不冷不热地道:“欢迎公主回到帝都。”褒姒傲迈地道:“我想,这里不是本公主应该来的地方,轨风大人也不是我第一个应该见到的人。”轨风道:“是的,这里是军部,并不是皇宫,我也不是陛下或是皇后。”褒姒道:“那轨风大人可知挟持公主是犯了什么样的罪吗?”轨风依然不冷不热地道:“我知道,但目前,这里是公主最应该呆的地方。”两人相隔足有五丈之距,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两人视线之间轻盈地舞动着,使两人各自看到的对方显得有些支离破碎。

褒姒没有说话,一进帝都她就察觉到了异样。不管从德昌看到自己时的反应,还是守城将士眼中所透露出的敌视目光,她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义无反顾地坐上了马车,并让月战、残空也上了马车。此时,轨风言语中所透露出的东西,足以证明发生了不平常的事。

月战、残空也早已站在了褒姒的身侧,他们的敏锐洞察能力并不比褒姒弱。

半晌,褒姒开口道:“轨风大人能给我一个理由吗?”轨风道:“陛下早有命令,若是公主回到帝都,立即拿下!”“本公主不明白轨风大人的意思。”褒姒道。

“公主不用明白,我也不用明白,只须知道,这是皇命,皇命不可违!”轨风十分坚决地道。

褒姒一阵冷笑,道:“本公主只是怕,有人在假传父皇之命,有何图谋不轨之心。”轨风道:“公主有此想法,我也无法作过多的解释,我只知依命办事。”褒姒道:“我要见父皇。”“陛下说过,公主没有必要见他,陛下也不会见公主。”轨风道。

褒姒用尽各种方法,竟然不能从轨风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西罗帝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褒姒心中惴惴不安。还有哥哥,他会不会有事?不,她必须弄清楚这离开的两个月中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褒姒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道:“轨风大人想怎么样?”“依照皇命,将公主收入军部大牢。”“依照习惯,皇族中人不应收入天牢,什么时候改为军部大牢?”褒姒轻慢地道。

“此事非比寻常,再说这是皇命。”褒姒轻笑一声,道:“又是皇命。本公主只是担心,以轨风大人的能力没有办法将本公主收入军部大牢,反而会误了自己的性命。”轨风道:“我劝公主最好不要有任何反抗之心,我不保证不会对公主造成伤害。”褒姒大笑,道:“轨风大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笑声中,无数地面的雪花飞了起来,与空中轻盈飘落的雪花相撞。

虚空顿时变得嚣乱,漫天的雪花毫无章法地到处飞舞,天地之间变得混沌不清,而近在咫尺的人完全被纷乱的雪花所淹没。

嚣乱之中,轨风感到有股无形的力量在侵进自己的身体,欲对自己的思维进行影响。

轨风知道,那是褒姒公主以精神力驱使风雪欲扰乱自己的心神,发动精神力攻击,他也早已知道,褒姒公主素以超强的精神力进攻著称。而他更知道,褒姒公主的进攻只是一种扰乱策略,真正的攻击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月战与残空,也只有月战与残空才是他的最大威胁。但不可否认,褒姒公主的精神力进攻容不得他有丝毫怠慢,只要被她找到丝毫破绽入侵心神,他所面对的结果惟有死亡。

嚣乱的风雪在轨风身周打旋,不得近他之身,他已为自己撑成了透明的防护结界。

红如烈焰的斗篷笔挺地沿着他修长的身形垂地,那长长的银白头发披在斗篷外,衬托出他的冷静与孤傲。

而在西罗帝国,轨风正是以冷静、孤傲,甚至怪戾著称,他从不屑于皇权贵族,但他又偏偏成为掌握西罗帝国军部的首臣,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而褒姒之所以对轨风言语的无礼没有丝毫怪罪之意,也是因为早已了解其性格,就算是在安德烈三世面前,轨风也是一样。